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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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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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先前经历过王典之事后,程晓晴又说了自己的身世,求云鬟留她,便算是救命了。
    云鬟思来想去,留程晓晴在庄内其实也是使得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然而程晓晴对她而言,记忆最深的那段恰是她最不想记起的,倘若留在身边,自然便如一根刺一样,时不时碰到,也是难过。
    只是自然不能再赶她回去,倘若她家中真是那个情形,岂不是白害她去死?因此云鬟想了两日,便托了秦晨,让他留意鄜州城中、那行善积德的大户之家,看有没有寻丫头用的,给程晓晴寻个出路。
    秦晨倒也痛快,很快便找到一户胡姓的富户家中,云鬟便把程晓晴叫来,对她说明了,让她去胡家安身。
    程晓晴听了自是意外,仍恳求云鬟留下她,见云鬟意思已决,程晓晴才答应了,落泪跪别云鬟,陈叔又亲自送了她过去胡家,见果然是个殷善之家,倒也罢了。
    后来云鬟也听林嬷嬷提起过一两句,说程晓晴在胡家甚好,因她手脚勤快,人且伶俐,主人家很是称赞喜欢。
    云鬟听了,便也放心了。
    此刻见程晓晴回来,云鬟不想跟她相见,亏得她人在山石背后,因此两个丫头都不曾看见她。
    只听露珠儿道:“姑娘很好,手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妹妹向来可也好?”
    程晓晴笑着说好,露珠儿道:“这我就放心了,可知我也舍不得妹妹呢,恨不得你留下,同我做个伴儿也是好的。”
    程晓晴道:“我自也恨不得留下,只是没有福气罢了……是了,家里的太太对我很好,先前做衣裳剩下了些零碎布头,我瞧着不错,白扔了可惜的,就跟太太要了来,抽空就迹肆剿鬃樱抑雷先耸稚伲慌抡庑┎辉谝猓憬闳舨幌悠土粝隆褂辛剿歉宙宙指媚锏模么跛闶俏乙坏阈囊猓羰窍悠桶樟恕!�
    露珠儿喜道:“我近来正做呢,你竟这样有心?”
    程晓晴道:“我的针线粗,别的也不会呢,若不嫌,只凑合用就是了。”两个人说说笑笑,露珠儿便引着她,进房内坐着说话去了。
    云鬟只等两人都去了后,才站起身来,因不想见程晓晴,又知道露珠儿必然要领着她去找自个儿的,因此云鬟并不回房,又特避开花园,却往素来不常去转的偏院里去。
    素闲庄因人手少,空置的房间院落自然甚多,可拾掇的十分干净,偏院这边儿,从花园内引出来的甬道,地上都是鹅卵石铺就,走起来轻而无声。
    因今日天阴阴的,虽仍有些热,却不怕晒,云鬟索性漫步而行,随意四看。
    云鬟走了片刻,正看那围墙边儿上的大叶兰生得甚好,忽地听见墙内有人道:“好生古怪,我如何也想不通,怎么竟留我们在此,却要到几时才能回京呢?”声音颇年轻,有些焦躁之意。
    另一人笑道:“横竖四爷吩咐的,且安心留着就是,去哪里当差不是当差呢,何况此地清闲的很。”
    那年轻人埋怨道:“可知我最耐不住的便是清闲?四爷到底是怎么了,竟让我们在这儿看着一个小丫头?”他顿了顿,便又问道:“哥哥可知道四爷跟这里有什么渊源么?如何风哥哥也不透露半分的?”
