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追亦是毫无破绽的笑着:“德妃切莫这么说,宫中谁人不知祺华宫中的吃食是最精细的,今日本宫便要打扰了。”
“走吧!既然知道好吃就快些去尝尝,朕也饿了,瞧瞧德妃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了。”宋衍琮说着,携着许追便往祺华宫中而行,方浣眸中怨毒的神色一闪而过。梦晶悄悄附在她耳边低语:“娘娘,这嘉贵妃过来了,咱们该如何?”
“哼!按照计划行事,若是到时候许追出来阻挠。。。。。。。”方浣突地笑了:“那便正好悄无声息的料理了她,也省得以后麻烦,一举两得。”
梦晶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着脊梁骨,她瑟缩了一下身子,默默道了一声:“是”。
——
方浣宫中的厨子是从并州带来的,细点做的是最好的。一盘牛乳红豆软糕,白嫩嫩好似豆腐状的牛乳块上面撒着颗颗红豆,闻在鼻尖是红豆的糯香和牛乳的奶味醇厚,看着亦是赏心悦目。一盘蟹粉枣泥糕,用金贵的蟹粉细细磨好,兑在枣泥之中做成点心,枣泥甜腻,蟹粉香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盘姜香梅子,用姜捣成泥,包在新摘下的青梅之外,蒸的时候用去年封好的青梅叶子做成的汁淋上,吃着不仅不觉得有姜的辛辣,反而清香扑鼻。更难得的是姜能暖胃,梅子开胃,正是这个时节最适宜的食物。
旁的菜都是宫中常见,唯这三道点心是真的吃了让人赞不绝口,回味无穷,这也是从前宋衍琮过来祺华宫最爱吃的东西。
许追虽然对方浣有成见,但是对吃的并没有成见,一落座就瞄上了摆在自己眼前的那盘蟹粉枣泥糕。等到宋衍琮说开膳的时候,她拿起银筷想要夹一个尝尝,刚到碟子边便被另一双银筷子阻了:“你忘了章太医的叮嘱了?你如今要少吃些这么腻的东西,来,吃这个。”说着夹了几颗梅子过去:“这姜香梅子是朕最爱吃的,每次过来必定要吃上几颗才算圆满。姜对胃好,你多吃一点儿。”
许追乖乖收回手,在这种事情上她是一向听话的,啃着碗中的梅子入口,确实是不错。
方浣见他们之间这般的亲密,陛下为许追夹菜布菜,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存在。她本该嫉恨怨怼,但是现如今她心中更多的是担心。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眼时不时的望着宋衍琮手边的那盘东西,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陛下既然说喜欢吃这梅子,今日怎的不吃?来,臣妾给您夹。”方浣敛起神色,满脸温柔的笑意,夹了几颗梅子到宋衍琮的碗中:“陛下尝尝看,手艺有没有退步,今日这梅子是臣妾亲手做的。”
宋衍琮面露诧异:“德妃亲手做的?那朕可要好好尝尝了。”刚刚夹起一颗宋衍琮却是想到什么一样的手一顿:“朕突然想起来,德妃仿佛是说过敦敬候和你传家书之事。敦敬候可是一切安好?”
方浣斜斜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一滞:“家父一切安好,只是信中再三提及让臣妾代家父向陛下请安,家父一直惦记着陛下,想着什么时候能入京亲自给陛下请安才是最好。”
呵,他若是想入京不就是分分秒秒的事吗?何时用过朕的批准,一向眼高于顶的敦敬候几时这般守规矩了?
