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
……
…………
江雪玥是被人叫醒的。
那人温温柔柔的,声音虽没有多少恭敬的成分在,但亦算是柔和万分了,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也没有对她用上什么极刑。
她睁开了眼睛,视线依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江雪玥动了动身子,却是发现,她的双手被人绑住了。
应该是绑在了她坐着的椅子上。
好在嘴巴没有被什么东西塞着,江雪玥垂下了眼眸,淡淡静静的问。
“阁下,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她问了话,却半晌都没有人应答。
这个地方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江雪玥看不见,嗅觉和听觉皆是一等一的好。
这里有茶碗和茶盖之间碰撞的声音,想必有人在喝茶,江雪玥也不动,耐着性子等着那个人出声。
“你这丫头,哀家既没有伤你半分,亦没有动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觉着,哀家还不够待你好,嗯?”
过了良久,才有人清清淡淡的,隐隐带着些嗔意的回道,然而江雪玥听言,眼眸却立时睁大了不少。
她难以置信的听那个人说完,许久之后才深深的皱着眉头,咬着唇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没想到……”
她停顿了良久,才稍稍恢复了冷静,“雪玥没想到,遣人挟持雪玥的,会是是太后娘娘……”
着实是意料之外。
她想过无数的人,但是很多人都不符合。
能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在朝堂之中也有一定的势力,又和皇后表面很好的人,还是个有些年纪的人,真的是不多。
基本上没有。
她曾想过太后,因为太后和她的生母冷华兰关系密切,可看她的行事作风,又觉得不对。
会在皇后害死冷华兰之后,给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情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自称和冷华兰交好,面上和皇后交恶,善待她江雪玥的……太后?
然而这结果……
实在是匪夷所思。
简直就是让人难以置信!
但仔细想想,听竹在她身边十年,到头来却是帮着敌人,来对付她
哦不,听竹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太后的人了,或者说,她就一直是太后的人,从未变过。
她江雪玥才是听竹的敌人,而太后是她听竹的主子。
真是可悲又可笑……
太后还不到半百的年纪,又保养得体,面容依旧娇俏的像是二十几岁的花姑娘。
闻言,她笑了笑,把玩着染着豆蔻的指甲,缓缓的出声。
“你若是能想到,那哀家,可算是白活那么多年了……”
江雪玥轻轻地笑了笑。
也是,天陈国的当今太后,可是十九岁就成了太后,可谓是天陈国的一大奇迹。
她能在众多嫔妃之后,成为皇后,并成为太后,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江雪玥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垂眸沉思。
太后却是缓缓的起身,朝她这边慢慢的走来。
她在笑,笑容依旧慈和,“玥丫头,不问问哀家,何以命人,把你带到这来么?”
江雪玥面容沉静的,像是没有一丝涟漪的湖水,清清淡淡的,不答反问。
“太后娘娘,愿说么?”
太后在江雪玥的跟前站住,有人立即给她备好了一张凤椅,椅子上垫着软绵绵的毯子。
她坐下去,视线凝在江雪玥的身上。
“你比哀家想象中的,还要冷静自持的多。”
被自己的贴身婢女,抓了绑了也不哭不闹不叫,依旧镇定自若,确有大将之风。
太后颔首轻笑,“你才及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定力,当真一点也不比哀家当年,逊色半分!”
江雪玥唇上的弧度很浅,近乎没有。
“所以,太后娘娘绑雪玥来此的目的,其实只是想试探试探雪玥,究竟有没有定力,并没有其他的恶意,对么?”
太后欢愉的笑着。
“玥丫头……”
她扯着嘴角唤她的昵称,一双狭长的凤眸却是泛着深沉的暗色。
“哀家知道你聪明,胆识过人。然而如今,你心里已经对哀家生了芥蒂,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想来,以你的聪慧,怕是早就知道,雪玉那丫头不寻常,哀家是谁,你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这样的情况下,哀家岂敢,再放你回去?”
江雪玥眼眸抬也没有抬一下,淡淡的道。
“可太后娘娘说的这些,都是太后娘娘自己,故意暴露给雪玥看的。”
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太后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瞒住她,但是她没有。
简单粗暴的让她知道了,她就是当年,给她下情蛊的那个人。
她没有明说,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到,当年皇后谋杀了冷华兰,自然会紧跟着后事,直到她没了后顾之忧,才会松开眼线。
但在那时,权力能够凌越在皇后之上,又能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对她江雪玥投下情蛊的,除却老皇帝,便只有她,太后娘娘。
而在宫中,她是见过江雪玉的,只是不太肯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她,眼下通过种种,她算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当初大观音寺一行,她情蛊发作异常强烈,那时便只是觉得,可能就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几分,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坐上马车回九王府,大白天的情蛊发作,那时她才知道,情蛊是可以控制的。
虽然她不知道,该如何控制。
大观音寺的情蛊发作,当初听竹不再她身边,便应该是江雪玉对她下的手,眼瞎之前的那一次情蛊发作,想来……
该是听竹的杰作。
恰好,这两个人都是太后手底下的人,这让她,怎么会猜不到,太后就是当年,给她下情蛊的人。亦是她一直想找寻的人。
幕后人多次对她出手,很多时候虽说有故意放水,但也有些时候,是真的想解决她的。
是以,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命人绑了她,派遣的人,还是她江雪玥较为熟悉的人,如此赤,裸裸的挑开天灯说亮话,她江雪玥,到底还是能猜出一些,关乎太后目的来的。
“太后娘娘,莫不是想拿雪玥,威胁殿下?”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望着江雪玥的眸色深邃暗沉。
她笑,“算不上是威胁罢。你怕是不知道,在太子逼宫,容隐进宫抗敌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去了。”
老皇帝去了?!
