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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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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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辉道:“你若不愿跟老师说,以后便跟我在一块儿就行了。”
    蒋勋听了这话,泪才扑簌簌掉下来,便哭道:“母亲因四爷的缘故死了,四爷偏又把我送到这里来被人欺负,你们都不是好人,何必假惺惺的?”
    清辉一愣:“你说什么?是……我父亲送你过来的?”
    蒋勋咬唇不答,清辉愕然半晌,终究按下此事,便拉住蒋勋袖子,蒋勋本还不动,被清辉硬拽了两下,便身不由己跟着他而行。
    清辉又见他哭的眼睛发红,又掏出自个儿的帕子道:“擦一擦。”
    蒋勋迟疑着接过来,擦着泪,便随他出了学院门口,外头等接清辉的小厮们早等的不耐烦,个个伸长脖子,见清辉出来,便一拥而上。
    清辉因见来接蒋勋的只有一个发鬓苍白的老家奴,他便做主道:“你随我去吧。”
    蒋勋小声道:“我不去你家里。”
    清辉道:“不是去我家,去找季陶然。”蒋勋这才松了口气,竟乖乖地随他上了车。
    两人乘车,便奔向季家而去,车行半路,清辉忽地自车窗中看见外头有一人,骑马匆匆而过。
    谁知过了会儿,那马蹄声去而复返,只听有人敲了敲外头车窗,道:“是不是小白?”
    清辉无奈,只好应道:“世子殿下。”
    果然外头赵黼一声笑,道:“正好儿又遇见你,可见咱们是何其有缘?六爷再带你去看个好的,这次季陶然可在么?”
    清辉看一眼蒋勋,见他双眼骨碌碌地,正好奇外头的人是谁,清辉便道:“不在。”
    赵黼道:“那也罢了,你随我去好了。”
    清辉问道:“世子要去何处?只怕我不能奉陪。”
    赵黼置若罔闻,自顾自道:“我去凤仪书院,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呢,是阿鬟读书的地方,六爷才听说,他们哪里出事儿了。”
    清辉听一声“阿鬟”,不由想起先前在崔侯府内,曾见赵黼故意所做的那一幕,清辉便问:“不知何事?”
    赵黼笑道:“有些骇人,现在说给你,又恐你害怕不去,横竖跟我去看了就知道。”
    清辉略一思忖,便叫车夫跟着去凤仪书院。
    蒋勋见他答应了,便悄声问道:“去女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做什么?”
    清辉见他主动跟自己说话了,便道:“我也不知,横竖去看了就知道。”
    三人来至凤仪书院,却见书院门口竟有两个公差站着,赵黼正打量,忽地见蒋勋随着清辉下车,他微一皱眉,却并没说什么,也不理会蒋勋。
    蒋勋天生胆小,且赵黼又是这个模样气质,相比而言,连清辉都亲切起来,因此蒋勋不自觉便往清辉身边儿靠了靠。
    因差人们多是认得赵黼跟清辉的,便不曾拦阻,反给他们指路,赵黼边走边四处张望,一边儿得意笑道:“说什么不许男子擅入,六爷这不是大摇大摆进来了么?”
    清辉见他如开屏孔雀一般,暗自无言。
    这凤仪书院,就如由仪书院一般来历非凡,也是开国时候德元皇后所创,为着教导京内贵族女子之意,数代以来,京中贵女都以出身凤仪书院为荣。
    这书院虽不如由仪大,却重重叠叠,路径复杂,赵黼三人走来走去,几乎迷路,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听见有人声。
    赵黼先跳出去,探头看见前方一道人影,便先笑了起来。
    此刻清辉跟蒋勋从他身后,一径往前。
    蒋勋因见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怎么样,他便抬头仔细看,正好儿两名捕快走开,正露出背后一颗极大的牡丹花树来,那花儿开的竟有碗口大小,巍巍深红,花瓣如血。
    蒋勋正赞叹这书院果然不同,连花儿都开的如此繁盛,谁知目光一动,从花儿上往下,便见到在牡丹花底下,泥土微翻,正露出一支苍白干枯了的人手。
    蒋勋“啊”地尖叫起来,死死抱住清辉的手臂,浑身发抖。
    不料这一声,引得栏杆处的众人都回过头来看,其中一人也自回首,却正好儿见身后赵黼鬼鬼祟祟地凑近来,张着双手,不知要做什么……
    那人见了,便冷道:“世子,你做什么?”
