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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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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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年休之前,刑部之中,也接连发生了几件大大小小的事。
    第一件头等大事,便是白樘从刑部侍郎,被正式擢升为尚书,这本是众望所归、也都心照不宣的,但当旨意真正下来那一日,刑部上下仍是欢天喜地了一番,这在通常都是肃然清寒的部里却是极少见。
    在这件大事之下的另一件小事,却是跟云鬟相关的,却竟是升为正六品的刑部主事,却是补了先前齐主事的缺。
    至于这第三件事,则是周天水从外地回来了,因许久不见,自然更有一番喜欢情形。
    此日,云鬟把几份案册递给书吏,抬头时候,忽地见一人立在门口,着一身军服,眼神锐利,下颌的胡茬,透着微青之色,正是张振。
    云鬟起身道:“张都司何时来到?”
    张振打量着她:“才来,你可在忙么?”
    张振是斥候出身,眼神何其厉害,纵然被人打量对云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可被这样的人照面儿细看,仍是不自在的很。
    云鬟便道:“尚可。都司可是有事?”
    张振进门来,四处打量了会儿,落座道:“无事,只是来看看你,听闻你高升了,还未当面相贺过呢。”
    云鬟离他有一丈之遥,陪站着道:“多谢。”
    张振见她无喜无怒,面色如水,气质清冷,却有种雌雄莫辨之意,若非他亲眼所见,又向来相信自己的心性眼力,必然会当那一日陪赵黼去将军府的“丫头”,是他错看的呢。
    
    第347章
    
    张振心底啧惊思量,忽地又想起另一事,便道:“向来并没得空问谢主事,上回在街头遭遇那饕餮一节,谢主事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制住了那凶兽的?此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排遣不得。请务求为我解惑。”
    云鬟待不同他细说,又恐张振始终惦记此事,越发不得清静,因说道:“是因为有一次,我曾见那兽走出来,也听见了那觱篥声,故而暗中学会了,当时其实也并未有把握,只是试一试,侥幸奏效罢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张振也从别处打听过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才自相信。
    张振点头笑道:“这觱篥我是知道的,西域各国里曾有此调,我朝却鲜少听闻,只是……谢推府只听闻一次便即刻记住了,又能自己学得十足相似,真乃奇才,匪夷所思。怪道我又听闻,昔日曾在圣上跟前儿独立恢复那山河地理图,起初我还只是疑心他们夸大呢。”
    云鬟道:“误打误撞罢了,委实不值一提。”
    张振见她始终冷冷清清,一笑起身,竟徐步走到身前,才又说道:“先前因为舍妹之事,我心里恼怒,无意曾几乎伤了主事大人,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云鬟道:“已是过去之事,且也早得了料理,都司也不必放在心上。”
    张振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生恐你因此仇恨了我。”
    云鬟道:“不敢。”
    张振点点头,他毕竟身量高大,垂眼看去之时,只见眼前之人秀眉微扬,长睫静默,更见眉目如画。
    因站得近,隐约嗅到身上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并不似是香粉香袋等物,反像是天生天然。
    人虽在跟前,却似真似幻般地,张振竟一时竟失了言语。
    沉默之中,云鬟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沉声道:“都司可是要去么?”
    张振方道:“啊,是该去了。就不扰谢主事,改日得闲,必会亲临府上拜会。”
    云鬟眉峰微动,道:“多蒙不弃,随时恭候罢了。”
    张振一笑,又瞥过去,见她静默立于门首,玉立亭然,无惧无忧。
    且说张振离开房中,往外而行。
    才走片刻,便见前方有两人站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个正是巽风,同他说话那个,面容清秀,身量中等,张振却并不认得是周天水。
    巽风跟周天水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人物,张振才一现身,便都知道了,不约而同地停了口。
    张振见他们两个脸色郑重,仿佛是在说什么要紧的事,见他来了,却有些戒备之意。
    他却只做不知的,自顾自到了跟前儿。
    巽风做了个揖:“张都司如何在此?”
