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另外几个姑娘介绍给明月认识,众女一道往里边去。
穿过回廊,由东侧小门进了花厅后园,便望见了园林中的水榭与戏台。
明月见果然都准备好了,男女分席,中间隔着屏风,问陈虹英道:“陈姐姐,不知男客那边都有什么人?”
陈佐芝的女儿女婿这么大阵仗请客,想也知道不会专为了自己。
陈虹英笑道:“今天没有外人,叫了我那不成器的堂弟,还有一位是萧学真萧老隐士的高徒费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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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看戏
明月一听陈丰羽来了; 不禁心生警惕; 趁着陈虹英不注意,悄悄冲铃铛使了个眼色。
虽然青天白日的; 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正常人都不会选这时候发疯,但谁叫姓陈的小子在明月心里只是条龌龊的癞皮狗; 不能不提防。
一旦他想乱咬; 便叫铃铛大声喊人,反正程猴儿两个都离得不远,好汉不吃眼前亏才是正经。
众女入座; 陈虹英把明月安排在自己身边。
停了一会儿,纪茂良亲自带着戏班的老班主过来送戏折子。
众女赶紧起身,纪茂良含笑点头,又特意同明月打了招呼。
陈虹英接过戏折子就要递给明月:“妹妹先点。”
明月执意推让了一番; 陈虹英方才作罢,拿着戏折子大致看了看,道:“那我随便点了; 就《金水河》吧。”
老班主恭维道:“郡主好眼光,金水河讲的是前朝咸宁年间皇帝昏庸无道; 一众武将在金水河逼宫,是一场打戏。”
给陈佐芝的女儿女婿来唱戏十分不易; 讲忠臣孝子的戏目不能唱,戏里有那土匪恶霸的也要剔除,要换寻常的戏班子来; 戏折子上只怕不剩几出了,就这样戏班子上下也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主人脑袋搬家。
随后戏折子交到明月手中,她看了看上头几出文戏,大致知道讲的是什么故事,很干脆地点了《蝴蝶梦》。
庄周梦蝶,这戏名令她想起谢平澜来。
老班主记下之后,纪茂良告辞而去。
停了一会儿,戏台上锣鼓敲响,人影晃动,几个小黄门簇拥着咸宁帝率先登场,头一场《金水河》开始了。
不知男客那边情况如何,女客这边就只陈虹英自己看得出神,其他几女要么在窃窃私语,要么捧着茶盏魂游天外,就连明月都在想着后天中午的事。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金水河》唱完,陈虹英赞了声“好”,叫人去拿赏钱。
与此同时,男客那边也有人喊“赏”。
陈虹英一听乐了,叫个小丫鬟过去瞧瞧,是谁这么有眼光。
马小姐掩嘴而笑:“只怕是郡马爷。”
陈虹英嗤之以鼻:“不可能,他那人我最了解不过了,就喜欢些酸诗酸文,附庸风雅。”
停了停那小丫鬟回来,说适才那边叫好的是费公子。
陈虹英拊掌而笑,眉宇间颇为得意:“看看,不愧是萧老的高徒,没想到在这上面我俩竟是知音。”
这时候老班主带着众人谢了赏,《蝴蝶梦》开始了。
老庄周打扮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登台,明月其实挺想好好听听这戏,无奈陈虹英正同她讲萧正真当年如何义救陈佐芝的事,只好耐着性子应付。
说完了这段往事,陈虹英又开始称赞费长雍。
“我爹原本看他年轻,还有几分是瞧着萧老的面子,谁知这费公子竟是个有大才的,跟我爹一番长谈之后,便令他打消了叫各县缴钱缴粮的打算,眼下库里的粮加上“千金帖”赚的那笔钱先用来平抑邺州的粮价,等过几天集会时,就由他出面,跟各地的商贾谈合作。”
“是么,费公子志向不了啊。”明月不由留了神。
陈虹英笑道:“可不,他跟我爹说,老百姓都是善忘的,只要得了好处,再找文人好好赞颂一下我爹,编几首顺口溜,不出两年,必能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拥戴。到时集整个邺州的人力物力,方有望成就大业。邺州是我爹的老家,也是他的发祥地。我爹准备照他说的办。”
明月不知道陈虹英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
她倒抽了口气:“这计划要实施起来,得不少银子吧。”
陈佐芝若是不搜不刮,去哪里补上这么大的缺口?看他女儿女婿如今的排场,就不知得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养活。
陈虹英掩嘴低笑,凑到明月耳畔悄声道:“费公子说此事包在他身上,缺银子好办,抓杀几个贪官就有了,还大快人心,也叫邺州的百姓知道,咱们这些人家也不是天生的土匪草寇,实在是叫贪官污吏逼得没有办法了。”
这办法真的可行么?
