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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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壶酒-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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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把人悄悄带走,制造假象诬陷潇潇!就算如你所说,那小厮也是你府上的人,我不找你要人。我找谁去呀我!”

    我坐在一旁听着,打心眼里佩服她的口才,言语用词犀利,思维想象力丰富,她从前便是这么对我滔滔不绝,当时没一个人会帮我。婆婆气怒不已,眼睛落在默默坐在椅子上的我。见我无动于衷,她大袖一甩,推去桌上的茶壶什物,跟方氏掐架:“你不要胡说八道!弄出这种脏事的是你女儿,我要是找她回来,非要她跟奸夫一起浸猪笼不可!还有你这个长舌妇,来了白家之后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唱戏给别人看,现在居然还冒犯到我头上来,马上给我滚!”

    丢了女儿又受气的方氏顿时被婆婆这番驱赶气红了眼,嘶吼咆哮:“滚……滚……滚就滚!我现在就回老家去,让乡亲们给我评评理,你们白家作恶多端,以大欺小,可怜我潇潇如今去向不明、生死不知,都是你们造下的孽!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方氏夺门而去,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剩下婆婆愤怒不平地喘气声。片刻之后,她缓和下来,跟我叹了口气:“近日心烦,我回老家住几天。”

    我点点头,让人帮她收拾东西去了。我知道,她一定是回去看着方氏,白家在城中的名声已经很坏了,倘若连老家都臭名远扬,以后离了白府这扇大门,就无处可去了。我并不是在乎他们的名声,而是方潇潇走了,方氏走了,婆婆也走了,这个白府就清净了。

    果然,在婆婆的马车离开之后。整个白府的气氛都变得轻松起来。大抵是平常压制得太重,这种感觉甚至有些恍惚的轻飘。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还常常以为会在某个转角碰上方潇潇或是方氏,亦或是婆婆,然后相互冷眼刺语一番,以做问候。看来她们在我心中……已成了阴影啊。

    天气越来越热,我的肚子也渐渐有了微凸的形状,而且越来越嗜睡。我躲在有树影和风的屋子里午觉,直至傍晚终于热得睡不着,看见太阳就快落山了,便叫上小容一起到府中各处走走。

    此时,外面吹着带温的晚风,倒比在屋子里透气爽朗多了。走到前院的时候,我听到白延卿跟人说话的声音。我与白延卿已经数日未见,我也不知道他近日在做什么,只听小容说起他将画铺里的东西都给底价给卖了,打算做别的,卖来的钱都已经入了添置家用的银库。

    白延卿伤了右手,不能持笔便是不能再作画,便是将他这条生路给断了。他是极喜欢画画的,也是极有天赋的,可如今却再也不能了,这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不过我并未注意他的院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知道他是如何下定这个决心改行,只是觉得心中淡然却有一颗细小的石子在尖上滚动。

    我轻轻走过去,靠在墙后,从镂空的雕花石窗往里看。水波红亭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白延卿,而另一个……是唐敬贤!

    之前白延卿怀疑我跟唐敬贤有染,狠心喂我堕胎药,如今两人怎么又坐在一起了?我知两人都喜欢喝茶,不过今日他们之间摆的并不是茶壶,而是……一竹篓红通通的东西。

    这时,唐敬贤先开了口,问:“你收集这些花瓣儿做什么?看起来有些也已经落了有些时候,若要做香囊也已经淡了原本的香气,怕是沾了不少尘土的味道。”他说着,就有一阵风过。艳色从篓中漫天,飘飘散散落下来,有几片落在我脚边,我低头一看,认出那是海棠花的花瓣。

    这时,白延卿也说话了:“她最喜欢海棠,可惜海棠花期将尽,一早便落了这么多。我将它们收起,免得她见了心疼。”

    我皱起眉,白延卿何时这般关心我了,我竟听得很不习惯。

    那厢,两人在亭子里相互沉默。两人各有所思,但都紧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还是白延卿再是开口,他长长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可笑?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像我这么花心的人根本就不该出来祸害别人。就像阿照,这么好的她,我却伤了她一次又一次,我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丈夫。是我太自私了,没有顾虑她的感受,我对不起她。现在每每想起从前,我都后悔不已,我怎么能那么坏!”

    听着他这些话,我心中鄙嗤。他如今后悔又有什么意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若是全心全意地待我,全心全意信我,又怎会轻易让旁人钻了空子,又怎会给了那几个人胆子那样肆意践踏我?现在说后悔,说对不起,根本无济于事,不过是给他自己心里一点安慰罢了!我心中的伤和痛,不是这几句话就能够消失不见的,它早已经留下深深烙印。抹不去了!

