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去迎神龟了!”小弥飞快地说道,一面又催促榆儿道:“姐姐,快起来、快起来!”
“好,这就起来了。”榆儿伸了个懒腰,爬下床来。
来到外间,清漪和柳默也刚起来,幽绝却已不见了。
“咦,幽绝呢?”清漪道。
柳默至几间屋看了一回,院子里也找了一回,皆不见幽绝踪影。
“可能先去海滩了,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吧。”柳默对清漪道。
“今日是祭祀大典,可不用修习了吧?”清漪对柳默道,“他每日这般勤谨,便休息一天也无妨的。”
“恩,我去叫他回来吧。”柳默点头道。
净了手脸,与清漪等作别,出门而去。
来至平日修行之处,却并未看见幽绝身影,心下奇怪,想今日祭祀须先至海边迎接神龟入村,大概是在那边吧。
于是便往那边找去。
“小弥姐姐、榆儿姐姐、快走吧,要去迎神龟了!”小东小北一人牵着小弥,一人牵着榆儿,跟着人群往海边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八个渔夫,抬着一顶足够四人同坐的大轿子。
轿子的杆子约如屋中之柱那么粗。
轿身上四面皆雕刻着神龟的图案,扎着大红绸带、绸花。
最前面还有几人拿着鞭炮,一边走一边放。
轿子后面则是敲锣、打鼓、吹唢呐的队伍。
乐声震耳、鞭炮喧天,一群人跟着那一抬大轿子浩浩荡荡地往海边走去。
榆儿小弥也跟在人群中往前走。
忽瞥见柳默自一边走来,却并不见幽绝。
“长离哥哥,幽绝呢?”榆儿迎上柳默道。
“他不在这里吗?”柳默望了望人群,确实没看见幽绝。
“不在。”榆儿摇头道。
“你清漪姐姐呢?”柳默又道,没看见幽绝,可是也没看见清漪。
“清漪姐姐说在祠堂等就是了,不来海边了。”榆儿道。
“那我也去祠堂吧,你们自己当心点。”柳默对榆儿、小弥等道。
“快去吧,别让我们耽误了你跟娘子见面。”榆儿笑道。
柳默面色微红,自往村中走去。
迎神龟的队伍来到海边。
村长并村中几位老人在海边摆了香案,朝着大海跪倒,口中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一会儿,只见村长站到一颗大石上,对着大海喊道:“感谢神龟庇佑,请至祠堂受我等村民朝拜!”
声音倒极宏亮。
如此喊得三遍,回身抬了抬双手,一时间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又震耳响起。
抬轿的人仍抬了轿子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便跟着往村中走去。
待人皆走尽,这一片海滩又恢复了宁静。
一个身影跃上浅海处一块黝黑的礁石,抬眼望着茫茫大海。
浅灰衣衫,绝美容颜,正是幽绝。
朱厌之力已复原得差不多了,若神龟到来,必能感应到。
然而,此时却并无半点气息。
看来这祭祀,不过徒有其名罢了。
原先与神龟交战之处,自己也已去探过,亦未寻见任何线索。
这神龟究竟躲到何处去了?
又该如何去找寻?
幽绝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思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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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儿几人跟着人群回到村中。
祠堂里已备好猪羊等祭品。
当然,也少不了村中腌制得最好的鱼干,并新近捕得的大鱼。
村民们齐集在祠堂外,按村长的指令跪拜叩头。
清漪柳默看了一会儿,便自回去了。
跪拜完毕,便是看戏了。
每年祭祀村中都会去城里请来一班戏子来表演一回。
最受欢迎的戏目就是神龟大战海怪,这是每年必演的,也是小孩们最爱看的。
小东、小北、小弥直拍手叫好,欢喜无尽。
榆儿在人群中找了一回,此处也并未看见幽绝,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
难道、他已经走了?
回到他那个师父那里去了?