    赵黼正要去捂住她的眼,见状搓搓手,笑道:“阿鬟,你如何也在这儿?我还当认错人了。”顺势又瞪了蒋勋一眼,只怪他关键时候叫了声,坏了自个儿的好事。
    
    第79章
    
    赵黼先前进门时候,见云鬟在场,本想偷偷靠近了吓唬她,不料因蒋勋见了那一支手,便害怕地大叫起来,搅了他的事。
    赵黼正瞪蒋勋,谁知目光一转,却看见在庭院对面栏杆后另有几人,都是些学院内的女孩子,当中一个最为打眼,不过十三四岁,身着浅色鹅黄衫子,生得杏脸桃腮,螓首蛾眉,说不出的花容月貌,气质出众,手中持一把团扇,立在众女之中,虽无刻意举止,却觉仪态万方。
    赵黼一见,眼神不由一变,也不再做声。
    云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对面,正好那女孩子也看向此处,因是认得的,便向着她略一点头,又拉了拉旁边一个圆脸儿的女孩儿,众女便随之蹁跹去了。
    云鬟见她们走了,复又看向赵黼,却见他已经转开目光,仍是默然。
    云鬟问道:“世子方才在看什么?”
    赵黼举手一挠眉角,目光瞥向旁侧,道:“没看什么。”
    云鬟望着他一笑,便径直走开。
    以手轻挠眉角?昔日的江夏王并不常做这类似孩子气的动作,但是今世的赵黼,在云鬟面前却不由自主的做过好几回。
    他如此,不过是因心虚或者有些心慌罢了,倒是有些意思。
    云鬟气定神闲,心思着挪步走开之时,便看到白清辉同蒋勋站在一处,他正要往前看仔细,却被蒋勋拉住。
    白清辉无奈看了蒋勋一眼,道:“这有什么可怕的?”
    蒋勋死死拽着他,低着头,紧紧闭着双眼,生怕看见那可怕之物。
    这会儿在场的捕快因见了赵黼跟清辉来到,便过来招呼,赵黼才问道:“这儿是怎么了?”
    盖捕头道:“先前有人打这经过,无意发现了这支人手,只怕是一具尸首,正要挖出来呢。”
    不多时,便见两个捕快同几个手持铁锹的男子走了进来。
    赵黼站在栏杆后张望,蒋勋从未见过这样场景,拉着白清辉低低道:“咱们走罢?”
    清辉道:“你若是怕,就到外头稍等片刻。”
    蒋勋愁眉苦脸,虽说的确是怕的,却仍不愿离开。
    赵黼打量着众人忙碌,又想起云鬟来,却见她已经走开几步,仿佛要穿过角门离开。
    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此刻正回身凝眸望着白清辉,双眸之中有些忧虑之意。
    可白清辉却只是盯着掘尸之处,自然并未留心。
    赵黼不由走上前去,问道:“阿鬟,你盯着小白做什么?”
    云鬟淡淡道:“没什么。”低头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地止步。
    赵黼见状,便不去扰她,只在旁看着罢了,果然见云鬟又回头看向白清辉。
    此刻因那尸首已被掘出大半,蒋勋早抬手捂住了脸,清辉却仍神色淡然,因站得远有些看不清楚,他便趁着蒋勋不留意,走前两步抬头细看。
    蒋勋吃了一惊,便道:“清辉,快回来。”
    白清辉回头之时,忽地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一转,才见云鬟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
    清辉不知如何,微微一怔,便又转开头去。
    这会儿凤仪书院的两名教习因陪着捕快站在旁边,如今见尸首出来,其中一个大胆看了一眼,便吓得色变,忙后退数步。
    原来这尸首虽已死了,但大张着嘴,似乎也瞪着眼,脸上又是泥,又有些小虫蠕蠕,自然是加倍的可怕。
    连那些掘尸的捕快男人们都变了脸色,有那胆小的,便站立不稳,惊呼着跌在地上。
    盖捕头到底有些资历,便假作无事状,道:“诸位可认得此人是谁?”