    唐敬贤也跟着叹息,深重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轻轻道:“我没有那样觉得,只是……只是觉得你很是蠢。在你成亲之后,你娘一定很想要一个孙子,这也给了你无形的压力。恰好方潇潇出现,告诉你有了白家骨肉,你便不能自持了。你可说是引狼入室,白白毁了你跟阿照的姻缘。虽说很多事你夹在中间无可奈何,这怪不得你。可是你在他们之中选择伤害阿照,难道就是对的?倘若我是你,一定会把所有原委都查的清清楚楚,孰是孰非,断不枉负真心人。”他说完,顿了一顿,继而补上一句,“我也不过是按照旁观者的角度说说,万一有一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或许我也不一定这么理智。”

    白延卿自嘲笑着。摇着头:“你不必安慰我,我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自己知道。”他抬起眼,与唐敬贤对视,复杂的目光带着许些决绝,“我想,换做你,一定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吧。我欠她太多,如今又是废人一个。我打算跟她和离,放她去吧!她现在恨我入骨,是绝对不会再接受我半分了。她说你曾救她一命,所以她定对你心存感激,不会像对我这般冷情。以后她要是在外面碰到什么事,还望你能多多帮她,多照顾她。”

    我心头一怔,猛地后退一步,然后捂住心口,那里面的东西突然狂跳到不能自已。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好像……像是愤怒!白延卿欠我许多,他凭什么休我?

    “你不怀疑之前那些事了吗?”唐敬贤也很是惊讶地问他。

    “我若还对你存了疑心。又怎会找你。”白延卿的语言中带着几分愧疚叹息,“对不起。”

    “你若和离,她腹中孩子怎么办?”唐敬贤又问。

    我愣了,白延卿也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僵硬的表情柔软下来,带着失力般的颓然,眼中晦暗无比:“就让她当我不认好了。”

    我心里瞬间被什么东西一刮,不想去猜他在想什么,折路回了院子。

    我坐在屋子里心神不宁,门外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将我惊了。小容说,白延卿跟唐敬贤出去喝酒了。我快睡下的时候,小容又跟我说,白延卿和唐敬贤醉醺醺的回来了,唐敬贤现在就住在客房。我鬼使神差地问了她:“少爷呢?”说完这句,我就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

    小容说:“少爷也在自己那儿睡下了,要不要给少爷弄完醒酒汤?”

    我在被褥里躺好,准备安睡,告诉她:“不用!”

    小容点点头,吹熄蜡烛退了出去。这夜我虽然睡过去了,但却睡的不那么安稳,始终忐忐忑忑,胡思乱想。在梦里,我梦到了我最不想梦见的人,白延卿!大抵是我看多了他近日伤心伤神的模样,所以梦见他落榜之时一个人喝酒的样子。那明明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可是在梦中,他在见到我之后就开始山雨欲来的大声嘶吼与怒骂。我听不清他在吼些什么,只是觉得很害怕,很伤心。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最没用的我,对着他的怒意浑然没了反抗之力。而我再一眨眼,那个撕心裂肺的人就已经不见,我看到石桌上的休书,看到他的绝笔,顿时崩溃。

    我这次是被哭醒的,久久回不过神,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被白延卿给休了。我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对白延卿明明已经没有了情爱。已经没有了!我不断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梦罢了,现在的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第二天早上,白延卿出现在我院子里。

    我看到他,看到他左手捏着的东西,油然顿生了熊熊怒火,飞冲过去夺了那信封,将它撕得粉身碎骨!

    白纸散落在地上,可以看到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定是他用左手写的。我盯着其中一张碎片上的“休妻”二字,撇着嘴冷笑一下:“白延卿,你以为你还能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呵,你休想!我要亲眼看着你受折磨,看着你一步一步堕落下去,直到孤独终老!”

    对我突如其来的暴怒举动,白延卿很是惊诧,后来神色明白过来,应是猜到昨日我听了他和唐敬贤的谈话,那张俊秀的面容淡而无色,语气里竟是带着劝我口吻:“阿照,你恨我,这是应该的。可是你赔上自己,这是不值的。”

    他想让我继续恨他,甚至更恨他,之后远离他,这些都不过是他想甩了我的借口罢了!我知道他早就不要我了!我生气,攥紧双拳盯着他,低低出声:“只要能看着你受苦,我心里就会高兴,这就值了。”

    他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我则已经奔向前院。

    我快速跑着,努力让自己的身子保持平稳,以免影响到肚子。途中遇到从客房出来的唐敬贤,我俩对视一下,我便闪开了。

    海棠花开得越是旺盛,凋谢的也就越多。来到前院那间亭子。果然,那只竹篓里堆放了红通通的海棠花瓣。

    白延卿说,我看了这些凋谢的东西会心疼?呵,我便是要让他看看,他猜错了,她从来都不曾了解我!

    不一会儿,白延卿和唐敬贤一齐到了亭前,我让人取来一坛酒,然后将酒都倒在那些海棠花瓣上。

    “阿照,你要做什么?”白延卿对我的行为感到奇怪,满脸不安地问我。

    “我觉得这海棠花瓣不够红,我让它们再生得艳丽些。”我这样告诉他,嘴边浮出带着阴谋的可怕微笑。

    他似乎意识过来,惊恐中欲言又止,最后目光平静,便是不阻我的意思了。

    我让人取来火把,然后退开两步,将火丢在那堆海棠上。因为有酒的缘故,火苗瞬间烧成熊熊大火,鲜红的花瓣与火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难闻而令人作呕。

    火红的光芒映照在白延卿苍然的脸上,眸中伤情万分,让人看了心疼。

    倘若我还是以前的我,我定不忍心叫他受这样的伤心,然而我早就不是了。

    我看到他这般难过的样子,微微勾起嘴角,颇有些得意地问他:“如何,红不红,艳不艳?”

