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急步入厅,连声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让各位大人,将军们久等了。”
“太尉事务繁忙,不必介杯。”幽云骑军司观察使吴用拱手笑道。其余
关胜,杨效祖等将,也打着官腔。王钰入上首落座I席。
满上一杯好酒,王钰举杯道:“本官奉旨,总督幽云军政,几年来,多承诸位大人鼎力相助,今天端午佳节,本太尉借这一杯水酒,聊表心意,请。”
众官起身,领了王钰的情,大家开怀畅饮,气氛热烈。酒至半酣,吴用拎着酒壶到王钰桌前,假借敬酒,小声说道:“太尉,龙襄军承宣使蔡宗和,武卫军承宣使胡禁未到,也不见口信。捧日军受邀全部将领,或说染病在身,或称事务繁忙,一个也没到。”
王钰闻言,不见反应,与吴用喝了一杯。蔡宗和,是公相蔡京的侄孙,掌管着龙襄军,一向对王钰表面恭敬,暗地里称其为泼皮无赖,出身低贱。而武卫军的胡禁,是蔡京特意从大名府,他女婿梁中书处调来的勇将,意在监视王钰。而捧日军大小将领,则有些特殊,他们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平日里行事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对王钰敬而远之。
“王太尉,卑职想单独敬你一杯,不知太尉大人可否赏脸。”正沉思间,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抬头一年,眼前站着一员小将,四方脸,鹰钩鼻,浓眉大眼,十分威武。南府军上上下下,但凡从四品以上的将领,王钰全都认识,惟独此人,只是有些面熟而已。
“好!今日传统佳节,大家开怀畅饮,不论尊卑。你来敬酒,就是给我面子。”王钰十分亲切,亲自替那员小将倒上一杯,两人对饮罢。王钰问道:“这位大人,本官瞧着眼熟,不知是哪一军的?”
那小将一听,失笑道:“太尉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卑职了。去年隐空山大战,卑职第一个杀入阵中,那时太尉身中两箭,尚且奋勇向前,让卑职记忆犹新啊。”
王钰仔细一想,终于记了起来,去年自己被困隐空山,种师中率奉宁军赶来增援,其中有一员剽悍的小将,手持两柄镔铁巨锤,所向披靡,有万夫不挡之勇,原来就是眼前这小子。
“哈哈,想起来了,你可是本官的救命恩人。没请教高姓大名?”王钰又替他满上一杯,一边问道。
“卑职姓种,名霸,现任龙襄军先锋营兵马都监。”那人回答道。
“姓种?不知道河北制置使种师中老将军,是你的……”
“那是家父。”种霸环顾四周,小声说道。他竟然是种师中的儿子,那就不是外人了。王钰闻言大喜,与种霸连喝三杯,想要说话,地方又不对,只得暂别。酒宴之后,众官辞去,王钰亲自送出府外。
回到书房,吴用已经等候多时。
“大人,今日之事,已经很明显了。龙襄武卫两军,似乎有些不对头。而捧日军的态度则有些暧昧,还望早作决断。”
王钰端起茶杯猛喝一气,合上盖子,对吴用说道:“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前往劳军,过端午嘛,粽子总是要吃的,给他们送粽子去。”
“这等小事,何劳大人亲往,下官代表太尉去,已经给足他们面子。”吴用说道。
王钰略一思索,起身道:“这倒也好,这样,你带些银子去,相机行事。”说罢,便往旁边柜子走去,要取银子。
吴用上前拦住,进言道:“大人,有的人可以用钱买,可有些人贪的不是钱。那捧日一军,既不是原南府军嫡系,也不是公相相的亲信,用句俗话说,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太尉当以恩义感化,切不可用这黄白之物。只消让他们知道,太尉对对他们也是一视同仁。”