    张振道:“来探望谢主事。”
    巽风眸色微动:“可是有事?”
    张振道:“没什么,只过来打个招呼罢了。”拱手一笑,向着周天水一点头,便自去了。
    张振去后,巽风沉吟未语,周天水却道:“怎么兵部的人来找小谢?”
    巽风道:“不知道他是何意。”
    周天水道:“我知道这个人,是有名的斥候教官,眼力是最不错的,只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要提醒提醒小谢。”
    巽风也有此忧虑,见她主动这般说,正合心意。
    此刻左右无人,巽风便又对周天水道:“你方才所说,果然是真……没别的法子了么?”
    周天水道:“我在滇南求守了这许久,何况我又不是别人,若真能想出法子,难道还要瞒着?再者说,他们二老也是极想侍郎、尚书……”
    巽风忽地咳嗽了声,周天水会意停口,回头却见角门处,是阿泽跟任浮生两个追追斗斗地极快奔来。
    阿泽远远看见,便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还要特意避着人?”
    周天水目光略恍惚,嘴角一挑,又跺脚道:“谁避着人了?只管瞎说,你过来!”
    巽风却喝道:“你们又在乱跑什么?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阿泽本要跟周天水说笑,见巽风满面肃然,却不敢开口了。
    周天水怕他当真动怒,劝道:“横竖都快年休了,让他们高兴高兴也使得,不用只是这般。”说着,暗暗扯了扯巽风的衣袖。
    巽风脸色缓和了几分,叮嘱说:“在外头闹便闹罢了,只别跑到里头去,留神给尚书看见。”
    阿泽跟任浮生双双答应,又因他们知道周天水素来的心意,见他两个人私下里说话,生怕搅扰了,于是又飞快跑的不见。
    目送两人身影离去,巽风眼中,那重重忧色又透出来。
    周天水温声劝解道:“巽风哥哥,你别太忧心了,虽则暂且并无好法子,但是……兴许以后就想出来了,也未可知呢。”
    巽风知她宽慰之意,便答应了,心中却仍是沉郁难解。
    周天水暗暗打量,本还有些话要跟他说,只是如今却并不是个好时机,于是只好咽下。
    且说张振离开了刑部,自转回兵部而去,心中却想:“很是古怪,那日他女装打扮,分明是个清秀出尘的绝代佳人,可如今扮作男装,又看不出什么格外蹊跷,难道此人可男可女不成?”
    又想:“赵黼素来是那个心高气傲、目无下尘的脾气,对他竟是另眼相看,非比寻常,可是以赵黼的性子来说,绝不会对个男人这般亲近,所谓‘爱才’之说,别人或许能信,却如何瞒得过我?难道……这谢主事真是个女子,若如此,赵黼对他似猫儿见鱼般的姿态,才可解释。”
    张振竟寻思了一路,过坊街的时候,正当年下热闹,街头上有商户舞狮子,放炮仗,许多百姓笑呵呵围着看。
    张振也随看了片刻,正要走开,却见有个熟人从前路而来,也是边走边四处赏玩。
    这人却是兵部的一位石主事,素来相熟,张振刚要同他打个招呼,忽地心头发寒,那将出口的一声便叫不出了,忙举头四看。
    张振斥候出身,目光犀利,反应且极快,一扫之间,即刻发现端倪,却见人群之中有一道灰衣身影,虽看似是夹杂着其中看热闹,实则是向着石主事的方向靠近过去。
    起初张振还只觉此人行动异样,谁知那人越来越近之时,袖底一闪,竟有一抹雪亮晃过。
    张振见状大惊,然而那石主事却并未发觉异样,自顾自东张西望,慢吞吞地,浑然不知死神将至。
    正在那灰衣人手腕一抖,狠狠刺向石主事之时,眼前一花,有个人及时挡了过来,闪电般一掌拍出。
    灰衣人倒也敏捷,脚下一转,竟撇下张振,又再度袭向石主事。
    张振大喝道:“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探臂出去,竟擒住那人腕子,微微用力,只听得喀嚓一声,手腕已经断了,匕首跌在地上,当啷一声。
    石主事在张振身后,忽见有人挡在身前,尚且不知怎地,看见匕首,才大惊起来。
    那灰衣人见势不妙,左手一挥,把旁边一名过路百姓拉过来,撞向张振,逼得他只能松手。
    这会儿正处在闹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动手竟十分不辨,张振又怕伤及无辜,便大声叫道:“都且闪开!”
