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仲扬一踏进政事堂,就拱手对先到一步的大臣们说道:“诸位。本官迟来一步,见谅。”
“哈哈,商相何必如此?你那尚书省里,闷如笼屉,我等岂能不见谅?”尚同良取笑道。他这话是有典故地,中央机构刚迁来北京的时候,因为条件有限,大家办公居住的场所,自然就寒碜了一点。这位商相爷,在前朝是当过三司使地,也就是最高财政长官,过惯了安乐日子,自然是不适应,一直在抱怨说他的尚书省“闷如笼屉”,久而久之,文武百官都知道了。
听见尚相打趣,商仲扬苦笑道:“尚相休要取笑,你那中书省来风去浪,地势极佳,我尚书省占错了位置,一过晌午,太阳指着晒,苦啊。”
“想凉快?要不要搬到大街上去办公?”正当两位宰相互相打趣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问道。
众人心中一震,知道是圣上驾到,同时起身施礼道:“臣等叩见陛下!”
王钰坐上龙椅,挥手道:“免礼平身,都坐吧。不要成天抱怨,你们的福利来了,朕已经下旨,即日起,在京各衙门,每日分发一定数量的冰砖,驱除暑气,内侍省下午就会挨个衙门送到的。”
几位大臣一听,喜上眉梢,这皇宫冰窖储存的冰块,是圣上与娘娘们享用的。没想到现在你我大臣也能沾沾光。
商仲扬抱怨被皇帝亲耳听到,心中不免忐忑,见圣上并没有责怪地意思,赶紧岔开话题,取出周国国书呈上前去:“陛下,这是去年周国柴桂遣使递交的国书,一直压在尚书省。”
王钰一边接过,一边说道:“朕今天就是要跟诸位爱卿商量这件事情,刘爱卿到了吗?”
枢密使,参知政事,宁安郡公,文华殿学士刘三石起身道:“臣在。”
“好,坐,你把枢密院收到以的情报给列位臣工说说。
吩咐道。
“臣遵旨。”刘三石重新落座,略一停顿,即朗声说道:“枢密院日前收获谍报,五月上旬,周国军队越过边境,进入我广西境内。广西卫杨效祖将军命部下率军阻击,周军避而不战,退出边境。中旬,周军水师部队出面在我领海之内,逼近琼州。我南海水师部署在雷州的飞虎战船,前往迎敌,周军水师与我军对峙三个时辰后退回。据情报称,周军水师部队不值一提,其战船大小为我军十之三四而已,且未装备火炮。但其马步军装备较为精良,训练有素,进退得当,久之必成祸患。”
王钰听罢,合上国书,向众臣问道:“诸位爱卿,议一议吧。”
参知政事兼兵部尚书,范阳郡公,保和殿学士韩世忠奏道:“一方面递交国书,要求我国通商,一方面水陆并进,挑衅我军,这是在向我国施压啊。”
“柴桂乃周世宗柴荣后裔,宋时盘踞广西,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对广西十分熟悉。现今退居安南,复辟称帝,其志不小。臣认为,朝廷应该引起足够重视,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从柴桂上个月的举动来看,未必就是要与大燕开战,不过作军事恫吓,想要我国答应他地条件。”孟昭不愧是老臣,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恫吓?哼,这等弹丸小国,夜郎自大,也配与大燕为敌?柴桂作了几年土皇帝,我国没有管他,他倒成精了。”参知政事,中书侍郎陆游冷笑道。他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前辈们都冷眼观旁,心中暗思,到底还嫩了点,年轻气盛。
王钰立马提点这位自己极为看重地青年才俊:“周国可不是弹丸小国,柴桂自当年兵败之后,退入安南境内。如今,已然统一安南全境,大力发展农业,养兵备战,很有忧患意识啊。”
陆游自知失言,遂告罪道:“臣唐突,请陛下恕罪。”
“陛下,柴桂一面要与我通商建交,一面出兵挑衅,若不还以颜色,只怕会助长其嚣张气焰。臣建议,由广西卫戍区会同川卫戍区出兵,好叫他知晓厉害。”韩臣忠上奏道。
王钰一时之间,没有回应。
“不妥,灭金之战,国力损耗严重,这两年刚刚恢复一点元气。朝廷正在推行新政,与民休养生息,财政上因为广办学校,减少税收,再加上迁都消耗,如今是捉襟见肘。此时动兵,实在困难。打仗拼的就是银钱,你们马蹄一翻,车轱辘一动,银子就滚滚而去啊。”尚同良表示异议。
