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舜笑了,知道他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不想让彼此有误会,清醒的问道:“莫逆之交的依靠?”
“莫逆之交。”贺元惟语声笃定,似要烙下一辈子的印记。
“好。”谢韫舜笑道:“我依靠你,元惟。”
贺元惟知道皇上在府门前的马车里,阔步到殿门前,扬声命令退至远处的侍从道:“有请皇上进殿。”
不多时,贺云开信步而至,温厚唤道:“皇长兄。”
贺元惟气场凛然,道:“我会尽快面见谢义大人和吏部尚书,主动在上任之前请辞亲衙尉一职,并提出统合衙军和禁军,由谢远川统掌军权。”
贺云开波澜不惊的点头,他知道谢韫舜定能劝服得了贺元惟。
“待我跟谢义大人商定之后,我要让皇后出现在早朝之上,当着百官的面,主张提出整顿国堂,委任我为‘国傅’统管国堂。”贺元惟正大光明的道:“由皇后娘娘享有盛誉。”
“朕同意。”贺云开平和的表态。
贺元惟神态沉稳,忠告道:“请皇上以后珍重爱惜我的挚友谢韫舜。”
“谢韫舜是朕的皇后,珍重她爱惜她,是朕的分内之事。”贺云开语声平静。
第74章 宜欣欣向荣
五月,春意盎然。
这个五月,两件史无前例的大事载入了史册。
永泰三年,五月六日。皇帝在早朝之上跟谢义商议,合并皇宫禁军和京城衙军为京御军,设亲军尉一职,官居一品。任命谢远川为亲军尉,统领京御军。并置两块御符,皇帝和亲军尉各持一块,凡调遣十名以上军兵执行军事,需两块御符合二为一示众方可行动。谢义随即郑重附议。
满殿百官面面相觑,纷纷暗自斟酌。有的官员觉得是谢家权势更为滔天,有的官员则觉得是皇权在渐露锋芒,两块御符相互制约制衡,谢远川掌管禁军的本领有口皆碑,百官无异议之处。
令百官不知的是,皇帝收下兵权御符不足半个时辰,散朝之后,就把御符交给了皇后保管。由谢韫舜保管御符,这是贺云开坦诚的表现出信任。谢韫舜接受他的信任,收下了御符,与此同时,她掌控了整个京城的兵权,叮嘱谢远川严格整顿军纪,革新强化出一支精锐的京御军。
永泰三年,五月十六日。早朝大殿,皇后一袭端庄凤裙步入,面带着大方从容的微笑,于殿内阶下向高坐龙椅的皇帝谏言主张改革国堂,移去东郊扩建占地千亩,增招学员至八品官员子弟,调整教学为精简儒、道经书并增设兵、农、法经典,一视而仁的凭优入仕。设‘国傅’一职,官居一品,制教学、定教义、选讲师、监入仕,主张任命齐王贺元惟为国傅。
满殿百官闻言震惊,顿时哗然。在列的全是四品以上官员,此举严重撼动了他们子孙入仕的优势。皇帝立刻赞赏并接纳皇后的主张,宣齐王进殿。齐王已在殿外候着,闻宣进殿,领旨上任。谢义不动声色的沉默,齐王事先安排的亲信陆续表态此举利国利民,异见者暗恼不满的提出异议。乱哄哄的殿内,谢义严肃的一言压下:“既然皇帝赞同,臣保留意见,且推行。”
皇后主张改革,皇帝赞同,齐王支持,辅政大臣谢义默许。仰望着高贵大方的皇后,聪明的朝臣们不免察觉到皇后的果敢,据她提议的增设教学,可见她满腹兵、法,势必强权擅政。同时,朝臣还发觉皇帝的权威随之增加,竟使谢义保留意见,不像以前谢义在时皇帝从不先行表态,是因为被裹挟了?于是,异见者拭目以待推行失败。
原本根据贺元惟的提议,由谢韫舜在殿中提出主张,谢义随之表示赞同,贺云开再表态赞赏,贺元惟被宣入殿表态支持,以彰显谢韫舜和谢家的权威。谢韫舜不允许,坚决要调整顺序,由她向皇帝提出主张,皇帝赞同,齐王表态支持,谢义保留意见。此顺序是为体现皇帝的权威,她的皇后权势需要跟皇帝的权威一同高高在上。说服谢义接受的理由是:万一革新失败,谢义可出面圆场,不至于使谢家贻笑大方,亦不至于使局面僵持。
令谢韫舜始料不及的是,贺云开态度平和而坚定的对百官下达口谕:“革新国堂所需的一切财力人力物力,一律由国傅做主。不全力配合国傅的官员,国傅有权先革职后禀奏。严重阻扰者,国傅有权先斩后奏。”
皇帝充分的授予贺元惟绝对的权力,当然是以示重视,自然也是一柄双刃剑,事成,是君明臣贤,事败,君贤臣庸。
百官震骇,温厚的皇帝竟如此果决了?