    旁边的百姓也都发现不对,忙尖叫着四处逃开。
    可张振虽然喝退了周围百姓,然而那灰衣人见势不妙,早往后跃起,趁着人群混乱,逃之夭夭了。
    张振虽还想再将那人擒住,可现场如此混乱,又怕这贼人尚有同党,只得作罢。
    那石主事惊得呆了:“张都司?”此刻才认出是张振。
    张振回头道:“可无碍么?”石主事瞪大双眼,此刻仍恍若梦中。
    顷刻间,巡城兵马赶来,便问发生何事,周遭许多百姓围看,张振便将有杀手欲行刺之事说了,又描绘那贼人的形容打扮。
    石主事呆呆愣愣,对张振道:“张都司,你可看清楚了?我向来跟人无冤无仇,怎会有人来刺杀我呢?是不是有误?”
    张振啼笑皆非,道:“你尚且做梦呢,若不是我拦的及时,这会儿你已经横尸街头了。”
    石主事面如土色,颓丧不语。
    张振暗中便又问他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石主事只是摇头,张振灵机一动,忽然说道:“有了,这件事交给一个人,包管便会水落石出。”
    石主事呆问:“是什么人?”
    张振道:“正是刑部的谢主事。”
    石主事却也听过“谢凤”其名,毕竟一名地方微官,进京不到半年,名声鹊起不说,即刻又升了官,是以他们众人私底下也时常谈论此事。
    石主事忙道:“是那个揭破隋侍郎亲妹被害案,又于圣上跟前恢复了山河地理图的谢推府?可是为此惊动刑部,只怕太兴师动众了?”
    “可不正是此人么?”张振又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如何叫做兴师动众?”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刑部而来。
    谁知这次却扑了空,此刻云鬟并不在部里,张振略有些失落,那负责接他的陈主事道:“张都司不必着急,叫我说,不如且到大理寺报案,毕竟此事涉及朝廷官员,何况如今大理寺里,也多了一员好手,必然不会让张都司失望。”
    张振知道他说的是白清辉,有道是“虎父无犬子”,且白清辉跟“谢凤”都是会稽出来的,倒也的确是个不错人选。
    临去之时,张振又问:“那谢主事到底去了哪里?”
    陈大人道:“先前因崔侯爷亲自前来,据说有个棘手的案子,尚书便把谢主事叫了去,似吩咐他负责主理此事,因此是跟崔侯爷一同出门公干去了。”
    
    第348章
    
    话说云鬟跟着崔印出了刑部,竟是急急地往尚武堂的方向而去。
    崔印从来都是个最讲究的人,但凡冬日出行,一定要乘坐马车,狐裘暖帽,手炉清酒,丫头小厮,一应具全。
    然而今日,崔印却只穿着一袭银狐里子棋盘领的长衫,带着两名侍从,顶风冒雪地骑马而来,简陋的如同出逃一般。
    其实也不怪崔印着急,只因为事出突然,且事情更是万分火急。
    因为崔承出事了。
    云鬟原本也不知详细,先前她好歹送走了张振,才松了口气,就听见白樘传唤。
    进了堂内,白樘却只淡淡地吩咐叫她跟着崔印去,并未说所为何事。
    路上,崔印不顾风冷冲喉,便断断续续向她说明事情原委。
    原来,崔承此刻已经自尚武堂进了军中,跟着一名姓邓的年青校尉历练。
    前几日,因到了年底,尚武堂便有一场每年必有的比武大会,邓校尉他们这些“前辈”,也自会回来捧场,他们并不参与比斗,只是在演武场上旁观罢了。
    谁知好端端地比斗之中,邓校尉忽然不知为何跳了出来,站在台上,大声道:“如此比斗,有些无味,不如我们这些老人做个样子给他们。”
    众人不解此意,邓校尉便指着同来观看比试的一名叫做董锥的郎官,道:“不知道董大人愿不愿意跟我过招,给他们开开眼界?”
