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帐中只剩下我们两个,苏茉儿从怀中取出一条薄帕交至我手中,上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仔细看了看,俱是些不连贯的汉字,我疑惑的看着她。她轻声道:“明日娘娘要去满蒙军中劳军,除发放军需外,还要对兵士们说些鼓励之言。娘娘不通蒙语,需将帕上字音背熟。届时诵出即可。” 我这才明白,这慢慢地一大篇,竟是一篇励志的演讲稿。只是……这也太多了罢,苏茉儿道:“时间紧迫。娘娘今夜就辛苦些罢。” 我呆呆地点点头,先从头至尾念了一遍,苏茉儿不时提醒我何处断句,何处扬声,一遍下来。我就已经头晕眼花,看来我还真是没有语言天赋。 “姑姑。”我趴在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苏茉儿,“能不能打个小抄儿什么的。” “打什么?”她没太明白。 “就是……算了,没什么。”我放弃地摆摆手,这么长的一篇东东,就是作弊都没地方藏。 外面天色渐暗,我让苏茉儿先回去,自己则任命地反复背着那些?嘴至极的语句,背着背着,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招呼来喜为我找来一块宽大的布料,将帕上地内容逐字逐句的用汉语拼音写到布料之上,来喜和湘云皆是一副莫名其妙地神情,我却十分满意,翻来覆去地又照着念了几次,直到我确定看着它不会念出任何差池,这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上床睡觉去也。 第二日清晨,我早早的便起来,苏茉儿来了后便将那块布料交给她,郑重其事地交代,务必在劳军现场找一张桌子,当成桌布铺到上面,苏茉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去了,随后我叫湘云替我更衣,盘龙的朝服,每次穿上它,心中都会又一些特别地感觉,穿上它,就不能再随性的笑,大口地吃东西,不能做鬼脸,不能翻白眼……这些东西,是不衬这么尊贵的衣裳的。 在宫中呆了这么久,我应该也算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但是当我步入校场之时,我的新仍止不住的砰砰乱跳,除去散布在边防的将士,留守驻地的满蒙兵将达三万之众,三万人,从台上望下,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三万人的校场,此时却寂静无声,场中的氛围让我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栗米从头顶开始一直泛至脚心,我需要捏紧拳头,才能止住我身上的颤抖,端坐在台上,我的眼睛不住地搜寻作弊工具,桌子桌子,桌子在哪里? 我小心地偏了偏头,瞄了一眼身后的苏茉儿,苏茉儿的手指微微一指,我顺着她的手指终于找到了我的拼音讲演稿,它没有被当成桌布,此时正被当成地毯铺在台上,校场的高台是由木头搭成,本是无需铺上什么地毯的,但是为了迎接我这个“金枝玉叶”,特地铺上了一层薄毯,那块布就夹在其中,质地不同,“花色”也不同,在他们看来大概会是有些突兀的,但好在只有一块,又居中,布上的拼音写得还算齐整,当个特别的花饰也说得过去。 我小小地松了口气,此时屯齐起身,用蒙语嘀里嘟噜的说了一通,台下的将士齐声发出“吼!”的一声,三万人齐吼,震得我耳膜生疼,差点滑下椅子,紧接着坐在我身旁的常舒起身,又咕哝咕哝的说了一大堆,我心中那个敬佩啊,别看人家不学无术,照样是个双语人才! 接着该轮到我了吧,我低声清了清嗓子,直到苏茉儿在我身后轻轻点了我一下,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站起,场内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我,我有点晕,看着台下,眼光却聚不到一处,不知道是谁说过,在台上紧张的时候,,就想着台下的不是人,是南瓜,这么一想,脑海中三万个黑呼呼小脑袋顿时变成了三万个金灿灿的南瓜,糟糕,我竟然有点想笑,连忙低头,看着地上的超大号“小抄儿”,大声的念出来,念到一半,这里是苏茉儿特别嘱咐我要停下来的地方,这个……应该是跟台下观众的互动环节吧?可是……怎么还是静悄悄的?难道我念错了?