    那教习哆嗦着掏了一块儿帕子,死死地掩着口鼻,闷声道:“这不是后门上打杂的老吴么?看着衣裳……是极像的,他也有那山羊胡。”
    盖捕头见认得,便问:“这老吴是书院里的人,详细如何?”
    教习勉强又扫一眼,微微有些作呕,强忍道:“可不是么,他在院内有快十年了,为人极老实和善的,这里上下都认得,上个月他忽然不见了,隐隐听说他老家里有急事,故而他不交代一声儿便自回家去,我们还着急了几日,好歹又找了一个弄杂务的来代替呢。”
    另一个教习瞧不得这场景,便转身扶着柱子,道:“这、这却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竟死在这里?”
    这凤仪书院因是女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向来太平安静,如今竟出了这事……若是意外身亡的倒也罢了,如今在泥里掘出来,又怎么说呢……因此众人都有些心慌。
    这会儿京兆尹衙门的仵作便过来勘验,白清辉更加留心他是如何行事,正凝神瞧时,却听身边儿有人道:“白……小白公子。”
    白清辉听是女孩子的声音,便回过头来,见女孩子宛若一片淡云冉冉在侧,只双眸明若秋水,正是云鬟无疑。
    清辉微微诧异,看了她一会儿,问道:“崔姑娘,可是有事?”
    从小到大,白清辉从来都是人如其名,清清冷冷,宛如寒夜月色,云鬟了解清辉的为人性情,就如了解她自个儿一般。
    云鬟深吸一口气,垂眸道:“我有句话,有些唐突,可一定要说给小白公子知道,希望你不要见怪。”
    白清辉便问道:“不知是什么话?”
    云鬟眉尖微蹙,把心一横,终于说道:“近来这半月时间……小白公子可否不去由仪?”
    白清辉越发意外:“这是为何?”
    云鬟双眸含忧,却仍说道:“我知道你未必肯听,只不过……到底要同你说一声儿,你若是一定要去,只……多留心些罢了。”云鬟说到这里,便行了一礼,转身自去。
    白清辉还要再问她几句,却见她已经自去了,便只盯着背影看了会子,就又回头看那仵作验尸。
    云鬟去后不多久,赵黼便来至白清辉身旁,问道:“方才阿鬟跟你说什么?”
    白清辉扫他一眼,道:“没什么。”
    赵黼听又是一个“没什么”,不由笑了起来,便顺势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将腿竖起,脚踏着栏杆,仰头看天,若有所思。
    清辉因要看那边儿验尸,便不欲理会别的,只专心仍盯着。
    那草地之上,仵作匆匆看了一眼,见那尸首虽大张着嘴,嘴里塞满了泥土,但却有些古怪,他轻轻地拨了拨,忽然一惊:这死尸竟是没了舌头。
    然而致命伤却一时看不出来,便叫了盖捕头,让收拾尸首,先带回衙门再细细勘验。
    盖捕头忙踢了两个捕快去忙碌,那仵作正欲随之离开,却见清辉走过来问道:“方才我看先生面露骇然之色,不知发现了什么?”
    原来清辉因离的远,自看不真,这仵作认得他,便也不避讳,只略小声儿说道:“小公子怎么反不怕这些呢?罢了,方才我看着尸首,发现他舌头仿佛被人割掉了。”
    白清辉又问:“是死了多久了呢?”