难道说这位费长雍竟会是吹着陈佐芝扶摇直上的那阵风?
可即使陈佐芝再有前途,明月私心里也不希望父亲同他继续搅在一起,至于孟黑那就更别提了。
“这都月底了,我听说光‘千金帖’就卖了好几百张,怎么还不召集他们议事呢?”明月一脸好奇,正大光明地打听。
陈虹英拿起一把剥好了的核桃,边吃边道:“这不是一直没和朝廷派来的钦差谈拢嘛,其它的等等,先把好处拿过来再说。”
明月还待再问,男客那里突然哄堂大笑,身边马小姐几个也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
原来戏班子为了逗贵人们一乐,《蝴蝶梦》演的是扇坟一折。
这折戏讲的是庄子在路上见到一个美貌的小娘子,披麻戴孝,手里拿了把扇子正在扇一座新坟,他便好奇上前询问。
小娘子答道,坟里是她的丈夫,因夫妻二人十分恩爱,丈夫临死前叮嘱她,需得办完丧事,等坟里的土都干了才能改嫁。
诸人正是听那女旦唱道“亡夫在日与奴家十分恩爱”,加之她在台上搔首弄姿一番做作,方才觉着格外好笑。
这戏编成这样,同明月点《蝴蝶梦》的初衷已经是大相径庭,明月坐在那里有些傻眼,大约是全场唯一一个没笑的。
《蝴蝶梦》唱完,跟着不知是谁点的《捉妖记》,这场合点神仙捉妖自然不犯忌讳,但谁想那妖是个女妖不说,衣着还十分单薄。
几个小姑娘看了都有些脸红,马小姐提议道:“郡主,这戏没什么意思,趁着天还未黑,咱们去逛逛园子吧。”
其实众人所在的这园子本是马家的别院,马小姐早不知逛过多少回了。
陈虹英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离了水榭,沿着湖边的白石路迤逦而行。
陈虹英边走边给明月讲解,这一处亭子是做什么的,那一座假山有什么讲究。
不过她所知也十分有限,过不多时,这活就由马小姐接了手。
她们三人走在最前头,跟了一群丫鬟婆子,其他几位姑娘就落到了后面,渐渐不见了人影儿。
出了园林,前面是几重飞檐,雕梁画栋。
明月正想这些亭台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马小姐已经指着不远处一座高阁介绍道:“此阁从前名叫‘观霞’,不知王爷住进来之后可有为其改名?”
陈虹英摇了摇头:“我爹这段时间忙的哪有空闲过来,再说叫‘观霞’就挺好,站在阁楼顶上远望夕阳晚霞,无遮无挡,满目金黄火红,同在山上看感觉又有些不同。”
说罢,她问明月:“这会儿时间刚好,妹妹陪我登阁看看?”
明月当即应好,趁着转头,不着痕迹地看向铃铛,铃铛冲她眨了眨眼睛,意为小姐放心,已经知会程猴儿他们了。
明月其实也不大相信自己会遭暗算,这个下午陈虹英时时关照着她,看得出来是诚心在示好。
大约一刻钟之后,她们几个登上了观霞阁。
到了最上面一层才发现,看落霞最好的位置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纪茂良和陈丰羽就站在前方几步开外的栏杆前,旁边还跟了个陌生的玄衣少年。
明月一见陈丰羽登时止步,面露戒备之色。
纪茂良听到动静,扭头笑道:“这么巧,你们怎的也上来了?”
