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龙从云端盘落,坚固分明的龙鳞折射阵阵寒光,威武有力的龙尾一扫成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它低鸣一声。凶神恶煞的巨大龙头靠近在我面前,青绿色的眼珠阴鸷盯着我,让我不由生出害怕和敬畏之情。
它挥动锋利雄劲的龙爪,头顶顿时又天昏地暗,劈下道道撼海惊雷。
面对雷龙的雷霆之怒,我别无办法,只能移动身体,躲避云雷。可在这黑云之下,处处是雷,若要完全避开,就要离开苍海。可是……
我不甘心,要紧牙关竭尽全力躲避朝我砸来的那一道道紫白色惊雷,可是即便避开了这些雷电击打,我依然被它彻骨的锐火之气伤到,甚至发丝已有了烧焦的味道。很快,我耗光了力气,就连腾云之术也快使不住了。
突然间,霹雳一声惊响,一道雷光打下,直冲我头顶。我侧身一闪,被轰在半空中的雷电震伤了心肺。我痛苦难忍,几乎要昏过去,身上的衣衫也被这道雷烧得破烂不堪,迎着四处纷飞的狂风寒栗阵阵。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脚步已经无法迈动。滚滚黑云中,雷光闪烁,又是一记暴戾凶雷,紫白色雷电直击我凸起的腹部!
这道光耀眼绝伦。我双眼刺痛,心中念了不再是什么法术口诀,而是白延卿,隐藏在心底那些欢笑的影子,突然间浮现上来,我怆然一笑,手掌轻轻握紧。
突然间,雷龙忽然长尾一扫,将那记雷光打散。
扑在身上那种沉重压抑的气势在瞬间瓦解,我失力跪下,捂住无法透气的心口,垂下头:“多谢神龙大人开恩!”
“你犯我苍海,罪无可恕!念你腹中孩儿无辜,暂且放你一马。还不速速离去,否则休怪吾心无慈悲,将你魂飞魄散!”
遥远又近在咫尺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雷龙在云端盯着我,忽然直身而下,高高盘在我面前。在它之下,我只它爪尖大小,如此距离和形势,只要它动一动爪,我便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
我摇摇头,嘴里含着血,坚持请求:“晚辈恳求神龙大人,请将苍海莲根赐给我。”
雷龙盯着我,声音从腹而来:“吾从你仙身嗅到一丝煞气,你修心不纯,要这神莲有何之用。”
我着急向他坦白:“神龙大人,我夫君危在旦夕,急需苍海莲根救命!”
雷龙冷笑一声,威严道:“天地不仁,大千世界,人何以居长首?不过嗜欲而生,自居为主,愚昧可笑!神佛眼下,世间万象,平生而已。人如蝼蚁,命如草芥,你为一介凡人搅动苍海,拔断神莲。难道苍海万物就该因此劫难?”
它说的这些……我全是懂得的,可是现在……
我昂着头,拽紧双拳,嗓子微微颤抖,却还是要尽量诚心而大声:“晚辈知道,在神龙大人眼中,不管是蝼蚁还是草木还是人,都是一样平等存在于世上。可是对于晚辈来说,他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一粒凡尘红土,至少比晚辈的性命仙途还要重要,如果没有他,即使将心修得再干净,呆在仙山上也是继续千百年的孤苦伶仃,寂寞寒冷。晚辈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还是希望神龙大人能够成全我这一次,我愿意拔去仙根,用这些仙寿偿还给苍海众生!”
雷龙俯下身子,冰冷的狂风刮在我脸上,阵阵作痛。它问我:“拔去仙根,你将坠入人道,忙忙碌碌,生老病死。死了之后归于尘土,不留下一点痕迹,孤独来,孤独去。如此,你与在仙山的孤独有何不同?反而还要赔上无尽轮回。”
做人的快乐苦楚,我早就体会到了,所以我也根本不怕。我怕的……是那无穷无尽的孤独。
我摇摇头,坚决反驳了它:“不,这与在仙山完全不同。即便轮回,我也会找到他,跟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雷龙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低沉几分:“吾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三百年后,你所救之魂必定绝迹人世,断空轮回,不复存在。你今日救了他,至时也是回到仙山,毫无改变。而你若为凡人,就将孤身坠入轮回之境,孤身万世。万世不竭。如此,你今日还要舍身飞蛾?”
我心头一跳,大愕:“为什么?三百年后他为什么入不了轮回?!”
雷龙盘转身体,向上空云端飞去:“万象众生,自有因果。吾游历三界九州数万年,从未见过不断的执念,长生者,唯有天地!吾以此莲为赌注,三百年后,你必向吾忏悔,为吾在苍海种上三万年神莲!”
海面溅出一层浪花,神莲从水底浮了上来,落在我掌中。继而雷龙跃入苍海,天地间也云开雾散。
第054章 性情
上古之神雷龙性情古怪莫测,千万年来无拘无束,谁也琢磨不透它此刻又或是下一刻在想些什么,就连天帝见到它也得尊其脾性,担心它雷霆大怒,便会引来无妄之灾。
可幸的是,它还是将神莲给了我。而这个赌注……
它知我一定会收下神莲,所以这个赌注也容不得我答应不答应。我心里记挂那三百年之后的事,可是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三百年白延卿死后,我到地府去求阎王看那生死册,一探究竟!