江雪玥的眼眸一紧,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跟着紧了几分。
“父皇去了,太后娘娘自然是伤心的。可,这和绑了雪玥,有什么干系?”
她又不是老皇帝的妃子,陪葬的人亦大有人在,绑了她,和老皇帝去了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么?
“自然有关系。”
太后看着她,“皇帝传位给了老九,而你是老九,最重要的人,哀家不绑你,绑谁?”
老皇帝传位给了容隐……
江雪玥的手指动了动,唇角抿起。
容隐,他已经是新帝了……
天陈国的新帝。
太后微微侧开了视线,包养得当的面容之上,早已没有了半分笑意。
“当初哀家,不想他娶你,甚是还曾想把你许配给李家那孩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老九登上大统之时,不受你体内情蛊的限制,做一个真正的帝王。为皇家留下血脉多一些,添点人气。可这孩子,犟的要死,竟还敢与你有了夫妻之实!”
“他继承大统,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就是在子嗣的问题上,不大招哀家喜欢。哀家本来是要除了你,顺道除了老九,可你福气好,之前摊上了个好婢女,救了你一命,如今摊上了好时候,有了老九的孩子,那哀家,自然不会动你。”
江雪玥艳红的唇色早已褪去许多,颜色淡淡的,但又还没有到苍白的地步。
她安安静静的听太后说完,也不想绕那么多圈子,直截了当的道。
“太后娘娘想要做什么,也请明说罢。”
“哀家要你生下孩子,并且,永远不见老九。”
江雪玥轻轻地笑,“可殿下,不会允许雪玥不在他身边的。”
“这点你放心,哀家自有法子。”太后的面色沉下去,声音亦有些阴冷。
“你要知道,只要有你在,哀家就能利用你,控制老九,甚至通过他,操纵整个天陈国。若是有人对天陈国心怀不轨,其他人也可以利用你,去得到天陈国的天下,那容家百年来的基业,可就毁在了他容隐的手上。老九对你用情至深,着实没多少出息,他的性子还得磨,但在磨他性子之前,你……”
她凝着江雪玥,一字一句,字句清晰。
“你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帝王该是冷血无情之人,像容隐这般多情的帝王,早晚死在江雪玥的石榴裙下。
江雪玥难得冷笑,“殿下不需要磨,倒是太后娘娘,该教教雪玥,如何防备着身边的人,对自己下毒手。”
她亦是能文能武的女子,还会医术,如今武艺尽废不说,还瞎了眼。
若是她真的没有大碍,能不能帮上容隐的忙,她不敢说,但她却绝不会成为容隐的累赘。
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太后的眼神睇过她娇俏的面容,她也没打算,江雪玥真的会心甘情愿,答应她的做法。
“所以,你并不想好好配合哀家了?”
江雪玥漆黑的双眼无神,她默着不语,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不同意,哀家拿你也没办法。可你的情蛊是老九解的,杀了你,就等于杀了他。新帝尚未登基就死了,太子又品行不端,逼宫谋反。那么,皇帝的遗诏便会直接落到老五的手里。届时,你,你腹中的孩子,老九,三人便一同随皇帝仙去,而老五成了新帝,你凭何以为,他会善待安平侯,又凭何以为,哀家不会恼羞成怒,对你的父亲,下狠手!”
江雪玥的手指骤然一紧,太后的语调悠悠扬扬,面容却是一寸一寸的转冷。
“你莫要以为,哀家不敢动老九,所以会顾忌着你,不杀你。恰恰相反,哀家什么人都敢杀,老九也不例外。皇室中人,若是谁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当皇帝,哀家说什么,都会扶他上位。所以,你不要以为,老九如今的身份,能保得住你。”
太后这一句又一句的话逼问下来,江雪玥的心早已凌乱不堪。
但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试图让自己的思绪也保持着镇定。
“可太后娘娘也知道,雪玥和殿下,已有夫妻之实,殿下碰不得其他女人,若是雪玥走了,殿下累了,身边无人照顾,那该如何?”