    白延卿垂落眼,深眸幽黑,转身从我视线里消失。

    我呆呆望着他走的方向,身边的火焰越来越烈,我却丝毫未感觉到炽热,反而冷得发寒。

    唐敬贤将瑟瑟发抖的我从炽火边拉回,我才发现白色裙角已被熏黑了一块。

    “你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不离开他!”唐敬贤掐着我的肩膀大声质问。

    “这是我跟他之前的孽账,与你何干?”我推开他的手,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白延卿昨日之言我听得真真切切,一字不漏,他除了要与我和离之意,还有想将我托付给唐敬贤之意。这算什么?

    唐敬贤怅然望着我,深究到我眼里,最后叹了一声:“阿照,你变了……”

    我闻此,不禁嗤笑了一下,告诉他:“是,我早就面目前非了,你觉得我应当如何?像以前那样受人欺负,任人宰割?我宽心待人,谁又曾宽心待我?一个个满心计较满腹阴谋,我可曾做错什么?能令他们这般恨我怨我负我!”

    唐敬贤不住摇头,出口否认我:“不,你不能这样,你知这样做会让你心中的仇恨会越来越深,丝毫不会减淡。”

    我毫不在意,却是极其不悦地皱起了眉:“什么深浅。这只是……我跟夫君相处的方式罢了,就跟以前一样,只不过这次换我变成了他,他变成了我。”

    唐敬贤说不过我,气急地在我面前打转,随后却是突然靠近,站在与我不过鼻尖之处,定定看着我。

    “你干什么!”我一惊,可他已经动手,弯身将我抱起来。我想动手,可是想到他未曾伤我半分,还曾救过我的命,便收了掌中酝力:“我是白家少夫人,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做成何体统,跟调戏良家妇女的淫贼有何不同!”

    唐敬贤冷笑一笑:“原来你还会在乎。”

    我猛地一顿,放弃了挣扎。一路上,不少小厮和丫鬟都看见了这一幕,我一面心里想着让他们去气气白延卿,一面又有些担心和害怕。唐敬贤带着我来到前门马厩,那里放着一辆他的马车,是他各地游玩的工具。上一次,他住在白府的时候,便是打算不日后离开,但一直都没有动身,所以马车也在这里滞下了。

    他将我小心放上马车,离开白府。

    车上只我与他二人,我在车内,他在车外。一路上,我看着窗外街道,不自觉将自己的脸掩了掩。出城之后,我认出去的方向,是他所住的山上的竹林小苑。

    可是后来他路径一换,往小坡上去。我想起那片漂亮的花海,心情忽然喜悦明朗起来。

    我对花总是抗拒不了的喜爱,只是有一种除外……海棠。

    海棠曾是我最喜欢的花,可现在却成了我最厌恶的颜色。因为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那段滴血的日子。是何等可悲!

    马车停在坡下,我自行钻出车厢,唐敬贤则往车垫底下抽出一只长方形的扁木盒背在身上。

    我从未见过那东西,却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话,自然也不问。因为他现在只要一开口,言语多半与白延卿有关,我不想听。

    我们穿越那片熟悉的花海,这里的花开得比以前更繁盛了。而遥遥的,我便望见远处那颗高高的马缨花。

    唐敬贤是直冲那棵马缨花去的,我记得他说那棵树能够许愿,也不知他的愿望实现了没有。我是不信这的,在我眼里,这只是一颗普通的花树罢了,并不特别。

    “你会下棋吗?”

    什么?这个时候带我来这儿下棋?快到树下的时候,唐敬贤突然这样问我,我不清楚他的意图,却很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会。”我点点头。

    他弯唇一笑,放下背上的木盒,我也这才看清原来那是张棋盘。

    唐敬贤在马缨花下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将棋盘放好,然后找来两大两小两块石头,将棋子圆罐分别放在小石头上,向我请手。

    我在大石头上坐下,这个高度面对棋盘刚刚好,想来这些东西都是他游山玩水的车上必备之物,也不知有多少风雅之士跟他在这棋盘上斗智斗勇,再一笑成友。

    棋子起落,在这之间,无关其他。又和着身边赏心悦目的美景,心头的烦恼也很快散去。我与唐敬贤连连下了两盘,各赢一盘,但是觉着他是让着我的。而我此刻的心情也是这段时间来最为轻松的一次,我跟他话着闲聊:“之前听你说会去别的地方,现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唐敬贤答说:“出了点意外,暂时不走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意外是什么意外,只是觉得隐隐跟我与白延卿那桩事情有关。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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