我离开苍海,回到岸上我便耗尽所以力气晕了过去。
可是在我脑海意念里,我时时念着白延卿,念着他的生死,念着我怀里的神莲。我挣扎着醒来,不断拍岸上来的白浪花在我耳边“哗哗”作响。我尝到海水的咸味,眼睛也被这生涩无比的苦扎得生疼,身上被雷电灼伤的伤口浸在海水里,剧痛而麻木,无法挣动。
神龙天雷,比雷公电母还要厉害上万分,它是这世间最至纯至净的东西,蕴含了超万年的上古之力。雷龙一现,整个苍海再无妖魔。即便我是仙身,受的住凡物所伤,却是如何也受不住这霸道的上古神力。更何况,我如今身在凡间,无人可助,只能自行恢复体内的真气,再行疗伤。若是运气差些恢复不了,便只能……只能……
不知不觉,我流下泪来,比海水还有咸涩。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渐渐发凉,四肢也麻木的酥软无力。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神莲,我的夫君……还等着我回去,我的孩子……还没有出世。
我努力集中精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默念口诀。无论如何,我也要先把神莲送回去!
周身泛起点点萤光,慢慢聚集在神莲上。我愣愣望着白色的柔光覆盖在每一片花瓣上,覆盖住那最为重要的莲根,心里也越来越痛,却是高兴的痛。我闭上眼,停下嘴里的口诀,再睁眼时,怀里的神莲已经消失不见。
我紧紧握住手掌里的泥沙,颤抖的长长叹了口气。我用仅剩的一点法力,将神莲单独送回竹林小苑。很快,白延卿就能痊愈了,连同他为我废去的右手,也将完好无损的恢复。
意识渐渐沉入混沌,眼皮犹如千斤不能自持,迷糊中,我看到蔚蓝的海水前,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向我缓缓走来。
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却感受到扑面而来凌然淳澈的仙神之气,就连海岸上混浊的热浪,也随他步步涤荡,顷刻间干净彻透起来。最终,他停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一阵强大的力量将我从地上托起,身体不受控制地上飘,落在他弯曲的臂弯。我看见他冷俊的模样,让人莫名生畏。眨眼间,他已带我入了海边的茂密树林,树荫遮挡住炽热毒辣的阳光,周身顿感凉意融融。
可即便如此,我身上的伤口还是痛得难受,虚弱得就快连眼皮也撑不住了。
终于,男子停下脚步,张手将我放在半空中。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缓缓往前飞去,身下印出一汪剔透的湖面。我转下头,看见那湖面上散发着柔和清澈的光芒,不,那是灵气。这个地方,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充满灵气的地方。
这些灵气能够补充我体内所缺,愈合伤口,在凡人眼中只能成为一汪普普通通的水湖,最多也只能是用来喝水解渴的东西罢了。可在仙神妖魔眼中,却是最好的疗伤圣池。只要加持法术运行这些灵气,即便是再重的伤,也能极快恢复功力,加快身体痊愈。
我闭上眼,清凉的触感丝丝爬上我的四肢,向身体中心蔓延,所到之处皆如灵泉灌顶,源源不断的清澈之气往我头上聚集。我意识渐渐清晰,双眼也不再疲惫不堪,我听到鸟儿悦耳的鸣叫,听到露珠叮咚的落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楚明朗。
我睁开眼,男子站在岸边,紧抿的下唇勾勒威严与静肃。他望着我,眼中不着半分情绪,深邃而幽冷。他向我再一挥手,身体便从灵氲朦胧的湖面上飘向他。
他将我放在湖边一枚巨大而平坦的石头上,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我已感觉体内的真气正在快速复原,不出半个时辰,我便能恢复如初了。
“请问神君名号,改日我好登门道谢。”
我见那男子要离去,赶紧撑起半个身子问他。
在天界,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我感觉到他身上有着高深莫测的雄厚功力,不是普通上仙能够拥有的。所以,我认为他一定是某个喜爱自由来去、不经常出现在天界的上神。
可是他似没听见,就连脚步也不停留一下,转瞬消失在这片琼林玉树中。
就像一场梦,不真实的让我久久回不过神来,我甚至开始渐渐忘记……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曾救过我,当我的身体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我抱着太多疑问,想不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像脑袋里莫名其妙就空了一段记忆。
可是我记挂白延卿,记挂他是否已经服下神莲,于是赶紧启程赶回竹林小苑。一路上,我一直在幻想白延卿已经平复如故的样子,想着他在窗前作画的样子,想着他微笑看我温柔以待的样子。我兴奋地落云在竹林,跑进屋子,却只见唐敬贤一人,而那张原本躺着白延卿的榻子上,空空荡荡,甚至还有几丝那时留下的血迹。
我心里一顿,心提到了嗓子口:“他呢?”
唐敬贤见我突然回来,先是吓了一跳。未惊回神的眼睛直直盯着我,表情复杂万分。
我私想,他此刻一定还在害怕,害怕我到底是什么来历,也在犹豫要不要答我的话。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着急,紧张问他:“你可把神莲给他服下?他在哪儿?”