宋衍琮心中冷笑,面上颇为欣慰的点头:“朕懂得敦敬候对朕的心意,待今年朕给父皇母后守灵回来之后,便召敦敬候回京,好好地君臣相聚一番。”
方浣大喜过望,连声的谢恩道:“多谢陛下恩典,臣妾代家父多谢陛下。”
“德妃在宫中一直安分守己,朕都看在眼里,敦敬候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你们在前朝后宫对朕的助益朕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薄待。”
宋衍琮一语言毕,那银筷也终是送到了嘴边,眼风中却是见那一直低着头吃着东西的人右手死死地扣住桌子一角,脸上潮红的吓人。“啪”地一声,银筷和那颗姜香梅子一道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许追脑中一阵的眩晕,眼前一片模糊,从身体的某一点激起的燥热只是瞬间便袭满全身。隐隐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迷蒙着眼睛抬头,杏眸中波光潋滟,人面桃花红。
“陛下,臣妾好难受。。。。。。”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娇娇挑起,宋衍琮又不是许追那种反应迟钝的,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异样。
“朕带你回去。”一个打横抱起,许追落在他的怀中。
“陛下,嘉贵妃可能是累到了,不如到臣妾宫中歇息吧!梦晶。。。。。。。。”
“不必了。”宋衍琮冷下脸,转头看着方浣,那眼神依旧无波无澜,却是让方浣无端心颤,霎时闭了嘴。
“今天德妃费心了,朕改日再来看德妃。”
言罢,宋衍琮抱着许追匆匆往门外而去。方浣急忙追了几步,停在了门口,纤细的十指抠着门扉,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祺华宫的宫门之外。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陛下叫了太医过来,那咱们。。。。。。。。”
“知道又如何?陛下到底还是要顾及我爹爹那边的,那姜香梅子若是没了,无凭无据,谁又能说本宫下了药?”
方浣颇为讽刺的自嘲一笑:“陛下是个男人,他会看不出来嘉贵妃到底是中了什么药?不过是不想把此事闹大,让并州敦敬候府难看而已。”
“娘娘这般说,奴婢就放心了。奴婢赶紧让人把这东西处理了,还有李昭仪。。。。。。。已经在西暖阁等了许久了,还用让她过来见娘娘吗?”
“不必了。”方浣转过身,身披一地的夕阳红光:“这个法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却是被嘉贵妃给搅了,举荐李昭仪一事还需再行商议,你悄悄送她出祺华宫吧!不必再来见本宫了。”
“是。”梦晶按照吩咐去办事,方浣站在原地默默良久,只觉得浑身的疲累。
进了宫的女人,便注定要一生一世都围着那个天下至尊之人转,身和心都要一并交付。多少女人前赴后继,只为帝王之爱偶一的临幸于身,可是有哪个女人不想自己身边的男人对自己心存爱恋,宠爱有加?
从三年前进宫开始,从前那个安逸活着的侯府小姐便不见了,她为了位分,为了荣宠变的面目前非。有多少嫔妃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她的手中,她自己也算不清楚了。
可是除了那位分,除了那荣宠,她亦是渴望着爱情,渴望着陛下的爱。那每一个没有陛下在身边的夜里,宫中处处都是冰凉的。
陛下也曾经对她极好,会带着她去南山策马,去打猎,那样的日子当真是极美的。
陛下,您可曾知道,臣妾对您掏出了一颗真心,所以臣妾会嫉妒,会争宠,会担心您有一天有了新欢抛弃了臣妾。
可是我千算万算,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若是当场对我翻脸,对我做这些事失望之极还能让臣妾体会到您对臣妾的一点点重视。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压下了所有的怒气,只因为臣妾是并州敦敬候的女儿。。。。。。。。而已。
那我这么多年做的,我变得连自己都唾弃自己而做的这些。。。。。。。。到底都算什么。
。。。。。。。
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以为他的身边离不开她,如今因为一个许追,什么都变了。
方浣就那样站着,直到太阳没入山边,直到黑暗如蛰伏的野兽一般吞没大地,直到梦晶得了乾元宫那边的消息回来,担心的惊呼:“娘娘,您怎么哭了?”