    仵作道:“学院中的人说是上个月不见了人,看他的衣物等,也似不出两三个月。”
    清辉点点头:“是了,他的衣衫单薄,显然是最近才被害了的。”
    仵作见他面色镇静,语气平淡,心中暗自诧异。
    此刻盖捕头过来招呼,仵作拱手做了个揖,随众去了。
    当下赵黼等便也要离开,正往外的时候,就又见先前那个浅色鹅黄衫子的女孩儿,跟几个女孩子一起正也往外去,边走边说说笑笑。
    两下遇见,赵黼不由又看过去,隔着一段距离,那女孩子却仿佛察觉,就抬头也往这边儿看了一眼。
    不期然间,两人目光一对,那女孩子飞快地垂眸,同众人一块儿去了。
    白清辉虽跟蒋勋走在一处,却也自瞧见了这一幕,心里觉着赵黼的神情仿佛有些奇异,且频频地打量那女孩子……只不过清辉生性孤冷,自然不会贸然相问。
    蒋勋兀自碎碎念道:“你如何竟肯看那吓人的东西呢?早知道是来看这个,我是断不会来的。”
    白清辉一笑,道:“同你说过了,很没什么可怕,比如……你觉着那牡丹开的可好?”
    蒋勋听问,便才笑道:“自然是好的,我家里也有些牡丹,可都不如方才所见的那一棵开的又大,又好看。”
    白清辉道:“这是自然的了,这是有些年头的大牡丹,若要养得好,得加些新鲜肉或者鱼汤肉汤之类的滋补它,故而花才能开的这般好。”
    赵黼在旁回神,便接茬说道:“你的意思是,正因为底下埋着这尸首,故而这花儿才开的更出色?”
    白清辉笑而不答,蒋勋目瞪口呆,越想越觉着身上有些冷飕飕地。
    白清辉见他流露畏惧之色,便开解道:“罢了,不过是玩笑话而已,这人才死了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养牡丹呢。”
    蒋勋才松了口气,又有些委屈道:“做什么吓唬我呢?”
    赵黼瞪他一眼,众人出门,正见到门口上,几个女孩子各自上车而去,白清辉略留意看了眼,却见那浅色衫子的女孩儿跟一个圆脸的一块儿上了车,细看竟是丞相府的车驾。
    清辉见了,不由回头,正看到赵黼也目送那车驾离去,神情越发奇特,全无素昔的懒散轻慢之色。
    且说云鬟自出了学院回府,在路上,露珠儿便问:“怎么看着许多捕快在乱跑,又听他们说出了事儿,到底是怎么样?”
    云鬟不理,只闭眸出神,一会儿想起赵黼观望那女孩子,一会儿想起白清辉细看尸首。
    原来过了年,一日,崔侯爷兴冲冲从外而来,同云鬟说,让她略做准备,三日后便去凤仪书院读书。
    云鬟不免意外,前世她却并未进过凤仪,崔家虽然是侯门,但在权宦云集的京中,也着实算不得什么,何况她一个生母被休、才自远乡回京的女孩儿,又怎能进得了凤仪的门呢?
    云鬟细问究竟,崔印才说道:“是宣平侯使的力,现有恒王妃从中保举呢,是以才许你去的。”
    崔印满面春风,喜不自禁。
    原来崔侯爷虽不留心后宅的事儿,但先前云鬟回京,崔老夫人明里暗里,常常说她“没有规矩”,“在外头养野了”之类的话,崔印自也知晓几分,如今若是去了凤仪学习,不出三两年,必有进益,何况那凤仪学院内,都是大家小姐,若多认得几个人……对云鬟的将来也自大有裨益,只怕对侯府也很有好处。
    方才崔印在外头向老夫人禀明之时,老夫人半晌无语,末了,才和颜悦色道:“这是她的造化,既如此,且便去罢,只好好地,休要再生事端。”
    这也是云鬟先前未曾猜到的变故,少不得就随遇而安。
    自打她进了凤仪,因众家小姐并无一个是痴愚之人,自早就将她的底细探听明白,然而虽心底都有数,面上见了,却都仍是彬彬有礼,显得极有教养。
    这数月以来,云鬟也认得了几个“相交”,先前被赵黼观望,又同自己点头的那位姑娘,便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这女孩子,属沈氏一族之人,名唤沈舒窈,年方十三岁,生得貌美不说,且天资聪慧,待人可亲,琴棋书画无有不通,纵然是在这灵秀之气云集的凤仪学院之中,也算是拔尖儿之人了。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云鬟对这女孩子却格外的不陌生,非但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极熟悉的。
    只因前世,她被锁在江夏王府的那段日子里,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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