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筱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看见了。”
苏清晚:“。…。。”这熊孩子不会真傻了吧?!
“我说的是晚上,你一点儿都没听见?”苏清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狐狸的额头,温度依旧不太正常。
凌子筱闻言一笑,“有苏大人亲自守夜,我自然睡得安心了。”
苏清晚瞪了他一眼,低烧这么多天自己就一点儿不难受吗,还胡闹……她叹了口气拿过他手里的水杯,然后把枕头塞到他身后,难得严肃地问:“好好说,你真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吗?”
凌子筱抬手按了按眉心,低咳了几声,说:“感觉到了。”他当然感觉出来了,莫名其妙地吐血,一直退不下去的低烧,身上的伤也是在反反复复渗血,情况时好时坏,始终好的不彻底,他一直没说,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没想到那姑娘倒是发现得快。
“我没事,你也别担心。”凌子筱安抚地拍了拍苏清晚的肩,试图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苏清晚看着那人明显的不想多说,索性也不再纠结于这件事,她大概能明白那狐狸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性子,便也就随他去了。
“去吃早饭吧。”凌子筱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苏清晚点点头,自己便先出去了,很是体贴的给那容易害羞的狐狸留出了简单收拾自己的空间。
因为苏清晚前一天的壮举,小二对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看着人才刚刚从天字号房间里出来便赶紧迎上去招呼着,“哎呦姑娘起来了,昨晚睡得可好?对房间可还满意?想吃点儿什么?”
“满意满意。”苏清晚依旧选择了昨天那个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然后对着正在倒茶的小二说:“清淡些就好,两个人的。”
小二应声下楼去准备了,苏清晚看见站在门口神游天外的凌子筱,朝着他招了招手,那狐狸微微眯了眯眼睛,走到她对面坐下。
两人各怀心事,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默默等着早饭上桌。
于是就听见了邻座的谈话。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一个个眉头紧锁,义愤填膺,一眼看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博远兄,文渊兄,你们可知道那许将军通敌叛国之事?”他们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嗓门问道。
“雨泽兄,我们自然听说了,真是没想到啊,许将军竟会做出这等事情!”张博远愤愤道。
许文渊“嘭”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还叫什么将军?那个姓许的不配,真是丢了我们许家人的脸!”
“莫非那许楚沐与你们许家有什么关系?”张博远凑的更近了一些。
“怎么可能!”许文渊一掌拍在桌面上,“他和我许家一个姓已经够让人恶心了。”
苏清晚悄悄和凌子筱对视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啊?这才几天,许楚沐就从失踪变成叛国了?
凌子筱走过去一抱拳闻问道:“三位,不知这消息是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还有些低烧,整个人敛去锋芒,书卷气尽显,以至于那三人以为见到了同道中人,心中自然亲近了些,套他们的话也容易了许多。
“这个消息现在被官府封锁,兄台不知道也是正常。”许文渊率先开口,“我们几人也是因为在官府中有人这才知道些。”
“对对对,”张博远附和道:“我们听说这许楚沐之所以连战连胜,那都是和大锡国密谋好了,以此来换取咱们皇上的信任。”
“以几座城池换取皇上信任,然后再夺了帝位,这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刘雨泽大概是真的很生气,手根本不受控制地砸得桌子“哐哐”响。
凌子筱不露痕迹的用手撑住桌子边,问:“消息可靠吗?许将军的忠心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当然可靠!兄台若是不信何必再问。”许文渊对于凌子筱替那叛国之徒说话表示非常不满意,语气便也不似先前客气。
凌子筱倒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了笑然后道了谢,反倒是让许文渊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凌子筱已经回了座位,只好作罢。
他们谈话的时间,小二已经上了些清粥小菜,苏清晚看了看桌子上那些清淡的兔子都不见得会吃的小菜,轻轻抽了抽嘴角……这都是什么鬼?
凌子筱因为已经见识过杜大夫特意为他准备的饭菜,所以对于这一桌东西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淡定地拿起筷子开始慢慢吃,吃了几口还看看苏清晚,“怎么不吃?”
