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姐姐,你妹妹钓鱼钓的好。”她说道,“让她跟我一起吧。”
先被唤到的欣小姐顿时面色愕然,而她旁边的女孩子则大喜。
“好啊好啊。”她高兴的喊道,毫不客气的胳膊撞开了身边的姐妹疾步走过来。
欣小姐也被踩了一脚,她低下头看着绣花鞋上的脚印,再抬头看着被谢柔惠挽住向前走去的女孩子,不由气急败坏。
“这个小贱人,回去再收拾你!钓鱼,还是我教的!”她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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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矿山里灯火通明,无数的矿工在矿井里进进出出,号子声此起彼伏,比白日还要热火朝天。
草棚里十几个监工坐着躺着喝茶说笑,很快有一个矿工带着几分慌张过来了。
“矿井有些不对劲。”他说道。
监工们被打断了说笑皱眉。
“怎么不对劲了?”一个监工说道。
“我们觉得裂缝有些不对。”那矿工说道。
监工嗤声笑了,视线扫过这个矿工,身形干瘦,只穿着裤子,肩背上满是矿石绳索的擦痕。
这是最低贱的矿工。连工头都算不上。
“你们觉得?”他似笑非笑问道,“你们?”
矿工带着几分不安,但想到大家的嘱托还是大着胆子抬起头。
“上个月咱们矿山轮休。”他说道,“大小姐派来的小哥儿给咱们讲了一些,就说到这种缝隙,说如果出现的话,一定要小心。可能是里面的山石已经酥了。挖的话可能会塌陷,说看到的话要停下来,能不能再挖。要请大小姐看看再决定。”
听他这样说监工们对视一眼,都坐正了身子。
“既然如此,那你们先停下,我们去请大小姐来看看。”一个监工说道。
矿工激动的应声是。转过身退了出去。
斜坡上新开的矿井处十几个矿工翘首以盼。
“行了行了。”矿工高兴的奔去,“等明日大小姐来了看了再说。”
众人顿时欢喜不已。
“有大小姐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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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让我去矿上?”
谢柔惠放下手里的漱口茶水。看着面前管事。
“又怎么了?”
“说有个矿井上的裂缝不对。”管事说道。
谢柔嘉这个贱婢!
谢柔惠喝了口茶水漱口吐在小丫头跪着顶在头顶的痰盂里。
“我今日要和母亲去郁山拜祭先祖们,你们找个老矿工和管事们好好看看,要是有事就不要挖,没事就试试挖。”她说道。接过手帕擦了嘴角,“要是还拿不定主意,我回来后再去看看。”
管事应声是退了出去。
“嘉嘉。嘉嘉。”
门外传来谢文兴的声音。
谢柔惠走出来,谢文兴也看到了那个管事。
“能走了吗?”他问道。看着这管事有些迟疑。
“母亲的车备好了?”谢柔惠问道。
“是。”谢文兴说道,“你要忙的话,不用陪你母亲去。”
“不忙。”谢柔惠说道,抬脚向外走去。
开玩笑啊,还有什么事比陪着母亲更重要?
谢柔嘉这个贱婢是陪不了讨好不了,不得不另辟蹊径去哄那些矿工们,好为自己当稳大小姐造势。
真是可笑。
谢家的大小姐难道是靠矿工们,靠造势决定的吗?
谢文兴不敢再多说,忙跟上去。
车马旗帜严整,护卫们齐齐的开路,谢家门前摆开阵仗,在两边民众们的拥簇下向郁山而去。
矿工们站在一旁,看着几个监工拥簇着的几个老工头查看裂缝。
“斧子给我。”一个老工头说道。
一个矿工忙递过去。
那老工头举起斧头就砍向裂缝,四周的人都吓了叫了声,山石应声而落,山壁哗啦啦几声掉下几块碎石。
“看,没了。”老工头说道,指着适才的石壁,“就是这块山石有缝隙,里面没有。”
大家忙都凑过去看,果然见其内的山石恢复如初。
众人都松口气。
“这些东西们,学了三两句,就当老师傅了。”
“扯大旗,大惊小怪的。”
“也是惯的他们,越发的胆小如鼠怕死。”
监工和老工头们纷纷说道,看着站在一旁的矿工们带着几分鄙夷。
“可是,大小姐……”一个矿工怯怯的说道。
“这就是大小姐的吩咐!”监工竖眉喝道,扬起手里的鞭子,“都快干活!闲了你们一个月,把工期都赶回来!”
矿工们纷纷后退再不敢询问,拿起各自的工具绳索涌涌而上,硁硁戗戗的挖掘声响起。
夜色降临的时候,谢大夫人在祖宅里安置下来。
谢柔惠亲自布置了茶饭,正要进去,有管事恭敬的过来。
“大小姐,那件事办好了。”他说道。
谢柔惠一时没想起来什么事。
“那裂缝是山石的裂缝,内里没事。”管事忙提醒道,“大小姐您还要过去看看吗?”
