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威王挑衅他的德高望重,而是察觉到,威王是个有主见的人,坚持自己地想法,毫不妥协。这虽然在政治上是极不聪明的,但至少说明这个人不是个软骨头。政治经验不足,可以慢慢学,要是天生软骨头,谁也救不了。
泰安宫
王皓正在向耶律太妃和孟太妃汇报自己第一次参加御前会议的情况,议的是什么事,大臣们是什么样的态度,说了些什么话,皇帝是如何表的态,一一说明。特别是威王驴脾气,跟所有人对着干的事,他更是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
“最有趣的就是,二哥明明看到所有人都持一种意见,偏偏要表现出自己地与众不同,大发议论。说什么这是既对不起祖先,又对不住后人的事。把局面搅得一团糟,圣上都气了,宣布终止廷议,离席而去。”王皓说得唾沫横飞,津津有味。
孟太妃听完,拍着儿子的肩膀笑道:“王轼就是那么一个蠢货,你想想看,成天舞刀弄枪的人有什么脑袋?他还以为自己很威风,殊不知,既得不到圣上的欢喜,也开罪了大臣,以后他地日子就难过了。”
耶律南仙听完之后,半晌无语,见那母子二人欢天喜地,好象王轼犯了重大失误一般,于是问道:“那英王你今天说了什么?”
“我?”王皓眨了眨眼睛,“我什么也没有说,大家都持一种意见,本王何必多费口舌?”
“就是,皓儿打小聪明,这种时候多说什么?看那王轼出丑就行了。”孟太妃十分得意。
耶律南仙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问道:“威王那里慷慨陈词的时候,你一个字也没有说,这还叫聪明?不管王轼说得对不对,至少他给所有人都留下印象了,说明他是个有想法地人,大臣们就算不赞同他的意见,也会佩服他的胆气。你呢?你在那里当摆设!你参知政事地头衔是挂着好玩的么?”
王皓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孟太妃一见,开始护短:“哎呀,姐姐,象今天这种情况,皓儿能说什么嘛?”
“你那时候就应该站出来,和你二哥针锋相对,吴弼他们自然会替你帮腔。我听来听去,倒是你二哥力挽狂澜,把所有大臣的意见全都打压下去了。这事情皇帝如果决定动武,就是你二哥一手促成的,那时候主战的将军们都会记他的情!你不要忘了,你二哥是武备学堂出身!他提出自己去带兵,如果这事成了,会后患无穷!你知道他有多少同门师兄弟在军中担任要职么?”耶律南仙越说越气,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王皓被吓怕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孟太妃也开始着急,苦着脸问道:“那,那姐姐,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补救的办法么?”
“你不是说你儿子打小聪明么?咱们英王殿下应该有办法啊,问我作甚?”耶律南仙冷笑道。
孟太妃一时语塞,半晌之后,讨好的笑道:“姐姐。你肯定有办法,王轼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哪能扭得过你?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时常夸奖姐姐。是女中豪杰……”
“行了,不用拍我马屁。这个局一定是尚同良和威王勾结事先设好的,不过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其一,皇帝很看重他地弟弟,不可能放威王出去。其二。这仗打不打,皇帝决定不了,他还得来问我。其三,王轼帮了我的忙。”耶律南仙颇为自得的笑道。
孟太妃母子就不明白了,王轼怎么会帮我们?他与王战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十分亲近,如今正是他们春风得意之时。不打压我们已经要烧高香了。
见他母子二人一头雾水的模样,耶律南仙说道:“英王想要立足,朝中自然是要有人支持地,现在吴弼一班人马在帮你。可中央枢纽有人还不行,毕竟山高皇帝远。军队还要有人支持你才行。可现在大燕一百多万军队,全是先帝一手打下的底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王轼力主镇压吐蕃叛军,这倒是个机会。”
“姐姐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拉拢军中将领?”孟太妃问道。
“拉拢?你拉拢谁?现在谁去领军平叛还没有决定呢。”耶律南仙白了她一眼。
“那怎么说是个机会呢?”孟太妃又问道。
“你不懂,正是因为没有决定人选,所以才是机会。大燕十几个卫戍区,全都有人了,可吐蕃这块还空着,如果朝廷要动武,势必会挑选得力干将,而且极有可能节制四川,云南,陕西三省军队,那就是二十多万人马,那就是西南半壁江山。如果这个人,由我推荐出来……”耶律南仙语至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孟太妃放大眼睛看着耶律南仙,用手巾捂着嘴惊讶地说道:“那这个人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咱们皓儿在军中也有支持者了!”