“姐姐、快看!神龟好厉害!”小北扯着榆儿,兴奋地叫道。
再看台上,一只巨大的神龟正将一条蜈蚣一样的海怪压在地上,挥拳如雨。
台下叫好声一片。
“幽绝公子!”小弥忽然向人群外挥手叫道,“快过来看呀!”
榆儿往人群外看去,幽绝正从此处经过。
听了小弥的招呼,只侧头看了一眼,仍自顾往前走。
小弥扒开人群,几步赶上幽绝,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扯了过来。
“快看、快看!神龟又把海怪踢倒了!”小弥兴奋地叫道,“好厉害呀!”
幽绝知神龟未至,心中失望,并无情绪。
看着台上的假神龟,兀自发呆。
神龟的戏目结束后,忽然飘出一缕悠扬的丝竹之声,出来一位婀娜轻衫的小姐。
清歌婉转、缠绵缱绻、忧思如水。
唱的是一曲《点绛唇》:
浅睡东风,三杯薄酒酬花谢。杜鹃声啭、朝似残阳血。去时依依,杨柳缠千遍。梧桐苑,闲书长卷,笔深情更怯。
一时便有离人归来,长别再见,做尽温柔缠绵之情。
不想在这样的渔村竟演了一出这样的戏,看看下面观戏的渔民们,有的看得入神,有的也觉无趣,与旁边人闲聊一回。
孩子们没什么意趣,已跑去玩耍。
小弥倒有些脸红,偷眼看了幽绝几回。
幽绝浑然不觉,只是对这样的戏亦觉无聊。
榆儿只望着小弥笑。
忽然有些官兵打扮的人出来,将那个男子拖了就走,女子哭喊悲号之声不绝。
再转一场时,这男子已在牢狱之中殒命,这女子自缢而死。
丝竹之声再起,凄清悲凉。
场下人无不叹息,有些妇人还陪着洒了几滴眼泪。
小弥在下已经哭了出来。
榆儿心中亦觉悲凄。
“太可怜了。”小弥哭道。
“只是演戏而已,不必这么伤心吧。”榆儿道。
榆儿劝了一会儿,小弥兀自哭个不停。
“既然死了,又不曾婚配,再嫁了别人就是,何必如此。”幽绝在旁淡然道。
闻他此言,小弥抬起头来,望着他道:“幽绝公子,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吧?”
“什么?”幽绝道。
“没、没什么……”小弥忽然又笑起来。
接下来是神龟帮助渔民捕捞的戏目。
幽绝早已觉得无甚意趣,悄悄离了人群,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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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唐伯再出海打渔,榆儿和小弥也跟着去。
唐伯摇着船桨,慢慢划向大海。
湛蓝的海水与碧蓝的天空在水天之际连成一线,这世间仿佛只剩下这水、这天,再无其他。
几次撒网,皆无所获,榆儿与小弥在船上便悄悄驱动法力,寻找鱼群所在。
不一会儿,便有了方向,让唐伯将船向东划去。
划得一时,唐伯道:“此去太远了,罢了吧。”
“不碍事,走吧。”榆儿道。
“往前海水越深,怕有不妥,就在此处便好。”唐伯道。
“此处并无好鱼,再往前些。”榆儿道,“有我们姐妹在呢,你放心吧。”
唐伯便再往前划去。
到得一处,榆儿指了地方,唐伯便将网撒下。
再扯动网时,只觉甚是沉重,拉扯不动。
榆儿和小弥忙上来帮忙,单凭三人之力,亦是难为。
榆儿将双手灌注法力,再用力向上拉,那渔网终于破水而出。
一条足有四尺余长的大鱼正在网内拼命拍打着尾巴、扭动鱼身。
“哇!这么大的鱼!”小弥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叫道。
“今晚可有好菜了!”榆儿亦笑道。
唐伯却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反倒有些失落的样子。
三人将那条大鱼在船内放好,再撒了几次网。
这几次也是次次不落空,捕得不少鱼。
唐伯也显得很高兴。
“今日有这些也够了,回去吧。”唐伯道。
“好呀。”小弥应道。
“好,回去吧。”榆儿也道。
仍是唐伯划桨,榆儿和小弥坐在船尾说些闲话。
忽然,榆儿坐正了身子,对小弥道:“小弥、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小弥也忙坐正了身子,对榆儿点点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心!”榆儿站起身来。