“尚相不愧是中书令啊,没少听户部许大人倒苦水吧?”韩臣忠笑说道。中书令除负责本省事务外,还总领六部,尚同良自然是时常听到户部尚书许柱国诉苦哭穷。
王钰此时开口道:“此时确实不宜动兵,一来财政上有困难,二来朕刚刚即位,正是与民休养时期,妄动刀兵,只会劳民伤财。更重要的是,诸位爱卿要分清主次,周国柴氏,只是疥疮小疾,蒙古人才是心腹大患。今后朝廷用兵,要集中在蒙古身上,至于其他,尽量少树敌,能用政治手段解决地,就不要动用军事。”
众臣闻听,均感有理。柴桂如今这么嚣张,恐怕也是看中了蒙古时刻威胁大燕这一点。不过他再猖狂,终究是以蝼蚁之力而撼泰山,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将来蒙古一灭,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依圣上的意思,是要同意柴桂的建议,承认他的合法性?
“这样吧,柴桂既然按照礼节,递交国书,咱们也不能失礼。派出使臣,出使周国,承认他的合法性,同意通商。只有通了商,双方才能互相走动,互相了解,朕要看看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王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开战之前,一定要知己知彼,通商本来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柴桂是个汉人,他守着安南,总比安南人守要好。军事入侵迟早有一天要撤退的,但文化的入侵却是长久的。一旦通商,中华文明就源源不断的输入安南。安南迟早是要收回来的,明朝的时候,打下了云南,却丢掉了越南,不能不说这是个遗憾。
现在云南他有,越南也要。不过在这之前,一定要先把蒙古给打趴下,他似乎已经闻到了草原狼呲牙裂嘴的血腥味。中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蒙古的忽图刺不会无动于衷的。
第两百八十三碗 蒙古人给大燕帝国的礼
武二年,大燕帝国皇帝王钰向四方诸夷发布诏命,命的国王,首领,可汗进京朝拜。此举,一来为总攻蒙古作政治上的准备,二来试探各方势力对大燕的忠诚。
五月,第一个赶到北京城的居然是远在西域的西辽国王耶律封。他不但亲自进入中原朝见皇帝,而且带来了大批西域贡品。对这位臣子的忠心耿耿,王钰明言嘉奖。
因大燕立国,新君即位,高丽国王王楷的王世子王见,日本鸟羽天皇的二儿子雅仁亲王,以及大燕境内各少数民族首领本就在北京。只有吐蕃此时,混乱不堪,各方势力在高原上互相征伐,坐井观天。靠近西夏凉州的六谷部向来亲近中原,曾被宋朝皇帝封为郡王,一直想寻求中原的支持。五月下旬,六谷部大首领的大臣代表他也来到了北京。
蒙古已经正式脱离中原而独立,自然不会奉诏入京。五月底,王钰名单上的各方势力代表该到的都到了,这表明,四方诸夷并没有因为中原的改朝换代而有任何立场的改变。
六月初,大燕皇帝于北京皇宫资政殿赐宴,会聚各藩国的代表,传达中央对他们的关心。各方代表也向王钰表示了效忠,承诺继续忠于大燕,绝不反叛,绝不与蒙古勾结。
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情,在盛大的宴会结束之后,诸夷的首领代表们先后拜见了王钰。提出了通商,派遣使节,学生等诸多请求。吐蕃六谷部还希望得到中央朝廷的支持,诛除异己,统一高原。
王钰答应了他们大部分的请求。并赐予了新的金印和封号。这件事情其实他不太愿意,因为这压根就是花钱买面子。以前他还在一千年以后读书时,经常听那个搞史学的父亲谈起古时候地中国,是日本。朝鲜等国的宗主国,时常受到他们的进贡,朝拜。以为多风光。
可等他自己到了古代才发现,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就拿高丽国来说吧,他们之所以奉中原为宗主。当然也有惧怕其军事实力的原因,但更多地是因为。高丽国从中原得到的赏赐,远比他们进贡的要多。磕磕头就能有这么多好处,何乐而不为?