陈虹英哼哼两声,缓步走了过去:“我带两个妹妹逛逛园子,好离着戏台上那些妖精远一些。”又同那玄衣少年打招呼,“费公子,叫你见笑了。”
陈丰羽“噗嗤”笑出声:“姐,合着在你眼里,我和姐夫都是色中饿鬼,只有小费才是正经人。好教你知道,那出《捉妖记》便是小费点的。”
陈虹英轻“啊”一声,忙向费长雍致歉。
费长雍摇了摇头,一脸无辜:“那班主提前未说,我也不知道会如此。”
陈虹英这才沉下脸来,冲陈丰羽斥道:“整日没个正形,带坏你姐夫。没见隋家妹妹在这里么,还不快来赔礼。”跟着又给明月和费长雍做了介绍。
这几日费长雍的名字总是被提起,明月这才有暇好好打量他。
就见此人年纪未及弱冠,四肢修长,身量比旁边的陈丰羽高出半个头,眼睛稍微下陷,配着薄唇,五官轮廓分明,隐隐透着股刚毅锋锐之气。
两下见礼,费长雍望着明月目光闪烁,笑道:“常听人提起隋小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明月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这话说的,乍听是在夸自己,可再一细想,这名不虚传到底是好名还是恶名啊?
果然就听着陈丰羽在旁怪笑一声:“小费你也听说过她干的那些事?可别被这小娘们儿的外表骗了,哎呀隋家妹妹,你怎么不敢靠前,拿箭射我时的狠毒劲儿哪去了,是怕我把你丢下阁去吗?”
陈虹英变了脸色,沉声喝道:“羽弟,还不住口!”
陈丰羽似乎有些怕这堂姐,哼了一声,到底有所收敛,扭过头去,嘴里犹自嘀咕:“快算了吧,这种的叫我娶我也不敢娶,老子怕还没死她就赶着给我扇坟!”
明月反唇相讥:“给羽少爷扇坟这种活计怕有好些人抢着干,轮不到我这外人!”
两人一见面犹如宿世敌人,唇枪舌剑,恨不能真给对方插上两刀。
纪茂良和陈虹英夫妻俩都有些无奈,这时费长雍突指了阁下相邻的院子里,道:“你们看,谁在那里?”
此处居高临下,常能看到附近院落亭台间下人奴仆走来走去。
纪茂良乐得转移话题,趴到栏杆上循着费长雍所指望去,果然看到那边角落里有人,行踪很是鬼祟。
“……咦,那好像是雍德义,另一个是谁?你们快看,怎么是汤啸!”
第52章 河上密会
雍德义和汤啸?
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在了一起?
纪茂良的这个发现不但将那姐弟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连明月都顾不得陈丰羽适才的威胁; 上前两步,凑到栏杆旁边倾身张望。
那边园中的两人颇为警惕; 这时候已经钻到了林子里,众人即使是居高临下,也只见对方在枝桠的遮挡下时隐时现; 明月长期练箭; 眼神十分好使,加上纪茂良提示在先,离远一眼就认出了雍德义。
另一个人便是杜昭的心腹汤啸?
上次在浦襄; 雍德义在孟黑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给明月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没有孟黑的指使,他敢自作主张,私下里接触杜昭的人?
几人很快又发现了旁的端倪; 那片林子周围还游弋着五六个不知何人的手下,以防有不知情的下人路过撞见。
这么小心,说没有鬼谁相信?
陈丰羽咬牙道:“竟敢背着伯父同姓汤的勾勾搭搭; 我这就带人过去抓住这雍德义,看孟黑还如何抵赖!”
