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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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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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云鬟耽搁于太子府之时,季陶然因惦记着跟她约好了的,见她有事不回,他自己又有个空闲,便骑马来至京兆府,同相熟的主簿说了,自去书库里翻找昔日的卷册履历。
    找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翻出了一份破烂卷册,才要看时,眼前的书架忽然摇晃起来。
    季陶然吃了一惊,还以为是地动了,不料那书架轰然倒了过来,端端正正地便把他砸到底下。
    灰尘落下来,迷了眼,那架子又重,季陶然几乎喘不过气来,正闭着眼睛乱摸,动弹不得,便听到有个声音喝道:“是什么人!”
    季陶然听得那声音熟悉,忙挣扎叫道:“世子,救我!”
    
    第310章
    
    赵黼跳上前来,握着书架,轻轻用力抬起。
    季陶然双目刺痛,无法看清眼前,只觉着得了自由,忙飞快地爬滚了出来。
    赵黼才将那书架放下,外头有人听见动静,便也赶了进来,见此处一派狼藉,忙问究竟。
    季陶然迷了眼,只顾流泪:“不知怎么,这书架就倒了。”
    有个书吏道:“想必是推摇的厉害?或者不慎跌倒撞翻?”
    季陶然摇了摇头,众人彼此相看,不知怎地,只好重又去把书架扶了起来。
    赵黼站在季陶然身旁,见他面上有些灰尘,因泪冲出来,把脸上冲出两道明显的痕迹,看着甚是可笑。
    正季陶然觑眯着眼,掏出帕子来擦拭,赵黼忍不住道:“别胡揉乱搓了,想瞎了不成?这个你用水洗方好。”
    书吏们听闻,便分了一个人去打水。
    季陶然又竭力眯缝眼睛乱瞅,道:“我方才找了一本卷册……”因看不清,便蹲在地上,胡乱摸索,连翻了几本,却都不是。
    此刻书吏们齐心协力,把那坠落的册子都又重新捡拾,整理妥当。
    赵黼冷眼旁观了会儿,又扫了几眼,就从旁边儿一堆书底下扯出一本来,拿在手中翻看。
    此刻季陶然回头洗了脸,擦了双眼,正欲又找,赵黼把手中的书册递过来:“可是要找这本?”
    季陶然一怔,接了过来定睛一看,满面喜色:“正是!多谢世子!”
    不料才翻了几页,忽然却发现有一页竟是被撕了去的。
    季陶然顿了顿,前后看看,十分疑惑,便问书吏:“这是谁撕去的?”
    众人围上来看了半晌,都摇头说不曾撕毁,毕竟这是京兆府入库的卷册,等闲岂敢毁损。
    正狐疑之时,赵黼拉着季陶然走到旁边,问道:“你拿着这破烂册子,在找什么?”
    季陶然道:“是……谢推府托我找些东西。”
    赵黼便阴沉了脸,冷笑道:“原来是跟她相关,那就当我没说。”说完之后,仰头负手,踱步自去了。
    季陶然原本不在意,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册子,忙便追了上去。
    两个人出了书库,站在门首,赵黼四处打量,半晌才回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季陶然问道:“世子如何在这里?”
    赵黼道:“我正经过,听说你在这儿,想叫你一起去喝酒。没想到……”
    季陶然道:“世子可看见什么了?”
    赵黼哼道:“我看见什么了?”
    季陶然掂量着手中那卷册:“这上面撕去的一页,断口很是新鲜,且方才那架子无缘无故便倒了下来,我怀疑……”
    赵黼见他这般说,便笑道:“不用怀疑了,你这呆子,若不是六爷天生是你的福星,这会儿你只怕已经死在那架子底下了。”
    季陶然紧张起来,忙抓住他道:“世子,你果然看见了?”
    赵黼推开他的手,扭头道:“如果这件事儿跟那谢什么的没有关系,我就什么也看见了。如果跟她有关系,六爷就是瞎了,哼。”
    季陶然见他这般,不由道:“这是怎么说?你……你跟谢推府闹了别扭?”
    赵黼喝道:“闭嘴,谁跟她闹别扭了?我也没这个闲心,我忙着呢。”
    季陶然思忖片刻,道:“她额头上的伤,到底是怎么留下的?”
