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鲍从杂志架上取过一叠旅游杂志,都是给旅行社看的内部期刊,再悄悄跟她面授机宜:“找那些偏僻地区的、没怎么开发的冷门景点,以旅行社的名义联系,说带人去考查,以便将来开发旅游线路……一般这种情况,人家是不会收取旅行社费用的……”
大卫鲍三言两语就把个中门道解释清楚,五月暗暗叫苦,但任务在身,不能不执行。翻杂志研究了半天,看中莫干山一家民宿,犹豫着打了电话过去,报上旅行社名字,说公司准备开发一条莫干山的高端旅游线路,客户群以日本人为主,但是需要提前去考察云云。接到电话的那家老板喜出望外,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抖,连连说:“欢迎你们!欢迎你们来考察,我们随时恭候你们的光临!”
二月二当天,大洋旅行社的员工出发去莫干山度假。林兰妃托词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原本大卫鲍也想请假,但绪方不准,并花了半个小时时间批评他没有团队意识,辜负了公司对他这两年来的培养和爱护云云。最终除了林兰妃以外,其余人等全部到齐,挤了三辆小车。两辆旅行社的,一辆是大卫鲍的。
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进入莫干山地界。民宿老板一家已经等在山口了,还打出“欢迎上海大洋旅行社的领导前来考察”的横幅来。五月还没下车,就觉得面皮发热,心中忐忑,磨蹭到最后,还是被老板伸手拽下来了,老板摇晃着她的手,说:“你是和我联系的小钟吧?小钟,欢迎欢迎!家里饭菜都烧好了,你们一路辛苦了!”
旅行社的一行人长途跋涉,做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子,个个萎顿不堪,被老板让进家以后,见到老板早已摆好的两桌饭菜,陡然精神一振,纷纷咽起了口水。这两桌饭菜丰盛自不必说,且都是老板自家养的鸡鱼,自家种的小菜。色面看上去新鲜,吃到嘴里,味道更是鲜美异常。
老板看两桌人狼吞虎咽,闷头吃喝,就笑说:“都是我老婆用土灶做出来的,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说完,又叫老板娘出来和客人打招呼。老板娘四五十岁,身上系着围裙,笑得腼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只手不知往哪放。淳朴又老实的一个中年妇女。五月想起老家的妈妈,心里莫名的一酸。
绪方一条腿翘在长条凳上,拿名片出来和老板交换,说:“你这家就不错,今后我们长期合作,我负责往你家输送客人,你负责接客。将来客人多了,你们两口子再去学习日语,哈哈哈哈——”
老板珍而重之地收下绪方名片,放进贴身口袋里去。绪方敲敲菜碗,说:“兄弟,这道生炒石鸡不错,能不能再来一只?”
老板立刻说:“没问题,没问题。”转头对老板娘说,“去捉鸡!来两只,动作快点!”老板娘一溜小跑,捉鸡去了。
吃完饭,老板又殷勤带领客人去山上景区游玩考察。五月悄悄问大卫鲍:“我们公司是否有可能真和他们合作?”
大卫鲍说:“怎么可能,日本人一般不大会到这种小地方来,桂林黄山九寨沟那种世界闻名的景点才比较有人气。”
五月回头望一眼老板家,老板娘才刚洗刷好碗盘,连一口气也没歇,就又忙着去门口的菜园地里挖萝卜拔菜,以备晚上待客的饭菜了。心口不由得又是一酸,夹杂着少许的无奈与自责。
大卫鲍看出五月心中不安,也摊手苦笑说:“老板的这种做法,用我们上海人的话来说,就是坍台,一坍到底,坍到脚后跟去了。这种公司旅游,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没有办法,不来就要被批,因为他要装门面;而且每年都要用我自己的小车拉公司的人,一来一回,汽油过路费差不多要上千元,都是我自掏腰包。找他,他倒说我眼界小,要么就装傻,今年第三年了,一分钱也没给我报销过。”
五月问:“我听兰妃姐说你是东华大学出来的,怎么也会在大洋这种小私企做这么久?”