苏清晚一点儿都不怀疑这狐狸绝对是报复,但是这“清淡些”也是她自己说的,小二上这么些菜其实也没什么毛病……苏清晚又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最后默默端起面前的红豆粥开始喝。
两人快速解决完早饭便回了房间,苏清晚把门关好,面色难得的凝重。
“许将军效忠朝廷多年,怎么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苏清晚看向同样面色沉重的凌子筱。
“许家三代镇守南境,几十年间打了多少胜仗,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凌子筱顿了顿,“如果他真的有谋权篡位的打算,那应该和琉焰谷的想法不谋而合才对,琉焰谷的人又何必追杀他。”
苏清晚也感觉事情太过巧合,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是事事这么巧就不太对了,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吧。
“会不会是有人诬陷他?”苏清晚想了想然后试探着说:“毕竟许将军现在生死不明,这些事情随他们怎么说,也没人能证明真假。”
凌子筱对于苏清晚的猜测没做评价,只是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说:“我相信许将军,这件事要尽快查明,不能再拖了,不然不定还会横生什么枝节。”语气是苏清晚从未见过的坚定。
苏清晚点头表示赞同,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将军镇守边境,上战场浴血拼杀,才能为百姓换取一片安宁,但是几代人几十年的功绩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会被几句不知道从哪来的流言蜚语打的稀碎,若是被他知道了,那些他拼尽性命去保护的人宁愿相信谣言也不愿信他,该有多心寒。
苏清晚其实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或许是凌子筱的洞察力太强,他很快就察觉到了那姑娘心情的变化,依旧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清晚,别想太多,至少我们是相信他的,许将军就不是孤立无援。”
“嗯。”苏清晚也不想让他再添忧虑,便笑笑点了下头,“只是该从何查起,琉焰谷销声匿迹多年,现在再次出现怕是也不会有过多的线索。”
“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出现了,就不可能毫无痕迹。”凌子筱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很快回忆了一便与许楚沐和琉焰谷有关的事情,然后看向苏清晚,说:“我怀疑李镇长的事情也与琉焰谷有关,不如先从这里着手查起。”他的眼神清澈深邃,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直达心底,苏清晚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你去县衙找孟义,尽快查清楚镇长的事情,我去追查琉焰谷和许将军的下落。”凌子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安排好了两人的分工,却没想到遭到了苏清晚的抗议。
“不行,我们两换换。”苏清晚的语气更加不容置疑,“你现在估计连我都打不过,万一碰到琉焰谷的人,你不是去送死吗?”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你去。”凌子筱深深地看了苏清晚一眼,接着说:“你如果出事我没办法跟苏太傅交代。”
“那你有事我就能交代了吗?”苏清晚被他一句话气的吐血,差点儿没跳起来。
“如果是这样,你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为什么?”
“我没有家人。”
“???”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第23章 李镇长在久安寺?
凌子筱最终还是答应了苏清晚的要求,他去县衙看着孟义查案,把琉焰谷和许楚沐的事情交给了那个姑娘。
对于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凌子筱最后还是没有给苏清晚解释,这是他在心底放了十多年的秘密,从不与人提起,这一次也不知为何,就说了出来,好在那姑娘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苏清晚已经出了酒楼,去调查琉焰谷的下落了,凌子筱趴在窗户上看着那姑娘快速消失的背影笑了笑,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县衙。
孟义在苏清晚第二次来县衙之后,就安排了衙役时时守在大门外面,看见凌子筱或者苏清晚就以最快的速度进去通报,所以这一回凌子筱还没走到县衙门口,孟义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孟义看见凌子筱的第一反应就是上一回他擦拭寒越剑的画面,于是他不自觉地抖了抖,“见过凌,凌大人。”
凌子筱这一次来九溪县的初衷是来找苏清晚的,所以寒越剑并没有带在身边,他两手空空,看着孟义颤抖的身子不禁勾起了嘴角,记吃还记打倒也是不错的,能省不少事。
“孟县令多礼了,进去说吧。”凌子筱虚扶了孟义一把,率先走了进去,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轻车熟路就到了正堂。
“不知凌大人所来是为何事?”孟义跟在凌子筱身后,一路小跑,顾不得形象。
对于这件事,孟义其实也很绝望,他认真对比过之后才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自己站直了才到凌子筱的肩膀,还没有苏清晚高,那腿长就更不用说了,小跑着能跟上他已经要说万幸了……
凌子筱指了指不远处的紫檀木椅子,示意孟义先坐下再说,孟义慌忙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是站着比较好,看着他坚持的样子,凌子筱叹了口气说:“我这是为你好,你不愿意便算了。”
听到这句话,孟义的心里开始发毛,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站的笔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孟县令不用紧张,我来找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凌子筱看着孟义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停了一会儿,然后说:“就是来问问李镇长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孟义闻言长舒一口气,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还好昨天苏清晚来问过这件事情后,他就让手下的人连夜查了查,现在也算是有所准备。
想着这么多天总算是可以直起腰杆了,孟义也自然了不少,他朗声道:“回凌大人的话,经过我们县衙连日查证,已经取得很大进展!”
凌子筱看着他挑了挑眉,孟义能是这么自觉的人吗?