    赵黼听问,便狠狠地瞪了季陶然一眼,眼中的恼意怒意四处飞溅似的,转身快步下了台阶。
    季陶然忙追上去:“世子!”
    赵黼脚下甚快,季陶然追了两步,忽地觉着腿上有些疼,原来他方才被书架砸到,先还不觉着,这会儿才试出身上有些麻痛,蹦跶着追到京兆府门口,才勉强追上赵黼,不顾一切地握住手臂。
    赵黼抖了抖,却并没用十分力,又斜睨季陶然道:“你干什么?别乱拉扯,不然连你也打。”
    季陶然吃了一惊,双眸圆睁,又惊又疑地瞪着赵黼。
    赵黼迎着他诧异的目光,心里泛出无限懊恼,正要甩开他,忽听季陶然道:“世子你方才说……想同我一块儿喝酒?”声音竟极平静。
    这回,却换了赵黼诧异。
    且说在太子府中,丫头紫菱将昔日之事般般件件同云鬟说罢,见她始终心平气和之态,不由地去了戒心,又道:“我起先也觉着是夫人多心,后来……便真的有些不对呢。比如有一天半夜,还看见窗户上一个鬼影,披头散发,仿佛在看着我们呢……”
    紫菱说到这里,便吓得握住脸,又小声道:“所以这不怪夫人乱闹,实在是吓人的很,能保住孩子已经是极难得。夫人原本也不想声张的,只是怕哑忍下去,或许会更生出些可怕的事来,就更加没有人信了,大人,求你一定要查个明白。”
    云鬟思忖了会儿,道:“平日里对夫人的饮食之上,可留心的紧么?”
    紫菱道:“这是自然了,自从夫人有孕,便分分地不敢放松,但凡有吃食,都要让小丫头珠儿先尝过后才能进食。”
    云鬟道:“那……那日珠儿可也喝了那保胎药了?”
    紫菱愣了愣,旋即道:“这个、这个倒没有……”
    云鬟道:“我听说夫人服用调理身子的保胎汤药已经有些日子了,难道都不必让珠儿试过?”
    紫菱张了张口,忐忑道:“有、都要试过,只是……毕竟珠儿没有身孕,怕检验不出好坏,所以那次就没有让她……”说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自觉前后的口吻似有些不一了。
    果然云鬟道:“既然没让她试过,如何夫人就知道汤药里有毒呢?”
    紫菱深吸一口气,神色张皇起来。
    云鬟道:“姑娘要信我,据实相告,我才好着手调查,若姑娘总是隐瞒,只怕我也不过是白来一趟。”
    紫菱闻听,面上发红:“夫人……夫人是乱嚷的……”
    云鬟道:“此前夫人喝药,可也有乱嚷过?”
    紫菱无言以对。
    云鬟也不追问,淡淡道:“既然姑娘不肯说实话,我先告辞了。”
    紫菱见她要去,忙拦住,又见安顺在外头,便含泪低低说道:“并不是奴婢不肯说,只是……求您万万别告诉太子妃这事,只因、只因府里的人都不管这件事,所以我跟夫人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只为让太子跟太子妃重视此事罢了。不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眼中坠泪求道:“若是您透露出去,奴婢也只有一死了。”
    正在此刻,便听得里头有人轻轻咳嗽了声,继而说道:“这不过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想出的自保法子而已,若有人要你死,就是也要逼我死呢。”
    云鬟抬头,便见皇太孙的侧室李夫人从内走了出来,虽是怀有身孕,并没浓妆艳抹,但目含秋水,肤若凝脂,姿色风韵无不绝佳。
    李夫人凝视云鬟:“早就听闻刑部新进的一位推官,乃是个百里挑一之人。谢推府果真叫人耳目一新。”
    云鬟垂首道:“夫人过奖了,下官惶恐。”
    李夫人温声道:“我不过是个侧室而已,谢推府却是堂堂地朝廷命官,很不必对我如此恭敬。”
    云鬟不语。
    李夫人端详了她片刻:“谢推府其实不必迟疑顾忌,好不容易请了您来,自然要有个结局方好,正如这丫头所说,若非被逼的走投无路,又怎会用那种不堪的法子?我跟腹中孩儿的性命,就都托付您的手上了。”
    李夫人屈膝行礼。
    云鬟忙道:“不可!”
