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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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4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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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平侯徐徐吁了口气,有心不答,然此时此刻,却又怎能仍旧缄默无言。百般思量,蓝少绅道:“此地并非说话之处。”
    赵黼陪着蓝少绅往后而行,目光所至的一草一木,皆都是往日记忆,如锥刺骨。
    勉强按捺止步,来至小小花厅里头,甚是隐秘之所。
    蓝少绅方道:“我离开之后,听说严先生身故了?”
    他所说自然便是严大淼,赵黼道:“不错。”
    严大淼有功于社稷,白樘亲请赵世决断此事,只说无疾而终罢了,故而他之真实死因,世人均不晓得。
    赵黼也未曾亲临此事,幸而有个季陶然是知情人。
    蓝少绅道:“严先生是不是死的蹊跷?殿下可知情?”
    赵黼便把自己所知同蓝少绅说明。蓝少绅听罢,面上似笑似伤感,道:“我原先便推测,严先生大概也是太极会的一员,如今听了殿下所说,越发确信几分了。”
    赵黼道:“这是为什么?太极会又到底指的是什么?”
    蓝少绅垂着眼皮,终于说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两句,分别是八个人,也是太极会的八位长老。”
    赵黼眯起双眼:“都是何人?”
    蓝少绅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能确定的是,我是其中的‘玄’。”
    赵黼道:“天地玄黄……你既然是其中一员,为何竟不知其他的都是何人?”
    蓝少绅道:“我们每次碰面,都会掩饰各自的身份,同时头戴面罩,说话之时亦改变腔调,太极会这般规矩,便是要杜绝八位长老私底下相互授受,彼此联系,在一些事情的决断上有失公道。”
    赵黼皱眉看了他半晌道:“既然侯爷是‘玄’长老,也算是位列前茅,为什么竟会选择逃离京城?”
    蓝少绅笑了笑,道:“我当初加入太极会,乃是机缘巧合,是以我虽然列位高,但从来极少出言决断,早就引发其他人的不满了。”
    赵黼道:“那你是如何加入的?”
    蓝少绅眼神暗沉了几分,低声道:“正是因为内子……昔日遭遇的那件事,我目睹内子每日含痛度日,心中激愤难当,恨为何世间会如此不公道,常在外喝的大醉……一日,便有个蒙面人问我要不要入太极会,太极乃是黑白之象,太极会所做,便是黑白分明,赏善罚恶,绝不手软,绝无姑息。我正苦闷无法,便答应加入。”
    后来,因为云鬟介入蓝夫人之事,阴差阳错解开了蓝夫人的心结,蓝少绅又手刃了那蔷薇杀手,从此又得麟儿,他先前的那种偏激心态自然便起了变化……
    赵黼道:“那你方才为何说严先生也是其中一员?”
    蓝少绅道:“严先生素来是世外高人的风貌,我又从未见过真面目,本不会疑心到他身上。只是听闻他忽然亡故,时机很是巧合,不觉有些联想。”
    蓝少绅停了停,又道:“ 且方才殿下说的那黑白太极子,我也曾有过。而严先生身故之前所说的话……却俨然是我在列会的时候曾听过的语气。”
    赵黼颔首,复问道:“这太极会,到底是正是邪?”
    蓝少绅道:“只能说,很难用正邪界定。”
    赵黼道:“那他们为何要对你不利?”