大卫鲍知道她是老实孩子一个,所以说话并不顾忌,一笑,说:“旅行社把员工当成廉价劳动力,其实员工也把旅行社当成学校和跳板,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五月知道他这话没错,也是林兰妃告诉她的,大洋成立至今,除了老板自家人,还没有工作超过三年的员工。
走在前面的绪方剔着牙齿,问老板:“你们这里有什么有名的特产?”
老板忙说:“有有有,有笋干、山核桃、青鱼干、藕粉。”
绪方哦一声,不再说话,继续剔他的牙齿。老板就回头数这一队考察人员的人数。五月心里的负疚感愈发强烈,山区里的美景看在眼里,也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五月悄悄问老板:“你们家好像没什么客人,为什么家生意这么清淡?”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苦笑说:“我们才开张,没有什么客源;鸡鸭蔬菜都是自家养的或是种的,价格比人家菜场采购的要高两成出来;而且我家孩子都在外地上学,我不懂网络,人家都是网上推广,网上接生意啦,我连怎么上网都不会,我老婆更是连普通话也说不好,愁人。”
五月也替他发愁:“的确,现在这个时代,不会上网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老板,你今后得花点时间去适应网络啦。”
老板又捉住她的手:“不要紧,不是还有你们吗?有了你们,我就不用发愁啦!小钟,我就指望你们旅行社啦!”
一番话说的五月愁上加愁。
旅行社一行人吃吃玩玩,享受老板一家的殷勤招待,绪方看见老板家的鸡也要吃,看见养的鸭也要吃,不到两天,一行人把人家的鸡鸭都吃得差不多了,也到了打道回府的时候。回上海时,老板又带着老板娘把一行人送了老远,而且给每人都准备了一个大礼包,里面有各种山区特产。
绪方满意非常,又撒了一把名片给老板,握着老板的手,说:“好兄弟,你静候佳音。我回去马上就交代下去,你这家民宿,我们旅行社是合作定了!你这个朋友,我也是交定了!”
老板笑得高兴,连连搓着手,说:“好,好!”老板娘不善言辞,只默默地把一包包的特产还有几只老母鸡往后备箱里塞。
车子驶动,绪方拍了拍五月的肩头,说:“你这件事办得漂亮,明年还交给你来组织。”
五月把脸转向窗外,一句话也不说。车开出老远,再回头,老板带着老板娘还在不停挥手。
从莫干山回来,五月次日没有上班,给绪方发了个信息:对不起,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几天。
绪方一个电话打过来:“你请假要先去医院开病假条懂不懂?我要看到病假条才能决定准不准你的假。你休息,你的工作谁来做?我来做吗?轻伤不下火线,我们公司没有弱者,也不需要弱者!快过来过来!”
五月说:“我是休年假。我五天年休到现在还没休过一天,而且我春节加班一周,本来应该算三倍工资的,但你肯定不会给我三倍工资,那帮我调休好了。总之我年假多的是,休一天,并不需要去医院开病假条吧?”
绪方说:“我的话你不理解?听不懂?反正你先过来,我和你谈谈!我发现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得和你谈谈话,给你做做思想工作。”
五月固执地说:“我要请假休息。”
绪方恼羞成怒:“钟五月,我扣你工资信不信?”
五月说:“信。”电话挂断,设成静音,静静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电话在桌上震动到自动关机。
大概半小时过后,有人捶门,是公司的小车司机,绪方的弟弟苟二洋。苟二洋在门口喊:“小钟?小钟?五月!五月!老板叫我来喊你去上班哈,起来一哈子,把门开开来,跟我去公司哈——”
五月把书丢掉,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嘉兴城,温府。月唤解了衣裳,在葡萄架下洗澡,忽听院门吱呀一声,便叫李大娘去看门。李大娘忙的丢下手中艾草,三两步到门口,一看,是凤楼。嘀咕道,怎么又转回来了,不是去了夫人处么。嘴里嘀咕着,心里头却是欢喜不尽,便问:“五爷晚饭用过了不曾?”