贺元惟凛然领旨。
谢韫舜以皇后的身份,欣慰的仰望贺元惟,就像是望向日月星辰。可想而知,这注定是艰难的征途。
贺云开很清楚,这件对社稷产生重大影响的革新,必将引起朝堂动荡,只有威信、学识、智力皆出众的贺元惟能镇的住并做成。如果贺元惟做不成,绝没有别人能做成。
艳阳高照,散朝之后刚走出殿的工部佟尚书被帝后宣请进了御花园。果然,御花园已经重植完成,花木葱郁,花色搭配的相得益彰,幽雅别致。
待佟尚书行礼问安罢,谢韫舜先问贺云开:“皇上觉得御花园重植的如何?”
“很妙,是朕期望的样子。”贺云开由衷赞叹,显然是有齐王府的韵味,布局上的那种方圆相济,景物错落的那种清高的幽雅,有着贺元惟的审美品味,可见贺元惟帮助参与了设计。
一旁的颜氤笑容可掬,开心道:“谢皇上谬赞。”
佟尚书打量颜氤,她就是皇后所言的颇具园林鉴赏天赋的奇才殷妍?如此年轻艳丽。
谢韫舜这才问道:“佟大人觉得怎样?工部满意吗?”
“妙极,满意。”佟尚书毫不夸张,这御花园确实别具一格,色彩姿态自然融合,待过两年花木生长茂盛,将更为幽雅灵动。
谢韫舜微笑道:“全是佟大人的慧眼识珠,破格举荐殷妍姑娘。”
颜氤很有眼色的上前,盈盈一拜:“殷妍谢佟大人的赏识。”
谢韫舜特意让颜氤使用化名,不便暴露出真实身份,若被人认出,则顺其自然。
佟尚书岂敢居功,赶忙道:“是皇后娘娘的功劳。”
“佟大人莫推让,本宫的内廷还等着收取替工部的垫付的五百八十两银子。”谢韫舜从容一笑,“请佟大人及时拨银。”
佟尚书谨慎望了望皇上,皇上神色平和,置身事外但俨然是与皇后的态度一致,既然如此,他恭敬道:“是,是,拨银之前臣也需让工部的官吏们心服口服的鉴赏验工,臣能否明日带他们进御花园赏园一番?”
“当然可以。”谢韫舜大方说道:“过三日,本宫将在御花园设宴,宴请名门闺秀们游园赏花,会宣扬是工部的功劳。”
“谢皇后娘娘。”佟尚书不禁觉得,皇后娘娘有种与人圆融的大气。
谢韫舜恍然想起似的道:“国堂新址是工部负责修建,其中的花园交由殷妍设计,如何?”
佟尚书略有为难,殷妍毕竟不是工部之人,也不能史无前例的让一女子入工部。
谢韫舜提议道:“待国堂新址布局图完成之后,留出一片花园区域,可以先让殷妍出设计图纸,若佟大人满意,再决定交由她,如何?”
佟尚书识时务的接受道:“甚好。”
颜氤喜悦的道:“殷妍谢佟大人的提携之恩。”
真机灵,真玲珑剔透,佟尚书很好奇这位姑娘的来历,问道:“不知姑娘的身世是?”
