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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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上-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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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悠十分会说话,待人接物叫人舒服,罗红药起初虽对她有些防备,但见人家谈吐举止如沐春风,便也罢了。
  江水悠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告退,罗红药亲自送出门口,江水悠请她止步,道:“妹妹身子也弱,禁不得风吹,就让小鹿姑姑替妹妹送我便是了。”
  当下仙草便送着江水悠往外而行,出了门后,江水悠并不着急离开,转身看着仙草说道:“姑姑可也听说了今儿金銮殿上的事了?”
  仙草道:“婕妤说的是江南道上那件贪墨大案?奴婢当然也听说了。”
  江水悠道:“今日我正在太后那边坐着,听人说了此事后,太后很是震惊,这会儿只怕在传了皇上询问呢。”
  仙草见她主动提起来,顺势问道:“难道太后不满皇上所为?”
  江水悠缓缓道:“太后的意思,是不想皇上现在跟蔡丞相对着干罢了。毕竟皇上如今才亲政,在朝中还算是势单力薄。不过事已至此,太后应该也不至于怎么样。”
  仙草看着江水悠,她居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江水悠望着她,忽地一笑道:“其实关于江南之事,我自然也有所耳闻,有些话不好当着别人说,唯独对小鹿姑姑说大概是无妨的,我觉着这件事上,徐家大爷所做的并无差错,毕竟事关数千人命,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一次徐大爷救的可是几千人,功德无量。我心里倒也希望他无碍。”
  仙草点头道:“没想到婕妤是个这般有心胸之人。”
  江水悠凝视她:“我有的不过是小见识而已。比不过小鹿姑姑见机行事,痛快利落。”
  仙草垂首:“婕妤一味地夸赞奴婢,奴婢倒是不好意思了。实在当不起。”
  江水悠道:“当初罗妹妹做了香膏,我先拿了用,来请妹妹去延寿宫的时候,妹妹只说病着不便,不想我前脚去了,后脚罗妹妹就送了香膏去给太后,恰好是太后称赞了我所用的膏子之后,真真是投其所好了。”
  “婕妤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仙草仍是平静地问。
  江水悠笑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倒好象我先去延寿宫是投石问路的,若太后不喜我所用的那香膏,不知那会儿罗婕妤还能不能去献上?只怕不会吧?”
  仙草抬头笑吟吟道:“那也恰巧了而已,难为婕妤还记得。不过我们婕妤所做的香膏,应该是无人不爱的,太后喜欢也是意料中的事,并不需要谁去投石问路,婕妤很不必多心。”
  江水悠对上她的双眼,也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江婕妤说罢转身,身旁宫女太监伴驾而行,宋姑姑陪在身旁。
  走出一段路后,宋姑姑道:“真真想不到,这罗婕妤本是会万劫不复的,怎么居然一根头发丝也没伤到,反而是朱充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江水悠微微蹙着眉头:“是啊,这一切,当然是因为有她在。”
  宋姑姑问道:“婕妤说的是鹿仙草?但是她……她没有这种本事!”
  江水悠因为对仙草很感兴趣,特意打听了一番。宋姑姑也是宫内的老人,便将昔日仙草跟徐悯种种尽数告诉了她。
  据宋姑姑说,这仙草是个实心丫头,没什么心眼,之前全靠着徐太妃照看她,她对太妃也最是忠心。
  如今……
  江水悠冷笑道:“她没有?若说她以前没有,那现在就是很有。”
  宋姑姑听她语气不大好,不由有些惧怕:“婕妤……难道是在后悔吗?”
