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张,文房四宝一套。以壮行sè。”
这不伦不类的口谕让杨家上下全都是面面相觑,而杨慎也是跪在那儿,心里五味杂陈。然而,让他更加没想到的是,他浑浑噩噩地从那天使口中接过东西的时候,对方却没有说什么恭维的俗话,而是笑着说道:“奉茶就不必了,杨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慎虽不喜和阉人打交道,可事到如今也不想在这种没必要的地方硬顶,当即僵着脸点了点头。等到其他人都退远了些。他正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镇定一下心神,可那内官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立时又把他打回了原形。
“杨公子,皇上才刚到寿宁侯府,预备喝了喜酒出来,正好如今有些空儿,想请杨公子过去说说话。”那内官说到这里,又补充似的含笑说道,“好教杨公子得知,刘公公谷公公张公公几位老公公们,还有平北侯全都在场。”
倘若是从前。杨慎必然会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怎么也得到御前力谏一二才算罢休。可此时此刻,他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最终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道:“还请公公禀报皇上,白龙鱼服嬉游民间,非贤君气象,还请亲贤臣。远小人,莫要轻易出深宫游幸。学生不过是一介德才浅薄之人,万万不敢奉诏!”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瑞生顿时瞪大了眼睛,暗叹徐勋真的是神了,竟然能猜个**不离十。他若有所思地端详了杨慎好一会儿,最后才面带敬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杨公子这话,我必然带到。只希望杨公子此行四川能够一举中试,来年金榜题名!”
眼下已经是即将傍晚时分,寿宁侯府正是一片欢声笑语。尽管新娘子还未曾迎回来,但今rì的贺客们最在乎的原本就不是张家新妇是否美貌,在乎的是张宗说娶的是镇守固原总兵官曹雄的女儿,而曹家和徐勋的关系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此时此刻,之前还满面chūn风待客说话的张宗说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宾客们却都不以为意,反倒是围在同样是贺客的兴安侯徐良身边说道探问。
“兴安侯,令郎这才多大年纪便成了侯爵,rì后必然前途量啊!如今你儿子也出息了,孙女也有了,再没有什么别的忧心事,何妨寻一个和顺的填房,也好下半生有个伴当?”说这话的正是住在兴安侯府徐家隔壁的武安侯,那脸sè就差没明说我有个好侄女了。
“就是就是。这一门父子两侯的风光,从古到今都是少有的。以皇上对平北侯的宠信,rì后必然另赐别宅,到了那时候你一人独居岂不是寂寞?再者,你家里人口也着实太单薄了一些,若有一儿半女,家里也热闹一些。”说这话的是英国公张懋。老国公爷倒不像为人拉皮条,只是自己内宠众多,听到这个话题少不得来发表发表意见。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声中,徐良起初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含含糊糊地一概挡下,可渐渐说的人多了,他的心里也就敞亮了起来,当即突然笑眯眯地说道:“我当年贫贱的时候,都是和亡妻相依相守一路走了过来。如今她没了,我得了富贵,儿子媳妇孙女都齐全,倘若再要续娶一个年轻的,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若是真心愿意跟我这糟老头的,但使愿意喝一碗绝子汤,安安分分跟我过下半辈子,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一句话顿时把四周围的大部分人全都给吓跑了。徐良眼瞅着就快五十了,自家把侄女甚至于女儿贴上去,便是为了能够借一借徐家如今正当红的势头。倘若侥幸再生个儿子出来,这兴安侯的爵位自然就有分了。可徐勋这直截了当的绝子汤三个字,却是分明说只要枕边人不想再要儿女,这不是恶心人吗?虽则如此,可依旧有三四个人留在那儿,话里话外竟是说,哪怕是这样的条件,仍然可以考虑。
面对这种死皮赖脸的角sè,徐良顿时有些头疼了。好在这时候定国公徐光祚找了个借口拉着他离开了那个是非圈子,到了个僻静的角落才似笑非笑地低声说道:“我说兴安侯,你那主意虽说狠,可攀龙附凤的人却是挡不住的。那些不能人道的公公们还有人紧赶着送上去,更何况是你?”
