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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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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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御史微怔,继而道:“如何,老夫是说过,我先前外放过南边儿,夫人也是南边儿娶得,所以随了她,不是很爱吃面食。”
    云鬟道:“此事……是不是人人皆知?杨广可知?”
    杨御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老夫的饮食习性,家里众人自然都知道的。”
    云鬟瞥一眼杨义,道:“御史大人,我有个推测,您不如想一想有无道理:假如这送寿包之人,早就知道您不爱吃面食,而杨义家贫,来拜会之时,夫人必然会相送此物……”
    堂上这几个人一时都看着云鬟,却见她双眸清明,语声微寒:“所以本案其实并不存在‘误杀’,——这凶手,本意并不是想害御史大人,他真正想杀的,其实就只是杨义。”
    
    第293章
    
    杨御史闻听,大吃一惊,瞪了云鬟片刻,张口喝斥道:“简直荒谬!你又是在……”
    然而说了这句,却忽地有些说不下去。
    杨御史回头看看地上的杨广,紧锁眉头又想了会儿,便道:“杨广,你同他们说!”
    杨广正目光游弋,闻言便道:“叔父,我是冤枉的,我、我怎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又对云鬟道:“大人,我同杨义都是同宗兄弟,虽谈不上情同手足,向来却也是极好的,他家里偶然有周转不过来的时候,我还时常暗中资助,请他去我家里吃饭……我若要害他,早就动手了,又何必对他好,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
    云鬟问道:“那你又如何解释那瓷盘之事?”
    杨广低头寻思,便道:“只因为……我内人跟保宁侯那新宅的管家娘子有些交际,或许,是他们私底下互相有些馈赠之类,我其实并不清楚……”
    云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不知情的。”
    竟不再问杨广,只回头跟柯宪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话,柯宪点了点头,便先出门去了。
    杨广禁不住抬头,目送柯宪去了,只觉心神不宁。
    云鬟同杨广问答之时,杨御史只时不时地盯着杨广,竟不做声。
    正在柯宪离开不多时,门口有公差禀告道:“报谢推府,门外有一妇人来到,说是杨义的娘子。”
    云鬟道:“快传。”
    先前第一日时候,柯宪跟云鬟两个前往杨义家中查探情形,惊动了一个邻舍妇人,柯宪帮那妇人将跌落地上之物捡起来后,便问起杨娘子如今在哪里,又如何能找到她。
    那妇人因知道是刑部的公差,便同他们说明,原来杨娘子因有了身孕,又想保全杨义这一点骨血,便回了乡下娘家休养,倒是不远,出城数里便是。
    因此柯宪便派了公差前去找寻那杨娘子,只同他说刑部如今接手此案,让她前来刑部,配合调查。
    当时天晚,妇人又有身孕,刑部的人不便直接便带回来,而杨娘子得了消息之后,反复思量,终于在父兄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刑部。
    顷刻间,杨娘子来到堂上,却见除了刑部的大人外,另还有杨御史跟杨广在。
    妇人看见杨广,面上就有些畏惧之色。却忙上前跪地,忐忑问道:“听说大人是为了亡夫身死之事传召民妇,不知……到底找到凶手了不曾?”
    云鬟道:“此案正在审讯之中。杨娘子,你且把当日案发经过再详细说上一遍。”
    杨娘子闻听,顿时垂泪,道:“先前京兆府的大人们都已经问过了,总无着落……”
    杨御史道:“义儿媳妇,你只管把你知道的一一说来就是了。不必畏怯,更加不可隐瞒,可知这些日子来,我也日夜不安,总惦记着义儿之死,始终想着给他讨个公道?”