  江水悠叹了口气。
  当初她看出朱冰清这龙嗣怀的古怪后,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告知鹿仙草,让她及早防备,这自然也是跟仙草示好的一种方式。
  但是就在她想有所行动的时候,方太妃娘娘将她叫了去,命她不要轻举妄动,在此事之中只保持旁观便是。
  加上宋姑姑又说起昔日仙草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是个有心计的人。
  江水悠思来想去,只得听了方太妃的话,选择冷眼旁观。
  但她还给自己留了一条路,那就是派人去向罗红药讨香膏,顺便提醒她们。
  于是,她果然看了一场好戏,一场令她意外又不觉着意外的戏。
  听了宋姑姑的问话,江水悠叹息之后又摇了摇头。
  她自诩跟这些宫内的寻常女子都不一样,是极富经验,无可匹敌的。且自从进宫那一刻就细心观察,伺机行事。
  从宝琳宫化险为夷的经过看来,仙草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突然江水悠脚步止住——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宫奴会如此聪慧机变,九死一生,化险为夷。
  会不会……那人也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
  一想到这个,江水悠后背有点发冷。
  ****
  赵踞来至宝琳宫的时候,仙草才送别江水悠。
  罗红药问道:“江婕妤怎么像是有话跟你说似的?”
  仙草道:“婕妤是个极聪明的人,娘娘以后要提防她些。”
  罗红药诧异:“提防她?难道她也跟朱充媛一样算计我吗?”
  仙草道:“她倒不是算计,只不过如今是‘事不关己不伸手’而已,可保不住将来如何。”
  罗红药疑惑:“但是她之前还有意无意地提醒咱们留意,明明是好意呀。”
  “若真正的好意,就不必那样含糊其辞了,”仙草叹道:“当初娘娘说她仗义相救,我还以为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仍是不可免俗。”
  罗红药仍是不解。
  仙草道:“难道娘娘你觉着,连日里江婕妤病倒,真是偶然吗?朱充媛滑胎那日她不在,只是恰巧?其实她只怕早就猜到了朱充媛这一胎有蹊跷,所以一早避嫌而已。但她明知如此,却没有告诉我们真相。”
  偏偏仙草为了徐慈的事心慌意乱的也未留意,如果那天不是仙草机变,硬生生找到那包药扔了回去,这会儿她跟罗红药早就无法翻身了,跟她江水悠自然也仍一点关系也没有。
  江水悠未必算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可值得信任的好人。
  罗红药听后,对着灯发了半天怔。
  仙草劝道:“娘娘不必多想了,不如早点安歇。”
  罗红药闻言又振作精神:“对了,徐大爷总算能够保住性命,你总也该放心了吧,你昨晚上一夜没睡,眼圈还是黑的,今儿也早点歇息吧。”
  仙草皱眉道:“虽然免了死刑,到底还要流放,自古流放路最难走,也不知……到底怎么样。”她喃喃说了这句,又恐怕罗红药跟着担心,忙道:“罢了,不说了。”
  正在这时侯,外间雪茶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罗红药猛地站起身来,仙草也满面诧异,急忙跟她一块儿出来接驾,果然见皇帝负手从宫门口走了进来。
  少年的皇帝身量修长,身姿挺拔,透着一股勃勃的英气跟贵气。
  今夜月华如练,月色跟灯影交织,照出他俊美无俦的容颜,眉宇之间又透着一份令人不敢直视的锋锐。
  罗红药先行屈膝拜倒,仙草在罗红药身后,同宫女太监一块儿跪地,她深深地埋着头,暗中祈祷仓促间皇帝注意不到自己。
  赵踞的目光从罗红药肩头掠过,准确地落在她身后的仙草头上,却只看见乌黑的头发,半点脸也瞧不见。
  瞧不见倒也罢了,免得生气。皇帝心想。
  赵踞哼了声:“罗婕妤还没安歇?朕是来探望朱充媛的,既然如此,你便陪着朕一块儿过去瞧瞧她吧。”
  罗红药忙道:“臣妾遵旨。”
  两人一块儿往朱冰清房中来,那边宫女早就入内禀报,里头嬷嬷们搀扶着朱冰清下来接驾。
  雪茶跟在赵踞身后,边走边看仙草。
  仙草因为见皇帝进殿去了,这才大胆抬头,对上雪茶的眼神,斗胆上前几步:“公公有话?”