“不错,可问题是,这个人选一定要能服众,在军中要有威望,普通人坐不上去,现在让我为难的就是让谁去节制这三省军队。”耶律南仙摇了摇头。
此时,英王插话道:“太妃,朝廷制度,作战状态下,委派的将领都是临时性,战争一结束,兵权就收回。林冲当年就担任过河北兵马大元帅,但金国一灭,他也回归本职,这样一来,不是白忙一场么?”
“总算这一次你说到了点子上,没错,朝廷是有这样地制度。可战争不结束,兵权不就一直在么?”耶律南仙笑道。
王皓一时不解:“吐蕃也就那点本事,仗
与燕军周旋。可十几年来,燕军已经渐渐适应了,恐来,没多久吐蕃又垮了。”
“你怎么就不开窍?仗怎么打,又不是皇帝决定的,那是指挥将领的事,他不让战争结束不就行了?”耶律南仙点拨道,王皓恍然大悟,耶律太妃果然不同凡响,可这手也太黑了吧?拿国家利益去冒险,难道朝里大臣都是笨蛋?
次日再议,吴弼等几位大臣突然改换口风,一致赞同发兵吐蕃平叛。都说威王殿下一席金玉良言,振聋发聩,如黄钟大吕,警醒世人。国家疆域,寸土必保,否则,上有负于先人,下愧对于后世,要招千古骂名的。
王战本来不喜欢打仗,但经过威王一闹,动摇起来,现在吴弼等人又改了口风,他更加拿不定主意,毕竟他没有碰到过战争的经验。战争最考验一个帝王的才能,因为战争不是独立存在的,牵扯到政治,经济等诸多方面,如何调度得当,以最小的损失,保证最大地胜利,是门大学问,中国历史上能做得尽善尽美的,也没有几个人。王战应该不会成为这其中之一。
“圣上驾到!”沈拓那尖锐的声音在泰安宫回荡着。
太监宫娥哗啦啦跪倒一片,王战直入宫内,正碰上迎出来的耶律南仙,遂拱手道:“朕今日特来探望太妃。”本来中国古代,妾在家族中没有什么地位,更何况老爷已经去了,儿子在当家,成为庶母的妾就更加不用提了。
不过耶律南仙是个异数,首行他极得高祖武皇帝地信任宠爱。其次对大燕立有汗马功劳,再次,她的亲弟弟,就是现在大燕最重要地藩属。西辽国王。就这三条,即便是皇太后赵出云,也要对她另相相看。
“陛下政务繁忙。还能有这个心意,愧不敢当,请座吧。”耶律南仙命人奉上茶水。
王战落座。喝了一会儿茶,不知语从何起,耶律南仙一见,主动问道:“莫非陛下遇到了什么难处?尽可说来,老身替陛下参谋一二。”
正中下怀,皇帝轻咳两声说道:“是这样地,吐蕃余日前作乱,袭击官军。攻占城镇。朝廷商议数日,有说战的,有说和地。朕一时拿不定主意,太妃早年随先帝四处征伐,熟悉军务。所以朕特来讨教。”
耶律南仙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道:“陛下可曾听说过。祖宗基业,寸土必保这句话?”