徐良闻言顿时哑然。然而,瞥见那边厢一个熟悉的人影蹑手蹑脚地溜了过去,分明是瑞生,他立时醒悟到今天来这里的贵客还有一位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于是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岔开混过去之后,他就笑眯眯地开口说道:“定国公可知道今天为何这么多客人?”
“那还用说?寿宁侯可是太后的亲弟弟,皇上的嫡亲舅舅,再说了,张宗说那小子是你家儿子的得意爱将,太后皇上的面子就算有些直臣能够不给,但你家儿子的面子却是却不过的。”徐光祚直截了当地说到这儿,旋即又笑呵呵地说道,“再有,谁都知道皇上喜欢凑热闹,还不是想在这儿看看能不能撞见皇上,混个脸熟?否则,你看今天怎会有那许多勋贵子弟,武安侯除了世子,竟是连几个年长的侄儿和孙子都带来了!”
“这种脸熟不是那么容易的。”徐良笑呵呵地和徐光祚使了个眼sè,旋即便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虽好游幸,可也不是什么人都随便接见凑在跟前。定国公若是有意,我带你到后头厮混厮混如何?”
定国公徐光祚在那样一个疯疯癫癫的祖父下头厮混了几十年,哪里会连这点眼sè都没有。知道徐良这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便立时笑眯眯地答应了。等到随着徐延彻毫阻拦地来到了后堂,他便听到了一个不依不饶的声音。
“谁都别想劝朕,今天朕这洞房是闹定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连环手
想当初徐勋的新婚之夜,朱厚照被徐勋那chūn宫图一糊弄,再加上三言两语说昏了头,碍于沈悦也是自己得叫一声姐姐的,他便很大方地放过了那一遭,不曾闹着洞房。然而,今天他是名正言顺讨了两宫皇太后的许可出宫来的,尽管不能太过招摇让大臣们又炸开锅弹劾,可大闹一下作为自己亲娘舅家的寿宁侯府却是必须的。因而,此时此刻他说完之后,立时又在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看着自己面前满脸苦相的寿宁侯张鹤龄凶巴巴地一瞪眼睛。
“怎么着,舅舅莫非不答应?”
小祖宗,问题您不止是张宗说的表兄!
张鹤龄见那些大珰们一个个都对自己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就连徐勋也是一摊手,他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思来想去,他暗想小皇帝又从未传出过好sè之说,就是自己的儿媳妇给瞧去也不打紧,只是原本弟弟家那几个小子却得拦在外头,免得闹出什么笑话来。打定了这主意之后,他便叹了口气说:“既如此,那臣便去安排安排。”
“安排,闹洞房还用什么安排?”朱厚照没好气地一挥手,旋即便气定神闲地说道,“再说,朕这表弟之前不是在北边连鞑子都打过,这点小阵仗算得了什么。朕也不亏待了他,母后原本要朕封他锦衣卫指挥使的,可张宗说那小子半点兴趣都没有,一个劲对朕说要打仗。正好徐勋之前才刚对朕说过,近畿那边的匪患一直闹着也不是法子,索xìng让他去试一试。”
“啊?”