就说嘛。
谢柔惠点点头。
“我得空会去看看的。”她说道。
管事应声是退了出去。
“什么事?”谢大夫人看着走进来的谢柔惠问道,透过门她看到了适才院子里说话的管事。
“小羊岭上的矿井,上次我去看了觉得有些不妥。叮嘱他们看紧点,日日来给我回话。”谢柔惠含笑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这样很好。”她说道,神情和蔼几分,“坐下吃饭吧。”
谢柔惠道声谢坐下来,吃饭吃的有些急。
“很辛苦吧?”谢大夫人看着她问道。
谢柔惠咽下一口饭摇头。
“有母亲在,我就是走动多一些,心里一点也不辛苦。”她说道。
谢大夫人拨了拨碗里的饭。
是啊。虽然觉得谢柔惠有些事做的不尽人意。但只要她是丹女,自己是丹主,就一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后。不像当初自己里外交困无依无靠。
“你先吃吧,我去看看祠堂的香烛。”她说道站起身来。
谢柔惠起身相送并没有说要跟随,看着谢大夫人走了出去。
真是太傻了,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在意祖母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她都是丹主,安安稳稳无忧无虑的。哪来这么多悲春伤秋。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该。
谢柔惠慢悠悠的夹菜。
祠堂里灯火明亮,谢大夫人将一根香插在香炉里,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面前高高的牌位山。
谢珊二字鲜亮的摆在其中。
“母亲。你知道始皇鼎吗?”
她说道。
“始皇鼎是需要我们谢家养运才能出现的。”
她的眼前似乎又看到谢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带着几分不屑。
“哪有怎么样?”她声音嘲讽说道。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
“怎么样?也就说,哪怕你没有给我经书。我也能将谢家的运养起来,不是你。是我能让谢家荣耀更胜。”她说道,伸手扶住桌案。
烟雾一阵摇晃,眼前的欢迎散去。
祠堂里除了灯火别无他物,冷冰冰空荡荡。
是啊,我能做到,你不管我,你瞧不起我,你舍弃我,我也能做到。
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牌位。
可是,不管是赞叹也好,嘲讽也好,都没有了。
都没有了。
谢大夫人眼泪泉涌慢慢的跌跪在牌案前。
都没有了,她再也没有母亲了,没有人喜欢她,也没有人骂她了,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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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一声响,矿井里的灯一阵摇晃,视线更为昏昏。
一个矿工抬起头,抹了荡了一脸的尘土,四周的矿工们都在忙碌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断回荡。
“我怎么觉得。。”他看着头顶上的山石,喃喃。
喃喃声未落,耳边传来清脆的叮当声。
他侧头看去,见山壁上一块山石滚落。
山石落了啊。
矿工心里说道,下意识的再次抬头向上看去。
透过帽子上的火烛,看到其上的洞壁似乎在摇晃。
摇晃?
喀吱,一声轻响,一条裂缝出现在头顶上。
就好像蛋壳,慢慢的裂开,似乎有小鸡崽要钻出来。
蛋壳……裂开了……。
矿工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想要发出一声嚎叫,但刚张开口,头顶上哗啦一声山石如同洪水倾泻。
地面摇晃,声响如雷,瞬间淹没了整个矿井。
山脚下草棚里说笑的监工们从地上跳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山顶,白烟腾起,声响如雷,无数的矿工尖叫着狂奔,身后的烟尘山石如同张开口的猛兽不断的吞噬着奔跑的人们。
“坍,坍,塌了!”
尖利的钟声在矿山响起,伴着轰隆的震动声响彻夜空。(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推卸
真是见鬼了!
谢柔惠站在山脚下脸色铁青。
坍塌已经停止了,呼吸间呛人的土岩尘米分气息还在。
谢柔惠伸手用手帕掩住口鼻,提着裙子疾步追上谢大夫人。
土石四散,白炽碎裂的砂石中朱砂露出来,好似泼洒一片片干枯的血迹,看上去格外的渗人。
受伤的矿工滚到在四周,有的在哭,有的躺着不动,有的还撑着向下走。
“坍井三个。”几个老爷们跟随在前后说道。
看着疾步而来的谢大夫人和老爷们,几个监工伸手将挡路的伤者赶开。
谢大夫人停下脚。
“干什么?”她皱眉喝道。
几个监工忙垂手让开。
“大丹主。”矿工们跪下哭着叩头,“我们有罪,我们有罪。”
谢大夫人看着这些被土石尘沙裹着头上身上都是伤的矿工,伸出手抚上他们的头顶。
矿工们顿时哭的更激动了。
“大夫们呢?”谢大夫人喝道。
“矿上的大夫都在呢,别的地方的大夫也都来了。”谢文昌急急说道,伸手胡乱的指了下更远处,“此时正救治呢。”
谢大夫人吐口气再次迈步向上。
“死伤多少?”她问道。
谢文昌回头看其他老爷们,其中一个走上来几步。
“具体的数还没出来,大概死了二三十个吧,伤的多一些…”他说道。
“怎么这么多?”谢大夫人猛地站住脚不可置信的回头喝道,“不是说是晚上吗?晚上矿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谢柔嘉自去年就禁止了晚上挖矿,就是晚上有工也只是做一些淘砂洗砂以及运送白日挖出的矿石的工作。
那样用到的矿工就少了很多,多是一些年老体弱白日的工做不了的人,虽然拿的工钱没有白日挖矿的多,但多少也能糊口,比起当废物等死要好的多。
做这些工多是在山脚下,坍塌的是矿井,就算是正好有人去矿井里背矿石。也是寥寥数众。
所以当听到说坍矿时,她心里还闪过一丝庆幸,庆幸晚上矿山停工,伤亡不会太大。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二三十个?二三十个?