太后轻轻一笑,她把容隐留下来,无非只是朝廷众望所归之举,加上容隐确实有这个能力,如果能借他的手,把天陈国整顿好,他身边有没有女人,那,重要么?
她不把江雪玥留下来,是觉得,江雪玥在容隐身边,他必定儿女情长,做不成什么大事。
可江雪玥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皇家的子嗣,说什么都不能不要。
太后道,“这些,你便不用管了。哀家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考虑,你选择和哀家合作,哀家就让听竹陪你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伺候你。你若是不配合,那就莫要怪哀家,手下无情了。”
她这个手下无情,指的到底是什么,江雪玥又怎会不明白。
仅凭舍不得容隐,舍不得安平侯,舍不得腹中孩子,她都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
默认下来,实则只是希望,容隐能趁这一炷香的时间,早一点发现她,然后救她出去,这样,她便不用,做这么艰难的抉择了。
……
…………
百里连儿和皇后一同在密室中,容隐来的时候,密室外早就站满了禁卫军。
他面上的戾气尚未褪下,便朝一位兵将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兵将忙拱手道,“回殿下,这密室密不透风,没有第二条路可循。若是强行攻入的话,末将怕会伤到连姑娘,误了殿下大事,所以,这才等殿下来了再行决定。”
容隐皱着眉头,走到密室的门口,满是鲜血的手摸上坚硬无比的石门。
他眯着眼问,““皇后没有说什么?”
兵将回道,“殿下果然聪明,皇后娘娘留了一位心腹在门外,想和殿下说几句话,末将问他他不回,只能等殿下亲自来问。”
他朝其中两位禁卫军招了招手,两位禁卫军便把一个身着太监服的人,给容隐提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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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在一起半年多的时间,他从未说过那三个字。
容隐倪了他一眼,太监倒也没有发颤,而是口齿清晰的道。
“老奴见过璟然殿下。皇后娘娘说了,太子若是败了,她也绝不会独活世间。昔日娘娘待连儿姑娘甚好,如今想拿连儿姑娘殉葬,还请殿下,莫要诸多干涉。”
容隐瞧了太监一眼,面无表情鹊。
“说完了?惧”
太监点着头,容隐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兵将,“好好招呼皇后娘娘的心腹,别让他,死的太好看了。”
兵将怔了一会,才拱着手道,“是,殿下。”
许是在宫中混的太久了,很多事情也看破了。
太监倒也没说什么,任由着两三个禁卫军,夹着他的胳膊拖出密室之外。
容隐在石门那边摸索了许久,兵将皱着眉头上前道,殿下,这石门是精心炼制的,便是内力浑厚之人,亦不能轻易劈开。
〝外力不能用,那就智取。”
容隐仔细看了看石门附近。
“你有没有吩咐下去,让人在石门这一边,还有皇后寝宫内,到处摸一摸,寻出控制石门的开关?”
兵将拱手恭敬道,“石门附近的末将都让人先行找过了,皇后娘娘的寝宫还没有。”
容隐做了个手势,兵将立即道,“末将这就吩咐下去。”
“嗯。”
宫变的传播速度很快,李初然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连夜赶进宫来,被严守宫门的禁卫军拦下。
好在五王容安远远的瞧见了,这才让人放他进来。
这些事情,其实轮不到臣子插,手,尤其是平叛之后,就更不需要了。
五王容安看着疾步向他走过来的李初然,微微挑了挑眉。
李初然一过来就劈头道,“璟然王妃被人带走了,五王爷立即遣人和殿下说,还有,五王爷最好现在去一趟皇上的寝宫,初然怕,迟则生变。”
五王容安的面色倏地一变,转身便吩咐禁卫军,让人给容隐传送消息。
他则朝老皇帝的寝宫走去,“江雪玥被人带走了,怎么回事?!”
李初然的面沉如水。
“初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父亲收到消息,让初然入宫一趟。殿下对王妃情有独钟,只怕此事,无法善后。”
因为江雪玥突然被人劫走,目的除了威胁容隐,目前这个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储君的王爷之外,还有一个可能便是――
那人已经对老皇帝下手了。
皇家之中,最懂兵法,且又跟随安平侯在边境生活长达六年,理论有之实践亦有之的人,就只有一个容隐。
那个人自然第一个就是向容隐开刀,若是他败了,皇家之中,定会士气大败,想来,也不可能会,再有战胜那个人的可能。
五王容安漆黑如墨的眼眸,染上了一抹戾气,他低咒了一声,只恨流年不利多事之秋。
随后他顿住了脚步,转身和李初然道。
“九弟现在,正在处理百里连儿的事情,百里连儿为他牺牲太多,他那性子不可能不管,眼下江雪玥又失踪了,若是等会父皇那边又出了事情的话,这局面就太被动了。”
他把象征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