张鹤龄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见徐勋笑吟吟看着自己,仿佛还以为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他慌忙飞速转动脑子,思量怎么让小皇帝收回成命。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厚照又看向了站在一旁刚刚一直都只在看热闹的徐延彻和齐济良。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还有徐延彻齐济良,你们这些rì子在京城呆得也快发慌了,索xìng跟着张宗说一块去。若是荡平匪患建功立业了回来,朕一并重重有赏。就是封官进爵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这话,被侍卫们认出来放进了院子,此时刚走到外头门边的定国公徐光祚顿时完全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要跨进门去,但胳膊却被人一把拽住。回头见是徐良,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哥哥,我家老二那点本事你是知道的。人固然机敏活络。武艺上头却只是凑合。近畿那些盗匪响马说是微不足道,可府里在畿南的几个庄子都报过匪患,凶狠的时候寸草不留,派了他们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又不是就让他们三个去,好歹也是有兵的。”徐良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从儿子口中得知了这一茬。而徐勋更是请他帮忙,把定国公和寿宁侯这两边安抚好,仁和大长公主那边自有他亲自出马,因而这会儿见徐光祚皱了皱眉。脸上好歹没那么紧张激动了,他这才把人拖到了一边,见四周围那些侍卫离开还远。就低声解说了起来。
“老弟,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我也就索xìng打开天窗说亮话。畿南的匪患是厉害,再闹下去上上下下全都脸面光,但京畿附近屯驻大军,真要说平不了,那是开玩笑。我家那小子你是知道的,他从不做没把握的勾当,既然举荐了你家小子,那总有他的道理。而且。你家里人口多,若你家老二真能再进一步,兴许你们徐家还能再出一个爵位呢?”
当年徐达两子封公,虽则定国公一系是出自朱棣对于一直鼎力相助却丢了xìng命的小舅子的愧疚和报答,但终究是大明一朝再没有过的盛事。徐光祚知道儿子究竟有多少斤两,可对于徐勋覆雨翻云的本事印象更深刻。于是。在斟酌良久之后,他最终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听老哥哥你的……横竖皇上也已经主意下定,我就是泼凉水也没用。”
话音刚落,徐光祚就看到满脸失魂落魄的张鹤龄也正从屋子里出来。知道这位皇帝的亲舅舅竟也碰了一鼻子灰,他就更加不会去碰这钉子了,连忙迎上前去打了个招呼。果然,张鹤龄一见他这个难兄难弟,立时诉起了苦来,旋即便拉着徐良说道:“兴安侯,这事儿你可得千万帮帮忙,我家那小子打仗只是半吊子,去平匪是绝对不成的。”
“侯爷也不要妄自菲薄,物尽其才,人尽其用,我家那小子我知道,等闲人物不放在眼里,既然能举荐令郎,必然是因为其确实有过人之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良既有徐勋这么个口舌如簧的儿子,说起话来少不得也是沾染了几分。见张鹤龄面sè稍霁,他却知道张鹤龄这嫡长子不同于徐光祚家的次子,想了想便低声说道,“你要真不放心,回头我探探我家小子的口气,要真是有什么危险,我就是揪了他的耳朵,也不会让你那儿子去冒险!”
“那敢情好!”张鹤龄如今和徐良本就交好,因喜其为人豪爽,他此时丝毫不疑这话是搪塞自己的,连连点头后就握了握徐良的手道,“总而言之,就拜托徐老哥了!对了,我还得出去应付一下各方宾客,皇上就在里头,二位要进去就请进去吧!”
刚刚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此时此刻,徐光祚却不想进去在皇帝面前凑热闹了,否则若是小皇帝看见自己,突发奇想也派个什么任务下来,他就是想拒绝也没地儿躲去。于是,等眼看着寿宁侯张鹤龄匆匆离去,徐光祚找了个借口,也就悄悄退了出去。这时候,徐勋在门前一站,听到里头小皇帝正吵吵嚷嚷给人分派闹洞房的任务,他略一思忖便也悄悄转过身来,脚下声地缓步往外退去。
都是一些小家伙们在闹腾,这当口他再进去凑热闹,那就显得很没眼sè了。
而里头乱哄哄地闹了好一阵子,徐勋见朱厚照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而徐延彻和齐济良虽频频往自己身上扫,倘若目光是刀子,怕不能偷偷扎上几百几千个洞来,他不禁微微一笑,旋即便侧头往刚刚进来便一直没出声的瑞生身上扫了一眼。小家伙闻弦歌知雅意,原本竭力收缩存在感,这会儿少不得接过下头一个侍女送上来的茶,双手捧到了朱厚照跟前。
“嗯。”朱厚照接过之后正要往旁边搁,突然看清是瑞生,他不禁惊咦了一声;“咦,瑞生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去杨家颁赏的事情都办好了?杨慎人呢?”
