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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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4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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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传来沈府要为妙英跟静王结亲的消息。沈舒窈从来最擅软语杀人,三言两语挑拨,无非是说静王素日的名声虽佳,但私底下品行有些存疑,且若进了王府,那些繁琐规矩甚多等话,沈妙英半分没听出她的包藏祸心,反而觉着她为了自个儿着想,甚是感激。
    沈舒窈又在沈正引面前表明心迹,让沈相认为她却也是个好助手,当即才成全了这门亲事。
    于沈相而言,竟是最错的一招。
    原先沈相还未觉察什么,直到那殷家争夺田产的事暴露出来后,沈相才知道这沈舒窈的确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所谓姻亲,竟是拿来的筹码。
    云鬟道:“难道嫁入王府就好了么?”
    沈舒窈道:“不然呢?当时王爷虽还是个闲散王爷,却毕竟是皇亲贵戚,百里挑一,最难得是对我极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鬟道:“既然百里挑一,又且疼人,姐姐却是好福气,只可惜了妙英了。”
    沈舒窈淡笑道:“好妹妹,这是她自个儿不要的,与我们何干。”
    云鬟竟有些按捺不住,道:“若非是王妃从中挑拨,危言耸听,她哪里会改变主意?”
    沈舒窈不慌不忙,接道:“既然她听了,就怨不得别人,因为她自个儿太过自以为是罢了,她此刻尚且乐在其中,如何你却替她不平起来了?”
    云鬟道:“并没有不平,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凡事都是别人亏欠了你,就算别人自寻死路,这所有也都跟你毫无干系。”
    沈舒窈面上的笑容有些僵,却不知云鬟究竟所指。
    前世,因明白自己侧妃身份,赵黼又那样相待,故而云鬟行事从来低调不争。
    沈王妃贤名在外,待她也十分和蔼,除了起初派人送了熬的汤来,有些难喝。
    云鬟却每次都一饮而尽,并不避着人,只为让王妃的人回去告诉一声:她已经喝过避子汤了。
    云鬟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生死对她而言却也平常,甚至有几次被赵黼所迫,反而觉着死不过是种解脱罢了。
    乃至后来沈舒窈种种嘘寒问暖,她做这些实在是太过得心应手,虽然明知她是做戏,但对云鬟来说,那种毫无破绽的关切,纵然只假,也弥足珍贵了。
    直到最后。
    那日,江夏王府。
    沈王妃命人传了她去,道:“王爷很快就要回府了,这一次他又打了胜仗,很该庆贺庆贺才是,只是最近圣上病弱,倒是不好铺张,然而王爷是最疼爱你的,你且记着,好生照料王爷。”
    云鬟垂眸答是。
    沈王妃抬手,有一名老嬷嬷上前,捧着一个托盘。
    王妃将盘中的酒壶取下,道:“这个你拿去,这个壶是新近得了的,是个内有乾坤、最巧夺天工的。”
    后阿里,云鬟才知道这内有乾坤是什么意思。
    云鬟恍惚中,沈舒窈正也打量着她。
    这般碍眼,虽然仍是男人的打扮,因昨夜赵黼的狂浪,到这会儿,云鬟并未裹胸束腰等,是以婀娜身段,显露无疑。
    那样掐掌般的细腰,在长袍之下若隐若现……却更有一番风流妩媚之意。
    沈舒窈不由道:“怪道皇太孙为你如痴如狂,神魂颠倒,连我都有些爱上了。”