但王钰又不得不这么做,一来,四海臣服是中华民族一直以来所追求地,没几个藩国,你敢说你是盛世?二来。现在国家正在积蓄力量,与一个真正的游牧民展开大决战,这种情况下,周边环境的稳定是极其重要地。一定要保证,大燕军队深入草原作战时。后院不会起火。
西北边陲
王钰彻底灭亡西夏之后,将原西夏旧地划分为数十个县。由中央直接委派官员管理。但西夏与内地情况毕竟不同,这里是各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大燕的官员们到这里上任,面对的首要问题。就是妥善的处理民族关系。
这里是大燕帝国西北边境最靠近蒙古的一个县,平县,聚居着数万羌族人。本来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却因为一个人而声名鹊起。因为平县是已故东北军名将冯擒虎的故乡。冯将军壮烈殉国之后,当今圣上为了表彰他地卓越功勋,免除了平县三年的赋税。
因为是少数民族聚居地的原故,地方官府一般不过问羌人内部的事情,类似后世的“民族自治”。虽然如此,羌族人却是“蛮夷”之中,最亲近汉人地。更何况,眼下羌人首领正在北京城内,接受至高无上的皇帝接见,所有族人,无以引以为豪。
平县地处沙漠边缘,再往北走,就是一望无际地黄沙。此时,在一处村落的边上,几个顽童正互相追逐嬉戏。他们却不敢往北跑,因为长辈告诉他们,沙漠那边,住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一个孩童在前面飞奔,身后几名同伴正拼命地追着他。不多时,他被同伴们追上,一齐按倒在地,这孩子瞬间大叫起来。可同伴们却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叠罗汉一般压在了他身上。
突然,最上面那孩子站起身来,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北方。下面的同伴抬头见他这般模样,也跟着站直身子,往北边瞧去。
“你们看什么?”被按在地上的孩童拍拍衣服上的泥沙,随口问道。当他朝北方看去的时候,他傻眼了。一处沙丘上,并排立着数十匹骏马,马上的骑士正往这边眺望。
“呛”一声响,一名孩童拔出了腰刀。这些孩子都是在战乱中长大的,又因为羌族尚武的关系,即便是孩子,也佩着刀具。
“是蒙古人!”被压倒的那孩子突然叫道。
“跑!”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几名顽童顿作鸟兽散,飞也似的向村子里奔去。
“蒙古人来了!蒙古人来了!”惊恐的呼喊声在村落里面回响着。顿时,家家户户奔出了房屋。大人们出来往北一看,二话不说,带了老婆孩子,父母长辈
的骑马,没马的背了老小便跑,什么也不带。这些羌经验了,遇到蒙古人入侵,能跑一个是一个。要是带了东西,你绝对快不过蒙古骑兵的马蹄。
整个村子乱作一团,妇人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声,男人们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震天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村子北面,数不清的蒙古骑兵呼啸而来。战马闪电般窜入村落,蒙古骑兵手持弯刀,开始了他们的狩猎。
一名男子刚背着孩子奔出屋来,迎面撞上一名骑兵,刀锋过处,人头落地。无头尸首还背着孩子往前窜出了好几步才扑倒在地。后面的妇人来不及惊叫,已经被马上的骑兵一把捞了上去。
那幼儿在父亲的背上吓得哇哇大哭,可几匹战马一阵风似的奔过之后,再也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地上多一摊肉泥。
“大家分散跑!骑马的到卫所去通知军队!”这人应该是村子地保长,可他刚喊完。就被一支飞来的利箭射穿了喉咙。
