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水喝完了。”周成贞说道,下马伸手。
谢柔嘉举起水囊,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向左一指。
“那边有河。”她说道。
周成贞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马。”他说道,一面扔开缰绳走过来席地而坐。
马蹄声再次响起,八斤和老哑巴也跟上来了。
“世子爷,没有追兵,可以继续行路。”八斤说道。
周成贞笑着看着谢柔嘉。
“怎么样,我带着你一路走的安稳吧。”他说道,“这路我算的好好的,安全又快速。”
谢柔嘉看他一眼没说话,抬手打呼哨,一面迈步走一面召唤去饮水的小红马。
他算的?
他会算什么?我才会算呢。
老哑巴心思动了动,挪到周成贞身边。
“世子爷,我算的路还可以吧,谢家就算有降了符咒的狗也追不上。”他眨着眼说道。
周成贞呸了一声。
“什么叫你算的!你当我傻啊,那是因为周衍在断后了。”他低声瞪眼,“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啊?这么不要脸?
老哑巴目瞪口呆。
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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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前行
夜色笼罩了大地,这一片原野不见人烟,四月的初夏的天际,月如银盘高挂。
周成贞将一根木头扔进火堆中,激起一片火花,照的对面的女孩子隐在兜帽里的脸若隐若现。
“哎。”
他喊了声。
谢柔嘉看着火堆不理会他。
周成贞就继续哎哎哎。
“干什么呢?”谢柔嘉没好气的喝道。
周成贞看着她笑。
“我们又同行了。”他说道,笑的眼睛亮亮。
这句话一路行来他几乎每天都说一次,真服了他每一次说都像第一次时那么激动。
谢柔嘉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周成贞挪过来。
“我们这次还走上一次的路好不好?”他笑嘻嘻说道,“上一次没有走完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谢柔嘉说道,“上一次你都做出那样的事了,这一次竟然还能被放出来。”
周成贞哈哈笑了。
“是啊,看我过的多好,不管犯什么错,皇帝也好十九叔也好,都护着我。”他说道,一面伸手从火架烤肉上一点点的割下一片,“多少人期盼着我被这样一刀一刀的割肉。”
说着转过头看着谢柔嘉一笑,割下的肉地给她。
“你也是吧?”
“我才不稀罕你的肉。”谢柔嘉一语双关说道,扭过头。
周成贞将肉扔进自己嘴里,笑着伸手枕在脑后倒下去,一面看着夜空一面嚼着肉。
“谢柔嘉,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呢?”他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这种事不能给人留退路的,看看人家现在的手段,你当初就该这么用。”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
周成贞抬起脚一踹。
“是不是,是不是。”他连声问道。
“是你的头!”
伴着女孩子没好气的呵斥,拳头从上方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闹够了没。闹够了没。”谢柔嘉也一叠声的问道。
听着这边的喧闹,另一堆篝火前坐着的八斤加快了啃烤肉的动作,噎的直抻脖子,旁边的老哑巴见状也忙从火堆上取下还半生不熟的烤肉。
“为什么不每次吃完饭再闹呢?”他又小声嘀咕道。“总是在没吃饭的时候就去撩拨这小姐。”
“你懂什么,这叫情不自禁。”八斤含糊说道。
老哑巴哦了声。
“那我还真不懂,要是那位谢家丹主正统嫡长小姐,我就能情不自禁了。”他说道,又转头看八斤。“不过,你这样做下人好吗?明知世子爷要没吃的了,你还不留着这些?”
“当下人也要吃饭啊。”八斤说道,狼吞虎咽的吃完一只兔子腿,伸手要去火堆上再拿,却发现火堆上空空,老哑巴一手一只左右开弓的吃着。
“有你这样当人下人的吗?”八斤瞪眼跳起来扑过去。
“我不算下人,我是巫师,是供奉,要对我有供有奉…。”
“奉你的头。还给我!”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夜色里回荡,树下的马儿,树上的八斤都睡着了,老哑巴念念叨叨一番在火堆前裹着衣裳躺下来。
周成贞揉了揉肚子。
“都掉火堆里了?一点也没有了吗?”他问道。
已经躺在地上背对着他的谢柔嘉没好气的说了声没有。
“嘉嘉,嘉嘉。”周成贞又想到什么用树枝捅她的背。
“周成贞!”谢柔嘉气恼的翻身坐起来,“你信不信我能把你变成哑巴?”
周成贞点点头。
“当然信。”他说道,盘腿在她身边坐下,“你说这里有河?”