凤楼嗯了一声,也不答话,提脚径直往里走。月唤在葡萄架下问:“李大娘,可是有人?门关好了么?”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回头一瞧,见一个男子直直地朝她这里大步而来,吓了一跳,哎呦一声,忙地把搭在葡萄架子上的衣裳扯下来围在身上,惊道,“你,你怎么来啦?!”
凤楼不答话,往她身上看两眼,忽然撩起长袍,解下腰带,掏出物件,岔开两腿,对着墙根开始放水。月唤慌忙闭上眼,吓得啊哟啊哟地叫唤:“李大娘,李大娘,你人呢!”
那三个人竟不知躲去了哪里。她定定神,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个葫芦瓢,忙地往桶里一丢,身上的水也来不及拭干,开始心急火燎地穿衣裳。衣裳袖子翻来覆去找不着,心太急,身上又是湿漉漉的,如此一来,更是穿不进去。想一想,干脆不穿了,把一堆衣裳肩上披一件,腰上围一件,又坏心眼地捞起面巾往他身上丢。水花溅他一身,面巾却被他单手接住,慢斯条理地擦了擦手,随即丢回浴盆内。
她本想撩水去泼他的,月色下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大对劲,跟一头狼似的眼冒绿光,呀的一声尖叫,赶紧转身往回跑,肩上腰上围着的衣裳也都掉落在地。还没跑两步,腰肢随即被他从身后一把揽住,再一声惊呼,她人便被他扛到了肩膀上。
静好与倩惜避入厢房内,李大娘则扒着窗子往外偷看,见白生生光溜溜的月唤在凤楼肩膀上,跟离了水的鱼一般乱扑腾。一面扑腾着,一面揪他的头发,扯他的衣裳,往他身上用力捶打,嘴里还不停地叫唤:“李大娘呀——快来救我的命呀——”
李大娘哭笑不得,嘀咕道:“这两个人,真真是,天难找,地难寻……”
正在死命挣扎的月唤突然想起自己肚子里已有了个小娃娃,因被他扛着,恰好肚子抵在他的肩膀上,她唯恐伤着小娃娃,遂停止挣扎,转而去扯他的头发,慌问:“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凤楼低笑道:“回屋去办一件要紧事。”
她逼问他:“你要办什么事!你要办什么事!”
凤楼又笑:“自然是办我该办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帝姬,一个亡国帝姬,陶陶。
一个侯爷,一个新朝侯爷,国英。
帝姬曾经很跋扈,
侯爷一直很记仇。
一朝国破落入侯爷手,
侯爷:陶陶,上酒上茶上洗澡水——
此处念白:落毛凤凰不如鸡。
帝姬:是,知道了,烦死啦——
此处念白:龙游浅水遭虾戏。
且看亡国帝姬如何在宿敌手中讨生活。
By《菩提喜》
第50章 21。9。10。19
月唤连连叫嚷:“你自去办你的事,把我放下来!把我放下来!”
凤楼闷笑两声,再出言训斥:“你傻啊?我要的办的,是你个傻妞儿。”
进了屋子,心急火燎地把她丢到床上,再一件件地剥自己的衣裳。月唤顾不得自己一身水珠,顺势往床里一滚,伸手扯过锦被往身上一披,把要紧部位都盖住,头也钻到枕头下,一边朝背后挥手赶人:“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没听到他应声,想想不放心,把头上的软枕悄悄掀起一角,悄悄转身,从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偷偷一瞧,见他已然把自己身上衣裳剥了七七八八,一步步的逼了上来。
她一开始没看清,抬手揉了把眼睛,再一瞧,口中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人,这个人他胸膛上竟刺有一片青色花绣!因为过于震惊,不知不觉地就把枕头掀了,伸头瞅了又瞅,认出他胸膛上所刺的乃是一条青龙。青龙的前半条铺在整面胸膛之上,后半条则由半边臂膀延至脊背,而两只锋利脚爪于小腹上张牙舞爪地踩在几片祥云之上,探至胸膛上方的龙口大张,口中两排长长短短的獠牙殊是可怖;兼之他胸膛上数条新旧伤疤交错,更为这青龙平添几分凶残。
她虽与他同床共枕这几日,却因为每每装睡,他也身着寝衣,且因为一身皮肉伤,每天都包扎得严严实实,是以并未见到过他的裸…身,今日乍一见他身上的刺青,但觉眼前一黑,嘴里喊了一声娘,身躯便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连披挂在身上的半截锦被都滑落掉下也未察觉到。她跪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呆楞了半响,嘴一扁,然后就吓哭啦。
一面哭,一面还不忘用手指头指着他问:“你、你身上是什么!”
