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太子突如其来的陈情,魏紫吾心跳愈速; 极为不安,感到自己的脸被抬高,这种慌乱更是达到顶点; 她情急道:“殿下可别误会。我先前的话不是特指你。而是指,男女之间; 历来都是这样的。”
“历来都是这样的?听起来你倒是颇有经验和感悟?”太子面上依旧挂着笑; 但魏紫吾总觉得他这语气给她的感觉,与兽类在发起攻击前的呲牙无异。
魏紫吾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便道:“哪有,其实我也是听熙乐说的。”
见她将顾熙乐都给卖掉; 太子倒是哧了一声。他看着魏紫吾; 慢慢说:“你这话原本也没错。我们婼婼从小就很可爱; 喜欢的人可多了; 若是你都要一一喜欢回去,确实也不可能。”
魏紫吾这还是头一次从太子嘴里听到自己的小名,微微一怔; 便听他又道:“而且,我的确喜欢你。既然你已知道; 便不能再怀疑我对你说过要娶你的话; 否则……”
他突然将她抱起来; 放到旁边空无一物的花几上,身体朝她倾过去。魏紫吾感觉到顾见邃的双掌紧紧握住她的腰,力量大得她无法动弹。男人的脸贴向她的,鼻尖也互相磨蹭,轻柔的唇只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却像点着了火苗一般,叫人无法忽略。
魏紫吾凝住呼吸,赶紧别开了脸。却是将白嫩的耳垂送到了狼口边,被他不轻不重咬住。
魏紫吾因他突然的举动发出一声低呼,男人没有说否则怎样,但魏紫吾已经听懂了他是要惩罚的意思。
幸而他也只是咬了少顷就放开。太子盯着她的一张小嘴,又哄小孩子似的道:“下午的时候,你不是说舌头疼?张嘴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
“……”魏紫吾几乎是白了太子一眼,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她当时的确喊疼了,因为舌尖被他吮得太厉害,脑中又是晕着的,被他偶尔放开呼吸时就情不自禁发出了抗议。不过,这都已过这样久,早就不疼了,她会伸舌头出来给这个居心叵测的人看才有怪。
见她不愿张嘴,太子也不迫她,只笑道:“下次我会注意轻些。”
这就在想下次了?魏紫吾在心里道,真不害臊。她同意了么。便道:“殿下,我们之前说好的,是我爹的病能治好,那契书才作数。但是你……”她顿住了没有继续说,可她相信太子能听懂她话中之意。
“我今晚正是要说这事。”太子也正色起来:“最近三五日,你可有收到你爹的来信?”
魏紫吾立即看向男人。三五日?她摇头道:“没有。是殿下那边有什么消息么?按理说,傅予州也该到辽西了。”
太子点头:“傅予州已为魏都护诊治过,据他说是中了毒。”
“中毒?”魏紫吾神色乍变:“我们之前找的大夫,倒没有说我爹是中毒的。”
“这便是他们与傅予洲的差距。”
魏紫吾沉默片刻:“那傅予洲信上可说是什么毒,他能不能解?”
“傅予洲只说那毒现今还不足以致命,但具体是什么毒,他也未见过。不过,他已在想办法配制解药,你不必太忧心。”
“这样么。”魏紫吾喃喃道。她如何能不忧心。几乎是听太子提起她父亲的一瞬,魏紫吾的眉心就紧紧皱起。
太子细细观察魏紫吾片刻,见她是真的一无所知,目光微动。想起段潜发来的密信内容,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知道她现下也听不进别的,满脑子想的定然都是何人对她爹下毒,便,道:“走吧,你也该回侯府了。有傅予洲在那边,魏都护会没事的,你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魏紫吾回过神,道:“殿下,谢谢你。”
太子将她从花几上抱下来,轻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而顾见绪见萧令拂的时间,则很晚了。晚到他没有想到,这样的点儿,萧令拂也要急迫地与他见面。
听闻属下禀报萧令拂相约,顾见绪一开始略有诧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多半与太子、魏紫吾有关,他让人确认对方是萧令拂,而非人冒名。便前往约定的地点。
萧令拂看着独自进屋来的男人,没想到自己还会有私下约见顾见绪的一天。
她对顾见绪的看法很复杂。假若没有顾见邃的存在,萧令拂觉得,她会选择顾见绪。因为她认为英王是除太子以外最可能继位的,同时,英王还是魏紫吾的未婚夫,她对魏紫吾的所有物向来感兴趣。
她原本一直觉得,自己心仪的应该是英王这样沉稳又俊秀的男人。而且萧令拂觉得,英王对她似乎也有一定好感,只是碍于对方已决意娶魏紫吾,才对自己没有太多显露。
顾见绪倒是不知萧令拂顷刻已转过这样多念头,问:“萧大姑娘找我何事?”
