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携相伴,不如成全了我,我死之后,一定会在那终忆城中,将今生所有尽皆忘却,此后再不会纠缠于你。”
榆儿说着,将手中浅蓝的冰晶匕首向幽绝面前又递近了一些。
她的脸上并无悲伤,亦无憎恨,比这涟漪层层的湖水更加平静。
静如空山的脸上,一双坚定的眸子将幽绝的影子深深地印刻着。
“为什么会是我?”幽绝喃喃道,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是你,我绝不后悔。”榆儿道。
“绝不、后悔?”幽绝顿道。
榆儿拉起他一手,将浅蓝的冰晶匕首放在他手心,道:“今日你若不能杀我,我必不会放手。你动手吧。”
幽绝望了望手中匕首,又望了望她。
她只向他绽开一丝微笑,闭上了双眼。
幽绝手中的匕首终于滑落水中,伸出双手将她抱住,越勒越紧。
榆儿缓缓睁开眼来,泪珠滚落,亦紧紧抱住他。
当幽绝终于松开她时,她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映着七彩阳光。
“既然你今日不能杀我,以后,就再也不能推开我。”榆儿向他笑道。
幽绝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说话?我要你说,亲口说,说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永远都会与我生死相依。”榆儿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幽绝亦望着她,缓声道:“是,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会与你生死相依,纵历万劫,绝不相负。”
有那么一瞬间,幽绝又看到了那些遥远的影子,又听到了那一声轻唤……
既然那是一个秘密,就让它永远是一个秘密吧……
他话音方落,榆儿柔软的双唇已覆上了他的。
幽绝搂住她柔滑的身子,给了她一个缠绵、温柔的长长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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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秋阳倾洒下漫天金线,雪白的千叶莲静静地绽放在微动的水面。
“这里的千叶莲真漂亮。”榆儿道。
“你喜欢吗?”幽绝道。
“喜欢。”榆儿点头笑道。
幽绝松开她,没入水中,游到一处,看了一回,采了一朵略小些的白莲,又向榆儿处游了回来。
“给你。”幽绝向她展开笑颜。
他绝美的左脸与铺满白色绒毛的右脸在阳光下显得并不那么突兀了。
这样的笑容,也非常……动人……
榆儿接在手中,将这朵雪白的千叶莲摊开在手心,又将手没入水中,让洁白的莲花漂浮在碧绿的水面之上。
“可惜,它已离了根,很快就会凋谢了。”榆儿叹道。
幽绝伸手轻轻捞起这朵雪白的千叶莲,掌心中忽然散出数道金光。
幽绝抬起手来,雪白的千叶莲在闪烁的金光中移向榆儿,在她的额头停下,缓缓融入,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榆儿额上浮出了一朵千叶莲的印记。
“这是什么?”榆儿奇道。
“千叶莲生于佛国阿耨达池中,乃是洁净成佛的象征。人间极少见到,不想此处竟有这般盛景。”幽绝道。
“嗯,我听清漪姐姐说过呢。”榆儿道。
“我已将我心中善念封印了一部分在这朵千叶莲中,若朱厌之力再失控,你有这朵千叶莲护身,或许能护得你周全……”幽绝道。
“幽绝……”榆儿唤道。
“只要我还活着,这个印记就不会消失。”幽绝道。
“幽绝,解掉封印,好不好?”榆儿望着他,缓缓道。
幽绝低眉不语。
“你本为洁净之身,麒麟与朱厌应该由你自己的意念来选择。”榆儿道。
“那个人不是说过,无法可解吗?”幽绝道。
“那个人?你是说桀风哥哥吗?”榆儿道。
“是,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会知晓麒麟、朱厌的旧事?”幽绝道。
“他自出生便通晓虫鱼鸟兽之言,你体内的麒麟自说与他,他自然都知道了。”榆儿道。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伏得这许多灵兽为己所用。”幽绝点头道。
“是啊。”榆儿道,“你放心,连封妖掌都有解,你的封印也一定可以解开的!”
“如果真的解不了……”幽绝顿道。
“不可能!人间没有,我们就去天上找,天上没有,我们就去幽冥找,一定能找到的!”榆儿截然道。
“榆儿……”幽绝轻声唤道,“好,等我帮师父达成夙愿,就去找解掉封印的方法。”
“你师父、你究竟怎么会遇到他的?”榆儿道。
沉痛的记忆再次翻起,幽绝的气息开始不安起来。
榆儿轻轻拉起他一手,用力握了握。
“十二年前,”幽绝终于缓缓开口,“我在寒冬之时,几乎冻饿而死……”
记忆飘向了遥远的那一幕。
一幕、又一幕……
“师父救我于生死之间,给了我栖身之所,授我驾驭朱厌之法,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他实现的。”幽绝道。
“他的愿望?”榆儿皱眉道。
“师父一生的梦想,就是驰骋天下。”幽绝道,“不仅是浣月,还有明丹、迟越、仙楼、尤龙、所有的!我一定要为他打下这些江山!”