“你们晚上上工了?”谢大夫人竖眉说道。
几个老爷对视一眼。
“大嫂。”谢文昌轻咳一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前一段停工太多,供求不及,所以这几日就赶工了一些…”
谢大夫人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谢文昌捂着脸噗通就跪下来。
这一巴掌让四周的人都屏气噤声。
“母亲。”谢柔惠忙上前,“这也怪不得他们。这矿井先前就出了问题。”
谢大夫人想到谢柔惠昨晚说的话,顿时更愤怒。
“你明知出了问题,怎么不停下?”她喝道。
“出事的矿井停了,伯父叔叔他们都让人严查细看了,问题已经解决了。”谢柔惠说道,“只是没想到那边解决了,这边出了问题,就算今晚停工了,再开工时还是会发生的,谁也没想到谁也不想这样的。这不是晚上上不上工的事,白天晚上都一样的。”
“大小姐,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没让整个矿山都停了,不该只查了一个矿井,辜负大小姐嘱托了。”几个老爷们一脸惭愧的说道。
谢大夫人看看谢柔惠又看看这几个人,眼中有些惊讶。
“你们是在互相说好话吗?”她问道。
谢柔惠看了眼谢文昌等人,那些人也看了她一眼,都忙摇头。
“你们是在一起推卸过错吗?”谢大夫人再次问道。
“大夫人,我们不敢。”谢文昌等人纷纷低头说道。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跪下来。
“母亲我不推卸过错。这次的事是我核查不严,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母亲先让他们处置善后,再论罪责。”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忽的抬手。
谢柔惠以后这巴掌要落在自己脸上,闭上眼听到耳光响却没有感觉疼。
“大夫人!”
耳边是乱乱的声音。
谢大夫人再次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母亲。”谢柔惠忙拉住她的胳膊急急喊道。
谢大夫人甩开她疾步向坍塌的矿井而去。
谢柔惠制止谢文昌等人,自己抬脚跟上去。
坍塌的矿井已经被围了起来,几个监工见谢大夫人走来忙小心的阻拦。
“这边危险。”他们说道。
谢大夫人不理会几乎要一脚迈进去,谢柔惠一把拉住她。
“母亲,你怎么能这样惩罚自己!”她急道。“矿山不出事不是她的功,矿山出事也不是你的过错。”
谢大夫人转过身看着她。
“不是我的错?母亲才死,这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指着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矿井,“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山神当众甩给我的一耳光。”
她说着又抬起手打向自己。
谢柔惠伸手抱住她。
“母亲,不是的,她在的时候不出错,只不过是因为矿山不开工,大家不做事,可是矿山难道能永远不开工不做事吗?要是这样说,咱们把矿山关了,这样更是万无一失。”她急道,“反而就是因为她们让矿山不开工,才逼得如今日夜赶工,想要把损失的补回来,她们得了面子,母亲您却要背损失过错,你已经不容易了,干嘛还要如此责怪自己。”
谢大夫人看着她。
“可是,矿塌了。”她哽咽说道。
“坍了就坍了,我们在塌了,她们在也得塌了,山神之怒本来就不可预测。”谢柔惠说道,“她们不做事容易,我们做事难,难,难道就不做了吗?母亲就不敢做了吗?”
难,难就不做了吗?不能不做啊。
谢大夫人站直了身子。看向后边的矿井。
“难。”她说道,又苦笑一下,“真有意思,我长这么大。就没做过容易的事。”
“母亲,这没什么,矿上哪有不出事的,现在我们要做好善后事,再重新来就是了。”谢柔惠说道。“做得好还是不好,可不是看一时,而是看长长久久,这才刚开始呢。”
谢大夫人吐口气。
“那就让我看看,这长长久久能做的怎么样吧。”她说道,看看谢柔惠,又看着站在远处忐忑不安的谢文昌等人,“光说的好听也没用。”
看着谢大夫人走开,谢文昌等人忙围过来。
“多谢大小姐了。”大家带着感激,“多谢大小姐解围。”
谢柔惠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不过别总指望我。事还得靠你们办,还得办好,若不然。。”她说道,看着大家一笑,“我也不想我的耳光打在你们脸上。”
“大小姐你放心吧,这次真是个意外。”谢文昌说道。
“大小姐,您快下去吧,和夫人准备祭祀抚慰山神吧,其他的事我们来做。”其他人也恭敬的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看了眼身后的矿井,偶尔还能看到石缝里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