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数落,叫我没头没脸怪臊人的。”
陵徵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等自知之明。”
陵玉嘿嘿一笑,觉着自己当下的处境竟如同先前被自己糗过的陈玄颐一样,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你知道我身体向来都是不好,也是这些年精心调养过了,这才能得了父皇的应允可以上朝为君分忧。”陵徵对她说道。
陵玉微微点头,道:“皇兄的心思我懂,我也希望皇兄能做出些成绩来令父皇另眼相看。”
陵徵微微颔首,道:“那你愿不愿意替兄分忧呢?”
陵玉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你是说我?”
陵徵道:“自然。”
陵玉挠了挠头,问道:“那皇兄是想让我替你熬药,还是替你磨墨呢,这些我都不太娴熟……”
陵徵闻言莞尔一笑,伸手便弹了弹她的脑袋瓜。
“你可越混越傻了,我是叫你同我一起上朝,协同我一起处理朝事。”
陵玉连连摇头,“这怎能行?”
“陵玉。”陵徵抓住陵玉摇摆不定的手,语气带着几分认真,道:“你知道的,我的愿望便是想要履行一个皇子该做的事情,能够真正做到为君分忧,让父皇对我刮目相看,可我有时候也有诸多不便,若要说起照顾我的人,我自然是不缺的,可我却缺一份支持。”
“什么……支持?”陵玉甚是不解。
“自然是可以在朝廷上能多出一份力量支持我的人。”陵徵说道。
陵玉这才明白过来。
能照顾陵徵的人再多,可那些人到底都是身份有别,不能同样在朝中也陪着陵徵,即便是旁的人,有才干的,没才干的,能信任的,不能信任的,都不如陵玉的支持来的重要。
他们并非是其他朝代那些会为了权势而反目的兄弟,他们骨肉相连,骨血相亲,至少对彼此的品性都信赖,若让陵徵来选,他自然希望能够得到陵玉的支持。
“可是……”陵玉仍旧犹疑,“皇兄也知道我这人不学无术,我只怕自己帮不到你。”
陵徵见她松了口,便笑道:“我只希望你是同我一样的都能站在一起,倒也没真指望你那脑袋瓜替我出什么好主意来。”
他这般直晃晃的言明了陵玉的用途,倒令陵玉羞恼了起来。
“皇兄一向温厚待人,怎好这样说我。”
陵徵面带狡黠道:“我不说你,你便懒怠无比,我说你两句好歹能叫你跳脚,这也是好的。”
陵玉被他突然一连损了好几句,连半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只是看到陵徵如今面色红润,朝气满满,她的心底霎时一软,也都只剩下欢喜了。
谁人不希望亲人安康快乐,陵玉自然也不例外。
早朝议事,说简单亦是简单,说繁杂亦是繁杂。
陵玉立在陵徵之后,余光掠过四周的人,却见着极远的队列之首赫然是盛钦。
对方如往常一般面色冷然目视前方,却并未注意到文武百官之中的陵玉。
陵玉一面觉得陌生,一面也是新奇。
一旁甚至还有官员在匆匆将扣错的纽带重新扣好,俨然是匆忙的模样。
其他人有些聚在一起说话,有些则老神在在,只待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每个人都肃了神情,队列整齐。
待朝散后,陵玉揉着有些酸胀的肩背,很是不习惯。
她对陵徵道:“我如今才知道,一件事务竟会要同时经过户部兵部和吏部,以及层层下属的官员,历了那般多的程序以后,这才能将事情落实到百姓身上。”
陵徵道:“这每一道程序都并不简单,分工合作,即可使得账目清晰,又可划分清楚每个人自己的责任,这也是好的一面。”
“有好自然也是有坏了,想来历朝历代贪官污吏也是极多,自然钻的也是这空隙了。”陵玉说道。
“所以你该明白,在我们身上的担子该是极重的,我们生来便拥有旁人所没有的权利,若是我们能利用自身的权势行好事,则益于黎明百姓,若我们心生恶,想要行恶事,自然更加没有难度。”陵徵说道。
陵玉微微颔首,很是认同这一点,对于朝政的事情多少也都有了一些改观。
“我方才听那尚书大人说到漓州水患频发,想来当地百姓的日子定然十分难熬……”
“这事情我已经留意已久,心里有些想法,稍后你来我书房,我同你一道细说。”陵徵说道。
陵玉连连点头,待陵徵自书房里拿出来几张图纸,指给陵玉看。
“这是我收集了历朝历代各县水患情况所总结出来的几分方案,之中有一,我加以改良,想到漓州频发水患,却仍旧有些地方寸土不生,难成良田,便设想将之开渠分流,以此来分散河道水位,另一则也可试着去灌溉田地,令其耕种情况改善……”
陵玉听他细说,便愈发觉得这个主意极为精妙,更是赞叹不已。
“皇兄是如何想出这样的主意的……”
陵徵道:“这主意并非是我想出,只是有些资料久远,若非日日夜夜翻阅,极难查到,况且不同时期的人做法亦是不同,我只是将他们总结起来,并加以改良,才得出这样一份方案,如今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陵玉闻言,心中便更是敬佩,“这寥寥几页背后,竟是凝聚了皇兄那般多的辛苦,若想将它实行,非要人力财力以及各方面的支持不可,待这事情成了,也并非一日可成,天下大事如此繁琐,我如今这样一想,竟觉得朝上的文武百官都嫌少。”
陵徵轻笑,“你这样说也并未将各地大小官员算上,若都是贪慕虚荣之人,便是再来百人,于朝廷国家也于事无补。”
陵玉伸了个懒腰,“是了,他们中的有些人怕是是个都抵不上皇兄你一个呢。”
陵徵见她仍旧懒散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低头去将资料收集起来。
待他们方方面面都准备齐全,陵徵胸有成竹,这才在朝会中提出这一建议。
旁人听罢都啧啧赞叹,纷纷附议。
圣上道:“此方案甚为精妙,若是事成,必然是要给你记上一大功。”
陵徵语气谦逊,“儿臣只希望可以解除百姓之苦,替陛下分忧。”
圣上微微颔首,甚为欣慰。
陵玉在后面瞧着,心底亦是欢喜。
待朝后陵徵便同一些大臣入了书房去,陵玉等着对方出来,为对方终于可以一展自己抱负而倍感轻快。
待陵徵出来之时,陵玉便迎上前去,扯着对方问道:“皇兄在里头商议的如何,父皇是否同意了你亲自前往漓州?”