    杨娘子匍匐在地,哭道:“是,多谢叔父。”
    当下,果然便又重将当日案发的前后经过仔细说来。
    杨娘子因道:“我公公早早亡故,家中本就贫寒,向来也没留下什么可用的金银田产等物,公公去后,日子便一日比一日艰难,多亏了叔父时常接济,我夫君这个人,原本也有些游手好闲,近来因终于晓事了,便在街上找了一份活计做着。叔父寿辰那天,听说去了些有头脸的大人物,我夫君本也想去的,可是家里也找不出一件体面衣裳,他又自忖身份卑微,便不愿去给叔父丢脸,只得晚上偷偷地去拜个寿罢了。”
    杨御史悄然一叹。
    杨娘子说到这里,拭了拭泪,又道:“我原本想叫他借几个钱儿,买些面粉,我亲手给叔父做些寿辰用的点心寿桃之类,谁知他说,叔父家里上下都不爱吃面食,且不必浪费钱了,我说总比出去买的要便宜些,且见心意……还因为这个跟他口角了几句。”
    云鬟道:“后来呢?”
    杨娘子道:“后来他被我念叨烦了,竟空手去了,我在家里哭了一场。谁知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却兴兴头头地,还提了好些礼品,我看了看,见有些寿桃糕点之类的,还说他太贪得无厌,空着手去,却拿着这许多回来,谁知他说,这些叔父跟大婶都是不爱吃的,放着也可惜,不如回来跟我一起吃,因当时我也才有了两个月身孕,时常嘴馋,他又因先前跟我吵嘴,所以又特拿了那寿糕寿包等给我吃,我因当时肚子饿,吃了饭,不想吃寿包,就只吃了点寿糕。”
    杨御史默然不语,心头惨然。而杨娘子想到当时那恩爱情形,越发潸然泪下,便道:“当夜自然无事,次日早上,他说那些甜的可以先放一放,留着给我当点心吃使得,只是寿包却要快些蒸了吃,免得放久了坏了,我便去厨下又蒸了蒸……”
    才说到这里,云鬟问道:“杨娘子,当时杨义拿了寿包回去,是用什么盛着的?”
    杨娘子道:“是用个食盒。”
    云鬟道:“只有食盒?”
    杨娘子怔了怔,忽地说道:“是了,东西是放在食盒里,是用一个极好看的碟子盛着,我当时去蒸的时候,还想过这碟子好看,只怕价贵,想着要还给叔父家里才好,生怕放在厨房里忘了,就仍是用这碟子盛着寿包端了上来。”
    云鬟点了点头。杨娘子又道:“夫君因赶着去做工,便先吃了起来,我忽然想起还有米粥,忙又回去端,谁知才回来门口,就听见里头一声响动,我只以为是他不留神打碎了家什,生怕把那贵价碟子打碎了,便慌忙进去瞧,谁知才进门,就见他捂着心口跌在地上,包子也都落在地上,那碟子果然也打碎了!我不知怎地,忙过去搀扶,他却指着那包子,说肚子里疼得厉害,让我不要吃那包子,我还不信,可是他在地上翻滚了会儿,不多时竟吐血气绝了。”
    杨娘子放声大哭,顷刻又道:“我当时还当他是急病,后来京兆府的老爷们查验,说果然是中毒而死,我才信了他的话……还因此错怪了叔父……”
    云鬟见她如此伤情,便敛了心头戚戚然之意,将先前那碟子拿起来,道:“杨娘子,当日可是这个样的碟子么?”
    杨娘子拭泪,抬头看了眼,道:“正是这个,可是那个已经打碎了,如何竟还好好地?”
    云鬟只问道:“杨娘子,杨义临死之前……可曾有过什么异样举止?比如……有些什么奇怪的话之类?你仔细想想。”
    杨娘子见她容颜秀丽非常,且杨御史也在旁,那惶恐之意不知不觉竟减淡了几分,怔了会儿,便道:“其实,是有一件事……只不过是在叔父寿辰之前。”
    云鬟道:“是何事?”
    杨娘子扫了一眼杨广,迟疑说道:“原本……前两年,广兄弟那边儿……跟我们家里并不熟络,彼此见了也都淡淡冷冷地,大概半年前,不知为什么,便跟我们家好了起来,时常叫我夫君去吃酒说话。”
    这一句……却有些跟杨广先前所说有几分相合。
    杨娘子又道:“叔父寿辰前几天,夫君从外回来,面上有些气恼之色,我便问他是怎么了,他答说是给广兄弟叫去吃酒了。”
    杨广听到这里,便出声说道:“嫂子,我那是好意,同哥哥多吃了几杯,兴许说了几句胡话,惹了哥哥不痛快,自打哥哥去了,我每日里也思量后悔呢,你何必要怪罪我?”