颜氤笑吟吟的道:“小女子身世很寻常,凭的是技艺取胜,待与大人熟识之后再详细告知。”
谢韫舜漫不经心的道:“她的身世是颇为寻常,但着实是园林奇才。”
佟尚书便不再多言,恭敬告退。
等佟尚书走远了,谢韫舜对颜氤交待道:“三日后御花园设宴,你早早进宫来。”
“是。”颜氤感激的退下。
关于颜氤,谢韫舜不打算回避贺云开,也不打算主动告诉他,她慢步到凉亭坐着歇息。贺云开随即坐在她身边,旁若无人的揽着她,让她依偎在他怀里。
贺云开见她安宁的偎着不动,面带温煦笑意,此情此景,情不自禁。他示意侍从们退下退远,将她揽紧了些,轻轻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韫舜思索一阵后,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商。”
“皇后请讲。”贺云开察觉她要离开他的怀,他就顺势抱起她,让她坐在他腿上,依旧搂她在怀里。
恍惚间这样的姿势,谢韫舜心中惊羞,四下张望,发现御花园空荡荡只有他们二人,迎着他温和的目光,感受到怀抱稳固,她美眸不自觉的轻眨,身子没有动弹,勉强镇定的道:“修建国堂新址,必将花销巨资,臣妾不想全从国库拨银。”
“嗯?”
“臣妾想让皇上颁布一道诏书,号召全天下的商贾捐银修建国堂,设一块功德碑,碑上如实刻记捐银人的姓名和数目。”
“好主意,商贾们精明,自是乐意博取朝廷认可且能流传于世的名声。”贺云开温言道:“请颁布皇后懿诏,让人知道这是皇后的好主意。”
“臣妾颁布懿诏。”谢韫舜接受他心安理得的体贴,没有推让。此事需要说服爹的批准方可颁布,她思考着说服的方式。
静默片刻后,贺云开温柔的凝视她,隔着她薄薄的春衫轻握她的肩,低声道:“今日天气真好,暖洋洋的。”
闻言,谢韫舜瞧了瞧天,天蓝云淡微风正好。再瞧了瞧他,他的眼中满溢温存,有着浓烈的爱欲渴望,她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心跳怦然的眼帘一垂。
“韫舜,三个月有余了。”贺云开语声低哑,慢慢的抱起她,稳稳的抱她去御花园深处的偏僻地。
见状,谢韫舜惊慌的道:“皇上?”
“放松,不会有人打扰。”贺云开驻步,动情的吻了吻她的唇,在她耳边轻声道:“朕想跟韫舜体验在不同地方欢爱,请给朕一个机会取悦你,让你享受到不一样的快乐。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在这里。”
谢韫舜羞耻的紧张,那次在御书房他亦是如此恳求,那种感觉……,以至于她每次经过御书房总会想起。
贺云开抱着她继续走,走至僻静的岩石,抱她坐下,哄道:“放松,放松,那次在御书房,韫舜很享受很快乐,不是吗?”
他竟然提及了,谢韫舜羞的脸红。
贺云开温存的道:“放松,朕会注意我们的胎儿,进行中时,你若承受不了了,只要你说‘不要’,朕一定停下。”
谢韫舜的脸更红了。
贺云开抿嘴一笑,赶紧深深的吻住了她,不给她清醒理智的时刻,热情的把她带进让她意乱情迷的恍惚里。
谢韫舜浑身发软的无法抗拒,接受着他的需要。
他的动作缓慢而小心翼翼,阳刚的硬挤入紧柔的软,她强烈清晰的感觉着他的存在,随着他的占据,有种力量以暖流蔓延,注入她的心窝,酸酸麻麻,隐隐泛疼。
天地间,林下,岩石上,伟岸健壮的男子衣衫看似整齐,面对他跨坐在怀的婀娜女子,衣衫凌乱剥落。
贺云开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专注的投入,全心全意的取悦她。
他热衷于听她兴奋的呻吟,着迷于她面颊潮红时风情万种的娇媚,那是与她冷静时截然不同的美丽,撩他心弦,摄他魂魄,只有他能见识到,这种感觉想一想已让他很快活。
二人亲密无间的包着容着,舒服的融合着。
良久,待她满足之后,他就随之满足。她情潮渐消,在他怀里闭目歇息,由着他为她整理衣衫。
过了一个时辰,帝后若无其事的漫步走出御花园。侍从不难发现皇帝神情愉快,皇后气色温软。
正走回祥凤宫,宫女禀告道:“启禀皇上,滕言慈已应宣入宫,正在候见。”
贺云开温和的道:“皇后,朕想跟你商议一件事。”
“何事?”谢韫舜琢磨着滕言慈是谁。
贺云开道:“滕言慈是先帝帝师滕老的嫡幺女,四年前出嫁,她怀胎六个月时她夫君病故,女婴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已是守寡三年。”
谢韫舜在听着。
贺云开认真的道:“她生性温婉,聪慧好学,朕想请皇后招她入宫,任命为澄明公主的教习嬷嬷。”
谢韫舜冷静视之,见他目光望去别处,她顺势看去,看到一个女子候在不远处,想必就是滕言慈,问道:“她愿意入宫?你们交流过?”