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台下的将士们发出惊天的吼声,“吼!吼!吼!”我又吓一跳,死跩着双手才能止住我的头皮不再发麻,仔细看看台下,将士们莫不是一副激动的神情,居然还有热泪盈眶的,我心中暗暗咂舌,因为时间紧迫,我甚至来不及细问我唠咕的这一大篇究竟是什么。回去一定得好好问问,我脸上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又低头瞄了一眼。正准备再次“声情并茂”时,眼角却瞄到坐在一旁地常舒摇了摇手中的茶碗。碗底的残茶和着茶水就那么向前一泼,我差点没当场发飙,什么素质!当着三万多人居然就敢乱扔果皮纸屑!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抄儿”最末处的拼音糊成一团,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常舒。常舒打了个激灵,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回过头,硬着头皮念下去,心中不断盘算着最后该怎么办。还好,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念到尾声,眼看着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台下地将士们压抑许久的激动心情终于爆发,他们“呼啦”一声跪倒一片,如潮般地呼声接连传来,我真是爱死他们了,赶紧趁乱瞎说一通,反正也没人听得到。 此时将士们地热情看空前高涨,我真是得佩服写出这么一篇东西的人,如果道现代做个传销头目一定赚海了。 今天的演讲无疑是成功的,我下了台、回到营帐、坐到椅上仍然止不住地双脚打颤,苏茉儿以我要休息之名将洛颜等人送出帐去,待她回来,我扑到她身上抱住她,“姑姑,吓死我了。” 苏茉儿会心一笑,“娘娘今天表现得非常好。” 我傻笑了两声,连忙追问那篇漏*点四射的演讲稿出自何人之手,答案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写出如此感人,又如此贴近满蒙将士心灵话语的果然就是那个聪明睿智的大玉儿。内容无非是些驱逐外敌,保卫祖国的励志之言,妙就妙在她成功的掌握了演讲者河听众间紧密的渊源,出自蒙古的皇后,是蒙古的女儿,嫁给满族的皇帝,便是满人的媳妇,这种关系成功的系牢满蒙二军共同的荣誉感,使他们能够站在同一战线。 不管怎么说,这关算是过去了,明天我就要起程前往汉军驻地,此次“抚军”,本就是以汉军为主,我倒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汉军可不像满蒙二军跟“我”有切不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道那里打亲情牌是绝对行不通的。 到了晚上,我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披着衣裳起来,小心地不惊动睡在床尾处的湘云,轻手轻脚的出了营帐,伺候在帐外的来喜连忙过来,“主子要上哪去?”我摇了摇头,轻声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来喜也不多问,只是转身进账又取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替我披了,这才跟着我慢慢踱步此时天色虽晚,但巡逻的将士却丝毫没有懈怠,为了不打扰旁人,我并没有走远,只是绕着自己的营帐转了几圈,看着天上的月亮,又想起那一晚,福临,你现在是不是也在看月亮呢?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泄气,摸着胸口上的那块“永结同心”,我无声轻叹,正欲回转之时,却见到苏茉儿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抬头望月,脸上神情迷茫,之中又带着一些缅怀,我走过去,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她回过头,朝我施了个福礼,我走到她身边问道:“姑姑怎么还没睡?” 苏茉儿淡淡地笑道:“娘娘不是一样没睡。” 