    正说到这里,忽然轻轻一声咳嗽响起,墙内两人自然听见了,当下寂然无声。
    云鬟呆呆站着不动,她早听出那年轻些的声儿是“阿泽”,另一个却是阿雷。
    这倒也罢了,然而那一声“四爷”,却叫她恍然真个儿有种震雷在耳之感,只是尚未听完,就被咳嗽声打断。
    而院内两人听闻此声,便双双跳了出来,那阿泽人还未出来,早已经笑道:“如何一说到巽风哥哥,哥哥就回来了……”
    谁知话未说完,猛然见眼前站着的竟是云鬟,阿泽顿时停口,差点儿咬到自个儿的舌尖。
    那出声咳嗽提醒的,自然正是阿风,此刻站在云鬟身后不远,转头不悦地看了阿泽跟阿雷两人一眼,两个人纵然再老练,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错愕,阿泽的面上更是讪讪的,望着云鬟道:“你……咳,大小姐……”
    云鬟并不答话,只默默地望着他,阿泽被她明亮沉静的眸子这般一瞅,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毛。
    阿雷心中急转,自忖这小女娃儿年幼,纵然是听见了方才的话,只怕也不懂,当下便要说几句话来掩饰,不料云鬟一言不发,转身便要走。
    阿泽跟阿雷大为意外,两人对视一眼,阿雷便瞪阿泽,低低道:“都是你……”
    阿泽道:“我又怎么知道……不过这孩子好像并不懂……”
    两人心怀侥幸,面面相觑,才说到这里,便见云鬟止步,回头望着他们,道:“你们方才说的四爷,可是姓白的大人么?”
    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却把两人都惊了一跳,竟不知如何回答。
    云鬟看着他们两个的脸色,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当下也不等他们回答,仍是转身,竟沉默平静地自去了。
    在云鬟去后,那边儿巽风才露面,白了两个闯祸之人一眼,阿泽道:“这、这孩子果然认得四爷呢?”
    巽风冷道:“你还是不要管别人,自个儿多求四爷不知此事罢。”
    阿泽瞠目结舌,巽风哼了声,转身要走的功夫,忽然听见天边闷雷声声,犹如雷神驾着战车,极快地从远处滚到近前!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天色越发暗沉下来,几声惊雷后,一阵急雨随着狂风席卷而至!
    且说云鬟无意中听了究竟,便沿路返回,才走到花园之中,便已经落雨了,她信步到了花园亭子内避雨,却见眼前一片水幕交织,仿佛天地都浸润在雨水之中。
    她呆呆地站了良久,恍恍惚惚,心底滋味莫名,乍惊乍喜,乍暖乍冷,悲欣交集……竟无法形容。
    直到一阵风吹来,雨丝扑在脸上身上,一片沁凉。云鬟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一事,当下也顾不得外头雨下的正大,便忙迈步跳下台阶,沿路往书房而去!
    虽说一路上有游廊遮挡,当跑到书房之时,整个人却仍是湿透了。
    云鬟顾不得,远远扫了一眼,见书房的窗户果然尚开着,她便急急地跳到里间儿,信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要去书桌边儿上,却忽地猛然刹住脚。
    却见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人,见她进来,便抬起头来,此刻天色阴沉,室内更是暗如薄暮,少年的双眼澄亮似水,微微泛着凉意。
    
    第39章
    
    诗云: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话说云鬟为避开程晓晴,在外闲游之时,忽地来了一场急雨,她因心念一事,便急匆匆冒雨跑回书房里来。
    谁知才进了房门,抬头之时,却惊见一人坐在对面,虽年幼身弱,然却已有别样气势,这抬眸一瞥间,额角的发丝被风轻轻一撩,晃过那不笑的微凉眸子,直看的人的心也忍不住有一丝寒意陡然掠过。
    此刻门外仍是雨声喧嚣,哗啦啦地一片,仿佛倾倒天河一般。
    云鬟虽站在门内,却仍犹如人在雨中,通体冰凉,而满心满耳都是吵杂慌乱的雨声。
    猝不及防间,两个人目光相对,赵六盯了她片刻,忽地一笑道:“你是怎么了?难道也没有把伞不成?跟着你的丫头呢?如何也不理你?淋的这落汤鸡似的可怜模样儿……”他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云鬟跟前儿,上上下下打量。
    云鬟转头看他:“……六爷,怎么在这儿呢?”