    云鬟从回忆中醒来,仍看沈舒窈。
    却听她说道:“我自然知道相爷的打算,所以想推王爷一把,可知王爷什么都好,便是有些太过心软了,尤其是太肯顾惜皇太孙了,若他肯狠心些,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田地。”
    因知道静王面对赵黼下不了手,故而在赵黼被萧利天带走之后,沈舒窈不惜自作主张,暗中取了静王的大印,发令给齐州监军王焕之,命若赵黼踏出城门,便即刻诛杀等话。
    但竟留下了此祸患,眼见皇位后继无人,只一个静王,本来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封为太子,谁知赵世竟迟迟不行此令。
    当初为了让老皇帝心悦,不惜借着进宫面圣的机会,用银针刺穴的法子促使胎儿早产,便是想让这孩子诞生在皇宫中,且让皇帝第一个看见。
    皇帝已经年迈,最喜欢的就是新生的子嗣,小皇子又生在跟前儿,可谓一举两得。
    可谁又能想到,机关算尽,赵黼却又在这个关键时候回来了。
    真如功亏一篑。
    正云鬟道:“王妃想把所有人都算计其中,只怕要注定失望了。”
    沈舒窈却缓和了面色,道:“姑娘怕是误会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同你示好的。毕竟你也知道,圣上属意的人始终都是皇太孙殿下,大概是因为先前太子被刺死之事难以释怀,故而想补偿殿下罢了。”
    云鬟正诧异于她的高深“涵养”,忽有所动。
    沈舒窈道:“另外我倒也要向姑娘道喜,若是皇太孙殿下成了太子殿下,将来您就是大舜的皇后,咱们也算一家子了。”
    云鬟道:“我有一事不解。”
    沈舒窈静候,听云鬟问道:“之前太子夫妇被害,陛下让我跟白尚书查明此事,竟查到英妃娘娘昔日的一名嬷嬷身上,不过,我跟尚书都觉着此案尚有疑点。”
    沈舒窈道:“哦,这跟我什么相干?”
    云鬟道:“王妃方才说,太子是被人刺死,不知王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舒窈眼波微动,继而道:“我是说被刺杀身亡,因毕竟听外头说有刺客在,才这般随口说的。如何,可有不妥?”
    赵庄在寝殿,于皇帝面前吐血而亡,当时以及事后,但凡知道点内情的,都以为太子是毒发身亡。
    且毕竟太子身份尊贵,连季陶然都不得去查验尸首。因此那死因便有些成疑。
    虽然沈舒窈补充的答话听着并无不妥,但云鬟心中仍觉着古怪的很,便将此事存在心里,等尽快得闲同白樘或者季陶然说一声。
    沈舒窈见她盯着自己,却嫣然一笑,道:“都是将来的皇后娘娘了,难道还要像是先前在刑部一样,又要开始查案了不成?先前还可以任性胡闹,倒也罢了,以后可是端端使不得的,否则传了出去,只怕有辱国体。”
    云鬟皱皱眉,心中宛若蒙着一层阴云,说不出来是怎么样。
    沈舒窈道:“我来了也有半天,也该去了,以后若得闲,姑娘可以去找我,我也会常来的。若还能像是咱们昔日在凤仪的时候那样好,那可真真儿的锦上添花了。”
    灵雨见沈舒窈去了,才敢进来,忙问道:“姑娘,可有什么不妥?”
    云鬟道:“没什么。”
    灵雨道:“王妃忽然来到是做什么?”
    眼前刷地一团火光闪过,是酒杯落地,跌得粉碎。
    锐响震得云鬟耳朵嗡地一声。闭了闭眼,才将幻象压住。
    云鬟道:“不管做什么,这次……她不会如愿。”
    晌午,赵黼仍未回来,派去的小太监也毫无消息。
    云鬟略吃了几口饭,身上已好了些,灵雨因得了赵黼的叮嘱,却还要劝她再好生休息。
    忽然有内侍来到,说道:“圣上传崔姑娘快去。”
    灵雨陪着她前往寝殿,一路却见雪后的九重宫阙,越发壮观,白雪压着琉璃瓦,巍峨壮美,天空更如洗过一般,透着汪汪地蓝,赏心悦目,毫无瑕疵。
    只听灵雨笑道:“殿下回来,这天儿都放晴了!今儿又是初一,何其应景?”