  雪茶突然想起赵踞警告自己的那几句,忙道:“你别过来……你离我远点。”他回过头,逃也似地跟着进内去了。
  仙草挑了挑眉,于是便跟宫女们在外头侯驾。
  不知皇帝在里头如何安抚慰问朱充媛,不多会儿,是朱冰清嘤嘤嘤地哭声传来出来,仿佛撒娇一般。
  又过了近两刻钟,皇帝才起驾往外。罗红药跟在身后。
  皇帝才出门,便瞄见仙草跟众宫女等在门外台阶下,依旧是规矩地垂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瞧见半边白皙的脸,跟一点毛茸茸的鬓边。
  皇帝对罗红药道:“朕今儿忙的不可开交,如今有些累了,去你那歇会儿。”
  罗红药喜出望外:“臣妾恭迎皇上。”
  当下恭恭敬敬陪着赵踞来到正间屋内,仙草在外头徘徊,只叫宁儿进去。
  雪茶冥思苦想了这一路中,直到此刻,却突然间有些顿悟了赵踞的意思,当下忙拽着仙草的袖子:“你还不进去伺候,在这儿躲懒呢?”
  仙草说道:“我不是怕皇上见了我就生气吗?”
  雪茶道:“皇上若是厌恶见你,又怎么会巴巴地来宝琳宫?”
  仙草还要据理力争,已经给雪茶不由分说地搡了一把,竟将她从门外推了进去。
  里头赵踞已经落座,罗红药陪站在旁边,宁儿正在奉茶,因为有些紧张,手微微发抖。
  仙草忙上前接过来,走到罗红药身旁,将茶躬身递上。
  罗红药亲手接过,才又呈给赵踞。
  赵踞将茶盏接在手里,慢慢地吃了一口:“这茶还不错,有一点花香气,可又不是茉莉。”
  罗红药道:“这是臣妾调的花茶,是用龙井里头加了些桂花。”
  赵踞一笑:“怪不得香的这样,你还是这么爱调制这些花啊草的。”
  罗红药红了脸:“臣妾……”
  赵踞道:“不是怪你,有个爱好,陶冶情操修身养性也是不错,强如弄些歪门邪道不思进取。”说着,那眼神就瞟到罗红药身后。
  仙草正在挪动双脚,试图藏在罗婕妤背后,听到这句,就仿佛有一支利箭射过来,她忙往后一闪身,假装没听见的。
  罗红药道:“臣妾只是惭愧,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却只会弄这些花花草草。不能为皇上分忧,若皇上喜欢这种茶,以后臣妾再做一些,也算是一点绵薄之力。”
  “你有心了,”赵踞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平日也就罢了,今日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从蔡丞相手里压人,简直如虎口夺食,倒的确费了朕不少心思。”
  雪茶在旁边听到这里,咳嗽了声:“鹿仙草,那徐慈也是你的旧主子,皇上开了天恩保住他性命,你怎么一声也不吭?”
  仙草给他主仆两个挤兑,仿佛人在夹缝之中,左右为难。
  之前皇帝明明痛斥了她一场,似乎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如今又巴巴地过来……简直让她藏也不好,现身也不好。
  恨不得有一种隐身术,可以让自己半边隐藏,半边则巧妙地显露。
  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从罗红药身后闪出来,跪地道:“奴婢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雪茶瞅着赵踞脸色,不愧是打小跟随赵踞的人,雪茶立刻代替赵踞嫌弃地撇嘴:“你之前不是挺会说话嘛,这会儿倒像是有人捏着你的舌头一样。”
  仙草无可奈何,说多了又怕惹出皇帝的雷霆之怒来,没想到规规矩矩说了这两句他居然还不满意。
  于是赶紧亡羊补牢地让自己的舌头活跃起来:“皇上睿智天纵,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断案如神,奴婢一见到皇上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虽然满肚子的感激跟敬畏,但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雪茶捂着嘴暗乐,忙又看赵踞。
  “是吗?”皇帝瞥着仙草,淡淡地说道:“那你就从现在开始说,说上个三天三夜。”
  仙草蓦地抬头:他是在开玩笑?