“这是自然,怎么?太妃也主战?”王战听出来弦外之意。
“吐蕃虽然地广人稀。但雄踞中原西部,千百年来,不通外界,人民不服教化。高祖武皇帝动用数十万军队,费时十五年方才收服,陛下可知道这是为什么?”耶律南仙问道。
王钰征吐蕃,是本着替后世国人减少麻烦,在这个时代就要把吐蕃纳入中央朝廷的直接管辖,王战从小生在这个时代,哪里能够体会他父亲地苦心?
遂直言道:“朕实不知。”
“陛下真诚实君子也。先帝有个宏愿,要将中原文明,远播四方,所以他接连不断的发动征战,一则巩固大燕统治,二则开拓疆域,三则传播文化。吐蕃这么大一片领土,先帝岂能放弃?攻打吐蕃,代价很大,如果放弃,岂不是白打了?再说,现在吐蕃作乱,不过是垂死挣扎,陛下只消点一员上将,带大军征讨,必定望风披靡。”耶律南仙建议道。
王战频频点头,照这么说来,先帝倒是用心良苦,可这打仗是要花钱,要死人的,前番十五年,耗费甚巨,如今国家财力刚刚好转一些,恐怕承担起来有些困难。
当他把这些担心告诉耶律南仙时,后者却笑道:“这有何难?现在大燕军队一百一十多万,其中马步军占八成,水师占两成。可这两成地水师部队,却占用了马步军一半的军费。说句实在话,水师是各兵种中,最华而不实,最没有用处的。水师自成立之时起,没打过什么仗,大多是在近海航行,保护商船。现如今,大燕海商们,都有能力自保,何必朝廷穷操心?如果陛下感觉到财政上有困难,不如裁了水师,省下来那笔军费莫说吐蕃之战,就是再打下大燕目前这么一片领土,也绰绰有余。”
王战茅塞顿开,大喜道:“太妃之言,甚合朕心,若能裁掉水师,省下来地军费当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供应平叛,当无大碍。”略一停顿,又作难道:“可当由何人领军征讨?又发何处兵马?这些……”
耶律南仙端起茶杯,揭开杯盖,轻轻荡着茶末,笑道:“这就不是我能乱说的,否则朝里就会有人乱发议论,反而不妙。”
“太妃不必顾忌,朕诚心请教。”王战再三说道。
耶律南仙这才放下杯子:“现如今朝廷各卫指挥使,都有本职在身,不宜轻动。川卫戍区倒是靠近吐蕃,但其指挥使不具备大将之才。要平吐蕃之乱,非得威望过人,战功卓著之人不可,陛下可有这样的人选么?”
威望过人?战功卓著?河间郡王林冲不就是代表么?不过他镇守河北,不能乱动的,再其次的话,岳飞也不错,可他们都有本职在身。
“若按这个条件,又没有本职在身的,恐怕找不出来吧?”王战问道。
耶律南仙闻言笑道:“陛下忘了一个人,先帝在世时,他不但威望过人,战功卓著,而且统率的是先帝嫡系南府军。后来在灭蒙之战中,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河间郡王,被参了一本。先帝为了照顾林冲地情绪,收了他的兵权,放在中央挂个虚衔。”
王战仔细一想,突然明白过来:“太妃说的是呼延灼?”
