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婉月瞪大了眼,这才向那道身影看去。
月色淡雅的洒在素白无纹的曲裾上,布匹光洁得像披上一层行云流水,映得穿着它的人肤色格外净透白皙。风千雪只梳一简单的随云发髻,乌黑的长发垂在襟前,就像是一道飘逸的墨迹点缀,这让她看上去十分的仙气袭人。
而她亦是在看花婉月。刚刚她坐着降黑马车准备进门的时候,瞥一眼窗外,竟看见一黑影奇怪的蹲在高墙上,正对着那一排排围着宫墙站立的士兵在吹着什么。她立即叫莫无痕停下马车,吩咐他先自行回去。而她亦是在暗处偷偷的观察许久。
后来,她看到那黑影从高墙上往院中跳去,隐约中她像是听见了有人的叫声,于是她急忙走入殿内,在高墙的内侧,看到了她们!
两人像是出手斗了起来,而那黑衣身影率先倒了下去,只剩那身穿太监服的小身子板。那是谁呢?她隐隐觉得是个女的。可那倒下去的人,挣扎的样子极度痛苦,她觉得不妙,亦是不能再任由这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了!
于是,她这才从暗处飞了过去,挡在了相互对峙的两人之中。只是,当她看清了她们的面容后,心中不由震惊!
倒躺在地的,不就是花婉月的随身宫女冬芸吗?而这穿着一身太监服的是……花婉月本人?
她刚要开口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突地,只见花婉月抚着肚子,脸上现出了一副哀痛之色。紧接着,她眼眶通红的滑落在地,竟大滴大滴的掉下泪来!
“你怎么了?”她刚要去碰,可腰间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搂住,转眼,她就硬生生撞入了一袭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之中。
“雪儿,我等你等得那么久,你先是去了你师兄那,再来就管起别人的闲事了。你这是要置我于何地?又要冷落我吗?”南炎睿幽怨的眼神直直瞪她,这女人,怎么一点都不重视他呢?
此时,已经倒坐在地的花婉月,听到这个声音,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抬头看去。
那一身雪青的长衫男子,如画的柳眉下,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眸在夜色中闪着粼粼波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被他搂在怀中的倾城绝色,目光如炬,旁若无人。
她神情骤然一动,那,才是真正的太子。
在他眼里,除了风千雪,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还想努力睁眼,再多看他一些,可下腹的隐痛让她直直冒汗,随即,一股暖流像是从腿间沁出,她心一沉,瞬间昏了过去……
“若寒,她晕了。”风千雪用手肘顶了顶他。
他还没看,只纳闷的皱眉,“雪儿,我在问你话呢,你却还在想着别人,看我不处罚你!”说罢,他伸出手指将她下巴一勾,直接朝那柔软的红唇吻了上去。
她还想闪躲,但他已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的头动弹不得。
他灼热的气息几乎封住了她的口鼻,堵得她一时无法顺畅呼吸。可他似乎还不满足,勾住她下巴的手,慢慢的绕道她的颈后,再慢慢往衣襟下掩盖的皮肤伸去。
“咳咳……”
有人在他们身后干咳了两声,似有意要打破如今你浓我依的盛况。
风千雪尴尬的用力将他推开了些,忍不住踩他两脚,怨了句:“有你这么猴急的吗?好不要脸!”
他点着她的鼻尖,“我是不要脸了,我就要你!”
她又在他腰间捏了一把,他“哎呦”低叫了声,表示再不这样不正经了。
身后的人直瞪瞪的看着他们恶心肉麻了好一阵,恨不得直接从两人之间横穿过去,做一次棒打鸳鸯用的棒子。
“你们脚下的两个人,一个晕了一个快要死了,还这么浓情蜜意!走开,我倒要看看她们这是什么情况!”杜芸青说罢,从两人身边绕了过去,先蹲在花婉月面前探了一探,再到那冬芸处摸了一把。
“睿儿,你将千雪带远一些,这两人身上的,都不是好东西!”杜芸青此刻面色凝重,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用手在上面擦了一擦。
南炎睿闻言二话不说就直接将风千雪拉得远了,然后高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情况?”
“她们身上,一个有蛇毒粉,一个有极易导致流产的混合粉末,还有能催人入睡的入梦散。看来,这花婉月今晚是打算有大动作了。”杜芸青一声冷笑,将花婉月穿着的衣服下摆轻轻掀起。果然,在那白皙修长的大腿上,她看到了两道细长的鲜红。
“看来,那孩子,许是没了。”她心中大快,终于重新站了起来。
没了?
风千雪听后倒是一惊!