他抽身欲走; 却被纪茂良一把抓住。
“等等!”费长雍亦道。
他目光扫视众人,在明月和马小姐身上停了停; 不紧不慢道:“要抓他何时不能抓,孟大当家不愿接受朝廷招安,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会儿抓了人; 事情闹开,王爷那里反到少了转圜的余地。”
陈虹英郑重道:“不错,听费先生的,你们快去跟我爹禀报,咱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无需对质我爹也会相信。”
她把三个男的支使走了,方转身对明月和马小姐道:“两位妹妹,我知道方才这事要让你们回去谁都不说有些为难人,像隋大当家和马大人,知道就知道了,但我绝不希望有任何风声传到钦差耳朵里。马妹妹?”
那马小姐也知道陈虹英这话便是冲着她说的,吓得脸色发白,腿一软几乎跪倒,连声道:“郡主放心,我一个字都不说!”
陈虹英伸手扶住她,笑道:“这是做什么,我自是相信你。”说罢目光像刀子,将随三人上阁来的几个丫鬟婆子挨个儿扫了一遍。
直将铃铛吓得躲到自家小姐身后,剩下几个,连马小姐的丫鬟在内齐刷刷跪倒。
陈虹英眼角跳了跳,没有理会,同明月道:“走吧,隋妹妹,太阳已经沉下去了,咱们回去开席吧,你一定要陪我多喝几杯。”
话是这么说,这顿酒席虽然丰盛奢侈,吃得却是沉闷无比。
诸人各怀心事,几个没上观霞阁的女客不明白平时最喜欢逢迎的马小姐何以像变了个人似的,也跟着不敢造次。
因为男客女客是分开坐的,所以明月并不知道纪茂良他们三人是何时从陈佐芝那里回来的,只在最后告辞的时候看到了纪茂良送客的身影。
明月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向父亲禀报这趟的见闻。
隋凤听完之后却没表现出有任何意外的样子,仿佛孟黑派亲信去和汤啸私下接触早在他预料当中。
对于陈佐芝会有的反应他也有所猜测:“那个姓费的小子不是已经说了么,陈佐芝早就心中有数,为父认识他这么多年,太知道他这个人了,他现在一心一意想要促成结拜的事,他来当这个大哥,好借此声势,在朝廷和密州军之间两边讨要好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孟黑的。”
“爹,那咱们呢?”就不能把水搅浑了顺便摸个鱼?
隋凤还沉浸在前两天的消极状态中,未同闺女想到一处去:“随他们折腾吧,大不了过些日子你跟爹回山寨去。”
明月心想,若是连谢平澜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回山寨到不是不行。
但总归有些东西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隋凤冷笑道:“这是自然,从年前开始,山寨里有些人心就已经野了,做梦都想着当官,我也不收拾他们,想走的敞开寨门让他们走!”
明月已经预感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父亲话是这么说,若要走的是三当家他们呢,真到了那天,山寨中必有一场腥风血雨。
隋凤并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当日也是白手起家。只是如此一来,明月的终身必然要耽误了。
招个上门女婿吧,一直以来又没什么看得过眼的少年才俊。
咦,好像有一个,虽不知品行如何,到可以勉强接触着看看。
“月儿,你今日去赴宴,看那个姓费的少年如何?”
明月被父亲问的一怔:“就只打了个招呼,他好似十分得陈佐芝赏识重用,怎么了爹?”
隋凤笑了笑:“他师父是出名的隐士,爹看他年纪轻轻独自来投奔陈佐芝,好似无牵无挂,没有家小,上次的陈丰羽你嫌轻浮放浪,品行不端,这一个如何?”
明月万没想到她爹的主意竟打到费长雍身上,叫道:“爹!”
隋凤摆了摆手:“我同你说正事,若是行,爹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先把人从陈佐芝那里要过来再说,我认个大哥,他赔我个女婿,到也不亏!”
明月无语极了,跺了跺脚嗔道:“爹,那人看起来可是个厉害角色,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丑话说到前面,你要真把人要了来,你就自己留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