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望了一眼,看来今天这一趟梁王府是来对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站在大门外尽职尽责的侍卫拦住了准备进去的两人。
“快让他们进来!”怒意未消且头发花白的管家看见来人,就像是断粮已久的难民看见了开仓放粮的人一样,几乎是朝着两人扑了过来,好在苏清晚和凌子筱都是习武之人,反应极快的侧身躲开了管家的饿虎扑食。
“管家当心些,这是出什么事了吗?”苏清晚搬出了官方的套话,准备以此来化解刚刚两人下意识躲开的尴尬局面。
“可算是等到二位大人了,二位大人可要为我们王爷做主啊!”管家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扑了个空,一把拉住凌子筱的衣袖开始掉眼泪,如果不是感觉苏清晚是个姑娘家,拉她不太合适,这两个来探查情况的人,可能一个都逃不掉管家的魔爪……
“您不妨先给我们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凌子筱看着老泪纵横的管家,放弃了挣脱的想法,只是安抚性地问。
“我们家王爷失踪了一个多月了啊!”管家依旧死死地抓着凌子筱的衣袖痛哭流涕,只是哭嚎了许久都没有下文……
“这个我和凌大人都知道,我们想知道在您去报案之后又出了什么事情?”苏清晚趁着管家的哭声稍弱之时,赶紧问了一句。
“哦哦,之后啊,”管家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把手松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吸了吸鼻子,这才继续说:“其实王爷经常会在外面呆上几天,所以最开始我们谁都没有想过王爷是失踪了,直到王爷半个多月都没有回府,我才感觉事情不太对,就派了府里的人去找,”说到这,管家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你看看我,二位大人快屋里请,我们进去说。”
管家引着他们走进前厅,倒好茶,然后接着之前的说:“派出去的人前前后后找了小半个月也没有找到王爷,我与何侍卫商量了一下,这才决定去报案。”
“为什么大半个月才感觉不对?”凌子筱端起茶杯微微晃了晃,接着又放了回去。
“王爷从来没有超过半个月不回来,一般超过了十天,王爷就会让人给我送信,告诉我一声他在什么地方。”管家的面色变得平静,双眼怔怔地望着前方,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苏清晚:“那为何不是直接去报案?”
“王爷行事素来低调,万一他只是临时有事耽误了,我去报案,王爷回来定会说我是小题大做了。”管家的声音很轻,面色依然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凌子筱眉心微蹙,问:“那,之前您说什么挂灯笼,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管家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再开口,声音哑的不像是他的,“今天早上不知道是谁在府里造谣,说什么王爷不是失踪,而是已经死了。府里的小丫头们就去买了好多白灯笼白布,准备布置灵堂。”
管家说到这便停了下来,苏清晚想要再问什么,被凌子筱用眼神制止了,果然,片刻之后,管家再度开口,“王爷怎么可能死了呢?那是有人在胡说八道,那些小丫头也是,王爷平时待她们那么好,他们竟然咒王爷。”声音平静而苍凉,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心生悲戚。
第6章 白玉手镯
“不是还有很多疑问,怎么不问完再走?”两人走出梁王府的大门,苏清晚这才低声问了一句。
“继续问?”凌子筱偏了下头,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姑娘,无奈地笑了笑,“你还能问的出口吗?”
的确是,不能了。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洗净了酷暑遗留下来的炎热,街上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京城的集市虽然喧嚣,却多了不少人间的烟火气。
两人离开梁王府后,凌子筱就状似无意的把苏清晚带到了这热闹十足的集市上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那姑娘在人们的影响之下逐渐恢复的脸色,毕竟不是在刑部当差,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以前一年也不见得能遇到一回吧,仅仅因为皇上的赌约,就把她拉进这些危险又离奇的案件中,会不会真的不合适?
凌子筱眸色暗了暗,即便是不合适,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吧。
“凌大人,想什么呢?走了!”凌子筱猛地回过神来,发现之前还蔫蔫的姑娘现在正活力十足的在前面召唤着他……这姑娘这样的适应能力,就应该待在刑部贡献一份力量好吗,皇上让她在礼部任职,才是真的屈才了。
凌子筱一边感叹当今圣上识人不明,一边快步跟上苏清晚,走近才发现她一手拿着那块物证,然后四周张望着往前走。
“你是打算从这个荷包开始查起?”凌子筱说的虽然是问句,但是心中大概已经能确定了。
不出所料,苏清晚头也没回地答了一声:“对啊,京城卖荷包的店铺虽然不少,但是能用得起这种布料,能请得起这样的绣娘的店铺却并不多,我印象中最多不超过十家。”苏清晚突然停了下来,放低声音接着说:“我们一家一家的问问,也许就可以确定死者的身份了。”说完就一把拉住凌子筱闪身进了身边的饰品店。
两人低着头对着簪子挑挑拣拣,心思却完全不在一支支做工精美的发簪上,凌子筱从摆放整齐的一排发簪里随手拿了一支出来,靠近苏清晚,一边帮她戴发簪,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不是也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
“对,那个人好像从我们离开梁王府后就一直在了。”苏清晚也低声回了他一句,然后抬头与凌子筱交换了一下眼神。
凌子筱:“走!”