凤楼把身上最后一件亵裤也脱掉,一把丢到身后去,一步一步逼上前来,挑着嘴角坏笑:“你问上边还是下边?”
她眨巴眨巴眼睛,再仔细一瞅,发现下边也有一嘟噜不认识的物事,吓得把眼睛紧紧闭上。慌乱中,伸手去推他已经覆过来的胸膛,但一触到他胸前微烫的肌肤,又像是被火烧到似的把手缩了回来,生恐碰到那青龙,被那青龙咬着手。
他抬腿跨上床榻,把她面前的锦被及软枕都远远地扔到床尾去,其后将她完完全全覆于身下,低笑道:“怕什么?多看几眼便习惯了。”
她从指缝中悄悄睁开一只朦胧泪眼,谁料恰好便对上一双圆睁着的狰狞眸子。那两只狰狞眸子与她的脸仅有两寸之距,其凶残与狞恶似是即刻便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尖细的惊叫声,然后双眼一翻,身子往后一仰,瘫倒在床,晕了。
她是被凤楼拍打着脸颊给拍醒的。慢慢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还在床上,且枕着他的一条手臂,而他则覆在自己身体的上方,那条青龙的龙头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怀。她害怕得顾不上哭啦,伸手有气无力地去推他,推不开,便嚷嚷:“你这恶贼!你这悍匪!你这无赖!你、你滚开,离我远点!”
他非但不滚,反而抵得更紧,单手毫不费力地捉住她的两条手臂,攥住。一面在她脖颈处脸颊上轻轻浅浅地吻,一面笑说:“……胆子忒小。”
她继续嚷嚷:“你爹怎么不打死你,你爹怎么不治死你!你这个、你这个——”
他幽幽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打我治我?为了这身刺青,我险些死在他的棍棒之下,要不是老太太得了信儿,我这身皮都要被他拿刀子削了……那一回的伤,养了近两个月才好。不过,我这一身刺青……”
看她这一脸嫌弃样儿,他都懒得跟她说。其实在这嘉兴城内,不知有多少美女娇娃花魁行首爱死了他这一身花绣,哪怕倒贴银钱也想一睹他的风采、与他一度春风而不得呢。
李大娘蹑手蹑脚去院中捡月唤丢落在地的衣衫,一面支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生恐月唤当真着恼,和他吵闹。他二人压着声音吵吵嚷嚷,高一声低一声的,也不知道在争论什么,凤楼是嗓音里带着笑,月唤则是拖着哭腔,发着恨声。
过了一时,李大娘捡完衣衫,收拾好浴盆面巾,经由正屋的花窗前时,听得月唤竟然由哭转笑,而且笑得直喘。喘气的间歇,一边还在勉力告饶:“求你……求你手拿开,不要捏我的脚掌心,不要摸我,搔我痒痒……我都快要痒死了,我最怕痒了!哎呦喂,我实在受不了了。五爷,五爷饶命!呜呜呜,谁,谁快来救我……”
半响,好不容易止了笑,顺了口气,转眼就是一声气愤愤的叫嚷:“呸呸呸,你,你这流氓,舌头伸到人家嘴里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