数rì前徐勋高升之rì,杨慎当场发难的情景一众大珰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虽说人人都仍是刚刚那副表情,并没有人去多看刘瑾一眼,但耳朵却全都竖了起来。而瑞生则是小皇帝疑问的眼神下,嗫嚅着把杨慎那番话全都转述了一遍。徐勋看见刘瑾一时面露喜sè,顿时暗自哂然一笑,果然,就只见朱厚照的脸sè从晴转多云,多云转yīn,可眼看即将转变为雷阵雨的时候,突然满天乌云又散尽了。
“得,他和他爹是一个死硬脾气,算了算了,朕不和他一般计较。听说那好歹是个诗文一绝的人才,等他考中了进士,朕再好好考较考较他!”
刘瑾恨不得小皇帝因为杨慎的不识抬举而迁怒于杨廷和,可眼看小皇帝就这么轻轻放下了,他顿时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等到外头鞭炮声一阵阵响起,竟是新娘子已经迎了回来,他跟着兴致勃勃的朱厚照一块出去看热闹时,便抽空让人给今天同样现身恭贺的焦芳送了个信。而看着他如此动作,徐勋悄悄离开了朱厚照身侧,背着手穿梭在宾客之中,不消一会儿就找到了今天同样受邀前来凑热闹的唐寅。
“伯虎。”
唐寅正在欣赏张家戏班子的那出戏,琢磨着台词该如何写才能珠圆玉润,乍然听到后头的声音,他连忙回过头来。因这儿只是消遣的地方,四周围都是些不甚得志挤不到前头去的中低级官员,他把到了嘴边的大人两个字吞了回去,蹑手蹑脚地跟着徐勋挤出了人群之中。然而,徐勋出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他吃了一惊。
“牡丹亭的第一出可是已经写好了?明rì开始放吧。”
见唐寅为之一愣,徐勋便笑道:“明rì张公公的二位兄长封伯,这事已经定下了。既然如此,权当以此为他道贺,哄了皇上去闲园捧个场。另外,你今rì在这儿少厮混一会儿,晚上请了康对山一块到我这儿来,我有要紧事请你们两位笔杆子琢磨琢磨。”
今天早上徐勋也没提到这一出,此时此刻听到这话,唐寅顿时满腹狐疑。然而,知道徐勋做事素来就是如此,灵机一动说来就来,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话,答应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寿宁侯府。等到他一走,徐勋背手看着戏台上那一出欢天喜地却俗不可耐的大戏,暗想等到牡丹亭完了,是不是把桃花扇的大意给唐寅康海讲讲,让两人把这一出戏也搬上戏台。只要把晚明变成宋末,把清朝化作元朝,却也不是没法子。
然而,在这种旨在于建立口碑的名剧之外,政治宣传剧方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否则砸下去这么多钱的收获还远远不够。就比如最近这段rì子,他的最要紧目标,就是把宁王的名声尽快砸下去,然后牵连到刘瑾,如此一来,刘瑾方才会恼羞成怒,方才会更加急功近利,方才会真正下狠心谋求大权独揽!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只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嚷嚷声:“拜天地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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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朕信你不疑!
这闹洞房的勾当徐勋前世里经历过多次,从来都是起哄的那个,而今生今世虽说是第一次,但也同样是个幸灾乐祸的旁观者。眼看朱厚照把那个脸皮已经算是极厚的张宗说挑得面红耳赤讨饶连连,他知道曹家小姐脸嫩,终于出面打了个圆场。于是乎,朱厚照这才悻悻然罢休,拿着个果子出来的时候,还狠狠往那果子上给咬了一口。
“话说回来,朕赶明儿大婚的时候,要也有这么热闹就好了!”
天子大婚那是有数的仪制规矩,看似热闹喜气,但其实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