仍旧是在那个沙丘上,数十匹马还站在那里。当中一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村子里面的惨象,甚至还扭头对身边地部下说道:“王钰作了皇帝。我们大汗就送给他一份贺礼,这礼不算轻吧?”自然是不轻了,这次大汗派出了近三万骑兵。而且是王子也速该亲自带队,算是给足了王钰面子。
“将军,咱们是不是太过冒进了?别撞到他们西北军的怀里去了。”部下不无担忧的说道。
“西北军?哈哈。就是上次被咱们打得龟缩在城内不敢出来地那支军队?让勇士们尽兴吧,我们蒙古人给大燕帝国送礼来了。”
“行了,你们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御书房内,王钰起身转了转脖子,略显疲惫的说道。按说三十几岁的男人,正处在人生地黄金时段,可他近来发现。现在到底还是不能跟以前年轻的时候相比了。
“臣等告退。”几位大臣起身施礼后,退出御书房。此时,一名太监随后而入,他约莫二十来岁,白净面皮。生得极为俊俏,此人姓沈名拓。京城人氏,以前是司茶太监,王钰称帝之后。见他为人机灵,便调到身边听用。
“陛下,今晚让哪位娘娘侍寝?”沈拓说罢,端着一个盘子就上来了。这一幕王钰很早以前就看到过了,皇帝要睡觉了,可后宫佳丽无数,得挑一个。不过古往今来所有皇帝中,恐怕只有王钰显得这么寒酸,那盘子里面,不过四面名牌,也就是当初靖王府的四位女主人。
王钰的手习惯性的伸向赵出云,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晚选中她了。原因很明显,他不能让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失去了家族,还要失去她的男人。不过,他立马又拿起了耶律南仙的牌子,西辽国王耶律封马上要离京归国了,有些事情需要有南仙商量。
这北京皇宫虽不比东京皇宫那么雄伟壮丽,可皇宫到底皇宫,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是必不可少地。王钰行色匆匆,完全无暇欣赏,没办法,他忙惯了。
耶律南仙住在永安宫,当王钰踏入宫门时,她已经迎出来了。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是身着戎装,英姿飒爽,还是锦衣华服,雍容华贵,耶律南仙永远都让王钰着迷。
“臣妾叩见……”这些宫廷礼数,专门有人教过,是以耶律南仙一见到王钰,就忙着下跪。
“得得得,朕一天到晚光看到别人下跪了,到了你这儿怎么还跪不够?早晚有一天,朕把这跪拜之礼给废除了!”王钰愤愤的说道。
耶律南仙只当他在说笑,仍旧拜了一拜,这摒退下人迎上来想替他更衣。
“南仙啊,西辽王过两天要回国了,朕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赏赐他什么东西为好。一则他是大燕重要藩国的国王,二来又是你亲弟弟,当然不能怠慢。”王钰一边解着腰带,一边望着屋顶说道。
耶律南仙刚要回答,近侍太监沈拓就出现了:“陛下,兵部韩大人,枢密院刘大人紧急求见。”
王钰一听,刚解下的腰带又束上了,一边还问道:“哦?这么晚还进宫,怕是有要紧的事吧。兵部和枢密院地主官都来了,这事……”这还用说吗?如果不是边关告急,兵部尚书是不会深夜闯宫求见的。
耶律南仙颇为失望,盯了沈拓一眼,嘴里嘀咕道:“以前作摄政王地时候也就罢了,现在陛下贵为天子,怎么还允许这些大臣们胡来?”她所指的胡来,就是王钰作摄政王时定下的一条规矩,朝廷大臣,如果有紧急公务,不管何时登门,他一定接见。即便现在登了帝位,这规矩仍旧没有改变。
王钰转身握了握她地手,笑道:“朕去去就来,你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