贺云开点了点头,诚挚的道:“皇后若觉不妥,可以拒绝。”
生性温婉,聪慧好学。谢韫舜思量着他的评价,示意宣见滕言慈。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滕言慈款步走近,约摸二十岁,模样温婉贤淑,有着平易近人的书卷气。
“臣妇滕氏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滕言慈恭顺行礼问安。
谢韫舜注视着她,不愧是滕家女子,有着浸染书墨香特有的纯朴静好,落落大方的道:“不必拘礼。”
滕言慈垂首恭立,神态安详。
谢韫舜从容说道:“本宫欢迎你入宫为澄明公主的教习嬷嬷,会以一道懿旨宣你入宫,你随澄明公主一起居住进韶华宫。”
第75章 忌情不自禁
在贺云开的建议下,由贺元惟出面劝说,不愿同意让商贾捐建国堂的谢义,顾全大局的同意了,谢韫舜的懿诏得以颁布天下。
谢韫舜临时决定,在功德碑上刻记捐建人的姓名和银两数目时,也加上捐建人的祖籍,有利于各郡县的官员积极鼓励当地的商贾。因修建国堂还需要大量物资,她提出接受商贾捐献物资,可按市价的一半折算银两刻记于功德碑。功德碑上的姓名按捐银数目的高低排序。
流传书坊已开业,摆上了印制出的第一册 话本《欢幸》,书坊所在的街巷偏僻,话本无人问津。鹤居士的画则名声渐起,因有颜家全部商铺的展示,颜永义也大力的推荐给亲朋好友,而画作本身自有着较高的水准,售价在水涨船高。
谢韫舜乘着马车出宫,在宫外换上一辆寻常马车,先是去见了多日不见的颜永义。闲聊一番,她取了卖画的银子,随即去往流传书坊。
书坊老板陆寄墨正空闲的翻阅古籍,看到皇后到来,禀道:“家父被国傅邀入国堂任职,已经教会了学徒印制的技艺,书坊的印制不受影响。”
贺元惟任用陆寄墨道父亲陆濂在意料之中,毕竟陆濂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贺元惟的身边曾经人才济济,肯定都会被邀回重用。谢韫舜了然,可想而知,优秀的陆寄墨应也在受邀之列,微笑道:“多谢你愿意继续留下来跟我一起做事。”
陆寄墨腼腆的一笑,他同父亲一起被邀请入齐王府,齐王跟他攀谈了几句之后,有意让他入仕进国堂,他婉拒。
谢韫舜把刚收到的沉甸甸银袋交给他,道:“在印制我需要你印制的书籍之外,你可以做主印制你看中的书籍了。”
陆寄墨倍感惊喜,不禁欢喜。
银子富裕了,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谢韫舜每日坚持画一幅画,日积月累就能维系书坊的经营。
欢喜之余,陆寄墨内疚局促的道:“开业已有六天,一本也没有卖出去,在下实在不会招揽生意。”
“你不用会招揽生意,只需会按价收铜板就行。”谢韫舜大方说道:“我对你寄予厚望,是因你鉴赏书籍的眼光,和你的才学。”
陆寄墨叹息道:“可是,印制的书籍不流通,书坊岂能长久。”
“不用忧虑,生意会兴隆。”谢韫舜意味深长的一笑,取了两本《欢幸》带走。
马车悄然驶离小巷,谢韫舜特意让车夫绕行霞庭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