    这董锥正抱着手臂在看,忽地听邓校尉主动挑战,便笑道:“我自然是比不过,委实不敢动手,还是放他们自在比试罢了。”
    谁知邓校尉不依不饶,越发言语挑衅道:“不要畏畏缩缩跟个娘们儿似的!是男人,就拿兵器!”
    当着满座许多人的面,董锥十分为难,可底下又有些好事之徒跟着起哄,董锥笑着摇头,也站起身来。
    崔承在旁看着,很有些意外,他隐约觉着邓校尉今日行事似有些莽撞,可毕竟比试并非儿戏,何况他也以为邓校尉是一时手痒,倒也不忍心开头相劝拂他的兴。
    又听得众人欢呼鼓噪,于是也只耐心等看高手过招罢了。
    此刻董锥无法再退,只得从架子上取了一根长枪,邓校尉也自捡了一根,仍是冷笑道:“今天就跟你分个胜负,看看谁才是真男子。”
    说话间,两个人就此在台上比试起来,只见双枪挑斗,嚯嚯有声,枪花乱舞,委实精彩。
    董锥跟邓校尉你来我往,各展其能,战了足有十数招,邓校尉一直都咄咄逼人,董锥仿佛到底是稍逊一筹,每每后退,幸而虽然有些窘迫,却也能够自保无事。
    如此又过几招,人人都看出董锥似有些不敌邓校尉。
    忽听邓校尉道:“有种不要一直躲罢了!”
    长枪如同狂蟒出洞,邓校尉大喝一声,身子腾空而起,使出一招“苍鹰缚兔”。
    底下董锥仍是步步后退,枪花乱舞,要将他逼退,怎奈邓校尉气势惊人,雷霆万钧似的直扑下来。
    董锥仿佛慌了,脚下后退之际,谁知身子撞到了背后的栏杆之上,他一下卡顿,惊而回头去看,却冷不防手中长枪也随之晃动……
    电光火石之间,邓校尉人在空中举枪将落,身形已经无法改变,眼睁睁便见董锥手中的长枪摇晃,竟直直地扎入了邓校尉胸口。
    邓校尉的坠扑之势何其厉害,顿时从前胸扎到后心。
    刹那间,董锥手中整个枪头跟抢柄,都是血红的了!
    那董锥正慌地乱看身后,察觉手中长枪有异的时候已经晚了,大惊回头之时,那邓校尉已经惨叫一声,人坠跌之力,竟把董锥的枪带的落在地上。
    董锥无法相信,叫道:“邓校尉!”忙放手,冲了上去扶住。
    此刻底下众人,不管是将官还是学生,都也被这惨烈惊魂的一幕镇住了。
    崔承跟几个素昔跟邓校尉交好的震惊之下,纷纷跳上台子,便欲抢救。
    只可惜邓校尉伤的着实厉害,只怕是大罗神仙在此,也是回天乏术了,果然也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一命呜呼了。
    云鬟听了个大概,便问崔印道:“原来是比武出了损伤,只是这跟……小公子又有何干系?”
    两个人相谈之间,已经到了尚武堂,双双翻身下马。
    崔印走到云鬟身旁,便道:“我也甚是不解,今早上才有人去府里找我,说是印儿出事,十万火急。”
    崔印听说,本要第一时间便赶来尚武堂查看究竟的,只是来送信的那个,却是崔承的好友,因低低叮嘱说道:“承弟被关押起来之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快去刑部找叫谢凤的主事大人。我因心想着,我去找未必得行,故而才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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