唐敬贤眨了眨眼,慢慢靠近我,站在与我不远处,目光依旧在我身上四处打量。他的眼神里有几分熟悉,以至于后来我不知他到底是畏惧我吓得不敢说话,还是关心我此行是否安然无恙。而我满心都是白延卿的生死安危,因为他的缄口不言顿时急怒不已,正要发声质问,却听林子那头忽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听出那声音,身子猛地一顿,立即转头去寻。唐敬贤却在这时候拉住我,眼里似有难言之隐。
“神莲我已给他服下,只是……”
唐敬贤支支吾吾,断了后面的话。我越觉不安,甩开他冲那声音传来处跑去。
我穿梭在高低不齐的竹叶林里,遥遥看见那抹素白色的高大身影。我欣喜若狂,是白延卿。他醒过来了,活下来了,他安然无恙了!我冲他身影奔去,气喘吁吁地停在在他不远处。
潺潺山溪小流边,我终于清晰看到那心心念念之人活生生站在那儿。扑腾的溪水将水花溅在他长衫上,下摆已微微湿了几处。他面容干净清爽,精神奕奕,墨色的长发尽数落在背后,随风扬起飘落。
也在这时,他转头看见我,幽黑的眸子里闪烁几分意味不明,更多的陌生与冷漠。
“夫君!”
我跑上前,轻轻挨在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却在瞬间嗅到他身上的胭脂香粉味,心头猛得一震!
我愕然退开两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唐敬贤在我之后赶来,看到我与白延卿这样两两相对却无言的场景,面色了然也充满担忧,应也已经猜到了几分。我鼻间无端嗤笑,原来他支吾言语不肯告诉我白延卿的情况,原来是因为这个。
“公子哥哥,奴家等了你好久,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啊?”
一个身着轻纱的蓝衣女子从竹林里忽然跑出来。扑在白延卿身上,若无旁人娇滴滴地撒着娇。
这一幕我看在眼里,紧紧捏住了拳头,死死盯着白延卿和那个女人。
女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有旁人,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眨巴着眼,在白延卿耳边轻轻呵气:“公子哥哥,他们是谁啊,也是跟我们一起躲猫猫的吗?”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啧啧道,“可是你们另外找的这位姑娘太过保守了点吧,这身衣服,一点都不露,这有何趣味啊?”
白延卿将那纤细的腰肢一搂,盯着我跟她一起嘲笑道:“她?不过一个黄脸婆罢了。你不用理她。”
女子一听,掩嘴笑起来,一边捶着白延卿的胸口:“你好讨厌哦,这样当面说人家。黄脸婆,嘻嘻,的确不堪入目,你瞧她那张脸上一点红润也没有,就连我们楼里最丑的那个都及不上,是不是……”
未等她话音落毕。我就上前一步,“啪”一声打在她脸上:“你喜欢红润,那我再给你脸上再多添点胭脂!”
女子被打懵了,捂着发红的脸睁大眼睛,紧接着把脚一跺,钻进白延卿怀里哭声叫起来:“公子哥哥,她打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否则以后我都不答应你出来野了!”
这话我差点听吐了,世间怎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我今日也终是见识到了。
白延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安抚,看着我的眼睛则是异常阴鸷:“好,那我帮你教训教训她!”
说罢,一记甩手,直朝我打来。
一阵风过,唐敬贤扣住那只差点呼在我脸上的手腕,怒斥:“白兄,你要干什么?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女子听了这话,从白延卿怀里抬起头,脸色迅速暗了一暗,但很快又轻浮得意起来:“呵,原来是妻子。家里有这么凶悍的妻子,难怪男人要跑出来!自己绑不住男人的心,就把气撒到别的女人身上,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白延卿着了唐敬贤一眼,扭头不再看我们,大大方方拥住女子的肩膀,深情款款望着她,长指挑起她尖锐的下巴,嘴角勾起猥亵一笑:“宝贝儿,你说得很对,还是你对我最好。春宵一刻值千金,走,我们去别处快活,谁也打扰不了我们!”
女子掩面娇羞笑起来。脸上除了那一巴掌的印记半点没红,身子挨得白延卿更近了,几乎是贴在他身上。两人如胶似漆,毫不知耻,准备往竹林深处走去。
唐敬贤忍无可忍,冲上去将难舍难分的两人拽开,指着那女子怒吼:“滚!赶紧给我离开这儿,听到没有!再不滚,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女子吓了一跳,看见唐敬贤火冒三丈的模样,脸色也骤然变了,不高兴道:“这又是打。又是骂的,我受不了了。还你臭银子,你的这些钱,本姑娘用不起!不奉陪了!”说罢,便将藏在胸襟里的两锭银子丢在地上,狠狠瞪了白延卿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白延卿毫不在意地犹自啧了口气,伸手折了一根细竹条,将落在身前的长发捋起束好。
唐敬贤捏着拳头冲上去,我拉住他,摇摇头。
“哼!”白延卿没好脸色地白了我跟他一眼,自个儿往小苑回。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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