    赵六见她头发湿嗒嗒地,小小地发髻像是被雨打歪了的菡萏,也随着向着旁边软软地倾斜,发丝却贴在脸上,却越发显得眉眼清晰,双眸更是清清若许,只可怜的,发丝跟衣裳上都滴着水,加上人小,越发惹人怜惜了。
    赵六伸手过去,便握住云鬟衣裳一角,竟轻轻用力一拧,雨水随着动作,哗啦流了一地。
    云鬟尚未反应过来,见他如此动作,整个人有些呆了,赵六已经围着她转了一圈儿,啧啧了两声,从怀中掏出一块汗斤,不由分说又擦向她脸上。
    云鬟忙后退一步,皱眉看他。
    赵六“噗”地一笑:“我有事打外头过,忽然见来了雨,便进来避一避,怎么,你不喜六爷过来?”
    云鬟道:“如何在这书房内?”因见屋内并无别人,心中自然疑惑,陈叔不至于随意把人请来此处,纵然请来,也该有个陪侍才是……
    果然赵六说道:“你那陈管家让我在厅上等候,我不耐烦,就随意进来瞧瞧看……无意就来到这儿,这是你的书房?你小小个人儿,只认得两个字倒也罢了,难道当真已经博览群书了不成?”
    云鬟听他说着,心头刺刺挠挠地,忽然一念意动,想到先前惦记的那事,她便顾不得理会赵六,只忙跑到书桌边儿上。
    却见笔架之后,挨着窗边儿,整齐地放着一叠书,此刻风裹着雨,自檐下侵袭过来,上头的一本书的书皮已经沾了几滴雨点,微微湿润了。
    云鬟忙翻了一翻,却见底下搁着本青色书衣的书,倒是并没沾着雨,她略松了口气,才要抽出来,忽然回头看向赵六,却见赵六果然正在背后望着她,双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之色。
    云鬟便撒手不去碰那书,只踮起脚尖,想把窗户掩上,她因一只手还吊着,身量又矮,竟十分吃力,手指勾了勾,也碰不到窗扇。
    赵六在身后见她探头踮脚的,这般不易,不由失笑。
    他竟走到跟前儿,于她身后探臂出去,轻易将两扇窗户掩了起来,因低头,却见云鬟在他身前儿,似被他拢住了一般,正有些意外而惊恐地瞪着他,两只眼睛便极圆的。
    赵六便垂眸道:“做什么?好没礼貌,也不谢六爷一声儿?”拍拍手,自顾自转身,目光望向桌上的书,便又问:“这些莫非都是你看过的?让六爷瞧瞧都有什么……”说着,便伸手要去摆弄。
    云鬟忙抬手,竟推到赵六腰间,因仰头看着他,说道:“六爷,你擅自闯到别人书房,已经是不妥当了,如何还要乱翻别人的东西?是何道理?”
    赵六见她虽是湿淋淋地,可却这般义正词严,竟忍不住又笑起来,把手上原先给她擦雨的汗斤兜头盖下,便遮住了云鬟的头脸。
    云鬟只瞧见他莫名一笑,然后眼前发黑,她一呆之下,忙举手把那汗斤子扯下来,只鼻端嗅到一丝异样气息——必是被他带在身上或者用过之故,云鬟一愣,继而怒道:“你做什么?”
    赵六见她小脸猛然涨得通红,便笑吟吟道:“你急急的回来是为了什么,总不成是因为听说六爷来了,所以忙着回来见我……宁肯淋雨么?”
    先前他不期然闯进她的书房,又拿汗斤子“动手动脚”,又来关窗把她拦在里头……如今又要翻自己的书,且帕子盖脸这样无礼,云鬟又惊又怒,又听了这样呕心的话,越发气急败坏,当下便把那汗斤用力扔向他身上:“赵六爷该走了!这儿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赵六举手将帕子兜住,竟捏在手中,忽然若有所思说道:“小丫头,你为何……总敌视六爷一般?”
    此刻因窗户关上,室内越发阴暗,他的脸暗暗淡淡地在阴阴地影子里,勾起云鬟各色心病,起初因惊怒交加,忘了别的,如今才想起来,当下也不回答,只疾步走到门口,大声道:“来人,来人!”
    然而此刻雨大,声音传入雨中,却又被铺天盖地的雨水压了下去,云鬟叫了两声,不见人来。
    身后,赵六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无奈地叹了声,说道:“六爷好歹也算是救过你性命的,何至于一见到就这般,跟避猫鼠似的?”