    
    第516章
    
    是日,宫内颁了两道圣旨,昭告天下。
    其一; 便是恢复赵黼的身份,并册封为皇太子。——对于皇宫内的那桩旧事做了解释,言明因“宫内走水”; 混乱中将小皇子丢了; 阴差阳错被赵庄收留; 视作己出等话。
    乃是天佑大舜; 才让合浦珠还; 皇子重回皇室。
    其二; 却是云鬟女扮男装,在朝为官一节旧案,也终于尘埃落定。——旨意上说明本该严惩,然而“谢凤”从小小典史做起,一步步成为刑部主事; 期间断案无数,立功无数,满朝文武亦为其感念求情。
    故而皇帝圣明,非但不追究其逾矩破格之行径,反特赦其罪,并嘉许表彰,赞其巾帼不让须眉之行。
    这两道旨意飞快地传遍京城,又自京城遍飞天下。
    先前因太子“急病”殡天,皇太孙无故失踪……以及后来那些漫天遍地的流言蜚语,民间对此也一直都并不清楚,各色传闻甚嚣尘上,民心颇有些惶惶不安。
    如此一来,总算似玉宇澄清,尘埃落定。
    从朝臣到百姓们,在震惊之余,都深以为异,议论纷纷。
    正是大节下,天下太平,臣民无事,民众彼此走亲访友,游山玩水,因此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处处皆是在议论这两件奇事。
    对于头一件儿,臣民们多半都是知好歹的,当初传说被萧利天“带走”之后,也不乏一些有识之士担忧,想赵黼从此归了辽国,辽舜之间自然又无法安生。
    而就算是最无知的百姓,却也知道赵黼的功劳之高。这样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又是皇室,若是归顺了辽国,对大舜自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如今听说赵黼归来,又认祖归宗,被册封为皇太子,顿时就如人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般,节下更加欢欣鼓舞,多放了几挂爆竹。
    虽有少数人质疑赵黼的辽人半血,可一旦敢提出异议,其他人便说:“大伙儿都知道,辽国皇帝把皇位捧在掌心里给殿下,殿下还正眼也不瞧一瞧,为此还被辽国皇帝囚禁了呢。他若真想不利于大舜,以他的能为,即刻登基成了辽帝,那云州又是他的地盘,于是先取云州,再拿京城,又有什么难的?但他并未如此,而是九死一生,千里迢迢地回来,可见心仍在我大舜。”
    又说:“当初也多亏了殿下,才能将辽人打的落花流水,两国才签订了议和,实在是个有功有德的好殿下,我大舜得此皇子君主,乃是天佑。”
    也有人道:“既然皇上都肯认了,自然是万无一失,不管如何,殿下回归,成为太子都是好事,倘若他真的留在大辽,两国又起争端,我等小民还不知骸骨丢弃何处,又哪里能似如今般安安乐乐地过太平年?”
    因此民众竟是喜闻乐见,十分快活。
    而对云鬟一事,却并不似赵黼身世昭示天下般众望所归了,有些各执一词。
    毕竟大舜民风迂正,尤其是那些理法学家,高名大儒等,最看不惯女子抛头露面之举,何况竟还混迹朝堂,身居高位?
    有人说崔云鬟胡作非为,祸乱朝纲,也有说她胆大包天,不似个女子,深辱妇德。种种罪名,不可胜数。
    那些见过云鬟、同她打过交道的,比如杨大人,夏御史,林国公府等,自然心里有数,见皇帝特赦,也为她喜欢。
    民间倒也罢了,不过是感叹惊疑于世间竟有这般胆大肆意的女儿家,细细打听她经手的案情,以及南边儿的种种……才知的确是个极有来历能为的。
    于是又纷纷说女孩儿尚且如此,那起大官很该汗颜羞愧,间或因为云鬟的女子身份,暗中不免又传些近绯色的小小猜测。
    只说朝中,仍有一些朝臣们对此腹诽纷纷。虽然如今正是年下大节,群臣也正是处于年节之时,不宜上书直谏,但却也有人暗中谋划,想要等年节过后,即刻弹劾此事。
    最为高兴的,除了那些听了奇事的升斗小民,则是那些梨园以及书肆等。
    听闻本朝出了这等奇异之事:明明是个花容月貌,娇生惯养的侯门贵小姐,打小儿经历坎坷,投水自尽却死里逃生,阴差阳错成为刑官,从此屡破奇案,步步高升……且据说又跟恢复身份的皇太子有些干系……