她今夜才刚刚回来,就碰上这么一出主仆对战,这里面,究竟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冬芸被送入了永和殿内一间封闭的暗室,几乎皇宫内每一个住处,都有类似这样的暗室,而冬芸此时,却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进入这样的暗室了。
冷冷的冰水从她头顶泼了下来,她侧躺在一张厚硬的石板床上,那从头渗入的冰水,让她的身体不由抖了起来。真的,好冷,她睫毛轻颤,不由得睁开了眼。
杜芸青挥停了手,让倒水的太监动作止了下来。
冬芸迷茫的视线在四处扫过,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一身素白的曲裾长裙上,然后她挣扎着撑起身,试图往那方向缓缓爬去。
南炎睿将风千雪护在身后,倒是冷着眼看了看那个缓缓向他们爬来的宫女。
“郡主……救我……救我……”冬芸艰难的开口,她面颈的肿胀虽然已经全部消退,但皮肤下的青紫还是深深可见。
杜芸青突然在后面钳住了冬芸的腿,让她再不能爬向前。
“你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本殿下自会让人救你。”南炎睿倒是代替了风千雪给她作答。
冬芸痛苦的揉着身子,然后道:“我不知道是谁,可那些人,那些人……”
她不由潸然泪下,这一切,要从她刚到永和殿的时候说起。
原本,德妃娘娘苏阮沁让她作为太子妃的贴身宫女派到这来,确实是奉命来监视花婉月的。她要将花婉月的一举一动禀报过去,并还要提防她可能会在暗中对太子做的手脚。可花婉月为人太过谨慎,似乎是不信任除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宇文飞以外的人。好在,那个人,最后被花婉月自己弄走了。
然后,她开始对花婉月实施攻心计,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在她落难之际,舍身救她!
终于,花婉月对自己卸下了所有防备,对她完全的信任。
自然,是她将花婉月怀孕的事告诉德妃的。德妃心中一喜,自然就去告诉了轩澈帝。可是,就在那不久,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抓到了她!
他把她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不但说出了她父母如今的状况,更是把她家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你若不和我合作,那么,你的家人,就会和你一起陪葬!”他威胁到。
她害怕了,她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要照顾,她的家人,都还指望着她寄出在宫中获得的收入来维持生计,她如果死了,那她的家人怎么办?她的弟弟怎么办?他那么小,那么懂事……
“你要我怎么做?”向来忠心的她,也没想过,自己竟有会被别人利用的一天。
“很简单,我只要,你将太子妃肚里的孩子,做掉!至于怎么做,就要看你了!”
她瞪大了眼,喊道:“那是太子的孩子啊!你怎么能……”
可他的手已经捁住了她的咽喉,那被黑色面巾蒙住只露出双眼的脸,正慢慢的朝她接近,然后道:“我要的,就是将太子的后代,一一灭绝!”
猛的他一用力,似乎是戳到了她的某处穴位,她只觉眼前一黑,便忽然昏了过去。
可当她再度醒来时,更可怕的事情便现在眼前!
她全身*,四肢被绳索紧紧绑住,动弹不得!而就在她的身边,好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下半身精光的围绕住她!她只觉得浑身一阵疼痛,闭眼,再度晕了过去!
直到她再次醒来,她才发现自己竟躺在宫墙外的一个角落。身上,穿着的还是原先被抓时的宫裙。一切竟像噩梦一般!若不是下身还传着阵阵的疼,她真的以为,这只是梦……
☆、第12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花婉月又在噩梦中醒来,猛一睁眼,满头是汗。
她第一时间用手抚摸自己的小腹,脑中,还在回想着晕倒前的一幕一幕。忽然,只听旁边一个声音在说:
“孩子,没保住……”
什么!?
花婉月惊恐的瞪大了眼!
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慢慢的将头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一身素白的风千雪竟捧着个还冒着热气的碗,静静的坐在她的床边。
“喝下吧。”风千雪见她醒了,便将那碗递了过去。
花婉月警觉的拧眉,目光疑惑的看向碗里的汤药,暗褐色的,药香很浓,却一时辨不出里面究竟放着些什么。
“反正孩子也没了,你喝什么都不会对它有任何影响。”见她如此,风千雪直接将药碗放在床边。
花婉月绝望的闭眼,孩子……真的没了?她一直都那么小心翼翼,竟也还是防不胜防!
她连自己想保护的,都保护不好。还怕这碗里的药是什么?如果是毒药,那就最好了!她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遗憾,再也见不到宇文飞了。
这么想着,她便抓起那搁在床边的药碗,撑起半个身子,一口气将那药喝了下去。
见她喝完,风千雪让铃兰收好了那空碗,便起身准备离去。
突然,花婉月伸手拽住了她的腕部,似是有话要说。
风千雪又转身,看她将自己的手掌翻开,在上面一横一竖的写着:“我的那宫女呢?”
“还活着,等她醒来,自然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花婉月一惊!那个冬芸,居然还要回来吗?他们为什么不……
难道,冬芸和他们,是一伙的?想来也是,冬芸是德妃那边的人,而德妃,又是太子的生母。可太子的生母,又怎会下手毒害她的孩子呢?难道这孩子的真正身世,已经被他人知道了?可想想这也不太可能,如若有人知道这孩子的父亲不是太子,她怎可能还会好端端的继续在这?
想了想,她又在风千雪的手中写到:“那个冬芸,她很可能是内奸。”
“关于这点,我们已经很清楚了。”
花婉月又疑惑,继续写:“那你们为什么不收押她呢?”