“他不是、病得很重吗?”榆儿顿道。
幽绝忽然望着她,没有答言。
“幽绝,”榆儿道,“我如今已恢复了法力,可是、你也知道,神龟于我有生死大恩,我……”
“我知道,替你恢复法力之时,我就已想过了,”幽绝拉过她手,柔声道,“我并不会勉强你。”
“那你师父他……”榆儿道。
“若师父真的难逃此劫,下一世我也一定会再找到他,让他坐上至尊之位。”幽绝道。
他眼中的坚定之色,让榆儿心惊。
那个人,在他最绝望、最彷徨、最无助之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这是劫。
却已无法改变。
如果,没有那个人,也许事情会容易得多。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劝服他放弃战伐天下的执念,解掉封印?
看来,还得慢慢筹划才行。
幽绝见她不语,牵起她一手,道:“上岸吧。”
榆儿却将他拉了回来,向他绽开笑颜。
“怎么了?”幽绝柔声道。
榆儿靠近他,偎进他怀中,轻声道:“刚才的不算,我要你,真正的你……”
幽绝闻言,推开她摇头皱眉道:“不行!”
“为什么?”榆儿望着他问道。
“万一……”幽绝顿道,望着她身上的处处青紫,眉尖蹙得更紧了。
“你只要想着我就好了。”榆儿再次拉过他的手,柔声道。
幽绝仍然摇头道:“不行……”
榆儿贴近他,抬起头来,吻上了他的唇。
幽绝呆立不动。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榆儿柔声笑道,再次吻上他。
幽绝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抱在怀中,开始回应她。
“只想着我……”榆儿的声音,轻柔如水,金色的千叶莲在额头上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这一次,幽绝的温柔亦如水。
☆、午门乱逼宫谋逆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第100章 弦月西楼
缠绵过后,两人相拥而坐。
榆儿身上换了一身随身带着的新衫,幽绝仍穿着自己的玄色长衫。
幽绝见她将这么大一件衣衫自袖中掏出,奇道:“你这袖子究竟有多大,怎地冰轮、衣衫皆装得下?”
“这可是我娘的绝活,别说这些,就是再大些的、再多些的也装得下。”榆儿笑道。
幽绝便不再相问,转而问道:“怎地不跟桀风回去?”
“他本是去猎捕灵兽的,我无法力之时,相送我是情分,如今我法力已恢复了,他自忙他的去了。”榆儿道。
“栗原何在?”幽绝又道。
“他、他回去了。”榆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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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幽绝走后,三人再回番升客栈中。
榆儿见幽绝仍要与自己疏远,便也想着先别太拧着了。
次日桀风作别,仍往渚霞山寻访异兽。
桀风走后,栗原便让榆儿与自己一同回青罗峰。
“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未了。”榆儿道。
“什么事未了?”栗原道。
“你也知道的,不是吗?”榆儿望着他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栗原皱眉道。
“想好了。”榆儿道。
栗原望着她,半晌终于叹道:“那你便去吧,只望你莫要后悔才好。”
“放心吧,若后悔,我又何必去做。”榆儿向他笑道。
“若他欺负了你,就告诉我,我会给你报仇的!”栗原道。
“若我欺负了他呢?”榆儿笑道。
“那就照死了欺负,可千万别手软!”栗原道。
“你这么恨他啊?”榆儿道。
“榆儿,”栗原的脸色忽然有些凝重,“你可真想好了吗?”
“嗯。”榆儿将双手背到身后,向他笑着点了点头。
此后,二人便各奔东西。
栗原回往青罗峰。
榆儿自往西找寻幽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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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绝与榆儿再次下得山来,不辨此地为何处。
百里空林,并无一人。
二人便随意择了个方向走去,待至人烟之处再问即可。
直走至日落,才来到一个小镇。
看街道上来往行人的装束,并不是浣月国民众装束。
二人便在一个小酒馆中歇脚,向伙计打听了一下。
原来此处乃明丹与除夜国交界之处。
住店之时,却无空余的房间。
“客官,近来明丹出了大事,人流动荡,实是没有空房了。”掌柜的道。
“明丹出了什么事?”榆儿道。
“浣月出了一个妖怪,把明丹几十万大军都杀了,浣月军正往西进发,去打金乌国王,所以逃难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掌柜的道。
榆儿皱了皱眉。
幽绝却面色如常。
二人出了店门,寻了两匹马,径直走出了小镇,寻山野间可意之处露宿。
所幸榆儿已恢复了法力,并不惧寒。
生了火,将幽绝上次给的厚氅取出来铺在草地之上,向幽绝道:“今日便睡这个床如何?”
幽绝微笑点头,拉了她躺下,轻轻拥着她,柔声道:“冷吗?”