方浣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呵”地一笑:“是啊,本宫怎么哭了?呵,我也不知道。”
“太医已经从乾元宫离开了,陛下那边没说什么别的,娘娘可以放心了。”
是啊,放心,没什么不放心的。
太阳还是会照常落下,月亮还是会照样升起,再难过的日子也还是要过。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注定了她早就没有了回头之路。
☆、第89章 时疫爆发
第89章时疫爆发
宋衍琮来祺华宫之前只觉得这晚膳有些鸿门宴之感,但是因为方燮的缘故他还是去了。只因现在还不是正面和方燮对峙的时候,而且他知道方浣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在食物中下毒。毕竟弑君之罪,方家还是担不起的。
自从封了许追为贵妃之后,宋衍琮便只专宠许追一人,他不想因为来祺华宫吃一顿饭让许追心中怀疑他又出来风流了,就拉了许追一道过来,省得麻烦。却是没想到,方浣居然用了这一招。也没想到,临时拉来的许追会成为躺枪之人。
在他每次过来必定会吃的姜香梅子中下了春药,方浣料定了他一定会吃,到时候药性上来就会任由她摆布。按理来说,以方浣的身份和心性,她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来让自己侍寝,所以就只剩下了一种解释——方浣想把自己推给后宫中某个还未侍寝的妃嫔,再联想之前鹿远所说,方燮在李城家中出现一事便不难推测这人就是李澜了。
可是天意弄人,宋衍琮只想让许追多吃点儿对胃好的东西才没有舍得吃那梅子,却是没想到因此破了方浣的计谋。
只是可怜了许追。。。。。。。
香汤之中许追已经被身体中的那火催的神智不清,即使是池子之中冰冷的水也难以压下。她低声喘着难受极了的样子,小小动作的在宋衍琮身上蹭来蹭去。即使是这样的时候,许追还是脸皮极薄的,咬破了唇也不肯求一句。
“太医不是说冲冷水澡便能消了吗?怎的你还是这般的难受。”宋衍琮不想这个时候趁人之危,虽然这话听起来矫情,该做的都做了,有什么趁不趁的。
宋衍琮脑中两个小人在打着架,偏偏许追这时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低低地声音像是在啜泣:“陛下抱抱臣妾好不好?”
“轰”地一声,万千血液都随着她的一声娇呼涌上了头,顿时吵吵着:“我们要坚持不动摇呀!”的小人便被那洪流冲到了千里之外。
“有什么不能的,朕碰自己的女人还是罪?”再自我一番安慰之后,宋衍琮从胸口把她捞起来,一个转身便把她抵在了池子边。那池子边是大理石所制,冰凉的很,许追此刻满身满心都被灼烧着,舒服的低喃了一声,让宋衍琮心头火更加旺盛。
薄唇轻轻贴了上去,沿着她的脖颈噬咬着,留下一片红色的印记。她皮肤有些敏感,一点儿的痕迹都要留下很久。宋衍琮轻笑着,乐此不疲的玩着游戏,却是让许追更加难受。
“陛下,好痒,脖子好痒。”
“你叫我什么?”他气息不稳,本是按住她腰身的大手开始往下移,轻轻地按压着,许追惊呼一声,带着哭腔:“衍琮。。。。。。。。”
“乖,阿追真乖。你是不是很难受,嗯?”
许追呜咽一声不肯说,红樱有些发硬不自觉的蹭着宋衍琮的胸口。她双臂随着他在下的手的动作无力的垂下,被宋衍琮另一只手钳住,他轻笑着靠近她:“说啊,我是你的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阿追乖,说出来,说出来我就不让你再难受了好不好?”