  让仙草失望的是,皇帝的表情显然不是要跟谁玩笑。
  赵踞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双眸子里流露的惊愕,心里才似有几分舒坦。
  他缓缓起身,又吩咐雪茶:“叫人在这儿看着她说,不许她停下来。”
  罗红药目瞪口呆。
  雪茶在意外之余,不知自己是要怜悯仙草多些,还是要大笑几声。
  陪着赵踞回到了乾清宫,皇帝果然乏了,匆匆更衣,便上了龙榻休息,躺倒的时候唇角还带笑意。
  雪茶打量着主子是真高兴了,他也觉着喜欢,当下抿着嘴退了出来,又仔细交代了小太监们好生伺候。
  正打着哈欠也要去小憩片刻,却听身旁有人轻声叫道:“公公。”
  雪茶转头,却见原来是身着宫女服色的紫芝。当下笑道:“你在这里了?”
  紫芝迎上来,含笑向着雪茶行了个礼:“公公辛苦了,陪着皇上这会儿才回来?”
  雪茶将她上下一打量:“这不算什么。今晚上你当值?”
  紫芝道:“并不是,只是我惦记着,想见公公一面,好歹当面道个谢。”
  雪茶忙摆手道:“这不值什么,要知道当初我还倒霉的时候,也是你向来照看我的,就像是那次我们主子病了,还是姐姐偷偷地送了药来救命呢。”
  紫芝听了这句,面上透出忐忑神色,见左右无人,才对雪茶说道:“公公,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其实那是娘娘叫我这么做的。”
  雪茶脸上的笑蓦地收起,连困意也在瞬间给驱散的无影无踪,他吃惊地看着紫芝:“你、你说什么?”


第35章 
  一瞬间;雪茶的睡意都给吓跑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寂然无声的内殿;忙拉住紫芝的袖子,往旁边走开数步。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雪茶盯着紫芝;小声问:“你说的‘娘娘’是哪个……是徐太妃娘娘?”
  “自然、是我们娘娘。”紫芝不禁也有些许紧张。
  雪茶匪夷所思:“但是、徐太妃向来对皇上很不好,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她怎么会……让你送药呢?”
  紫芝眼圈微红:“公公;我并非说谎,这是真的。不仅是公公说的那回;你知道我们娘娘总说自己身子弱,隔三岔五要太医院去诊脉开药,却又不让他们自己熬了送来;只是让我们在紫麟宫内熬了喝,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身子弱到要喝药喝的那么勤快,只是做给别人瞧的;因为这个;她不知藏了多少备用的药呢,倒不是为了她自个儿用。”
  雪茶猛然震动。
  赵踞那时候在宫内正似是“过街老鼠”;时不时地受点儿伤,着点凉病倒之类;都是家常便饭。
  一些小伤小病自然不打紧;咬牙撑一撑也就过去了;但有时候不慎受伤过重,或者病的要紧之类就难办了。
  雪茶方才说的那次,就是赵踞着了寒凉;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太医们碍于皇后的颜面,极为难请,偶然有个给雪茶死命拉了来的,也只匆匆看一眼,药都不开就跑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是紫芝偷偷地拎了食盒过来,竟是熬好的药跟些热汤饭,奇怪的是,赵踞喝了药后就好了许多,后来紫芝又送了两回,赵踞就慢慢好转了。
  当时雪茶不知紫芝是从哪里弄的药来,只是庆幸赵踞转危为安,同时奇怪徐悯手下怎么居然有这样好心的宫女。
  此后他曾经想找机会感谢紫芝,紫芝却总是避着他,并不跟他照面。雪茶只以为她是忌惮徐悯,只好把这份恩情偷偷地埋在心里。
  如今突然听了这样的内情,雪茶简直不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怎一个酸爽了得。
  ****
  已经是九月里,晚上凉森森的。
  雪茶来到宝琳宫的时候,那小太监还尽忠职守地站在仙草身边,隐隐听仙草念经一般说道:“皇上金头玉角,风度翩翩,貌若潘安,才胜子健,总而言之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犹如被看杀的卫玠,当然不是他那么短命,皇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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