苏清晚闻声迅速往人群中挤了挤,然后朝着后门跑去,凌子筱随即跟上了她,并且在经过柜台时扔了一个银锭子给掌柜,没等掌柜反应过来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一句越来越远的话随风飘来:“簪子我买了,剩余的银子不用找了。”
掌柜:“。。。。。。”客官,关键是您给的银子它其实不够啊!
两人从后门跑出饰品店后,苏清晚就带着凌子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巷子中开始绕,苏清晚灵活的像只猫,等到停下来时,凌子筱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放心吧,肯定已经把那人甩掉了。”苏清晚靠着墙喘了几口气,自信满满地看向凌子筱。
“我知道。”凌子筱面色诡异的应了一声。
苏清晚:“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跟踪的那个人一定也没追上来……”凌子筱嘴角微微一抽,“你怎么看着对这些小路了然于心?”
“咳咳,”苏清晚掩饰性地咳了咳,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如果我没猜错,跟踪我们的那个人应该是梁王府的人。”
“我也这么想,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梁书的失踪他一定知道点儿什么,当然,也可能不止一点点。”凌子筱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清晚,终于在把苏清晚盯得汗毛倒竖之前,说:“苏大人,不知我们可否先从这里出去再说梁书的事?”
苏清晚发誓,凌子筱这句话说的很认真,甚至有点儿庄重,但是她就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凌子筱:“。。。。。。”
在凌子筱有些幽怨的注视之下,苏清晚“大发慈悲”的将人带到了之前的那条街上,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饰品店的掌柜在看到他们之后双眼一亮,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来到了他们面前,准确地说,是凌子筱的面前。
“掌柜的,莫非是我先前给你的银子不够?”凌子筱看着热情过分的掌柜其实有些懵,索性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谁知道下一刻,掌柜就说了一句让凌子筱想要杀人灭口的话,“公子聪明,确实不够,还差了十两。”
苏清晚再一次不厚道地狂笑出了声,凌子筱瞪了她一眼,然后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掌柜,浅笑着赔礼,“在下当时有急事,并非有意拖欠,给掌柜的添麻烦了。”
“不碍事不碍事。”已经拿到银子的掌柜大度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要回店里去,却无意间看见了苏清晚因为之前的狂笑而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荷包,便捡了起来还给她。
“多谢。”苏清晚伸手接过,但是在拿回荷包的那一瞬间,她在掌柜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疑惑。
于是苏清晚顺势一把抓住了掌柜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不甚在意地问出了一个陈述句:“掌柜的,你认识这个荷包。”
“不不不,不认识,不认识。”掌柜神色慌乱,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奈何苏清晚看着挺温婉的一个姑娘家,力气竟然大的超乎他的想象,任他怎么甩手都是徒劳无功。
发现自己根本跑不掉的掌柜最终选择了放弃挣扎,以一种略带恐吓的语气对苏清晚说:“小姑娘,这个荷包我是认识,但是知道的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我劝你还是别多问的好。”
“是吗?”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凌子筱突然开口,语气平平淡淡,“掌柜的,我劝你在说话前最好先想清楚了,不然,可是会追悔莫及的,苏大人,把他放开吧。”说完从袖口摸出了一块令牌,然后很是随意地扔给了还没缓过神的掌柜。
掌柜从凌子筱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莫名的压迫感,潜意识感觉面前的这两个人不好惹,于是诚惶诚恐地接住了那从天而降的令牌,低头看了一眼便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凌子筱面前,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清楚,“小的有眼,有眼无珠,不,不知道二位是刑部的大人,口出狂言,小的该死,实在是该死。”
“掌柜的误会了,我不是刑部的人。”苏清晚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顿了顿,接着说完了后半句,“但是我是皇上钦点与这位凌大人一起查案的人。”
可怜那掌柜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完,就又吸了回去,两眼一翻,便不省人事了。
这样就吓晕了?苏清晚不解的摇了摇头,朝着不远处在店门口围观许久的伙计招了招手,音量提高了一些说:“别在那看戏了,快过来把你们掌柜的抬回去,别放在这儿挡道。”
凌子筱:“。。。。。。”姑奶奶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儿?