“言之有理,我倒是粗心了。那就有劳先生了。”王钰对吴用,向来都是礼遇有加,从不摆上司的架子。吴用也很识趣,知道王钰倚重他,也处处小心谨慎。当下辞了王钰,出门而去。
吴用刚走,门外仆人进来报道:“太尉,种霸在外等候接见。”
一拍脑门,怎么把他给忘了,王钰急召种霸入内。进了书房,他正要行大礼,王钰连忙搀住,笑道:“我与你父亲是至交,你父子两人,都对我有恩,不必拘礼。”
种霸见王钰位居太尉,却是平易近人,没有官威,心里十分敬佩。落座之后,王钰命人奉上茶水,问道:“你在南府军中这么久,怎么也不来见我?这可是见外了。”
种霸拱手道:“去年,朝廷在各路征召武将,奉宁军中也有一个名额。卑职虽然符合条件,但父亲为避嫌,不想让我来。我闹了几次,他才答应,但嘱咐我不可提起自己的身世。”
“这是什么道理?就因为是自己的儿子,符合条件也不让来?清官当到这份上,未免太刻意了。下次见到你爹,我得好好说说他。对了,你在龙襄军任职,想必对军中事务,有些了解吧?”王钰见这种霸是个痛快人,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
道。
种霸听王钰这么一句,还未回话,便冷哼一声,面有不快之色。原来,那蔡宗和统领龙襄军,不是因为他有多大本事。皆因王钰离京之时,曾亲到太师府拜望,蔡京便将侄孙蔡宗和引荐给王钰,话里话外,都暗示希望王钰关照提携他。幽云骑军司,虽然被朝廷安插了二十二名将领,但除了韩毅和赵光等几人是指定了职务外,其他人,都由王钰安排。
王钰心知蔡京等人,已经开始防他,而眼下自己立足未稳,不便驳了他的面子。于是任命蔡宗和为承宣使,掌管龙襄军。而这个蔡宗和,仗着自己是蔡京的亲戚,在龙襄军中作威作福,部属稍有不对之处,便大加痛斥。他本是个纨绔子弟,哪有什么统军的才能,不到半年,愣是把龙襄军搞得乌烟瘴气,赌博成风。更纵容部下,嫖娼狎妓,拒付嫖资。龙襄军驻扎在檀州,临近边境,这蔡宗和,实乃檀州一霸,地方官员敢怒不敢言,老百姓都称他为“蔡老虎”。
“岂有此理!娘的,老子在幽云管了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敢作,惟独不敢鱼肉百姓。这孙子把我南府军的面子都丢尽了!”王钰听完种霸之言,勃然大怒。
“太尉大人,那蔡宗和依仗权势,为非作歹,明眼人知道他是蔡京的侄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尉您纵容属下。那厮在檀州,谁也不放在眼里,实在是吃人不吐骨头!”种霸越说越气,一张方脸都急成了红色。
“操!他吃人不吐骨头,老子吃鱼还不吐骨头呢!”王钰重重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砚颤抖,种霸见状,自知失言,起身肃立,不敢再说。
王钰见状,强忍怒气,挤出一丝笑容,对种霸说道:“龙襄军的情况,本官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用心练兵,不要辱没你爹的威名。日后有机会,我自然会关照你。”
种霸拜谢,辞别王钰,自回檀州。王钰寻思,这蔡宗和一日不除,檀州便一日不得安宁,可他又是蔡京的侄孙,自己身在边疆,若是得罪了蔡京,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且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安插过来的,动了他,朝廷难保不会认为自己有异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一时犹疑不决,好生烦恼。
是年六月,枢密院奉旨下令,命南府军北上,阻挡耶律大石所部,力保幽云。十万大军都在王钰手上,朝廷自然不会放心,蔡京上奏赵,推荐枢密副使高俅,前往幽云监军。蔡京这一手,可谓狠毒。满朝文武,包括赵在内,都知道高俅与王钰素有积怨,却偏偏推荐他到幽云监军。若是南府军得胜,那功劳自然也要算高俅一份,那时高俅对蔡京,还不视为再生父母?若是败了,跟监军可没关系,是你王太尉在指挥,责任都要由你担着。
