她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奸诈了?
谢大夫人有些恍惚,记得这个女儿是个娇气骄横不满意就撒脾气,从来不用动脑子,想要了就闹,不高兴了就喊,喜欢了就掏心挖肺,不喜欢了就看也不看。
二小姐嘛,就是要过的开心就够了。
谢文兴这样说过,傻就傻点吧,咱们家的女儿还用聪明和看人脸色吗?
其实她知道。这孩子不傻。
学堂的先生说了,她的功课越来越好。
她的舞越跳越好,先生还把她当做了谢柔惠。
更不用说她还讨的母亲的欢心。
母亲的欢心啊,自己这一辈子都讨不到的。而她只用一碗什么戒酒汤。
谢大夫人觉得嗓子辣痛。
她不聪明吗?她聪明的很啊,她厉害的狠啊,她想要谁高兴就能让谁高兴,同样她想要人不高兴也有一百种法子!
现在她开始做这种事了,用下作的无耻的手段做这种让人不高兴的事了。
“真卑鄙无耻!”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还站在山石上的女孩子慢慢说道。继而踏上前一步,“那你呢?你敢对着山神说你是谢柔嘉吗?”
谢柔嘉抬头看了眼天。
“我敢啊。”她说道,又微微一笑,“可是我不想说。”
天上有雷声继续滚过,乌云密布。
在场的人都回过味来了。
看着谢柔嘉的嚣张的样子,谢大夫人怒极反笑。
“恬不知耻!你还真敢承认!”她说道。
四周的人也纷纷起身,脸色都很难看,今日可真是受的惊吓太多了。
在山神之地拿山神之位玩笑,真是太过分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
“我有什么恬不知耻的?我为什么不敢承认?”她说道,收了笑看着谢大夫人。“难道因为我知道有风有雨有雷,而你们不知道我就不敢承认了吗?你们不知道,是你们的事,身为谢家丹主谢家丹女,祭祀点砂是晴是雨是风是雷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没本事被耍丢了人出了笑话,还理直气壮?还问我知不知耻?恬不知耻的应该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是啊……这个还真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啊…。。只是天道,天道无情,谁能用谁就用……
在场人的神情变得复杂,视线忍不住落在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身上。
谢柔惠还坐在地上瑟瑟。谢大夫人因为跟谢柔嘉质问而顾不上搀扶她。
天上还有闷雷滚过,或者远或者近酝酿着一场雨。
不就是打个雷嘛,至于吓成这样嘛。
还是心虚吧,根本就不是谢柔嘉。自己喊出来也害怕。
在场的人多数老爷们心里是知道谢柔嘉谢柔惠姐妹再次互换的事,家里的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心里也多少明白了。
原来现在的大小姐不是柔嘉小姐,那忤逆害死老夫人的也不是柔惠小姐了?
谢大夫人被这一番话气的一阵眼黑。
好啊好啊好。
“谢柔嘉,我为了谢家的脸面,掩下你害死老夫人篡夺丹女之位的事。你倒好,你倒还有脸说出来!”她看着谢柔嘉说道,说罢一伸手,“你今日来了,就别想走!”
果然啊,是她害死老夫人……
众人的视线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再次哈哈笑了。
“我为什么要害死祖母?因为祖母让我谢柔嘉当上丹女吗?”她问道,“祖母对我这么好,我得到一切都是祖母给我的,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要害死她?要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要扔了风光无限富贵荣华的日子?要被人追杀逃亡?要被人夺了名姓?”
她说着从山石上跳下来。
“谢大夫人,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番话问的铿锵,众人只觉得耳内轰轰,只有她的话回响,盖过了雷声。
是啊,为什么啊?不应该啊……
哦,我的女儿,原来不是一个女儿能说会道啊,两个女儿都会啊。
谢文兴只觉得心砰砰跳,恨不得鼓掌。
这只能是他的功劳,因为他知道谢大夫人这个人跟谢老夫人一样,作为高高在上的丹女,她们从来都不需要说话,要说的想说的,不用开口,就有人替她们说了,不管什么事,总能替她们说的周全。
论说话,他谢文兴敢骄傲的说,历代丹女只有他养出的两个最厉害。
大概。也是逼不得已了,只能自己说了。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利益之争就是这么残酷。
谢文兴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果然面色铁青。
狡辩!狡辩!
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吗?
“因为你不是丹女!因为你是假的!你被识破了!”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嘉再次大笑。打断了谢大夫人的话。
“我是假的?我不是丹女?”她说道,伸出手指着一旁的矿工们,“我柔嘉小姐哪里是假的?我撑住山骨,延缓矿洞塌陷,带着你们在郁山矿奔逃是假的吗?”
延缓矿洞塌陷啊。
好似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郁山的矿工们怔怔的想着。
矿山半山腰上,山石岩壁发出咯咯碎裂的声音,低低的警告的山神要翻身的号子让他们死死的站在原地,等候迎接倾泻而下的山石,以自己的性命安抚发怒的山神。
“跑!”