店里的伙计七手八脚的把自家掌柜抬回去放到椅子上,然后看着两个把掌柜吓晕的“罪魁祸首”面面相觑。
“趁着他还没醒,说说吧,你们掌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凌子筱自己找了把看起来相对舒适的椅子就坐下了,一点儿也没有见外的意思。
“掌柜的叫齐全,我们陌上坊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店铺,但是掌柜的一直待我们很好,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做生意也很诚实,从来不用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我看二位大人这次一定是误会了,错怪了我们掌柜。”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出来细数自家掌柜的种种好处,顺带指责把掌柜吓晕的人。
“对,你们错怪他了。”其他几个人听见少年这么说,也忍不住站出来纷纷附和。
“有意思了,”苏清晚听完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然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第一个说话的那个,你叫什么?多大了?”
被问的少年以为自己为掌柜强出头惹怒了苏清晚,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叫赵恒,十七岁。”
苏清晚听完点了点头,对此没打算多做评价,只是用眼神问凌子筱,那个齐全现在怎么处理。
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的凌子筱正准备刷一下存在感,他幽幽的开口,“赵恒是吧?看来你挺了解你们掌柜的,那就你去,把他弄醒。”
赵恒叹了口气,走到齐全身侧,对他说:“掌柜的,快醒醒,您夫人来了。”
“夫人,在哪儿?”昏迷不醒的齐全像诈尸一样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四处张望,这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凌子筱:“。。。。。。”
苏清晚:“。。。。。。”
“夫人不在,大人在。”凌子筱叹了口气,字里行间尽是惋惜,“我也想跟你好好说,只可惜你不配合,现在就只能请你刑部走一趟了。”
倒霉催的齐全再一次一口气吐出一半又吸了回去,不过这一次顽强的没有晕过去,他扑到凌子筱身上,哭嚎:“凌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说啊!”
然后又准备往苏清晚身上扑,被苏清晚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停,站那儿别动,你知道什么就站那儿说。”
“你们都先出去吧。”齐全自己深知这事儿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等着那几个小伙计都出去顺带把门关好之后,这才颤颤巍巍地说:“这个荷包我不久前见过,是一个公子的,那个公子那天来我这买手镯,腰间就挂着这个荷包。”
“不久前是多久?那个公子是什么人?”凌子筱摆了一下手示意他站远一点说。
齐全赶紧退了几步,“大概,大概是一个半月前,对了,那个公子买了手镯,所以我这还有记录。”
齐全跑到柜台迅速抽出一个账本,然后翻了翻,“对对对,就是一个半月前,买镯子的人叫何玉。”
“何玉?”苏清晚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是没能想起来何玉是谁。
“何玉衣着打扮如何?来买镯子是为了什么?”苏清晚放弃了自己去想何玉是谁。
“这个何公子,穿的不像是富家子弟,但是也不同于普通百姓,家境大概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齐全一边回忆着一边走到放着一堆手镯的桌子旁开始找东西,好在店里的饰品都是摆放有序的,他很快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成色极佳的白玉镯子,然后双手捧到凌子筱面前,说:“凌大人,何公子买的那个手镯和这个是一对。”
凌子筱并没有接过手镯,只是就着齐全的手看了一眼,不自觉地蹙起了眉,问:“既然是一对,何玉为何只买了一个?”
“而且这镯子质地温润,不含一丝杂质,这样的玉镯必然价格不菲吧?”苏清晚也不远不近地瞥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看见了玉镯在阳光下泛起的幽幽白光。
“确实不低,怕是二位大人也未必买得起。”齐全终于从“夫人来了”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说话利索连贯了不少,“我跟何公子说过,这玉镯是一对,但是何公子执意只买一个,小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什么玩意儿?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苏清晚不死心的又看了那镯子一眼,罢了,确认过眼神,是买不起的东西。
“多谢齐掌柜,那我们就告辞了。”凌子筱明白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便也不再耽误时间,客客气气的一抱拳算是道谢,好像不久前把齐全吓晕的不是他,然后大步走出了陌上坊。
第7章 玲珑丸子
“何玉,何,玉。”苏清晚低低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说,这个何玉会不会和那个梁王府的何侍卫有什么关系?”
“也不是没有可能,看来梁王府我们还要去一趟。”凌子筱对于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竟然颇为认同,他轻轻眯了眯狐狸眼,“不过去之前,先回一趟刑部。”
苏清晚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又看了一眼步伐轻快的往刑部走的凌子筱,默默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刑部是唯一一个夜如白昼的地方,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尚书都这么拼,想必手下的人大多都不敢偷懒。
为了证实苏清晚的猜想,经过闹市时,凌子筱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跟苏清晚说:“苏大人不妨买些吃的路上吃,我们应该是没有吃晚饭的时间了。”
那人说话时背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