赵虽然不太管朝政大事,可蔡京这一手,他却是看了个明白。但没有驳回蔡京上奏,命高俅为监军,前往幽云。
那高俅在蔡京面前感激得痛哭流涕,领了圣旨,便到幽州,往都管衙门拜会了王钰后,便点起十万大军,前往归化。命呼延灼,关胜领虎贲,骁骑两军为前部,王钰与高俅领龙襄,武卫为中军,捧日军为殿后。
耶律大石得知宋军到了归化州,便亲提十六万大军,在归化城外三里扎营。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发。
王钰以归化州衙门为帅府,发号司令,严加约束部属,不得扰民。也合该那蔡宗和倒霉,他自以为仗着蔡京权势,王钰命龙襄军为中军,打仗那是前部的事,跟自己无关。到了归化州,仍旧每天饮酒作乐,败坏军纪,王钰得知后,也不作追究。高俅虽为监军,却也不敢对蔡宗和怎么样。
这日,城外来报,辽军在城外叫战。王钰全副披挂,率大小战将三十余员,登上城楼。只见城下,一员辽将扬刀跃马,大骂不止。身后,一万余马步军列出阵势,细细一看,这支辽军,却已不像一年前那般勇悍。步骑混杂,军容不整。也不知是辽国势微,还是耶律大石故意使诈。
“城上宋将听着!本将奉大元帅命,前来攻城,早早献出城池,免你一死。如若不然,一旦城破,男子统统杀光,女人充作军妓!”
王钰闻言,转身对高俅说道:“高大人,你久经战阵,眼下该当如何,还请赐教。”
高俅明知王钰问他,不过是作作样子,可他自己却有心显摆一番,好教王钰知道他的手段,于是指着城下辽军说道:“太尉请看,这支辽军,军容不整,马步混杂。想是那辽国江河日下,连军费也掏不出来,派这支乌合之众前来攻城,与寻死何异?太尉不如点一支兵马,派一员勇将,出城迎敌,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一百零一碗 士兵哗变
人说得极是,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出城迎敌?”王钰陡然生疑,南府军最高指挥是你,我不过是来监军。你现在事事问我,是何道理?高俅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王钰是怕他,这个小子,早不是当年汴京城中的小泼皮,现在是一肚子坏水。
“这个,本官奉旨监军,不管越权,还请太尉定夺。”高俅躬身一揖,假意恭敬道。
王钰见他不肯上当,于是望了望城下,随口说道:“既如此,那便叫虎贲军出城破敌。”
高俅虽在京中,可对幽云之事,也有所了解,知道骁骑,虎贲两军里,王钰亲信众多。如今面对这样一支乌合之众,王钰派自己的嫡系迎敌,显然是想让他们立功。于是一改刚才态度,上前说道:“太尉,依本官之见,这支辽军不堪一击,杀鸡焉用牛刀?不如派龙襄军出城,一鼓可破。”
王钰一听,正中下怀,遂从高俅所言,遣龙襄军出城迎敌。那蔡宗和不过借着叔公蔡京名号在南府军中担任要职,从来不曾上过战场。一见军令下来,没了主意。可军令如山,违抗不得,只得领龙襄军出城,在城外摆开阵势。
蔡宗和一身披挂,腰悬一把长剑,在那大旗下展目望去,只见辽军势众,但暗想自己手里也有两万兵马,怕他作甚?于是回顾左右问道:“谁敢上去替我斩杀辽将?”
军中奔出一将,手持巨锤,却是先锋营都监种霸。上前行了个礼,大声吼道:“末将愿往!”
一见种霸,蔡宗和那张腊黄的脸上顿现鄙夷之色,挥手道:“我帐下猛将如云,哪轮得到你?还不退下!”只因种霸不是他的心腹,再加上端午节时,种霸去幽州赴了王钰宴席,又被王钰亲自接见,消息传到蔡宗和耳朵里,他对种霸恨入之骨,一直找机会想除掉此人。
“薛龙,你去!”
阵中奔出一员战将,手持方天画戟,身披重铠,冲向辽将。蔡宗和下令摆鼓助威,一通鼓未罢,那薛龙已被辽将一刀斩于马下,身首异处。蔡宗和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辽将如此英勇,怕关张重生,赵云再现,也不过如此,如之奈何?”