谢柔嘉看着他,仰面躺回去闭上眼。
周成贞笑了笑,这次没有再缠着她说话。起身走开了。
四周终于陷入一片安静,谢柔嘉吐口气,不知过了多久睡去了,等她一个机灵醒过来。首先闯入鼻息的是鲜香,再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搭着的周成贞的衣袍。
谢柔嘉坐起来,看着躺在一旁张开手脚睡着的周成贞,目光落在他光着的大脚上,鞋子…。
谢柔嘉看向火堆旁摆着一双鞋,再看火堆上挂着的烤鱼。
真有意思。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跟着杀了自己的仇人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走,还睡的安稳。
谢柔嘉拿下身上的衣袍,抬手扔在周成贞身上,衣袍盖住了周成贞的头,睡梦中的他受了惊扰挥舞了两下手,翻个身不动了。
装吧!才不信没惊醒呢。
谢柔嘉撇撇嘴,转过身挪到火堆前看着烤鱼。
还真是饿了。
自从从谢家逃出来后,一开始要随时躲避周旋再加上心里悲愤交加,寝食不定,后来则因为寝食不定而积攒成了寝食不安,睡下就惊醒,吃一点就难以下咽。
半夜醒来是有些饿,而且眼前摆着的也不是常吃的那些兔子野鸡,不由动了胃口。
谢柔嘉伸手拿下烤鱼,小心的剥去外边的焦黑,露出白嫩鲜香的肉,她低着头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周成贞微微抬头看了眼火堆旁的身影,笑了笑将衣袍抱住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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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下满目凝萃,周成贞勒住马,看着紧随其后的谢柔嘉等人。
“从这里就有两条路了。”他说道,伸手指着前边的岔路,“这个是往京城,这个是往镇北。”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
“不过,我不认路,刚才那老乡说往这边走,但之后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
“世子爷怎么会不认路?”谢柔嘉说道,“又不是没走过。”
“这不是咱们上次走的那条路。”周成贞探身靠近她笑道,“我这次来急着要找到你,没来得及熟记查找道路。”
他说着回头看向八斤和老哑巴。
“不知道。”八斤忙说道。
老哑巴也跟着点头。
“你也不知道?”周成贞皱眉,“你不是巫吗?”
“世子爷,我小时候是从南边跟随师父上京的,从南到京城我熟。但过了京城的地界我没去过,未知的地方我算无头绪。”老哑巴无奈说道。
谢柔嘉看向前方,依旧是陌生地界陌生的道路,依旧是向北而行。但这一次她没有慌慌张张不是迷了路就是茫然四顾。
镇北王府。
前世那个她被迫嫁去又屈辱丧命的地方,今生避之不及听之畏惧的地方。
这一次成了她主动要去的地方。
怕?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谢柔嘉一夹马腹,小红马如箭一般飞驰出去。
周成贞笑意散开。
“驾。”他喊了声,催马疾驰追去。
八斤忙也跟着,老哑巴哎哎两声催马要走又停。
“哎。她认得路吗?”他疑惑的说道,“难道她去过镇北王府吗?”
……………………………………。。
“殿下。”
一个护卫疾步走到东平郡王马前。
“世子的踪迹都被抹去了。”
“抹去不抹去都没用,闭着眼都能看到他一定是往镇北王府去了。”文士说道,转头看东平郡王,“殿下,再不追,就真的拦不住了。”
“不用拦住。”东平郡王说道,看向前方,“她要去,就让她去。你们带些人跟上她。”
护卫应声是转身而去。
“那殿下呢?”文士问道。
“我啊,慢慢走吧。”东平郡王说道,回头看了眼,摸了摸头上的金簪,“估计再过几日,谢家那种下了凶咒的符就不会出现了。”
………………………………………………。。
“大小姐。”
谢柔惠有些恍惚,陡然被一声喊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一个护卫。
“找到了吗?”她想到什么忙问道。
这是派去追捕谢柔嘉的护卫。
“还没。”护卫低头说道。
真是蠢货!
谢柔惠眉宇间难掩火气。
“那回来干什么?”她喝道。
护卫头更低。
“猎犬被伤了,我们回来重新配备。”他说道,“大小姐您不是吩咐过。带猎犬出去的时候要你看一下。”
猎犬又伤了?
下了符咒的猎犬本就不同一般,更何况她又加了更厉害的凶咒,怎么追人没怎么厉害,反而跟泥巴似的动不动就坏了?
又是那贱婢手里拿着的巫清娘娘的藏经的缘故吧。
那二十四句藏经已经背熟了。可是在符咒上也没见有什么增强,是不是因为不是全本或者不是至关重要的经句?
下符咒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了,别人没抓到,她自己反而因为心神耗费被反噬。
谢柔惠看着眼前的护卫,再说,不能对那贱婢用破魂咒了。万一当场死了……
“算了,不用让我看了,按照夫人的吩咐你们把人找到抓住就行了。”她说道。
护卫应声是忙退开了。
谢柔惠吐口气疾步向谢大夫人的宅院走去,走了没多远又被两个管事拦住。
“大小姐,这个月轮休的矿上怎么安排?原本授课的安哥俾找不到。”
“大小姐是月初去见矿工们还是月末再去?”
他们询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什么矿工,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内里还没安稳呢,管什么矿山矿工!