陵徵望着她,神情不似先前那般轻松,只摇了摇头。
陵玉顿时也收敛起了面上的笑容,颇不安地说道:“不让去就算了,那皇兄便只在京城全程负责好这事情便是……”
陵徵神情失落道:“这件事情不归我管了。”
陵玉闻言顿时变了神情,“这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父皇又反悔了,觉得这主意不好?”
“自然不是,父皇非常赞成,可……”陵徵说着又是一顿,叹了口气道:“可是有人举荐了另一人来负责此事。”
“还能是何人,有谁能比皇兄更适合办这事情?”陵玉问道。
陵徵缓声吐出一个人名来,“是叶子知。”
“是他?!”陵玉大为惊讶,此人便是她当日在陵园附近看到的那个想要休弃糟糠之妻的薄情男子,竟也会有人推荐他来替代陵徵。
如此一来,此人反而可以借了陵徵的东风,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头等功劳,这是何其不公平的事情!
“实在可气,皇兄你倒是说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人会举荐这种人来替你?”陵玉无比恼火道。
陵徵扫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一笑,又说出了一个让陵玉险些惊掉下巴的名字。
“是高信侯盛钦。”
第53章 不相为谋道
陵玉乍然听到这个盛钦的名字, 竟没有觉得那样意外。
她虽不愿相信,但却也知道, 若是盛钦来插手此事, 想要将这个叶子知推荐上去, 并非难事。
“我得去问问他。”陵玉低声说道。
“他已经出了宫去,你去哪里找他?”陵徵将她拦住。
“我去他府里找他, 肯定能找得到他。”陵玉说道。
陵徵见她固执得很,便也不再想着阻挠, 毕竟陵玉同盛钦的情谊是那般深厚, 盛钦的无数面不是旁人口上说两句便能让她改变想法。
她需要自己亲眼看看,那样的印象比旁人的千百句话都会有用。
陵玉出了宫一路直奔盛府去, 旁人见她都如见家主一般尊敬,叫她反倒如同回家了一般,丝毫不需要多余的拘束。
“你们侯爷在哪里?”陵玉见一个端了茶盘路过的丫鬟问道。
丫鬟道:“侯爷在书房里头正与人商议事情, 奴婢方才就是从书房那边过来的。”
陵玉抬脚便朝书房的方向去,书房大门紧闭,里头却有人影闪过。
她上前便想抬手去推门, 却不妨被人抓住了手腕。
陵玉惊讶地扭过头去, 发觉对方竟然又是那个冷脸的侍卫。
“殿下, 侯爷正在里面与人议事, 此刻不方便见你。”秦淮冷声说道。
陵玉拧开他的手, 道:“我寻他也是有事情要问他。”
她能够明显察觉出眼前之人对她的不耐与排斥。
只要此人在, 盛钦所在之处必然就无法叫她进去, 若此人是盛钦的心腹, 是否也能代表着盛钦的意愿?