“恩!”小弥点点头,亦站起来。
平静的海面连一丝风也没有。
但是,有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悄悄游近,透着一种摄人的气息。
这气息越来越逼近,榆儿与小弥忙站到唐伯背后。
“唐伯,我来划!”榆儿道。
不等唐伯回答,已抢过桨在手,展开法力,向前划去。
这个不知是什么东西,但是肯定不弱。
何况,这里是茫茫大海,榆儿和小弥都不擅水面战斗,若果然凶险,恐怕难逃大劫。
唐伯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榆儿跟小弥都神色凝重,也有些紧张起来。
榆儿正向前飞快地划动船桨,忽然后方一丈开外的水面急速地波动起来。
很快,水面上咕嘟咕嘟地冒起水泡。
“来了!”榆儿回头望了一眼,警惕地道,“小弥,你来划船!”
“好!”小弥忙接过榆儿手中船桨。
榆儿站到唐伯前面,手中已多了一个湖蓝色的冰轮。
“唐伯,快到船舱里去!”榆儿道。
“出了什么事?”唐伯紧张地问道。
“没时间跟你解释,快去!”说罢,掌力推向唐伯,唐伯便跌入船舱内。
此时,水泡已消失不见,只见海水像被什么东西顶起一般,向四方迅速滚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短角巨口的怪物便冲天而起,长长的身子在阳光下散发着黝黑的冷光,直扑向榆儿小弥所在的小船。
榆儿将冰轮轻晃,驱动法力,一道浅蓝色的光罩向那个怪物。
那怪物全身忽然僵直不动,像被冻住一般,直直地跌入海中。
这冰轮是娘亲夏莲以极地万年寒冰雕制而成,即使是炎炎夏日,亦可驱冰成力。
那怪物落入水中后,突然长尾摆动,震碎了包裹住它的冰晶。
长长的粗壮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把八尺来长的鱼叉,向榆儿直刺过来。
榆儿忙将冰轮甩出。
冰轮在空中划出一道幽蓝的光芒,切向那怪物手臂。
怪物将鱼叉侧横,冰轮被弹出三尺开外。
榆儿忙欲收冰轮,怪物手中鱼叉已又刺向榆儿。
“姐姐!”小弥扑过来,将榆儿向一侧扑倒,鲜血迸出,再看榆儿左臂上,已裂开一条深深的口子,汨汨地冒着鲜血。
怪物鱼叉又刺向倒在一旁的小弥。
冰轮飞回,榆儿忙接在手,接住怪物刺来的鱼叉。
那怪物力道非同寻常,直震得手臂生疼。
这怪物如此凶猛,今日,只怕难逃此难。
小弥双手伸出,已拿了一双琥珀鹿角在手,刺向怪物。
那怪物撤身退出些许,又冲将过来,将鱼叉刺向小弥。
榆儿忙运足法力,抛出冰轮。
冰轮罩于怪物头顶,撒下凛冽的蓝光,厚厚的冰层将怪物重重包裹。
“小弥,快!划船!”榆儿收回冰轮,对小弥叫道。
“好!”小弥忙冲到船头,飞快地划动船桨。
船刚走出四尺远,那怪物已震碎冰层追了过来。
这冰层自己修了足足一百三十年方才成得,它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震碎,此怪物修为绝非等闲。
自己怕是难以抵挡,小弥更不是对手,今日在这茫茫大海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是要死在这里了。
那怪物乘着水浪,飞速地追了过来,将鱼叉在水面划过,扬起巨大的浪花向小船扑来。
榆儿忙将冰轮划出,水花凝结成冰,不再扑来。
那怪物却越过冰花将鱼叉刺将过来。
榆儿忙以冰轮抵住鱼叉尖端,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自己立身不稳,飞落出去,跌入海水之中。
咸咸的海水咬着手臂伤口,加上胸前被震之伤,只觉疼痛难忍。
“姐姐!”小弥已扔了船桨,回身面对这怪物。
此时鱼叉已刺到她胸前。
“小弥!”榆儿大声叫道。
此时欲救她,哪里还来得及。
☆、濒危处神龟伤海怪
忽然一道水柱自海中飞起,变成一只手,将那柄鱼叉牢牢抓住,向后掼了出去。
那怪物随着这劲道飞出一尺来远。
榆儿在海水中,忽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稳稳托起,周围的海水向四面分散开去。
那东西浮出水面,巨大的褐色背壳足有数十丈宽。
“这、这是……”榆儿惊讶道。
“是、是神龟!”小弥在船上已然看见,喊道:“姐姐、是神龟!”