“难受,衍琮,我好难受,嗯。。。。。。。。”
话音未落,他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中带,长剑缓入,亲密无间。她低低嘤咛,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许追被那药折磨的厉害,得了一次快乐便抛下了那股子羞涩,第一次像是饥渴的小绵羊一般缠着他要。宋衍琮本来是顾忌着她的身子,毕竟是药三分毒,可她那样软那样可爱,身上每一处握在手中都再舍不得松开,他哪里禁得起她的撩拨。
两人相拥着齐齐从水池边滑下,那冷水堪堪没过许追的锁骨,宋衍琮低头,水波荡荡之中能看见水下两人的绮靡。他起了坏心思,伸手撩起水扑在她的身上。许追现下本就敏感,被那水一激,吞吐着的花瓣收缩着,缠的宋衍琮差点失了态。摆正着她的身子,宋衍琮低低在她耳边耳语了什么。
许追脸色一红,只觉得混沌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眼角骤然一湿。
“阿追不怕,我在这里。只管抓着我,无论何处我都带着你,绝不背弃。”
她的手胡乱的摸着,终是抓上了他的大手。
海浪翻卷着呼啸而来之际,许追哭出了声,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一颗心却是落了地。
香汤之中水波不止,那飘荡在水上的红色花瓣聚集到了一堆,像是孤立的小岛般飘得远远的,不敢去打扰那边的一对鸳鸯。
——
一切停下已经是午夜,许追累极了终是不闹了,沉沉的睡着,低低的呼吸像是婴儿一般的恬静。宋衍琮坐在床边定定看着她,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起身往外面而去。
“陛下!”
鹿远见到宋衍琮走了出来,上前行礼,眼风中却是无意间瞟见宋衍琮脖子上的一道抓痕。。。。。。。。
宋衍琮被他看的极其不舒服,凉凉的瞟了他一眼,鹿远顿时不敢再说话。
哼!你个单身汉懂什么,这叫爱的伤痕,即使疼也是幸福的。
这般折腾宋衍琮倒是睡不着了,脑中很多事情在盘旋着,便想着出来走一走再回去睡。院子中有些凉,宋衍琮信步走到回廊下一屁股坐下,鹿远也没讲什么君臣之别坐在了他的旁边:“陛下可是有心事?”
“有些事情到了必须要做的时候了,可是朕并没有全胜的把握。”
“因为嘉贵妃?”
宋衍琮没回答,只抬起头看了看并不算好的月色,鹿远轻叹了口气:“陛下可还记得即位时候的初衷?这么大的一盘局,陛下忍心就为了嘉贵妃一个人打乱了所有步骤?”
沉默半晌,宋衍琮才发声:“朕从前觉得,这个世上的事情只有朕想做和不想做的两种,没有朕做不到的。可是后来遇见了许追,朕才知道世上的事情并不是绝对的。这个局父皇谋划了这么多年,该是收尾的时候,朕知道大意不得。
可是。。。。。。。今日是春药,谁能难保他日不是要命的毒、药?方浣已然不折手段到了极点,若是再不有所行动,许追真的会受到伤害。”
他说着站了起来,对面便是东暖阁寝殿的窗柩,他的唇边染了这世界最温柔的时光斑驳:“若无许追,朕这辈子便无半分欢愉了,还留着那行尸走肉的空壳做什么?所以朕心甘情愿赌这一次,用尽朕的一切。”
鹿远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既然陛下早就有定论了那还纠结什么,放手去做就是了,有需要臣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他夸张的打了个哈欠:“臣先去睡了。”十分不讲究礼仪的大摇大摆便离开了。
宋衍琮“噗”地一笑,这鹿远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举重若轻。
是啊,既然都决定了还有什么纠结的。
又站了一会儿,凉风扑面,宋衍琮紧了紧衣襟往东暖阁而去。
那里,有他心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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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许追醒来的时候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宋衍琮不想让她担心只说了她在祺华宫中晕倒了,别的什么也未说。许追“哦”了一声,尴尬的笑着低头,宋衍琮见状又是好一番的调、戏,直逗得许追脸颊通红才罢手回御书房看折子。
等着宋衍琮走后,许追命人拿了她昨日换下的那身衣裳来。叠的整齐的衣裳上面放着腰带,香帕,香囊等物。许追拿过香囊,朝下倒着,一颗姜香梅子滚在手心。
这是她昨日一发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便藏下来的一颗,有些事情如果不能摆在明面上,那在心中知晓也是好的。
她不想一直藏在他的羽翼之下。
。。。。。。。
还没等宋衍琮有所动作之时,宫中便出了一件大事。
在毓秀宫爆发了时疫,毓秀宫的主位昭媛江韵柔和美人郭玉妍纷纷病倒,整个毓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