    云鬟只不去理会,目光一动,却见廊下,是露珠儿跟程晓晴两个一前一后出来。
    云鬟莫名松了口气,而那两个丫头正说笑着,程晓晴先看见她在此处,当下对露珠儿说了一句什么,两个人才忙敛了笑,飞快地来到此处。
    云鬟见晓晴手中拖着一个茶盘,里头是一盏茶,便喝道:“你们都去哪里了?如何也没有个人在这儿看着,若是给些闲杂人等进来胡闹……可如何是好?”
    露珠儿跟程晓晴面面相觑,见她疾言厉色,都不知是怎么了,露珠儿怯生生道:“是陈叔吩咐说……小六爷来了,让我们好生招呼,不可怠慢……”
    此刻赵六已经走到门口,云鬟见他靠近,忙又退开一步,冷冷觑他。
    赵六同她目光一对便道:“人儿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还会指桑骂槐呢?——你这地方难道有稀世的宝贝不成?当六爷稀罕在么?六爷这会儿就走,用不着你这小丫头来挥三喝四!以后都再也不来了!”
    赵六说着,便翻了个白眼,迈步出门。
    此刻露珠儿跟程晓晴正站在门口,晓晴正端着托盘,听赵六动怒,又见他出来,因惴惴地唤了声:“六爷……”
    赵六看也不看她,只喝道:“滚!”竟自一拂手,只听得“哗啦”一声。
    露珠儿跟程晓晴双双惊呼起来,原来是赵六这一挥间,竟把那托盘打翻了,茶盏在程晓晴身上一碰,旋即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可赵六视若无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竟走了!
    露珠儿吓了一跳,忙握住程晓晴的手:“你怎么样,烫伤了不曾?”
    程晓晴摇头,云鬟大为意外之余,几乎气怔,赵六如此嚣张,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跟赵黼如出一辙,她迈步出来,待要说两句什么,然而他已经去了。
    云鬟只摇摇头,心中道:“果然是他!这不如意便不管不顾发作起来的性子……”咬了咬唇,磨了磨牙,却终究不曾出口。
    云鬟转头,见程晓晴跟露珠儿站在一处,都有些不知所措,云鬟便看晓晴:“可烫伤了?”
    晓晴忙摇头:“姑娘放心,好端端的。”
    云鬟见她半边身子被茶水湿了,便道:“你如何却来送茶呢?”
    晓晴十分不安,小声说道:“我因无事,便陪着露珠儿姐姐走一趟……不想竟触怒了六爷……姑娘,我可是给你惹事了?”
    云鬟皱眉:“不必理会此人。”又叫露珠儿带晓晴下去收拾。
    此后,云鬟唤了陈叔来,问起今日之事,果然如赵六所说,他乃是来避雨的,当时偏云鬟为避开程晓晴躲到了偏院,故而露珠儿等都没找见她。
    云鬟听了便道:“此人身份虽然特殊,然而我们是安分守己的人家,跟他们军中更是井水不犯河水,陈叔你大可不必如斯敬畏他们,他以后不来则罢,若还是来,万万不能由得他四处乱走,也只以礼招呼罢了,很不必过于厚待。”
    陈叔忐忑地答应了,白日赵六来时,陈叔的确是“如临大敌”,因他知道这少年身份是极不同的,又是军中的人,上回因王典之事又且看过他的手段,故而敬畏有加,果然如云鬟所说,半点儿也不敢怠慢如今听了云鬟这般说,陈叔心想:“虽我们安分守己,但行伍出身,做官的人,若真的有些不良之意,我们又如何应付?且这小六爷看着也不像是坏的,手段又高,本也可算个靠山,只可惜小主子跟六爷脾气不对,唉,只盼以后这位神少来我们庄上,两下相安就是了。”
    不多时,程晓晴便来告辞,云鬟只让露珠儿送她。
    这一场雨到了晚间才淅淅沥沥停了,空气里的燠热倒是散了些。
    夜间,云鬟洗漱了,正欲安寝,露珠儿因拿了一双绣花鞋出来,便对云鬟道:“姑娘你看,这绣的可好不好?”
    云鬟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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