“冷。”榆儿笑道,朝他怀里拱了拱。
幽绝唇边绽开笑来,将她抱了抱紧。
“明天我们去哪里?”榆儿道。
“明丹。”幽绝道。
“幽绝。”榆儿忽然坐起身来,回身望着他道。
“什么?”幽绝亦坐了起来,望着她道。
“明丹觊觎浣月,发难在先,此战不可避免。但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何必多伤无辜之人?”榆儿拉过他手,缓缓道。
“嗯。”幽绝只轻声道。
“可以答应我吗?”榆儿道。
“嗯。”幽绝望着她,微笑着点头道。
榆儿也展开笑颜,拍了拍厚氅道:“睡吧。”
两人重又躺下,相拥而卧。
次日,幽绝与榆儿仍动身前往明丹都城赤崇。
一路上,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
携家带口,行色匆匆。
即使是病弱之人、老朽乳儿,皆不得停歇。
自这些人口中,榆儿也知道了明丹数度求和,乔凌宇皆拒之不理,一味强攻杀戮。
两人往西又赶了几日,这日夜间仍歇在荒野。
夜深之时,榆儿感觉幽绝似有所动,方欲睁眼,已被他点了昏睡穴。
他依然还有不愿我知道的事吗?
榆儿心中苦笑。
榆儿被幽绝唤醒时,天色仍是一片墨黑。
“榆儿,起来了。”
是幽绝的声音,带着两分淡淡的急切。
“怎么了?”榆儿忙起身来道。
“回净月城。”幽绝道。
“回净月城?出了什么事?”榆儿奇道。
“迟越已退守,蒙匡未呈捷报,悄悄班师,阴谋逆反。”幽绝道。
“这么快?”榆儿惊道。
萧府一事时,榆儿已知蒙家有不轨打算,还想着或许只想独霸朝中势力,谁知贪婪无止,虎大欺主,这就要谋逆篡位了。
当下二人丝毫不敢耽误,立刻翻身上马,火速赶往净月城。
两人骑马奔了一阵,榆儿忽然道:“你师父不也要夺取天下,你这么急着赶回净月城做什么?”
“这是师父的命令。”幽绝只道。
“你师父真是奇怪。”榆儿道。
“师父的命令,从没有人敢违抗。”幽绝道。
“你也不能吗?”榆儿道。
“我也不能。”幽绝道。
他这师父究竟是何许人?
榆儿很想见见这个人。
最好能有机会,弄死他。
上天虽有好生之德,但有些人活着,别人就不能活,这种人不死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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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将军府中,一切似乎平静如常。
深沉的暗夜与整个净月城中的黑暗溶成一片。
只有一处深院之中的一间屋子,还亮着一点微光。
“我的好公主,怎么不说话了?”蒙翰振手执一把利剑,剑尖正直指趴倒在地的宁阳。
她的半边右脸已被打得红肿,手上的指甲也折断了好几根,左手的食指还流着血。
“让你好好地待在屋里等我,你偏要去凑这个热闹,你这个公主的脾气,是该好好收敛收敛了。”蒙翰振轻笑道。
“呸!你这个恶贼!”宁阳自地上踉跄着爬起,大声骂道。
“啧啧,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凶巴巴的。”蒙翰振摇头道。
“我父皇哪里待你蒙家不足,竟这样狼子野心!”宁阳恨声道。
“皇上待我们蒙家,自然是好,可那都是我爹、我哥在沙场上拿命换来的!”蒙翰振道,“他做了什么?只会躲在皇宫里动动笔、动动嘴,我们蒙家就要提着脑袋去拼命!我大哥、还有我二哥,哪个不是死在战场上?”
“原来你们早就不知足了!”宁阳道。
“这天下就是我蒙家打下来的!没有我们蒙家,他凭什么安安稳稳地坐在崇清殿?”蒙翰振道。
宁阳盯着他狰狞的笑脸,半晌未曾言语。
“既然你们早已谋算好了,为何还要娶我?”她终于缓缓问道。
“谁说我要娶你了?是你,非要求着嫁给我!你可弄清楚了!”蒙翰振笑道,“皇上不同意,你还要以死相逼,非要嫁给我蒙翰振,我可有说错?”
宁阳的脸因怒极而惨白,浑身都在颤抖。
“你除了有点脾气,你还有什么?”蒙翰振望着她的样子,大笑道,“你跟你那个皇帝老爹一样,整日窝在太平的皇宫里,哪里用过半点力气,长过半点脑子?”
“我杀了你!”宁阳颤抖着身子,向他扑了过来。
蒙翰振一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扯到床前。
“你杀了我?看谁杀了谁。”蒙翰振道。
说着便伸手去扯她的衣衫。
“住手!你这个畜生!”宁阳大吼道。
蒙翰振只轻轻一推,她便倒在大红的婚床之上。
“我为什么要住手?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蒙翰振笑道,已将她衣衫尽皆剥了去。
宁阳伸出手往他脸上掴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按到了床侧。
“平常都是你吆五喝六的要我伺候,今日我就让你好好地伺候伺候我!”蒙翰振道。
“你这个混蛋!我一定……”
宁阳的骂声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掴断,随即便被他粗暴的唇堵在了肚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