    紫菱也忙起身帮着扶住,又赌咒发誓道:“只除了这件儿,其他再无不实。”
    云鬟对上李夫人盈盈双眸,终于道:“夫人放心,今日所得,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并不会往外泄露。”
    李夫人含笑道:“多谢。我承谢推府的情了。”
    既然李夫人醒来,云鬟不免又问了她两句话,李夫人态度坦然,不卑不亢,所答之中也并无什么隐匿不实等言语。
    见时候不早,云鬟便暂且告退,李夫人命紫菱送出院子,安顺亲自送她往外,正沿着廊下而行,却见前方,静王妃沈舒窈跟一个人正缓步而行。
    云鬟乍然看见这一幕,霎时间就似时光在眼前翻天覆地,几乎就停下步子。
    沈舒窈身边那人,云鬟也并不算十分陌生——皇太孙妃万氏,在前世太子尚得势之时,她偶尔会前去江夏王府。
    云鬟有时候便会见到沈舒窈跟她一块儿而行,“相谈甚欢”似的模样。
    云鬟因自知身份,等闲便不去人前晃眼,尤其是在有外客来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便只在自己房中。
    可在那偶然相遇的几次里,她眼中的万氏,看着她的时候,眼底似有些莫名的怒意跟鄙薄之意。
    云鬟竟不知这从何而来,毕竟她极少跟这位皇太孙妃相见,就算见了,也不过是规矩见礼,自忖从不曾有什么失礼之处。
    想来想去,多半是因为她当时的妾室身份,因此才轻视怠慢罢了。
    故而此刻在太子府看见了这原本极熟悉的一幕,云鬟乍惊之下,心中却又是滋味莫名。
    原本是江夏王妃的沈舒窈,成了静王妃……但是这幕场景,却仍是出现了,造化真真奇异之极。
    两下相遇,云鬟便站住脚,垂首往旁边肃立,恭候两位过去。
    万氏因知道太子妃请了刑部的人来,正是为了查李夫人“汤中下毒”之事,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却毕竟没说什么。
    沈舒窈也淡扫了云鬟一眼,眼中透出几分若有所思之意,却也并没出声。
    两位女眷缓缓进了内宅。
    安顺送云鬟出外:“方才那位是静王妃,谢推府大概是没见过罢?”
    云鬟道:“的确是第一次见。实在惶恐。”
    安顺见她虽说“惶恐”,面仍平静似水,便笑道:“静王妃可是没得挑,我们这府内,这几位主子,她竟都能说得相合。”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不管万氏还是李夫人,沈舒窈都应付的妥妥帖帖,她也的确有此等手段。
    云鬟回头看了一眼,此刻静王妃跟万氏早进内去了。
    回首之时,云鬟闭了闭双眸,心底浮现如此一幕:
    半年后,万氏无端病故,而最后顶着皇太孙妃名儿的,是生下了麟儿的李夫人。
    所以如今这太子府的诡异情形,又是怎么说?
    又在外略耽搁了会儿,才总算出府,将上马离开之时,却见里头也有人出来,竟是静王妃。
    此刻众人都垂首回避,云鬟便也跟阿泽后退一步,低头敛手,等沈舒窈经过。
    一阵香风飘过,眼前裙裾款款,静王妃进了嵌宝香罗八抬大轿,众宫女内侍挑灯举牌,轰轰灿灿地起驾而去。
    云鬟本欲回刑部向白樘禀明今日所得,一路上,阿泽本好奇太子府到底有何事,却又碍于颜面,不肯“下问”,就只憋在心里。
    谁知将到半路,就见素日跟随薛君生的一名小侍赶了来,匆匆行礼道:“谢大人在此就好了,我们公子叫我来传话给您,若是得闲,且快去畅音阁一趟,季公子跟世子在那里喝醉了。”
    其实听闻“喝醉”两字,云鬟心底是不愿前往的。
    直到一进门便看到:季陶然满面酡红,握着酒瓶,对着赵黼挥舞着……语无伦次地叫道:“你这混账……我跟你不能甘休!”