孟义被凌子筱看的一哆嗦,凌子筱的目光锐利,就像是看进了他的心里,总感觉在那人面前自己什么都藏不住,他的腿有些软,果然刚刚应该听凌子筱的话坐下……
“如此甚好,”凌子筱一瞬间就收起了之前的锋芒,笑得甚是温和,他说:“孟县令辛苦,本官看着你这眼下青黑想必是彻夜查案所致,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孟义下意识地想遮住眼下那厚重的青黑色,这哪儿是查案查的啊……这明明是自己昨晚陪几个朋友在寻芳阁听了一晚上小曲儿的结果。
但是这话不能直说啊,孟义只好谢过凌子筱的体恤,然后夹着尾巴退出去了。
孟义回到书房,坐在书案前,越想越是懊恼,想他孟义也是纵横九溪县数年,吃过的盐估计比凌子筱吃过的饭都多,怎么就偏偏看不透他的心思呢?现在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感觉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好……
而孟义更没有想到的是,凌子筱让他回去休息之后,便传了仵作和班头过去,并且先一步拦住了想去通风报信的小衙役。
“二位不必拘礼,我就是简单问几句。”凌子筱挂着一贯的笑容,看着很是和善。
两人看着凌子筱和孟义一点儿也不一样,明明官大好几级,却亲和得多,很快便放松下来,双双盯着凌子筱,等着他问话。
“二位,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所以还请你们配合。”凌子筱给他们两人倒了杯茶,然后接着说:“不知李镇长的事情你们查到什么了?”
两人端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仵作怎么说也是见过凌子筱一回了,所以相对淡定,他看了比他更慌的班头一眼,决定“挺身而出”,自己打头阵,他躬身抱拳道:“大人,小人只负责验尸,其他的事情不太清楚,还请大人见谅。”
“嗯,”凌子筱轻轻点点头,看向还在发呆的班头,浅笑着问:“王班头呢?”
被点名的王班头依旧没什么反应,仵作一看赶紧悄悄戳了戳他,压低声音提醒:“大人问你话呢!”
王班头猛然一回神,下意识的就跪下了,连声请罪。
凌子筱看着他的反应,也大概想到了孟义平时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手下的,能把手下吓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手段高明啊。
“快起来,王班头这是干什么。”凌子筱赶紧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我就是问问,你别紧张。”
王班头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人,实在对不起,卑职失礼了。”
“经过这几天的查证,我们猜测杀害李镇长的应该不是汐止镇里的人,极大可能是外来的。”王班头挠了挠头说。
“怎么说?”凌子筱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是这样的,经过核实,可以确定那天晚上除了李家二族长,李氏所有族人都到了,彼此可以互相作证。”王班头说起案件来就轻松自然了许多,“至于那个二族长,我也去他家里问过了,确实是到汐止镇的当晚就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下元节那晚更是连床都下不了。”
“这么说的话,李氏族人的确可以排除嫌疑,那镇上的其他人呢?”凌子筱若有所思地问。
王班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看着皱巴巴的纸来,呈给了凌子筱,解释道:“这张纸是李镇长被害时,握在手里的,仵作验尸的时候才发现。”
凌子筱接过来看了一下,只见上面有两个鬼画符一样的字,他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才隐约辨出“骠骑”二字。
“你们可知道这指的是何人?”凌子筱边问边把纸收好。
“这……我们也不敢随意猜测。”仵作低着头说。
“但说无妨。”
“是,”得到凌子筱的允许,王班头便把知道的和盘托出,“我们猜测这两个字指的应该是骠骑大将军,就是通敌叛国的那个许楚沐。”
凌子筱闻言微怔,不是说官府封锁消息了吗,许楚沐通敌叛国的事情怎么传的这么快?
“大人,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未必就是真的。”看着凌子筱没说话,王班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他不快,慌忙解释。
凌子筱摇摇头,“你们提供的消息很有用,多谢二位了。”然后嘱咐他们不可告诉孟义谈话内容,便离开了县衙。
他离开县衙之后去了李氏二族长家,一来去探病,二来也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
但是门房却告诉他自家老爷不在府上,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久安寺,现在只有小姐在家。
凌子筱问了具体位置便告辞了,转身朝着久安寺赶去。
久安寺不在汐止镇里,在镇外几十里的山里,凌子筱为了赶时间还是不要命的骑着马一路狂奔而去。
听完王班头和仵作的话他才明白这件事的紧迫性,许楚沐的事情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再拖下去,估计很快就能传到京城。
许楚沐镇守南境多年,手握二十万大军,朝中忌惮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对于那些人而言,这件事是一个多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无论真假,必定都会掀起风浪。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