但此时有一个女声尖细的喊道。
是号令也是屏障,他们在她的一声喊后狂奔,看着山石在后滚滚却始终追不上。
他们跑过了山神愤怒拍下的巴掌。
是谁让他们侥幸得生?
柔嘉小姐。
矿工们抬起头看着站在场中的女孩子。
柔嘉小姐!多么熟悉的名字!
“柔嘉小姐!领唱!”
“柔嘉小姐!领唱!”
“太阳当头晒哟,抬起岩呦呵。”
“巾带杠子两边摆呦呵,打杵成行往前抬呦呵。”
场中的女孩子看着他们声音还在继续。
“我柔嘉小姐哪里是假的?我带着郁山矿的人在塌陷的矿洞里发现凤血石,发现朱砂矿。带他们走出矿洞是假的吗?”
不是!
矿工们摇摇头,看着场中的女孩子。
“我柔嘉小姐哪里是假的?我制止了青山矿塌陷,抚慰了山神的愤怒,免去了青山矿诸人的填井是假的吗?”
不是!
“我柔嘉小姐为他人点出三眼矿,换来半座山是假的吗?”
不是!
柔嘉小姐还免了矿工夜工的劳役,还给了矿工每月的轮休封山!
“你们告诉我,我柔嘉小姐做到这些事哪里是假的?”
没有!没有!
在场的矿工们纷纷站起来,他们僵硬的身子复苏,面红耳赤。
“你们告诉我,这么多事。都是谁做的?”谢柔嘉伸手指着渐渐聚拢而来的矿工说道。
无数的手瞬时举了起来。
“是柔嘉小姐!是柔嘉小姐!”
呼声如雷滚滚扑向四面八方,狂风再起,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
半山腰里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心神俱震。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如风席卷。如雨狂打,势不可挡。
谢柔嘉抬手一挥,这呼声顿消,平静的如同从来未有过,整齐的让人更心惊酥麻。
“谢大夫人,你来告诉我。我柔嘉小姐怎么是假的?”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你来告诉我,我这样不是丹女,那真正的丹女又该是什么样?”
真正的丹女是什么样?
谢大夫人下意识的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还坐在地上,已经不再颤颤,但似乎被适才矿工的呼声吓到了,面色发白,此时被雨点敲打,散乱的发鬓衣衫贴在脸上身上,看上去娇弱又狼狈不堪。
谢媛,看看真正的丹女是什么样。
她又看向谢柔嘉,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形容,却如同一根箭凌厉的穿过雨帘射过来。
谢大夫人不由后退一步。
谢媛,看看你的丹女是什么样吧。
她的身后传来笑声,谢大夫人忍不住回头,似乎看到雨水中谢老夫人拄着拐站着,冲她大笑。
谢媛,你是个废物,你也养了个废物。
谢大夫人只觉得心口一顿,喉咙发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血落在地上很快被雨水打湿四散,如同雨中的落花残红。
惊叫声低呼声乱乱的响起。
…………………………………。
“太好了!”站在一旁的水英忍不住拍手,“柔嘉小姐真厉害,少爷,你说是不是?”
她转过头看邵铭清,却见同样被雨水打湿了脸和头发的邵铭清没有丝毫的笑意。
“是啊,她很厉害。”邵铭清慢慢说道,任凭雨水打在脸上也不肯眨眼,定定的看着那个站在雨中的女孩子。
女孩子站的直直的,也定定的看着面前弯身扶着心口的谢大夫人,雨点密集如帘遮住了她的神情看不清她的形容。
“那少爷你怎么不高兴啊?你很难过伤心吗?”水英不解的问道。
大概是雨水打的缘故吧,邵铭清只觉得眼酸涩。
“是啊,我替她难过伤心。”他说道。
她?她是谁?
水英更糊涂了。
“她啊。”邵铭清说道,“她是那个曾经对我张扬舞爪不许我靠近谢家的女孩子。”
这个水英知道。
“是柔嘉小姐啊。”她说道,看向谢柔嘉,“可是,她难过吗?她现在可是反击了大夫人呢,她能打败她们呢!多开心的事啊。”
邵铭清看着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被雨水浇透看上去更加单薄瘦小的女孩子。
“怎么能不难过,你不知道这有多难。”他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从一个不惜舍弃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到今天将刀剑一件一件扔向家人,她有多难过,她比谁都难过。”
☆、第四十五章 未完
雨来的疾也去的疾,似乎众人耳边谢柔嘉的话刚滚滚而过消散,风和雨就减缓了下来。
被几个护卫撑伞护住的谢大夫人赶走了丫头仆妇大夫,也不肯坐上轿子离开,再次抬起头。
这一场风雨的间隔,她的形容如同老了十岁。
“你是说因为你做到了这些事,你才是大小姐?”她声音涩哑的说道。
她的话出口,一旁有人哭起来。
“母亲。”
已经被雨水打湿被众人忽视的谢柔惠跪行过来伸手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袖。
“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您快看大夫吧。”她大声哭道,“算了吧,算了吧。”
这么多人,最终只有这个女儿看到她吐血,其他人大概都认为她吐的是口水吧。
或者他们更愿意自己一头栽死。
谢大夫人看着拉住自己衣袖的谢柔惠,小脸惨白,上面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现在家里只有她舍不得自己死吧。
虽然这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多情真。
谢大夫人笑了笑,抚开她的手。
“这事没完。”她说道,抬起头看着谢柔嘉,“这事还没完。”
谢柔嘉也看着她点点头。
“是,这事还没完。”她说道,“我们还没说清楚呢。”
“是啊,说清楚。”谢大夫人说道,“说清楚你是不是大小姐。”
她就是大小姐!她才是大小姐!
