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青天知县对方潇潇印象大落之时,我亮出声音,信心满满地跟他禀报:“大老爷,方潇潇欺瞒朝廷命官,方才她说白府大宅是她出资所购,此乃不实。府宅是由民妇向原宅主、邻城人氏——陈商所买,送于夫君白延卿共住,大人可传陈商前来指认。当日买房的究竟是谁。方潇潇还说,民妇是插足其夫妻感情之人,大人可查问白府上下全部人等,以及宅侧街坊,便可知其中先来后到!方潇潇所言尽虚、满口胡言,企图蒙骗朝官,以得到一己私利,此等藐视王法之人,简直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我的这番话,句句铿锵有力,句句干脆清晰,青天听了,紧紧皱起了眉,目有愠怒地盯着方潇潇,立即派人去找全部证人前来问话。
眼见事态扭转,一直站在边上旁听的方氏忍不住,冲上来对我大叫:“你给我闭嘴!”接着,便揪住我的衣襟,凶神恶煞想要动手。
“啪!”
惊堂木再次厉声大响,方氏吓了一愣。
青天怒道:“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这个刁妇放肆!来人,拖出去,杖打一十!”
捕快立即将方氏从我身上拖开,拽着她拖到门外,按在刑凳上开始杖刑。
方氏痛得“哇哇”大叫,杀猪般嘶叫着饶命。而那十板子也很快打完了,可也要了年过半百的方氏半条命,趴在外面不敢进来。方氏平常在我和别人面前嚣张跋扈惯了,俨然忘了这是肃穆严正的公堂,没人会怕她。藐视公堂之罪,若不是看在她上了年纪的份上,这县太爷罚的便不是这么轻了。
方潇潇恨得咬牙切齿,眼睛死死盯在我身上。她努力保持住镇定,唇角却在微微发抖,她质问我:“你刚才不是说,你没见过那房契?现在又说这是你买的宅子,敢问谁买房子不见房契?你这也不就是欺骗朝廷命官吗!”
我立即向青天知县解释:“大人,民妇方才说的意思是,民妇将房契交给夫君保管之后,的确再无见过房契,也不知道房契怎么会突然到了方潇潇的手上。民妇心中忐忑不安,所以才等不及冒冒失失问了,还请大人原谅!”
青天听了我的话,皱起眉,转问白延卿:“房契一直是由你保管吗?可曾将此交给谁人?”
白延卿遥遥头:“之前一直在草民手中,并未交予任何人。”他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紧接着补充道,“一开始,我的娘子花照将白府大宅送于我,房契上只我一人之名。后来,我担心有人暗地打那宅子主意,便与娘子重新签契,将房主之人改为花照,藏于书房挂画之后。”
我与白延卿从未更改重签协议,我方才说的那些,全是为了将眼前破绽圆满。我也不由心里感叹,不曾说谎的白延卿也终于分出是非场面,知道方潇潇那一家不安好心,跟我一起“造言惑众”了。
于是,青天转问方潇潇:“既然房契一直由白延卿保管,怎么会莫名其妙到了你手里?你可有解释?”
方潇潇怒不可及,却又解释不清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愤怨道:“大人,民妇怎会傻到拿一张写有别人名字的房契,声称是自己的呢!其中必有阴谋,有阴谋!”
我瞥她一眼,反问说:“一路上,房契一直在你手中,况且衙中捕快在场,若是调换,何人能在大伙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眼皮底下换了房契呢?”
方潇潇面色惊恐,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乘热打铁,我在公堂上振声开嗓,向上座之人请求:“大人,府中房契和印章同时失窃,方潇潇等人又正好到白府逼迫我与夫君离开,现下又在公堂上颠倒是非诬陷我与夫君,民妇冤枉,还请大人一定要为什么主持公道!”
方潇潇听我如此,神色惊变,急忙矢口否认:“房契和印章失窃与我何干!我也不知道房契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她的了!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此中一定有鬼!”
话落,捕快从白府和周围街坊找了十几个人回来了,在堂上一字排开。
青天知县问起,白府是先娶了哪一个儿媳妇。府中之人与街坊皆众口一词,说白延卿是先娶了我,几个月后方潇潇才进了门。这样一来,事情就明朗了,方潇潇才是后到的插足者,而她也更不可能在我之前买下大宅。这么容易辨破的伎俩,方潇潇为了加重我的罪恶竟然也想蒙混过关,也太可笑了。不过想来,若是房契上的名字没有变动,还是方潇潇三个字,方潇潇的如意算盘便会成功了。
这时,陈商也到了。
我记得那时他告诉我,他有两处房子,一处在这儿,另一处在邻城。因家中忽然有了变故,所以不得不卖掉其中一处。我很干脆地接受他给我的价格,交易非常愉快顺利。
他见了我,立即认出我来,确认向他买下城中之宅的人,就是我。
事至如今,结果应是非常明确了。
在旁边目睹事态反转的婆婆此刻忽然站出来,跪在大堂中间,向知县狠狠哭诉:“青天大老爷,民妇可以作证,就是方潇潇他们偷走了房契和印章,还骗我伪造假的房契!还好老天有眼,假房契如今不知所踪,他们的阴谋也没有得逞!”