“这些事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去问老爷们。”谢柔惠不耐烦的说道。
两个管事的对视一眼。
“大小姐,这事一直是您管的,老爷们不敢做主。”一个说道,带着几分试探,“要不,咱们这个月先缓缓?毕竟老夫人才去了,您和大夫人都忙……”
“缓缓缓缓。”谢柔惠说道,“以后再说。”
两个管事忙应声是让开路,看着谢柔惠疾步而去,二人抬起身对视一眼都笑了。
“行了,走吧,让那些贱奴们都滚去干活吧,这群懒蛋享福的日子结束了,还要把以前损失的那些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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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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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日常
谢柔惠没有再受到阻拦,走到了谢大夫人的宅院。
四月的天风清日暖,几场雨后树木繁盛春花遍地,谢老夫人丧事的沉闷气息似乎一扫而光。
院子里站满了丫头仆妇,也不似前些时候那般战战兢兢屏气噤声,丫头们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笑,屋子里也传来热闹的说笑声。
谢柔惠皱起眉头,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大小姐来了。”
丫头们掀起帘子,谢柔惠迈进来,看到被众多妇人围绕的谢大夫人。
妇人们笑着起身,站在她们身旁的女孩子们都施礼。
谢瑶伸手迎接过来。
“正说到你呢。”她说道。
谢柔惠笑着拉了拉她的手,目光扫过室内的诸人。
“说我什么?”她笑道。
“嘉嘉你真是辛苦了,家里矿上来回奔忙。”一个妇人说道。
谢柔惠一笑。
“应该的。”她说道,“不辛苦。”
“矿上没事吧?”谢大夫人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没事,母亲放心。”她说道。
按理说她们母女说起矿上的事,屋子里的这些妇人女孩子们都该立刻回避了。
但此时此刻大家都跟没听到似的坐着站着的都一动不动。
谢大夫人看起来心情也很好,不像前一段看见人在跟前就嫌烦,问了这句后就不再问了。
“天气越来越好了,家里人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她说道。
她的话音落立刻有妇人们站起来。
“我正说要讨大嫂同意,在院子里摆个席面。”
“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很是好看。”
大家说笑凑趣,谢大夫人兴致更高吩咐人立刻去办。不多时一众人就来到院子里,摆着桌椅铺设锦垫,丫头仆妇热热闹闹的布置宴席。
谢柔惠坐在席面上,心不在焉的拨弄着手里的茶杯。
“大小姐。”谢瑶靠近,将一碟果子递来,“你尝尝这个。”
谢柔惠随手拈起一颗吃了,依着凭几眼皮也没抬一下。
“东平郡王提的亲事。是京城哪一家?”谢瑶再靠近几分低声问道。
谢柔惠抚着茶杯的手顿了下。
谢大夫人到底忍不住把消息透了出去。当然没有说是东平郡王自己本人的亲事,而只是说东平郡王替人说亲。
能让东平郡王说亲的自然都是京城的权贵皇亲。
谢家内宅顿时炸了窝。
“母亲没说,我也不知道。”谢柔惠说道。
看着谢柔惠爱答不理的样子。谢瑶心里又是急又是恨。
她不知道才怪呢。
明明这么好的事,自己竟然还是从母亲和姐妹们口中得知的,害的自己被嘲笑了好几天。
“瑶瑶每天跟着大小姐做什么啊?难道只是端茶倒水?大小姐什么都不跟你说?”
想到姐妹们的话谢瑶心里就恨的要死。
是啊,自己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的伺候她。结果还不如个丫头吗?
这个人真是个冷心冷肺无情无义的。
谢瑶攥了攥手,真想端起眼前的茶水泼在她脸上。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谁让想要的一切都系在她的身上呢。
“大小姐。”她拉了拉谢柔惠的衣袖,带着几分哀求,“我今年都十五了。再过年就十六了。”
“那么想嫁人,想要离开我啊?”谢柔惠笑道。
“不是啊,我只是想要能帮你更多忙。”谢瑶说道。
谢柔惠放下茶杯。
“我知道。”她说道。“不过那不是合适的,有更合适的我帮你看着呢。”
这样啊。谢瑶松口气高兴的笑了。
“我都听你的。”她说道。
见谢柔惠坐起来,围桌说笑的女孩子们都顿时看向她,紧张忐忑不安以及跃跃欲试。
谢柔惠扫过她们。
“吃过喝过坐着有些犯困,咱们去钓鱼吧。”她说道。
女孩子们乱乱的应声是,纷纷站起啦,你挤我我挤着你向谢柔惠这边靠过来。
“欣姐姐。”谢柔惠视线落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笑着招手。
那个女孩子顿时脸都亮起来。
“嘉嘉。”她高兴的喊道。
谢柔惠脸上的笑淡了淡。
傻瓜!这群蠢货难道没看到自己日常都是怎么称呼谢柔惠的吗?
大小姐,大小姐,自作聪明喊什么嘉嘉啊。
活该你们讨不得她的好。
谢瑶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在后撇撇嘴。
谢柔惠笑着视线转向那女孩子身边的人。
“欣姐姐,你妹妹钓鱼钓的好。”她说道,“让她跟我一起吧。”
先被唤到的欣小姐顿时面色愕然,而她旁边的女孩子则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