    蓝少绅道:“因为我已经不适合他们的会宗……”微微迟疑,蓝少绅道:“我把这些跟殿下说知,已经犯了大忌,恐有杀身之祸。索性再说一句也罢了,太极会看中的储君人选,从来都不是太子跟殿下您,而是……静王殿下。”
    蓝少绅还未说出赵穆的时候,赵黼便已经猜到了。等他说出来后,心底如月下荒漠般寂静。
    蓝少绅凝视他:“据我所知,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为静王殿下铺路了。所以殿下您的存在……”
    赵黼的存在,只是拦路虎而已。
    太子赵庄的大祭办完之后,云州凛冬已至。
    是日,头顶烈日炎炎,寒风却如刀子似的刮过人的脸,一行三十余人的驼队,摇摇摆摆地进了大辽都城上京。
    
    第480章
    
    先前睿亲王因料到赵黼会去云州,故带了属下众人亦往云州,谁知才守了一天不到,就出了意外。
    原来辽国方面来了使者,辽国皇帝萧西佐近来有些体弱,正派人来云州交涉,要急召睿亲王回辽都。
    萧利天原本想留在云州找寻赵黼,然而辽使催的甚急,只好离开。
    因此在赵黼进云州之后,萧利天正急匆匆地赶回辽都去了。
    两国议和后,这数月来,渐渐地有些行商之人,来往于云州跟辽都之间,贩卖些有利可图之物。
    眼见时局稳定,很快便有些商贸繁盛之意,原本出云州后便绝少客栈酒馆等,这数月来,也颇添了几处,成了一条有些规模的商道。
    上京的门口僚卫查过驼队的来往路引,并随行所带货物,见都是些绢丝绸缎等,并无差错。
    那领头的向导又偷偷地贿赂了一串珠链,两锭银子,当即便挥手放行。
    骆驼之上,赵黼抚摸着唇边的那抹小胡子,对旁边蓝少绅派了相助的那管事道:“我当这大辽会有不同,原来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
    管事陪笑道:“这也是惯出来的风气,当初有客商来往的时候,因为查的十分紧,那些客商为行方便,便拿银子等来贿赂,久而久之竟成了惯例。”
    此刻已经进了城,赵黼张目四顾,打量辽都风光。
    虽跟辽人打了十多年,这辽都上京,却还是头一次来到,却见建筑雄伟,街道宽阔,人来人往,商户繁茂。
    大舜地势辽阔,从南到北,风俗风物便有不同,赵黼是个纵横天下的人物,不知见过多少天底下不同的光景,此番见辽都如此,倒也觉着稀松平常,若不是方才进城门时候那些士兵的打扮不同,还当以为是在大舜的某个地角呢。
    大辽建国百年,辽元帝因慕中原的人物出色、历史悠远、物品繁华等,故而统一西北诸族后,便下令学习汉话,久而久之,诸族的人几乎都会舜国言语,各自族落的语言便式微了。
    如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除了偶尔有些听不懂的西域波斯话等,十有八九都在说大舜言语。
    跟随赵黼的这些人,虽扮作寻常客商之态,但却都是他的近身三十六骑中人,以及几个心腹,原本知道他要来辽都,虽不知有何所图,却都知道这是个虎穴,因此众人心中都警惕紧张。
    如今见竟是这个模样,倒是太平和乐,都各自意外诧异。
    毕竟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那向导领着众人来至相熟的客栈歇息。
    上京最宽阔的一条路叫做“开昌”,又命“御街”,用青石铺路,足够三架马车并行无碍,街道两边,住家,店铺,高楼,鳞次栉比,是最热闹南来北往的游人客商等均要经行见识的地方。
    这客栈便是大名鼎鼎的“开昌”客栈,因赵黼指明要在最热闹鼎盛的所在安歇,而这客栈,便是整个上京内最大的。
    来往人众,卧虎藏龙,南音西语,应有尽有,上到朝中重臣,下到贩夫走卒,随处可见。
    这客栈是做惯来往客商生意的,更因为这数月客似云来,比先前两国交战之时的冷落大为不同,此刻又见大宗客人来到,底下的伙计们一个个喜不自禁,跑出来殷殷勤勤地迎着招呼,又拉骆驼去喂。
    赵黼等原先未曾进门之时,已经见这四层楼高的客栈,沿街而立,从外头看虽大约只有舜都里云鬟那“谢府”的占地,然而因楼高且宽,显得十分壮丽气派。
    众人沐浴过后,又用了饭,因辽人汉化的很,辽都距离云州又近,是以饭食上也并无什么不妥当。