所谓尊她如尊家主的举措,不过是个好看的架势。
“殿下还是请回吧。”秦淮高大的身影将书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要让陵玉进去的意思。
陵玉看着他坚决的态度同他身后那扇紧闭着的门,便立在廊下不再多说。
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书房门吱呀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人,那人赫然是叶子知。
对方下了台阶抬头看到陵玉在此,还颇为惊讶。
“下官见过二殿下。”叶子知朝陵玉行礼。
陵玉冷眼望着他,道:“我道是谁,便是你平白就顶替了我皇兄,拿着他呕心沥血所得的东西来争功劳。”
叶子知初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话中意义整张面孔都变得赤红起来,这似乎是大多数读书人的通性,表面上看着脸皮倒好似很薄。
“下官……下官不敢……”叶子知嗫嚅道。
陵玉冷笑道:“你有何不敢,若非有攀上了这等好的靠山,怕是也轮不到你这种货色来捡便宜……”
不待她更难听的话说出口来,便见书房门口忽然又走出来一人。
“陵玉。”
盛钦蓦然出声将陵玉的话全然打断。
陵玉止住了话,抬眸看向他,眼中满是不忿之色。
“你先回去吧。”盛钦对叶子知道。
叶子知见到他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抬脚离开。
陵玉道:“二哥可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
“陵玉,你是在替你皇兄抱不平吗?”盛钦问道。
陵玉道:“分明是你偏心,你为何要针对我皇兄,去偏帮那个叶子知?”
盛钦望着她,“我没有针对谁,也没有偏帮谁,只不过是因为叶子知的故乡正是水患之地,当地的人情世故与地理环境,他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这算什么理由,能熟知道当地人情世故与地理环境的人到那里一抓一大把,何须因此就选了他,这不是他能取代我皇兄的理由,你可知道皇兄他熬了少个晚上,费了多少精力,这对于他而言,这并非是个容易的事情……”陵玉说道。
盛钦见她态度坚决,又道:“陵玉,满朝文武不计其数,他们每个人都曾为了国事为了百姓熬上通宵彻夜,甚至许多默默无闻的人付出牺牲的更多,也无人问津。
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回报未必是赏赐升官,于他们而言,百姓的平安喜乐才是最好的回报。”
“你这是在说我狭隘?”陵玉瞪着他,忍着委屈,做出强硬的模样。
盛钦朝她伸出手来,对她道:“陵玉,我从不会这样说你。”
陵玉却下意识退后了半步,“二哥可曾要了解过我会怎么想?”
盛钦将手落下,背在了身后。
“即便你说的都是对的,为何你要选叶子知?”陵玉问道。
盛钦道:“他是个有才华的人,并未杀人放火做出违法的勾当,与他的家事不能一概而论。”
陵玉听了这解释心中的失落愈发得大。
“二哥,我方才就在想,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说的是不是我们当下这种情景。”
她说罢看也不去看他,只转身匆匆离开,显然是不想再同他说下去了。
秦淮见她不欢而走,对盛钦道:“她说的竟也不错,你明知道她同你不是一样的人,却还那样耐心回答她的话,最后她还是不能理解你。”
盛钦看着她恼怒离去的身影,眉宇间仿佛落了一层阴翳。
“总有一日她会明白的。”更何况,来日方长。
若他真的想要动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那才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厢陵玉回去同陵徵说了自己去盛府之后发生的事情,整个人都顿时无比沮丧。
“我的态度该再强势一些,这样才不至于被我二哥压了一头,还堵得我哑口无言。”
陵徵见她皱着脸苦恼的模样有几分可爱,便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一辈子就只做这一件事情。”
陵玉听了这话,抬起头来,道:“皇兄心胸豁达,却不似我这般,事事都斤斤计较,还被人觉得狭隘……”
“斤斤计较也不是不好,至少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陵徵笑说。
“我自然是站在皇兄这边的,你做的都是对的,况且你这样辛苦,又并非只为了自己,我心疼皇兄还来不及。”陵玉说道。
陵徵闻言心口微微一暖,对陵玉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也不必再纠结这些事情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陵玉问道:“皇兄这个时候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陵徵道:“他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待你见到了他便知道了。”
陵玉听罢反倒来了几分精神。
在听过盛钦口中的“有才华”,有才华几乎都成了陵玉心中的阴影,再从陵徵口中听见,她自然更是好奇。
待陵徵将她带到陌生的书画轩时候,这才朝她透露了些许。
“你听见了什么?”陵徵问她。
陵玉侧耳细听,随即从这噪杂的人声中听到了一丝琴音,那琴音通透清幽,在这些熙攘之处竟显得有几分清新脱俗,这种感觉令她感到颇为熟悉。
她讶异的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楼上的一处包厢之中。
“咱们是要去那里?”陵玉问道。
陵徵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猜对了。”
待轩内伙计领他们进了包厢,那琴音这才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陵玉忍着心中仿佛被猫爪子挠着的痒意跟在陵徵身后,一直走到最里处,便见有人坐在窗台前,背对着他们弹奏。
他们一到,那琴音便立马收了尾,独留余音回荡。
“苏先生。”陵徵开口唤了那人一声。
陵玉听到这称呼便更是诧异,只等那人扭过头来,她这才看清楚对方面貌。
此人不是旁人,果真是苏重檐。
这样的形象作风既在陵玉的印象之中,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大殿下安。”苏重檐起身,双手对叠朝陵徵一礼,待他起身后瞧见陵徵身后的陵玉,又是一礼。
“二殿下别来无恙。”
陵徵闻言颇讶异地看向陵玉,“你们认识?”
陵玉点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