    听来竟比花木兰,杜丽君等更加曲折数倍,竟又是活生生地一则好戏文本子。
    因此不多时……竟编纂出好些戏文书画本子等暗中流传,暂且不提。
    只是这日,另还有一件大事发生,那就是沈相府被抄查之事。
    刑部门口的侍卫们,远远地见到一队人马飙风似的来到近前。
    细看不是别人,正是赵黼,身后跟着三四个禁军侍卫——乃是赵世怕他有失,吩咐近身跟随。
    其他几个,却是雷扬等人。
    众侍卫忙上前,又惊又喜,正有些不知如何称呼应对,赵黼早已经翻身下马,往内而去。
    里面儿也有侍官看见了,便飞奔入内通报。
    赵黼往内而行,雪后的刑部,白雪凛凛反光,威煞之气越重,他且走且看,不由想起昔日的种种情形。
    譬如他带云鬟第一次来到刑部的时候。
    那时他因记起鸳鸯杀一节,便强把云鬟留在身边儿,让她扮作自己的小书童,然而这无心之举,却仿佛跟此后之事不谋而合了——她竟女扮男装,进入刑部为官。
    心中恍惚之际,忽地见迎面两人走来,见了他,面色各异。
    赵黼定睛看时,不是别人,一个是季陶然,另一个却是阿泽。
    阿泽先冲到身边儿,抓住叫道:“六爷!我听说您回来了,还不敢当真呢。”又见赵黼好端端地,便笑道:“六爷倒果然是个福星,不管再怎么风大雨大,这不仍是过来了么?”
    想到当日在鄜州时候的初次相见,直到如今,又怎能是一句“风大雨大”可以形容的,心中感慨万千。
    季陶然也走了过来,拱手行了个礼,又歪头含笑看他。
    赵黼因见了故人,便暂时按捺心情,也向着季陶然笑了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季陶然道:“我知道六爷是个天生的魔星,就算再怎么七灾八难,也是打不死压不倒的……也不枉费妹妹为你受得那些辛苦。”
    阿泽在旁听了一声“妹妹”,触动心事。
    先前听闻“谢凤”乃是个女儿身,阿泽惊疑之下,不敢相信,待细细想通,却又捶胸顿足。
    想到昔日跟云鬟种种相处,怪道不管他如何丧谤,她都是默默地看着他,丝毫也不愠怒。有时候还会对他微微含笑……当时不解其意,现在想想,那笑里自是一种宽和了然之意,只怕她心里暗暗无奈地笑他呢。
    阿泽摸着额头,嘀咕道:“羞臊死人,你们都知道,我怎么却没看出来,还当面儿为难嘲讽,真是白长了这双眼睛……”
    其实当时在夜宿太子府那次,无意看见赵黼深吻云鬟的时候,就很该想到。
    只可惜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阿泽默默后悔。赵黼却对季陶然道:“你说什么?”
    季陶然道:“什么什么,一言难尽罢了。对了,你如何这会儿来刑部,可是有事?”
    赵黼道:“我是来找白尚书的,他人何在?”
    季陶然道:“来的不巧了,这会儿大概正和监察院镇抚司的人在沈府,应该还要过会儿才回。”
    赵黼这才想起来此节。
    可偌大的沈府,要查抄明白估摸着也要晌午了。以他的急性子,恨不得立刻奔去沈府找寻白樘,可白樘此刻毕竟是奉旨行事,沈正引又不是好对付的。
    赵黼心念转动,却并不前往,只抓着季陶然道:“你把方才的那句,解释给我。”
    季陶然道:“哪句?沈府?”
    赵黼道:“你说阿鬟受苦的事,自打我走了,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从头都跟我细细说一遍。”
    一来因回京时间太短,要谋划的事却太多,就算在宫内见了云鬟,也竟无暇理会别的……虽从赵世口中得知云鬟受伤非轻,其中详细却并不明白。
    白樘又不在,正好是个时间。
    季陶然哼了声,道:“六爷想知道么?好,我跟你说无妨。但你不如先告诉我,那睿亲王死了不曾!”
    赵黼道:“怎么?”
    季陶然道:“不怎么,我就是想在他身上戳个十七八刀而已!”
    三人进了厅中,季陶然含愠带怒地将发生之事跟赵黼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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