种霸在军中看得火起,再度策马出阵,提着巨锤喝道:“末将愿去斩杀辽将,若不胜,按军法处置。”
蔡宗和正郁闷无比,一听这话,顿时大为光火:“你老子是名将,你就不得了了?我还就不信了,黄忠义!”
“末将在!”军中一员将领奔出,使一对铁枪,身披兽头连环铠,头戴钨钢掩日盔,生得豹头环眼,威风凛凛。
“你去!”蔡宗和马鞭一指。种霸见状,恨得牙关紧咬,退回阵中。
黄忠义挥舞双枪,拍马奔去,一路大叫道:“贼将看枪!我这祖传枪法,八八六十四路,任凭你……”话未说完,那辽将马快,突然奔至面前,黄忠义大惊,打马便回。被那辽将赶上,一刀拦腰斩成两段。辽军欢呼,声震云霄。
王钰在城楼看瞧见,不满的喝道:“搞什么东西!还未交战,连损我两员战将。再这么下去,士气散尽,还打个狗屁!”高俅见他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只是沉默不言。
身后林冲等人听了,心里有气,本想出战,但临行前,王钰再三交待他们,不可求战。只得忍气吞声,看蔡宗和跳梁小丑般在下面表演。
蔡宗和在城下,见连损两将,心里骇然。本想让自己的心腹斩将夺旗,立下战功,却不料那辽将如此勇悍。反正那种霸一直求战,不如派他出去,死了倒也干净。
“种霸!你去!如果不胜,我要你的脑袋!”
种霸早憋着一口恶气,不等蔡宗和说完,提着两把巨锤,奔出阵去。王钰一见,便叫城上擂鼓助威。战鼓响起,只见那种霸,手中一双擂鼓瓮金锤,挥在手里,像灯草一般。胯下黄骠马脚快,绝尘而去。
那辽将见种霸杀来,手中兵器煞是吓人,不敢托大,拍马来战。
“看锤!”种霸大喝,一锤下去,那辽将举刀相迎。兵刃相接,震得那辽将虎口迸裂,大吃一惊。还没回过神来,第二锤又到,他却是不敢再接,侧身闪过,相凭借马快,身形灵活,伺机而动。
两人战至三十余合,辽将倒拖砍刀,拍马便走。种师中将门之后,哪能不知他使这拖刀计。见他逃走,也不追赶,扭起左手巨锤,轻喝一声“中”,那锤呼啸而出,正中辽将后背,打了个筋断骨折,叫也没叫出一声,栽下马来。
阵中蔡宗和一见种霸得胜,不想叫他抢了功劳,大块呼喝道:“杀!给我冲过去,杀啊!”两马兵马,闻声而动,一起掩杀过去。高在城楼上瞧得真切,担心蔡宗和有失,遂向王钰说道:“我军
城,有道是穷寇莫追,是不是……”
“哎,连损两将,挫我军威,此时不追杀过去,南府军的面子往哪儿放?”王钰摇了摇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两军交战。
高俅暗付,来时公相交待,若有那便宜功劳,便叫蔡宗和去,若是两军对战,惟恐伤了他性命。想到此处,再三恳请道:“王太尉,蔡大人未经战阵。他是公相侄孙,若有个闪失,你我都不好交待,请太尉三思。”
王钰这才作出恍然大悟状,急令收兵。那蔡宗和见有功劳可捞,正要催促全军,追杀过去,忽闻城上金响,主帅叫撤兵。暗思这是自己到幽云的第一件战功,岂能半途而废?于是不顾军令,驱赶士卒,追杀辽军。
军法规定,擂鼓不进者斩,闻金不退者斩。蔡宗和胆大包天,竟然违抗军令!高俅一见,脸色煞白。这蔡宗和未免太不晓事了,鸣金不退,触犯军法,王钰大可堂堂正正的杀了他!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偷看王钰时,却见他脸色也不好看,怒哼一声,拂袖而去。高俅暗自心惊,飞派士卒出城,追回蔡宗和。龙襄军追一直追出十余里,谁料半路杀出一支伏兵,蔡宗和早忘了抢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