萧令拂露出微笑,道:“殿下,我是为婼婼的事找你。”
男人便道:“请讲。”
“殿下也知我与婼婼情同姐妹,她比我小半岁,有些事我自然要为这个妹妹设想。虽然殿下与她在身份上更为亲近,但有些事,我仍旧想要冒昧地提醒殿下。”
顾见绪眉宇渐皱,便听萧令拂继续道:“今日下午在三通街,殿下与婼婼在马车里待的时间着实太久了些,这样……对婼婼不大好。”
萧令拂的脸红了起来,说这些话很是害羞的样子。
至于在马车里做什么?从萧令拂的话和她的表情,已经显而易见。顾见绪的眼睛变得阴郁。
萧令拂又道:“当然,我当时也没有看到殿下,但是能被婼婼允许进马车的,除了殿下还会有谁。”
萧令拂的指甲紧紧掐入掌中,竟真的不是英王……那只会是太子了。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他几乎不给贵女们近身和独处的机会,就怕被粘缠上。居然和魏紫吾在街边的马车里亲热……
顾见绪道:“我以后会注意,多谢萧大姑娘提醒。若无别的事,我便先走了。”他眯眼看了看萧令拂。
萧令拂很失望,她没想到顾见绪这样沉得住气,她今天约顾见绪,可不仅仅想打探那马车里的人是谁。若是顾见绪便罢了,若是太子……她就想要助顾见绪一臂之力。但是现在看起来,顾见绪似乎不打算与她合作。
看着顾见绪毫不迟疑便离开的背影,萧令拂不死心道:“殿下,婼婼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嘴唇红得都像要滴血了。”
两个都是心眼多的人,顾见绪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萧令拂打着什么主意,略扯嘴角,转过身冷冷盯着对方。
男人眼神可怖,萧令拂抖了一抖,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殿下,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
魏紫吾浴身出来,等遇潋帮她绞干了湿发,便抽了本书,躺在床榻上看。今日因父亲的消息和太子的缘故,她哪里能轻易入睡,拿本书不过也是做做样子。
忽然就听到魏陵的声音:“殿下,这天也太晚了,姑娘已睡下。”自从魏紫吾上元节在大街上被掳过一次,院里便都是魏陵亲自守卫,而非遇清了。
第43章
顾见绪盯着魏陵; 面容冷肃,道:“让开。”萧令拂说魏陵下午还守在马车外面; 为太子和魏紫吾望风。这会儿倒是知道拦他了。
魏陵一动不动,依旧拦在前面。僵持少顷; 顾见绪的耐心便告罄。
“魏陵; 让殿下进来。”魏紫吾的声音及时响起。顾见绪听到这柔软如水的嗓音,心中燥意非但未减,反而越发强盛。
魏陵沉默片刻; 让开了路。顾见绪看他一眼; 进到明间; 便见魏紫吾披着一袭嫩黄色绣莲瓣的锦绫长衫站在他面前; 底下露出一截白色中裙。
“表哥; 你近来看我的时间总是很晚。是政务太忙么?”魏紫吾倒是先开口:“若是太忙,你大可先休息好,改日再来找我的。”
顾见绪看着她干净纯美的面庞; 积酿的怒气顿时被抑制下去。他叹口气。
“婼”字; 无论是字形; 还是发音; 都跟魏紫吾本人的感觉很相似; 如含着露水的花苞般鲜嫩美好。但实质上,这个字却是“不顺从”之意。顾见绪想着; 只有魏紫吾亲娘那样的女人; 才会给女儿起这样的小名。
顾见绪来到魏紫吾面前; 他看着她; 道:“婼婼,你也清楚。我至今未婚,正是因为一直在等着娶你。”他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近自己:“可是,你似乎根本没将我们的婚约放在心上。”
“从你小时候起,我有多疼你护你,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想过没有,你这般任太子得寸进尺,我有多痛心?舅舅知道了会有多痛心?”