谢文兴真想跳出来大声的喊。
她做这么多当然就是要证明自己是大小姐,做这么多足以证明她就是大小姐。
当然,他不能真的出来喊出来,只能用热切的眼神表达。
视线里的女孩子却摇了摇头。
“这个不用说,很清楚。我不是大小姐,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家的大小姐。”她说道,“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们我是柔嘉小姐,我才是柔嘉小姐,别人别打着我的名字做不是我做的事。”
又来了。
对于这种话在场的老爷们很多都很熟悉,谢文兴更是已经麻木。
谢大夫人笑了笑。
“我真看不出你还有自知之明。”她说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你怎么就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你做到这些?你怎么做到的这些你心里不清楚吗?不就是因为老夫人私授你秘技吗?”
不好!
谢柔惠一个机灵抬起头来。她张张口想要喊一声母亲,却最终无力发不出声音,谢柔嘉已经开口了。
“私授!”她猛地踏上前一步。看着谢大夫人,“这个私字就是说老夫人明知不该而授予我?”
“当然不该,因为你不是大小姐。”谢大夫人说道。
“我不是大小姐,老夫人却愿意教给我秘技。扶我当大小姐,那到底是谁识破了谁?”谢柔嘉喝道。“到底是谁逼迫了谁?谁害了谁?”
当然是真正的大小姐识破了这一切,当然要讨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谁害了谁,大家心里都清楚,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反正老夫人已经死了,还是说清楚谁当丹女最重要。
谢文兴急的冒火。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笑了。
“谁逼迫了谁?”她哈哈大笑,伸手指着自己。“你是说我逼迫了她?难道是我逼死了她?”
沙哑的笑声恍惚哭声。
“我逼她?她明知你不是大小姐,却还处心积虑为你立名扬威。不顾谢家祖训将只能传与丹女的秘技传给你,不顾谢家祖训因为个人喜好要将你这个次女当成长女,乱谢家的规矩掘谢家的根基,这一切都是我逼她做的吗?”
谢大夫人伸手指着自己。
“是她逼我的!”
“所以你就逼的她自焚而死?”谢柔嘉看着她说道。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谢老夫人怎么死的,除了当晚看到现场的又知道白日争执的人心里猜个大概,谢家其他人都迷迷糊糊,更别提那些管事还有矿工们。
矿工们的神情如同见鬼。
老丹主不是酗酒伤身病死的,而是被大丹主逼死的?
被大丹主,她的女儿,逼的自焚而死的?
“你就是要我承认这个?”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木然说道。
“难道该我背着黑锅,难道祖母该死的不清不楚?”谢柔嘉亦是木然说道。
此时其他人也都明白了,神情有些惊骇。
谢柔嘉竟然是要逼大夫人当众承认这个?
这怎么可以!
这是谢家的秘事,又涉及大巫丹主,说出来丢的可是整个谢家的脸!
“嘉嘉,这些事是误会。”谢文兴毫不犹豫的冲出来喊道。
“是啊是啊,这事可不能乱说。”
更多的人都喊道,就连谢文昌也冲了过来跟着喊。
但谢大夫人哈哈笑了。
“没错,她就是被我逼死的,她就是被我气的,她就是为了要对付我所以才自焚的。”她说道。
完了!这个疯子!
谢文兴伸手掩住脸,听的四周如风般呼啸的喧哗,以及噗通噗通的声,那是震惊的矿工们失态的跪倒了。
虽然不知道那一世老夫人是怎么死的,但这一世祖母死的清清楚楚了,她不是自己酗酒害了自己,她是被人逼死的。
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
“你逼死她不后悔?”她问道。
谢大夫人笑了。
“我不后悔,她违背祖训,做出忘根背祖的事,是谢族的罪人,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她冷冷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承认?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为了谢氏一族,为了谢家传承,哪怕背上弑母的罪名,我也问心无愧。”
谢柔嘉看着她。
“你认为你做的对。所以你不后悔。”她说道,“如果你做的错了呢?”
谢大夫人再次笑了。
“我做错?我哪里做错了?”她说道,又点点头看着谢柔嘉,“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初没有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溺死你。”
谢柔嘉也笑了,点点头。
“是的,这就是你的错,而且我还会让你看到更多错。”她说道。
谢大夫人冷冷看着她。
“你不会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