    云鬟长长地吁了口气,以手扶额。
    
    第311章
    
    而赵黼倾身探臂,一把抓住季陶然,便将他拽到跟前儿,竟道:“好啊,你倒是要怎么不跟我甘休?”
    云鬟见状,正有些悬心,赵黼捏着季陶然下颌,轻轻地摇了摇,又笑道:“还敢乱骂,反了你了!”
    季陶然胡乱挣扎,手中的酒坛子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一边儿。
    正嘟囔着乱动,蓦地看见了云鬟,当即喜欢起来,叫道:“妹……”
    赵黼一震,捏着下颌的手微微用力。
    季陶然吃痛,便叫不出来。
    这会儿,赵黼回首扫了一眼,冷然的目光隔空跟云鬟相对,又在她额角伤处掠过,复又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
    他一边儿压着季陶然,一边儿便捏了一杯酒,仰脖喝了,神色已从方才的嬉笑变作冷峻。
    此刻薛君生因听了动静,便也从里间儿转了出来,他竟仍上着妆,却似是个青衣花旦的打扮,身段风流,形容可喜,双眸也越见妖娆动人。
    只可惜这偌大的畅音阁,却被赵黼霸住,上下看戏的,也不过赵黼跟季陶然两个罢了。
    赵黼一眼又瞧见了君生,便哼了声,道:“这可是扮好了?如何不快些唱上?让我们干等着,好大的架子。”
    薛君生只得对云鬟略施一礼,低低道:“且先自便。”来不及多说话,缓缓后退去了。
    顷刻,便听得鼓乐声响,热闹起来。
    赵黼端然坐着,半分也不看云鬟,只季陶然在他手底挣着道:“放开我!不要当自己是皇亲贵戚,就要以势压人,你若是敢再对我妹妹……”
    赵黼暗暗咬唇,举手扎了个肉丸子,便准确无误地塞在季陶然嘴里。
    季陶然含着那肉丸子,支支唔唔,方无法做声。
    云鬟只得上前见礼,赵黼仍不看她,轻描淡写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谢推府,你不在你刑部好生呆着,跑来此处是做什么?”
    这会儿季陶然总算把那丸子吐了出来,模糊听了赵黼的话,虽然醉极了,心里仍有些明白,便捂住嘴,语无伦次道:“谢推府……是了,不能说的……”
    云鬟道:“今日原本跟季行验有约,故而前来寻他。不想竟是跟世子在吃酒。”
    赵黼冷笑道:“你倒是忙的很,今儿跟这个约见,明儿跟那个约见,你们那白侍郎也没你这般忙碌罢?”
    云鬟静默无言。
    这功夫,那戏台子上已经人影走动,粉墨登场,各路人马唱念做打起来。
    赵黼漠漠然看戏,看了片刻,便道:“谢推府你博古通今,天底下的事无所不知,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一出是什么戏?”
    云鬟回头也看了片刻,却见正出来一个伶俐丫头,眉眼极灵活地,念道:“伴绣飞针巧,嬉春扑蝶勤……”
    云鬟只听了一句,便知道了。只是心里有些踯躅。
    还未回答,赵黼道:“怎么,你难道不知?”
    云鬟方说道:“这唱得是《西厢》。”
    赵黼笑道:“可不正是?你再猜,这一出戏里,我最厌的是谁?”
    云鬟垂首摇头:“并不知道。”
    赵黼眯起双眸,看看她,又看看台上,低低说道:“我最厌的,就是那自以为是的红娘,身为下贱婢子,不思守规守矩,却在那对男女之间,穿针引线,作出那许多伤风败俗的事来,故而是最令人厌的。”
    云鬟心头一动,觉着他大有言外之意。
    赵黼又问:“不知谢推府觉着我说的如何?”
    季陶然忽认真道:“你说的不对,红娘明明是极大胆可爱,若非是她,莺莺小姐如何能跟张生喜结连理,流传这千古佳篇?”
    赵黼啐道:“呸,她是第一个该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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