我笑了笑,“姑姑可是也在思念着谁?” 苏茉儿叹道:“现在能做的,也只剩思念了。” 我看着她,说道:“姑姑难道没想过,所谓誓言都是些子虚乌有之事,值得为此付出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么?” 苏茉儿笑道:“若是诚心立誓,又怎会是子虚乌有?上天有眼,断不能心存侥幸,看着格格与皇上平平安安,奴婢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可怜了他……” “姑姑有没有想过,皇额娘为何让你跟着我前来西北?” 苏茉儿低声道:“自是让奴婢随时照顾娘娘。” 我摇摇头,“这只是其一。” 苏茉儿不解的望着我,我又道:“其实姑姑心中一定清楚,皇额娘是想让你来见屯齐,让你二人情难自已,破了那道誓言。”我试着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当初皇额娘执意要来西北,相信也有这个原因罢。” 苏茉儿久久不语,半晌,才叹道:“正因如此,那道誓言才更不能破。” 听着她丝毫没有转圜余地的话,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说她傻也好,说她愚忠也罢,她对太后的情意是源自心底的,哪怕只是一个可能,她也宁肯自己忍受痛苦,不让太后受到丝毫伤害。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下正统
第二天一早,我便与洪承畴随着屯齐出发前去汉军驻地,洛颜拉着费扬古去骑马,并未同行,看来她是有意要给费扬古一些机会了。 三军驻地相距不远,却从不一同操练,大有进水不犯河水之意三军军心不齐,如同一盘散沙,作战如何不败? 到了主帅帐前,李毓宁与一干副将早已候在帐外,迎了我们入帐,李毓宁开口便道:“娘娘,军中将士得知娘娘亲自前来俱翘首以待,不知娘娘何时……” 话刚说到一半,帐帘突被掀起,一名将士满面尘土的冲入帐中,“报大将军!今晨敌军突袭边防守防将士伤亡惨重!”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不是说现在双方正在休整期,不会开战么?为啥我刚到就又要打起来了? 屯齐闻言脸色大变,“敌军将领是谁?有多少兵马?” 那斥候道:“是血魂将军,约有五千之数。” 血魂?这事什么名号? 帐中众人听到这个名字纷纷起身,一名副将上前一步,“末将愿率军前去支援通缉血魂骑军!” 屯齐略一沉思,朝身后吩咐道:“击鼓升帐!” 李毓宁皱了皱眉,起身道:“大将军,事态紧急。为何不应杨副将所请?” 屯齐沉声道:“杨副将兄弟三人两位哥哥俱死于血魂之手,此次派他前去,必定急于报仇,于战事不利。” “大将军!”杨副将上前一步,刚要说话。李毓宁摆了摆手,杨副将咬咬牙,双目赤红的退了回去。李毓宁盯着屯齐道:“大将军心中所想的,怕不是只有这一个原因吧?” 屯齐双眼微眯。李毓宁道:“前方战情紧急,大将军不急于派兵支援,恐怕只因身在汉军营之故吧?” 屯齐“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李统领,血魂骑军的能力你不识不知。貌然派兵前去。只会增加伤亡,必要集齐众将,方可行事!” 李毓宁丝毫不让,“他血魂再有本事。不过五千之数,我率兵万人。岂会战他不过?还是大将军如此不相信我们汉军营?” 屯齐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好!你若想去送死,没人拦你!” 看着他二人如此意气行事,我泄气的垮下双肩,满蒙汉地民族之别在他们心中始终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我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屯齐与众将士似是才留意到我一般,屯齐道:“还请娘娘先回营帐歇息,事出紧急,娘娘切莫见怪。” 我点点头,朝门口走了两口,又停下,转身朝着李毓宁道:“血魂骑军地作战能力本宫丝毫不知,只是看大家的脸色便知道不是那么好相予的,你真忍心为了一时意气而让数万将士送命么?” 李毓宁一愣,我接着道:“民族差异自古有之,众将士既投身军旅,理应抛开种族观念,一心为国,汉人、满人、蒙古人,有何差别?中华大地千年传承,民族众多,他们又如何自处?没有一个民族能自称是天下正统,更不能因此而排挤其他民族。” 