顾见绪极力控制着自己,他现在最想做的,其实是想将魏紫吾抱到榻上,检查她到底有没有被太子碰过,到底与太子到哪一步了。但是,他知道,那样只会彻底失去他的小姑娘。
魏紫吾的手腕已起了一圈红,她蹙眉道:“表哥,你总是说我如何,那你和周漓慧是怎样一回事?”
听到周漓慧的名字从魏紫吾口中说出,顾见绪一愣。随即又听她道:“表哥,上回周漓慧故意散播我的谣言,便是因为你罢?我当时甚至不知为何多了这样一个敌人。可你是知道周漓慧为何针对我的,但你向我透露半分了么?”
魏紫吾用力将顾见绪的手拉开,道:“若是周漓慧真做了我的嫂嫂,还望表哥不要让她过于欺负我这表妹的好。”她略微自嘲地笑笑,问:“还是说,表哥打算要我做你的妾,让周漓慧做我的主母?让我任她搓圆捏扁,被她立规矩?”
被魏紫吾脸上一闪即逝的哀凉刺到,顾见绪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他紧紧扣住魏紫吾的双肩:“婼婼,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不是。我并不想娶周漓慧,我甚至反感她。也不可能容忍任何人欺负你。”
他怎会准许周漓慧整治她,追逐权力是一回事,但对于女人,他真正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眼前这一个女孩。他每晚只想宿在魏紫吾房里,只将她住的地方当成家。
魏紫吾的肩被顾见绪箍得发痛,她被用力揽进对方怀里。便奋力挣扎道:“表哥,你冷静些。先放开我再说话。”然而男人的力量太大,反抗只是徒劳。
顾见绪一手圈着少女的肩,一手掌控在她脑侧,将她的半边脸庞紧紧压在自己胸膛,他低头看魏紫吾,这样抱着她,感受她就在自己怀里,害怕失去她的恐慌才渐渐平复。
遇潋透过虚掩的门缝朝里看了看,朝魏陵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大晚上的闹出大动静,或者是与英王闹崩了,对现下的魏紫吾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遭受英王的报复。英王究竟是皇帝的儿子,如今的魏紫吾哪里是英王的对手。一切都只有暂做忍耐。
顾见绪又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周漓慧?是不是太子告诉你的?他还跟你说了我什么?”
魏紫吾道:“不是太子,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周漓慧对我的敌意来得太强烈,又太莫名,我觉得奇怪。以前我几乎没和她来往过。”
“对不起,婼婼,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也在当时就告诫过了她。你放心,我跟周漓慧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会娶周漓慧,我只想娶你。”顾见绪突然低头去亲魏紫吾的额头。
魏紫吾皱眉,费力躲避对方,目中既怒又倦。她也不知为何与顾见绪会变成今日这般光景。“表哥,你放了我吧。既然我没有指责过你和周漓慧,那我希望你也不要再约束我。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再嫁给你。”
对方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在顾见绪身上,而且魏紫吾从始至终太冷静,顾见绪的神色堪称阴鸷:“终于说出来了,其实还是你变心了,现在不想嫁给我了?”他笑得冰冷:“你想嫁给谁?太子?”