    云鬟道:“杨广,本官并未问你话,再敢多嘴,必不轻饶。”
    杨广勉强止住,杨娘子却有些不大敢说了。
    杨御史道:“不要迟疑,先前你要说什么,一概说出来,刑部的大人厉害的很,不至于冤枉无辜,也不会放过一个歹人!”
    杨广微微一颤,想抬头看他,却又不敢。
    杨娘子这才壮胆道:“是,我当时便问夫君,兄弟吃酒是极高兴的事,如何竟不悦,他起初不答,只晚间歇息的时候,才跟我说起,原来,广兄弟请他吃酒,并不只是吃酒而已,两人吃的高兴之时,他竟然对夫君打听……打听叔父房子的事儿,意思是问若以后房子落在夫君手里,他可有意变卖没有。我夫君虽然受贫,可因曾答应过叔父,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变卖祖产,广兄弟便劝他,说什么有一笔很大的利之类……夫君便不高兴地回来了。”
    一番话说罢,杨御史的脸上早就挂了寒霜。
    云鬟仍是淡淡地,便问杨娘子道:“这话你可曾跟京兆府的人说过?”
    杨娘子哭道:“当时我已经哭死了,又要顾及腹中孩儿,一时哪里会想到这许多,更何况……就算想到,又怎会疑心自家兄弟身上?若贸然说了,只怕叔父也要不待见我,说我挑拨他们兄弟关系,且我先前因误会了叔父,还跟他大闹了一场,若还又乱说话,岂不是更活不出来了?这些,是在娘家的时候,才想明白的,只是仍旧没处儿敢说一个字,今日见大人这般相问,才肯斗胆说明。横竖就如叔父所说,是非罪过,都有大人判定罢了。”
    杨御史冷问杨广:“她所说,是不是真?”
    杨广兀自强辩道:“那会儿……我吃多了酒,必然乱说了几句,事后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什么了。”
    杨御史扫了他几眼,仰头出神。
    云鬟却走过去,查看主簿所记录的种种,看时候差不多了,又吩咐将杨广暂且带下,杨娘子下去歇息,御史大人亦请进内堂。
    如此又过片刻,外头柯宪回来,道:“人已经到了。”
    
    第294章
    
    柯宪入内落座,此刻他身后堂门口,有一名女子迈步进入,上前行礼道:“民妇杨王氏见过大人,不知大人传民妇前来,是为何事?”
    云鬟道:“娘子不必惊慌,并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件小情要询问娘子几句话。”
    杨王氏见这位官员好生相貌,看着又面嫩,声貌皆好,并无什么威仪似的,心中便放松了下来,因道:“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了,民妇知无不言。”
    说了这句,又左右张望。
    云鬟问道:“你在找什么?”
    杨王氏道:“先前听说我夫君被传来刑部,不知……现在他在何处?”
    云鬟回头看一眼柯宪,道:“怎么柯推府没跟你说么?先前杨广因问完了话,便已经去了,哦……想必你们来的时候走岔了路。”
    杨王氏闻听,越发一块儿石头落地:“多谢大人告知。”
    云鬟便道:“听杨广说,你跟保宁侯那新宅的管家娘子甚是相熟?”
    杨王氏见问此事,有些诧异,又听她知道端地,便答道:“因彼此相隔不远,因此都认得。”
    云鬟问道:“私下里可有什么来往?”
    杨王氏略有些不安:“虽有来往,却不算亲密,大人,可有不妥?”
    云鬟一笑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近来因有人报官,说是那新宅里有些不太平,时常丢些东西之类的,一应上下,都有嫌疑,连时常过去那府里的,也要查问。毕竟保宁侯是那个身份,疏漏不得。”
    杨王氏略松了口气:“原来这样,大人,我是不相干的。”
    云鬟回身,从桌上帕子底下拿了那盘子出来,道:“那娘子可认得此物?”