李毓宁地脸色阴沉下来,我笑了笑,“本宫是蒙古人,似是没有立场说这种话,本宫知道,在汉人心中,大都以自己的中华正统而骄傲地。” 李毓宁没有说话,我又道:“在李统领心中,汉人可就是真正地炎黄子孙?” 李毓宁咧了咧嘴,大声道:“正是!”他盯盯的看着我,“娘娘想治末将一个叛逆之罪,直言便是,何必与末将兜圈子!” 他这话一出,帐中立时分成两大阵营,以屯齐为首的满蒙阵营和汉军阵营,不少将士已讲佩刀握在手中,追星不动声色的站到我身侧,我笑道:“李统领不必紧张,本宫绝无此意,本宫只是有些疑惑,请李统领解惑。” 李毓宁哼了一声,我心中暗叹,不怪顺治不放心汉臣,只拿李毓宁来说,他心中就算没有反意,却也不想甘心为朝廷效力不为别地,只为他是汉人,占了一个“天下正统”! 我说道:“说起炎黄二帝,他们自是真真正正的汉人,不过最初他们占据地,不过是山西、河南与山东的一小部分领地,也就是说只有在这个领地之中的人,才是真正的汉人,事实上中华大地经过五胡乱华,中华大混战后,整个北方的汉人和少数民族,北方的汉人靠侵略与迁移手段过去后,才混为一体,严格说来,现在南方的汉人与北方的汉人都是经过与其他民族经过混合的,以后再经过战乱,北方的汉民又往南迁与南边的汉民混合,代代传承,便成了今日的‘汉人’。”我吐了口气,,看着李毓宁道:“李统领,试问在此种情形之下,谁又是天下正统?” 李毓宁显然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论调,他眉头紧皱,不发一言,我又道:“当然,这只是从历史角度出发,现在的汉人,与满人,蒙古人实是没有什么差别,可若从另一方面看,大清从关时的一些行为,的确是招惹民怨。” 李毓宁听到这,胆子似乎也大了一点,他冷哼一声,“岂止是民怨。” 我点头道:“这是事实,没人可以抹去,可从另一角度看,那是战争时期,李统领入伍多年,岂会不懂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战乱之祸岂是只有大清一朝?”我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无论如何,最难熬的日子都已经过去皇上现在爱民如子处处替汉人着想,处处重用汉臣,为的就是使民族更加融洽,从此天下再无满汉之分。”看着李毓宁的脸色渐渐缓和,我叹道:“本宫明白。人的观念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改变地,本宫也不想改变李统领的看法,只是想李统领珍惜兵士的性命。统领驻守地是大清的边防,如若有一天。僧格骑军攻陷此处,挥军南下,天下百姓岂不又要遭受一次锥心之痛?若是……”我咬咬牙。“若是再严重一些,僧格入主京城……” 话说到这。苏茉儿惊呼道:“娘娘……” 我朝她遥遥头。回过身盯着李毓宁,“若到那时李统领如何自处?还要以天下正统自居,再投入僧格旗下么?” 李毓宁地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我想说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一口气太多话竟然有些头晕。莫不是缺氧了?我回身招过湘云,任她扶着我,也不看帐中众人,缓缓走出帐去。 出了营帐,清新的空气果然让我好过了一些,此时二通鼓响起,满蒙二军地统领将军纷纷赶来,为了节省他们见礼的时间,我转身朝帐后走去,苏茉儿跟在我身后,低声道:“娘娘刚刚地言辞未免有些……” 我笑了笑,刚刚也是一时冲动,从前在网络上不时的见到自诣为“中华正统”的“汉人”大力抨击其他民族,尤其是针对满族,他们视满族为外侵者殊不知汉族成为中华第一大族也是经过不断斗争河迁移才得来的,那些被汉族同化的民族,又要怎么说? 这时从身后追来一队将士,请我速回营帐,其实现在虽然军情紧急,但对于安危问题我是不怎么担心地,毕竟我身在行营之中,离战场尚远,那个什么血魂骑军再厉害,也打不到这来。只是我虽不愿回去憋着,可也不想 凭空给人家添麻烦,只得应承下来,随着他们朝专门为我准备的营帐走去。 行至半路身后地侍从队伍中突然起了一阵骚乱,护驾小分队连忙派人前去查看,很快,从侍从群中揪出三个“奸细”。 那三人一个胖、一个瘦、一个矮矮的个子,他们穿着清军的服饰,却在腰间扎了条大大的围裙,看那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