    次日,却是雷扬跟剩下数人亲自前来,却是装作贩马的客人,运了四十匹好马进城来做“买卖”。
    守门的士兵见是这许多马儿,个个膘肥体壮,便多问了几句,也并没什么妨碍,进了城后,也歇息在开昌客栈内。
    这客栈有个后院,一应客官的马匹牲畜,都分门别类地养在里头,照料的井井有条。
    两伙在楼中碰了面,却只装作不认得的。
    吃了早饭,赵黼便带了五六个属下自去街头上随意闲逛,雷扬跟剩下几个并不出去,只留心督促伙计照料马匹。
    将整个开昌大道走了一趟,走到尽头,却见前方天青云白,可见清晰的雪连山,一层层地铺展向天边,几乎脉络可数。
    而在山下,楼阁出外,却是绵延而立的城池楼阁,——却正是上京的皇宫所在了。
    赵黼瞄了几眼,心里正想着要再往前走去看看,便见一队巡城兵马从大道上缓步而来。
    那向导生怕有意外,便请他们重又沿路返回。
    如此又在客栈里耽留了两日,这两日里,赵黼每日也不过是出门乱走乱看,无事便在楼内,听些来往的客商闲话。
    这日终于下了雪,天冷的很,正在房间内看窗外飘雪景致,便听得外头有些嘈嘈杂杂。
    隐隐地听见有人道:“凭什么不叫我说,莫非我说的有误?如果那赵黼果然是我们郡主娘娘的骨血,舜人又欲杀他,为什么不叫他回来我们大辽?”
    赵黼猛地回头,这一句话似迎面甩来的石子似的,叫他说不出话。
    有两个侍卫守在身旁,各自捏了把汗。
    雷扬道:“我出去看看。”他开门走了出去,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瞧去。
    却见底下一个穿蓝的人正叫道:“我倒是哪一点说的不对?”
    被质问的那人,气得脸色通红,双拳握紧,道:“你、你……”却是个口拙之人。
    先前说话那人冷笑了声:“其实你不必答话,我也是知道的,听你的口音看你的相貌,必然是舜人了,你听我这般说,心里自然不受用。不过,若是放在以前,倒是可以拼个你死我活,可如今咱们两国议和了,大家太太平平过日子,又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们竟要眼睁睁看着赵世子死在你们舜国?也强如回到我们大辽?”
    在场的有一大半儿客商却都是舜人,听了这话,心中生刺。
    有人说:“你听得不过是流言罢了,我们皇帝陛下向来英明,只怕是有人居心叵测,以讹传讹中伤我们皇太孙。”
    另一个道:“说的是,如今太子陡然急病,必然是有人忌惮我们皇太孙,故意中伤而已!”
    先前那人又冷笑:“你们说来说去,只是不肯承认赵世子是我们郡主娘娘所生,倘若这个是真的,你们又怎么说?”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一个道:“是英妃娘娘所生又如何,毕竟也是我们大舜的皇子,凭什么要来辽国?”
    那人道:“不来辽国,难道死在大舜?”
    不等众人回答,这人大声叹道:“当初我们天帝在的时候,一次秋猎,因兴起走远了些,竟被叛乱部族趁机虏获,是我们郡主娘娘,不畏凶险,巧施妙计,将天帝有惊无险地救援出来,天帝亲口称赞,说是我大辽的明珠,可惜居然明珠暗投了。”
    这一番话说罢,有些知道内情的辽人,纷纷点头,有的道:“很是很是,可惜可惜。”
    那人又道:“怪不得那赵世子会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有智谋,他为大舜效力了十几年,如今却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唉,郡主在天之灵,必然也是难以安心的,故而我可盼着我们亲王殿下将郡主的血脉带回,我大辽才……”
    雷扬见此人这般聒噪,又听说的都是些让赵黼刺心的话,便想着要叫他住嘴。
    摸了摸身上,只怀中揣着几两银子,没奈何,才要拈一块儿小的出来行事,便听得身后道:“你干什么?”
    雷扬忙回身,却见是赵黼走了出来,他便把那块碎银子握进掌心,道:“此人甚是聒噪乱耳,我便想略施惩戒。”
    赵黼俯身往下看了片刻,忽地笑道:“管这些闲话做什么,可知有正主儿在等你招呼?”