    杨王氏呆了呆:“这个……这个是哪里来的?”
    云鬟道:“这是定窑出产的,唤作紫藤花描金瓷盘,价值不菲,那府内丢了数个,这个,便是从杨御史府中,由柯推府找到的,据说……是娘子所送?”
    杨王氏听说,这才明白过来,忙摆手道:“大人,误会了,这个并不是小妇人偷的,是我跟那府里的管家娘子相好,她们私底下有些东西相送,有一次,因送了些果品,便是这样两个盘子盛着送来的。”
    云鬟道:“哦?这话我回头是要证实的。不过,如今只得一个盘子,另一个呢?”
    杨王氏微微迟疑,云鬟道:“娘子可有什么不便启口的么?”
    杨王氏忙道:“并没有,只不过,这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小妇人一时都不记得了,更加不知那盘子的下落……”
    云鬟皱眉道:“我如何不明白这话,如此含糊,敢情是有意隐瞒?”
    杨王氏见她不悦,忙道:“这个、这个……原本是许久前,因要送人东西,就一并盛着送了去……”
    云鬟道:“送的什么?又送给何人?”
    杨王氏听追问的紧,且又开了头,竟有些骑虎难下,索性把心一横,说道:“并不是小妇人有意隐瞒,只是这件事儿说来,有些瓜田李下的,不过既然大人问了,小妇人只得禀明罢了。”
    原来,在杨御史生辰前,一日那杨广回去,吩咐杨王氏,叫做些寿包。
    那几日杨王氏受了风寒,不得过去杨御史府内,听见“寿包”,只当是给杨御史的,便吩咐厨下好生料理,她又是个好颜面的人,亲自选了史府管家娘子所送的那个精致碟子盛着,交付了杨广带走。
    谁知杨广晚间回来,杨王氏问起来,杨广却否认,说并不是给杨御史的,问他是给何人的,才知道是送到了城外寺庙里供奉去的。
    杨王氏听了,心疼那个盘子,然而因为是敬佛的,便也罢了。
    谁知次日,便听说杨义死了,后来又听闻是被寿包毒死的,却把杨王氏吓了一跳。
    堂上,杨王氏说罢,道:“故而先前小妇人说,这事儿有些凑巧罢了。”
    云鬟道:“既然是供佛的,自然就不是毒害杨义的那寿包了,可见娘子是多虑了。本官哪里会连这个都不懂。”
    杨王氏笑道:“的确是小夫人愚拙了。还是大人英明。”
    云鬟也微笑道:“是了,娘子可还记得,那寿包是什么馅儿的?“杨王氏想了会子,便满面春风回答道:“我原本以为是给叔父的,又知道叔父喜欢吃白菜猪肉的,因此便是白菜猪肉馅儿。”
    云鬟道:“原来是白菜猪肉的,那不知,这荤腥的东西,可是能供佛的么?”
    杨王氏先前被她所引,戒备心逐渐去除,哪里还能想到这一件,如今听了这句,如五雷轰顶,一时呆怔:“这个……”
    云鬟抬眸看她,此刻眸子里才透出冷意来:“巧的很,先前在杨义家中发现的那些有毒的寿包,正是白菜猪肉的,另外……”
    柯宪早知其意,便将那几片碎瓷片拿来,云鬟道:“这个,也是在杨义家中发现的。娘子如今,还有何话说?”
    杨王氏脸白如纸,张口结舌:“这、这个……小妇人……”
    云鬟同柯宪对视一眼,云鬟便道:“带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杨御史跟杨娘子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另一边儿,却是捕快押着杨广,——杨广面色颓丧,望着杨王氏道:“你这愚蠢妇人,害死我了!”
    此刻杨娘子早放声大哭:“果然是你们害死了我夫君!”
    杨御史在旁,眼圈发红,望着杨广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广见事情败露,无可辩驳,索性深吸了口气,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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