魏紫吾摇头:“与别的人无关。我只是觉得你变了,我也变了。魏家也不再是以前的魏家。也许,这就是命数吧。”
“命数?”男人嘲讽一笑。他想了想,终究是放开魏紫吾,道:“我们的婚约如何,舅舅说了才算。”其实他没有说出口,是皇帝说了才算。
“我不会让你属于别的任何男人。”顾见绪在魏紫吾耳边低声道了最后一句,面无表情离去。
魏紫吾看着顾见绪的背影,好一会儿没有动,遇潋一个人进了屋内,握住魏紫吾冰凉的手,道:“姑娘。要不,去跟贵妃娘娘说说……”
魏紫吾看看遇潋,道:“放心,我没事。”又道:“我心里有数。你让大家都歇下吧。”随即转身去了内室。
***
过了平静的两日,魏紫吾在清晨繁稠的鸟啼声中醒来。遇潋等人赶紧为魏紫吾梳洗更衣。
今天,她们家姑娘要去白云台与一众贵女玩蹴鞠赛。到时前去观看的夫人小姐,世家子弟们一定很多,自是要提前抵达,不能耽误了蹴鞠赛。
这春日到来,最令贵女们高兴的,莫过于玩乐不再仅限于室内。大燕崇文尚武,一样不落。许多女孩都喜好各项强身健体的活动,蹴鞠马球从不是男儿专属。像魏紫吾、温蜜等武将家的姑娘本就习武,更是个中翘楚。
说起来,上京可供蹴鞠打球的地方颇多,更是不乏专供帝王贵族玩乐之处,宫里就有球场亭、昭阳苑、德显殿,宫外有长春园、飞龙院、九章阁等处。
而这白云台,则是豫王顾见衍新建造的。内中有一个马球场,一个蹴鞠场,建造的规制在宫外堪称数一数二,因而不少贵族子弟玩球都会要借用顾见衍的场地。当然,也有一些会被拒。但是贵女们想用场地,顾见衍二话不说,立马就同意了,且表示愿为姑娘们提供球赛各种所需。
贵女们蹴鞠的衣裳自然也是精心裁制,都是以利落为主,方便身体活动。魏紫吾和温蜜所在的队,统一穿的是白色衣裳。
这衣裳是轻薄的雪罗剪裁,随着身姿跃动时,格外轻盈,又不失袅娜,且与女扮男装时不同,蹴鞠的衣裳不需缠胸,唯有腰肢用缎带束得格外紧,因而越发地展现出女儿们的窈窕曼妙的身姿。
时下的球门可不是落地的,而是立两根高大榉木,结网于两根高木之间,网中央只开一尺圆的“风流眼”。正是要将球踢入那离地足足有一丈高的“风流眼”中。
且女孩玩的场地比男子场地小了近半,并不需多作跑动,而是以传球、踢高、踢出花样、踢得准确分胜负。
所以,对前来观赛的男子来说,看女子蹴鞠,多半意不在球技,而是欣赏美人……想想,一个个姑娘们霓袖飘飘,曳袂如飞,柳腰轻,俏面红,香汗淋漓。那画面与平时的闺秀们又别有一番不同。
因而顾见衍简直是倒贴也要贵女们到他的场地来比赛。看着一众美人全在他的地盘上玩鞠球,他便有种坐拥了这所有姑娘的畅快感。
顾见衍是早早就来到白云台,因为他今日可是要担任裁判。并且,他还邀了自己的弟弟们都来观看。
顾见衍看到魏紫吾和秦佩一起进了休息室中,喜好美色的他难免多看了几眼。他还牢牢记得,魏紫吾蹴鞠的动作姿势,可是跟跳舞一样轻盈优美。
薛从悠早从温蜜处得知,今日是贵女们今年第一次蹴鞠赛,她虽要练习百花舞,但见顾熙乐等公主要去白云台观看姑娘们玩鞠球,便也忍不住向皇后告了一天假,跟随顾熙乐出了宫。
周漓慧亦是出身武将世家,这种场合自然也少不了她。她和魏紫吾不是一个队。身穿鲜艳的红绡紧身装束,配上她白皙的皮肤,高傲的眉眼,倒也是颇为抢眼。
周漓慧一到白云台,便朝男子所在的看台方向看去,不知英王殿下今日会不会来?她还特意配合这身红衣,仔细画了虞美人妆,花钿艳灼灼的闪在额心,整个人越发的娇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