    雷扬一怔,复一惊,忙抬眸往下看去,却并无异样,只先前那人还在底下夸夸其谈。
    正唾沫横飞,却有个辽人拉住道:“好了好了,不要只顾着嘴快,如今我们皇帝陛下宽厚、不理会这些,你便放肆起来,只若是给侍中那些人听见了,故意为难,又怎么说?”
    那人方才住嘴。其他的舜人不解,便打听是何意,店小二悄悄解释说道:“先前上京里不许我们私底下谈论郡主娘娘,若给侍中的耳目听见了,拉进衙门里,生死难说,近来因睿亲王殿下出面议和,才慢慢放松了。”
    雷扬听到这里,正蹙眉疑惑,转头看赵黼的时候,却见赵黼并未往下看,却是往上侧目。
    雷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一颤。
    竟见头顶三楼、对面儿的廊下,悄无声息地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青衣棉袍,同色帕子裹头,长眉细眼,竟是中年文士打扮,通身透着些儒雅气息,瞧着隐约有几分眼熟;另一个,却是个白净清秀的书童模样,两只眼睛骨碌碌地乱转,盯着赵黼。
    雷扬有些不认得,赵黼唇边微挑,竟似向着那“文士”一笑。
    三楼那人见状,也向着赵黼笑了笑,眉眼越发无害似的。
    但雷扬盯着这般容貌,瞬间却如同遇了雷击,原来他已经认出来这文士是谁人……竟正是那个堪称赵黼死敌、又是大舜叛臣的花启宗!
    就在雷扬惊心的瞬间,花启宗已经迈步绕过廊柱,竟像是从楼梯往下。
    雷扬反应过来:“殿下!”即刻便要戒备叫人。
    赵黼将他的手按了按,示意他不必着急。
    不一会儿,果然见花启宗自楼梯口下来,不偏不倚地往此处而来。
    雷扬暗暗屏息,眼带警惕盯着花启宗,不知他是几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又是何时来到。
    赵黼却浑然不惊,仍淡漠如许。
    直到花启宗上前,向着赵黼躬身行礼,口称道:“参见殿下。”
    赵黼打量此人,从鄜州生死之争,到云州城外一番血战,如今,却是以这种情形相见,真是时也运也,无法预料。
    赵黼道:“你来的真巧。”
    花启宗这才抬头,眼中仍有隐隐地笑意,道:“不敢瞒殿下,是特来寻殿下的。”
    赵黼道:“哦?”
    花启宗道:“无意听闻殿下进了上京,斗胆拜望。”
    赵黼叹道:“你的耳目真是异于常人。”
    花启宗道:“我毕竟跟殿下对手多年,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自然有些知殿下的性子。”
    赵黼挑眉:“你明明是百战百殆,还敢说知己知彼?”
    花启宗咳嗽了声,他旁边那书童却“嗤”地笑了出来。
    赵黼瞄了眼。
    那书童正一笑嫣然,被他淡淡一扫,脸上微红,往花启宗身后躲开了步,半藏身形。
    楼下人来人往,先前那吵嚷之人也不见了踪影,花启宗道:“殿下,屋内说话可使得?”
    当下,两人仍进屋内。
    雷扬仍十分警惕,便退到门边儿,那书童也跟他一样在门口垂手而立。
    此刻雷扬已经瞧出来了,虽是男装打扮,却是个容貌秀丽的少女,站在自己身旁,时不时抬眸瞥向赵黼身上。
    桌旁那两人对面而坐,赵黼道:“你如何知道我来了此处?”
    花启宗道:“亲王甚是放心不下,同我细说过一路的情形,叫我留意。我又知殿下是去了云州,便派人紧盯云州内外的动向,且殿下毕竟非寻常人,虽改头换面,仍是极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赵黼道:“哦,大意了。”
    花启宗道:“我看并不是,而是殿下并不怕被人认出来。”
    赵黼淡淡道:“你倒果然是我的知己。”
    “此事我尚未来得及跟亲王禀明,他若知道,必然喜欢,”花启宗道:“不过,殿下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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