那怪物稳住身形,又向小弥刺来。
榆儿忙跃回小船,将冰轮去接那怪物的鱼叉。
那鱼叉却被一道水柱裹住,另一道水柱自一侧卷起,直击向怪物上身。
那怪物两次攻击,皆被神龟所阻,心下懊恼,便弃了榆儿他们的小船,转而向神龟刺去。
神龟仍以水柱相抵,这一刺并无成效。
怪物仰天发出一声震天巨吼,抖擞精神,一杆鱼叉忽变作主梁粗细。
怪物的身躯也变作两倍大。
鱼叉尖端映着阳光闪着沁心的寒光。
“姐姐!这怪物怎么这么厉害!”小弥向榆儿道,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别怕!”榆儿搂过她肩膀道。
那怪物将巨柱般的鱼叉抖开来,海面开始剧烈地晃动。
那艘小船在波涛中也剧烈地颠簸起来,眼看就要倾覆。
忽然一道水网罩下,小船下的水面立刻平静下来。
而这道水网之外仍是波涛汹涌。
巨柱般的鱼叉激起数道水柱直扑向神龟。
被神龟激起的水柱抵住,海水如暴雨般倾倒下来,落入大海之后,又激起汹涌的波涛。
波涛尚未平静,那怪物摆动巨尾,腾空而起,将巨柱般的鱼叉刺向神龟背上。
神龟激起巨大的海浪扑向那怪物。
榆儿紧握着拳头,只觉手心中已皆是汗水。
怪物忽然发出一声巨吼,鱼叉穿破神龟激起的水墙,正刺在龟背之上。
坚硬的龟壳竟然裂开一条大大的缝隙,鲜血霎时染红了附近的海面。
“啊!”小弥已经惊叫出声。
“神龟!”唐伯不知何时也已爬出船舱,望着眼前的激战,腿直打颤。此时见神龟受伤,也不经脱口叫出。
忽见水中现出一个褐色人形,双袖前推,巨大的水墙向怪物卷去。
那怪物挥动巨大的鱼叉,竟将水墙尽皆打散。
举起鱼叉,又向神龟刺来。
榆儿在内,试了试法力,所幸自己冰术能透得这水网。
忙驱动冰轮之力,将厚厚的冰层裹住那怪兽庞大的身躯。
那怪物既被冰层裹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巨大的鱼叉停在的半空中。
褐色人再次卷起水浪,数十道水浪忽化作尖锐的利刃,刺向那怪物。
看看水刃飞至,榆儿忙收了冰力。
那些水刃一刀不差,全部刺入怪物体内,炸开无数血色的水花。
那怪物亦跌入海中,不再起来。
经过这一番激战,周围的海水已被血水浸透,泛着暗红的光芒。
褐色人形化作万千水滴,落入海面。
神龟划动四腿,向东游去。
它游过之处,水面皆晕开鲜红的血液来。
水网也已消失。
小弥和唐伯还在震惊之中,呆呆地望着血红的水面。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