原本只是诬陷之罪。婆婆突然跳出来将方潇潇恶性坦白,可又多了偷盗与伪造之罪!
方潇潇双眼发红,气得扑上去掐住婆婆的脖子:“你……你这个老不死!”
堂上顿时乱起来,在场的白府下人赶紧将两人拉开,哪知松了方潇潇,她又红了眼扑上来。
“大胆刁妇,休得放肆!”知县大怒,立马下令将方潇潇先擒住,然后对受惊的婆婆耐心安慰,“老人家,你跟本官说说,这假房契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其中真有冤情。本官会为你做主!”
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却让人听进去很有依靠信任感。
“谢大老爷!”有了知县的慰抚鼓励,婆婆稍微平定惊乱的呼吸,将事情一一道出,“方潇潇本是我白家平妻,后被我儿休离,因此与方家闹翻。那天我回了老家,方氏一家忽然来找我和好,并告诉我可以保住白府大宅的办法。民妇……民妇先前的确不满媳妇花照,因为是她出资购买了府宅,故而担心有一天老而无居,所以……所以鬼迷心窍,答应了他们。方潇潇的手上。有画铺与府宅房契两张,她托人代笔,重写房契,并用我儿延卿的印章盖之。虽然印章是真的,但这非我儿意愿。而且他们告诉我,房契上所写,是我的名字,我那才点头答应。不曾想,他们欺我不识字,竟然……竟然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方潇潇还顺便伪造一封与花照和离的休书,也是同样的手段。之后,他们便浩浩荡荡回到白府,讨要府宅,企图将我们三个全部赶出去!”说道此处,她掩泪痛苦。片刻之后,她继续说:“现在,只怕是她匆忙得意之下,拿错了房契,这才没让她的阴谋诡计得逞!大人,民妇纵任他们造假,民妇知错,甘愿受任何责罚!但还请大人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不要让这个忘恩负义的恶妇得逞,千万不要!”
她跪在地上,“咚咚咚”重重磕起响头,不过数下,额上便以红肿大片。
我不知道婆婆是真以为我和白延卿私下曾转过宅子署名。还是一起为我们圆谎,总之她这番话,犹如一道惊天霹雳砸在方潇潇身上,让她再无翻身的余地。
方潇潇怫然作色、横眉怒目,指着婆婆大骂:“你少在那儿胡编乱造!我怎么可能拿错房契!有人从中作梗,肯定是你们之中有谁做了手脚!你们这群阴险小人,小人!”
她阴谋已破,知县对她也最终没了平言耐色,须髯如戟大声问她:“方潇潇,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或是证明他们的罪行?”
突然落下云霄的方潇潇讥笑着失了口气,眼眸颓色闪闪:“大人,此事……此事或许如何也说不清了。不过……”她抬起头,神色之中再次带着盛气逼人的气势,“我要状告花照,她与我不和,而我处处忍让、委曲求全,想让她能有一天良心发现。可是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歹毒,明知我有孕在身,还要故意对我进行殴打,导致我流产,失去了孩子!此等草菅人命的作为,与杀人何异!”
上座的知县犹自喃了一句:“这幅样子,倒真看不出你在处处忍让、委曲求全……”说着,他正肃颜色,向方潇潇戟指怒目,“你可有证据?人证。物证皆可,只要你有,本官就秉公办理,还你公道。”
方潇潇咬着牙,紧张的额头冒汗:“我……我……流苏!流苏她看见了,她看见是花照推了我,我的孩子这才没了!”继而转头质问我,“流苏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想必在她收到信鸽的时候,就知道流苏已被我发现,所以才这般问我。我告诉她:“流苏已经回老家了。”
闻此,方潇潇勃然变色:“什么!”
她神色异样,生气中带着许些惊讶,惊讶中带着许些恐惧,复杂难辨。我心里也略微一愣,有不好的预感传来。
这时,在场的府中下人告诉我,就在我们出门不久,派去保护流苏的护院已经回来了。
知县听闻这话,立即派人将他们带过来,想问流苏的情况。
而在这期间,我与方潇潇的眼神时不时交错接触,各自揣度。我心里也越来越觉得不安,觉得方潇潇做了什么事瞒着我们。
很快,护院被带到公堂。知县让他们禀报流苏回老家的来龙去脉,他们便将流苏与方潇潇偷偷以信鸽联络之事一五一十尽数告之,并告诉我们,他们虽然安全护送流苏回到家乡,可竟然发现她家中之人都已经……死了!询问过街坊领居之后才知,村子里突然出现几个陌生壮汉,日日跟踪流苏的母亲与年幼的弟弟。两人在乡下相依为命,从未碰到这样的事,最后害怕至极,干脆都喝农药自尽了!
流苏呢?
护院说:“她受不住打击,也投河死了!”
死了……
流苏死了,方潇潇的证人也就没了。我沉声冷笑,呵,方潇潇,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那些壮汉只有八九是她找去的,虽然没有动手杀了流苏一家,但那家中单母独子没有男人,本就是弱势,加上乡中村妇如何见过这等叫人日夜心慌的贼事,最后逼得他们生了绝念。她逼死了流苏的家人,逼死了流苏,到头来,反而生生害了自己!