“正是此人,陛下以为如何?”耶律南仙看着王战。
“他,朕年幼时,倒是听过一些他的事迹,是位勇猛善战的将军。可年纪会不会大了一点?还有,他是先帝撤下来地人,朕再启用,不合适吧?”王战为难道。
“哈哈,陛下说哪里话,年纪再大,能比得过林冲?他不也还统率十万铁骑,雄视京畿么?虽然先帝收了呼延灼的兵权,可当初是因为碍于林冲地脸面,不得不妥协,陛下应该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此时候,皇帝也要让着拥兵自重的大将。呼延灼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果陛下能重新启用他,他一定会感恩戴德,誓死报效。”耶律南仙话里话外,都不离十多年前那场军中将领之间地争端。
反正王战当时还小,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内幕,权且听着。略一思索之后,当即表示:“若如此,朕再与大臣们商议,看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定下来。”
“陛下,必要的时候,你也应该乾纲独断,否则把大臣们娇纵惯了,不是什么好事。”耶律南
第三百一十一碗 阻裁军力挽狂澜 比武艺邂逅娇娘
燕建康二年,吐蕃余孽趁王钰去世的机会举兵反叛,赶出高原。守军将领上报朝廷,皇帝王战无策,求教于耶律南仙,后者力主挥师征讨,并举荐了赋闲在京的原南府军名将呼延灼。
在第三次御前军事会议上,王战提出了这个办法,大臣们倒没怎么反对,呼延灼有谋略,有胆气,更有指挥大规模兵团作战的经验,由他带兵出征很合适。但威王王轼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呼延灼年纪太大,高原地区条件恶劣,这位老将恐怕吃不消。
他推荐了一个人,就是他的授业恩师韩王爷。这一下,大臣们就有些诧异了,韩毅赋闲好几十年了,自当初奇袭上京回来,他就被免了兵权,封了郡王,拜作大司马留在京城,束之高阁。现在威王殿下提出他来,恐怕还是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
严格说起来,韩毅的确合适一些,一来他年纪比呼延灼轻,二为名头比呼延灼大,奇袭上京,这是注定要彪炳史册的一战,燕军将领中,无人能出其右。王战见威王有异议,一时决定不下来,耶律南仙闻讯之后,大为震怒。她认为王轼处心积虑要和她对着干,遂授意吴弼等人,抓韩毅的小辫子。
韩毅的把柄,其实不用抓,就在那儿明摆着。他不但有“历史问题”,还有“政治问题”,当初奇袭上京,虽然功劳盖世,可他放着身处险境的先帝不救,却发兵直取上京。虽然解释说是为了“围赵救魏”,可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他对先帝不忠心?
当年他出征回来,就是有大臣建议取他的首级。免得日久生祸害,王钰顾念他功劳卓著,为了保护他而削其兵权,闲置不用。现在威王提出他来。吴弼等人抓住这个问题,大作文章,一再攻击韩王有异心。绝不可授以兵权,更不能放他远赴西南。
第三次军事会议再告中断,王战离开政事堂后。命王轼随驾,到了南书房,两兄弟落座,王战第一句话就是:“二弟,朕知道你想保你恩师出山,可大臣们都对他不放心,你就不要固执己见了。”
王轼镇定自若,拱手说道:“陛下。臣弟举荐韩毅,并非出于私心。所谓内举不避亲,韩毅虽然是臣弟授业恩师,但他的确有统帅之才,年纪也比呼延灼轻。由他出山带兵,最为合适。至于大臣们说他有问题。臣弟想先帝当年赐给他丹书铁券,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现在极个别大臣,抓住这个问题不放。那才是别有用心。”
王战听完,面露难色,看了看弟弟,他知道王轼想干些实事,可呼延灼是耶律太妃举荐了,不好驳她的面子,这次恐怕得委屈一下弟弟了,一念至此,遂劝道:“二弟,呼延灼是太妃举荐地,臣也为难。你就退一步吧,别让朕难作。”
王轼听得眉头紧锁,这话怎么说的?她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国家大事,事无巨细,皆决于皇帝,后宫不得干政,这是铁律,皇帝为何有这种顾忌?
“陛下,有句话臣弟不吐不快。耶律太妃的确才智过人,也有相当的经验,陛下您本着谦虚求教地态度去咨询,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她的意见,陛下仅可列为参考,不必言听计从,您才是一国之君。”王轼这话看似说得有些重了,却是金玉良言,也并非杞人忧天。
王战面露惭色,笑道:“话虽如此,但事情总有个变通。这样,出征地人选你就不要固执了,就定下呼延灼。至于韩毅,他也是难得的人才,更何况把二弟栽培成才,也功不可没。将来有机会,朕一定重新启用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