这一次,风千雪没有回答她,只淡淡的瞥她一眼,开门走了。
花婉月怔怔的呆了半晌,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实在是复杂难言。不!太可怕了!她实在接受不了,他们会继续让那么危险的人物待在自己身边!于是,她掀开了被子,赤脚就冲了出去。
好不容易,她终于赶上了风千雪离去的脚步,拽住她的一侧披帛,双腿一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你又要做什么?”风千雪拧了拧眉。
她低头,伸手在地上快速写着:“我求你们,给我换一个宫女,好吗?”
“办不到,你去求太子吧!这里的一切,都是太子来安排的。”风千雪说罢,便从她身边绕了过去,不再停留。
花婉月心中一急,忽的抓住她的脚踝,差点将她绊倒。
“郡主小心!”铃兰快速的扶住她。
风千雪回头有些责难的看着花婉月,她这个动作真是危险!
花婉月见她回头,赶紧伸手又在地上写着:“你能帮我出宫吗?我不想再在这皇宫里了!我想离开!”
出宫……
这两个字,亦是深深的印在了风千雪的眼里。
花婉月说想出宫,难道,她就不想吗?
她更加想……
“对不起,这一点,我也无法帮你。”说完这话,她挣开了那缠住自己脚踝的手,再次转身离去了。
而这一次,花婉月没有再去追上。
离开这个皇宫,真的就这么难吗?
这天,风千雪刚准备到翔龙殿给轩澈帝做治疗,面前,却忽然站出一个人来。
夜洛尘向来习惯在早朝以后继续在殿里等她,可今天,竟提前出来了。风千雪以为他这是要离开,于是还侧身给他让了个道。
“师兄今天回去那么早,是有事?”
可夜洛尘却没动,目光看着她时,永远是那么的柔和。
“我就是出来等你的。”他说。
原来他是想单独和她谈话,看来是不想让那老皇帝听见了。
“那在这里方便不?”她又问,看了看四周。这里正好是出入翔龙殿的必经之路,虽然不久前大臣们刚刚离开,但偶尔还会行来一些宫人,如果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这里恐怕总有耳目。
夜洛尘亦是明白,于是朝前走了几步,“随我来吧,我知道哪里比较清静。”
风千雪在他后面跟着,只见他踏上了翔龙殿外荷花池上的九曲回廊,曲曲折折往湖中心的小岛走去。在那,立着一个小巧又别致的凉亭,周围栽种的都是身姿婀娜的杨柳,倒是能很好的给他们挡去了身影。
“师兄,有什么话这么重要?”她一入凉亭,便觉这里清香袭人。那是从草地上散发的阵阵泥香,只因这是湖的中心小岛,所以脚下的泥土,也比岸上的更为湿润。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滑了自己的脚,吓到她腹中的小小种子。
夜洛尘眼神不经意的朝她看去,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谨慎,眉头微微一蹙,伸手要去扶她,可她却笑了笑,十分谦和的婉拒了。
他收了手,神情显得微微的不自然。
她走上凉亭后,就寻了个不被太阳斜晒的地方站着,但他却背对着光,暗黑的脸影掩住了他此时的神色,但他看她时还是那么的目光灼灼。
“千雪,你腹中孩子的事,你还告诉了多少人?”他开口就问。
她蓦地震惊,他居然知道了?
是赵敏君告诉他的?不,应该不会,赵敏君答应过她,不会说的。
“你……师兄你怎么知道?”
夜洛尘走近了她一些,垂眸,看她因为诧异而显得有些紧张的眼神,心中竟是一阵酸楚。
她有了南炎睿的骨肉了,那已成为他们感情升华的重要纽带,至此以后,她和南炎睿,便是真正的至亲之人,而他,却是和她愈行愈远。
可这就是他要面对的现实,残忍的,不愿接受的,却又是不可改变的现实。
“那天晚上,我听到了。”他也不想瞒她,他之所以藏在暗处偷偷看她,是因为他害怕再听到她对他任何祝福的话语,就好像他已被她通知了死刑,永远,都没希望了。
然而,她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又觉得,那似乎就是他的风格。他,怎会对她不告而别呢?必是还会在她身边距离不远的。
“千雪,你告诉我,在这宫里,还有谁知道这事?”他很是担心,如果她有孕的事被……被他们知道的话,那她定会受到威胁。
风千雪被他的目光撞得心酸,他总是这样关心着她,她真不知自己上辈子对他究竟做过什么,让她今生如此欠他,“不多,在宫里就他、义娘、卫大哥,莫无痕或许也知道的……哦,还有嫂……敏君姐。”她差点又要叫赵敏君做嫂子了。
果然,他一听到那个“嫂”字,眉头皱得更是紧了。可现在,也不是他纠结这个称谓的时候。
“千雪,你一定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一定不能!”他不由自主的抓住她的一边肩膀,再三强调,“如果你想保住那腹中的孩子,就必须处处小心。即使是身边的宫婢,也不能不防。”
她怔了怔,居然连他也有如此想法。
这让她突然想到了花婉月。花婉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