方潇潇惊愕失色,目圆舌僵:“不……不能……她不能死!都是你,你是坏了我所有的好事!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也不知哪里来的大力气,她睁开束缚尖叫着再次向我扑来。张牙舞爪恨不得将我撕碎。
我起身一闪,她撞到后面的柱子上,脑袋肿起一个大包。
“花照,我今天一定要你死,一定要你死不可!”
她面目狰狞地大叫,从前楚楚可怜的形象彻底瓦解,她趁捕快不注意,抽出大刀向我劈来。
谁也没想到她敢在公堂上这般放肆,她也不是会刀之人,这样挥舞起来更比会刀的还要危险十倍。
白延卿想要护我,被我一把推开。他一个凡人之身,要是被方潇潇这一刀劈上脑袋,那还有救?
捕快迅速将大堂围起来,准备制压方潇潇。
可是这时,好巧不巧,方潇潇一记刀落,我被追得不及闪躲,转身之时,那刀片在我手背浅浅划过。伤不至骨,但还是鲜血滴落,红痕触目。
白延卿惶恐拦在我面前,紧张地抬起我受伤的手,捻起衣袖想要为我止血。也在这一刻,那道不深的伤口,在他眼前瞬间愈合。
这本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出现在这些凡人眼中……便是惧恐难解的怪事。
我看到白延卿目瞪口呆。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捕快和知县,看我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阿照,为什么你的伤口……”
白延卿双目睁圆,赫然变色地震撼望着我,。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解释。
骤然安静的公堂,有人微微却步。
忽然间,方潇潇徒然大笑,眼神凶恶地盯住我:“妖……你是妖,你是妖怪!难怪,房契上的名字会突然变成你的。原来都是你这个妖怪在暗中施法!”她转身,面向还在惊愕之中的知县,双目猩红,激动地尖声高嚷,“大人,她是个妖怪,她想害死我,所以变法术把房契休书还有所有人的证词全都变了个样!她害人性命,你身为父母官,一定要为百姓杀了这个妖魔!”
“妖,对,只有妖才会这样!”
在场有人窃窃私语,有的是捕快。也有白府里的下人。他们都用一种眼神看着我,恐惧,厌恶。
婆婆怔愣住目光,将白延卿从我身边拉了回去,戒备盯着我,一言不出。
她是不怕我的,曾经。而现在,她怕了我,她怕我这个妖,会伤了他们母子,所以不敢再指责再说我。
方氏趴在刑凳上,虽然痛得不能动弹,却也在这时兴奋不已地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叫道:“老天开眼,妖怪原形毕露了!大人,既然一般刀剑伤不了她,就用黑狗血,用黑狗血泼她!”
黑狗血是秽物,不管是妖魔神仙,只要碰上黑狗血,法术都会受损。
知县虽然办事公正,但也不过肉眼凡胎一个,怪事出现在他眼前,他不能视而不见!没有合理的办法来解释我为何物,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妖。
他立即叫人去街上取来黑狗血,而我被围在其中不能离开。
凡人憎妖入骨,当务之急,我毕竟尽快想办法脱身,否则黑狗血落在身上被他们擒住,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我转身向门口冲去,摇臂推出掌风,将捕快弹开。就当突出重围那一刻,方氏突然从刑凳上跳起来,呲牙咧嘴抱住我的双腿,狠狠咬了我一口。
“她肚子里的是孽种,斩草要除根,杀了她!”
与此同时,方潇潇在身后大喊。我心中一震,护住腹部,脚下生风,将方氏狠狠踹开。
这么一点儿时间,就足以让训练有素的捕快再次形成战队将我团团围困。一盆黑狗血从门外抱进来,我眉心收紧,在血朝我泼下之时瞬移躲开。
方潇潇大叫:“把黑狗血沾在刀上,我就不信这么多人,碰不到你半分!”
此时捕快们只想尽快擒到我这个妖孽,也不管是谁说的,管不管用,纷纷将黑狗血抹在自己刀面上。
面对这一把把红通通的大刀,我在心中捏了一把汗。说实话,有些紧张。不,是非常。我大着肚子,行动比往常多有不便,眼下又有这些污秽之物威胁,我担心躲不过这场劫了。
“呀!”
危如累卵的一声大喊,全堂捕快挥刀砍来。
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身子倏然翻转,长刀还未触到我身半分,便被我周身的悍然的劲气折了大半。
后方捕快见此,立即改变策略,左右双向单个而来。
我同样避了几次,折了他们的刀,可是这样下去,我一人难敌,只会耗尽我的力气。于是灵光一闪,我后脚一点,高高跃起,落在其中一面的捕快身后,双臂一振,数把长刀凌空卷起,突然化作无数碎末光影,朝他们当头洒下,而余光间隙中我看到,方潇潇在正举刀向我刺来。
我匆匆躲开又一批捕快劈面而来的大刀,转身去折方潇潇的刀。却没想到方潇潇比我想象中的速度还要快。我还没出手,她已跟我近在咫尺。电光火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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