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同良此时方才明白吴用良苦用心,一则为他对王上地忠心耿耿而感动,二则感激他冒着风险提醒自己,所谓大恩不言谢,他退后三步,长揖一拜。
“不敢不敢!尚相何必如此?吴用此举,乃是为公,又非私谊。”吴用赶紧上前搀扶,但执住尚同良的手以后,他一犹豫,又开玩笑似的补上一句:“都说子不类父,我那两个儿子都是厚道老实人,对于这宦海沉浮,官场凶险,恐怕不如尚相来得长袖善舞。若相爷真要记我的好处,他日您身居高位之时,指点这两个后辈一二,吴用就感激不尽了。”
两人说完了话,正准备各自上轿打道回府,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往这边奔过来,刚转头,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几匹快马闪电般射了过去。什么人这么大胆?靖王府附近也敢骑马?
正疑惑时,那几匹马又跑回来了,吴用一看马上之人,顿感匪夷所思。那最前头的骏马背上,坐着一员女将,英姿飒爽,不是耶律夫人是谁?
不对吧,耶律夫人不是在西辽国压阵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大人,咦,尚大人也在?”耶律南仙勒住战马,略显疲惫,那马儿跑得嘴里直喷白沫,显然是长途跋涉。
两人忙向耶律南仙行过礼,心中纵有疑问,也不好多嘴。倒是耶律南仙好像有话说,想了想,自顾摇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言毕,调转马头,直奔靖王府而去。
两位老臣对视一眼,好像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耶律南仙本是契丹人,又出身行伍之中,性子刚烈,不拘小节。跟了王上之后,愣是把一匹烈马给驯成了温顺的小猫。估计是回了一趟西辽国,这烈性子又出来了。否则也不会大白天的,在街上纵马狂奔。
“耶律夫人倒是巾帼不让须眉,王上好福气。”尚同良笑道。
吴用陪笑两声,望了望耶律南仙去的方向,脑袋里面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所谓故国难忘,而且耶律大石刚刚过世,南仙夫人这么着急的赶回来,事出必有因。
要知道,在推动王上君临天下这件事情上,谁也没有耶律夫人这样的迫切和热心。早在王上还是幽云都总管兼骑帅府太尉的时候,她就说过称帝的话了。现在,王上的一盘棋下到了紧要关头,耶律夫人此番回来,必能助王上一臂之力。
第两百七十五碗 舆论大战 利剑出鞘
";这么快就回来了?西辽国的局势稳定了么?”王钰望的耶律南仙,颇为吃惊的问道。他虽然对耶律南仙平定西辽国,完成西辽国王权力的平稳交接十分放心,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耶律南仙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赶回大宋来。
问完之后,才发现她仍旧身着戎装,一脸疲惫之色,遂自责的笑道:“看看我,都忘了你是从千里之外赶回京城,赶紧去换身衣服,梳洗梳洗吧。”
耶律南仙似乎很着急要知道她离开的这些日子,王钰把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来不及换下铠甲便说道:“西辽国是小事,我父王生前就已经把根基打得很牢固,只有剽骑王耶律斜和太子耶律建成有意见。不过现在,耶律斜已经被废,耶律建成已经表示效忠新国王。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请王上放心。”
王钰点头表示赞许,耶律南仙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对于政治上这些操作手段很熟悉,再加上有大宋在背后撑腰,西辽国内就算有人想动歪脑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
片刻之后的沉默,王钰和耶律南仙几乎是同时开口问对方问题。
“新国王是怎样一个人?”
“王上,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问完之后,两人同时愣住了。可以看得出来,王钰关心的是西辽国将来的发展方向,以及新王对大宋的态度,所以他对新的西辽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很感兴趣。而耶律南仙的注意力,却放在大宋地权力更替上。
“新王是我的五弟耶律封,他刚满十六,年纪还轻。不过资质不错。应该能胜任,他已经亲笔上表,向大宋天子以及王上表示效忠和感谢,并送来了大批贡品。我是提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大队人马还在后头。”耶律南仙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便期盼着王钰能告诉她汴京城内目前地局势。
“哦。这么说来西辽王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王钰自言自语的说道,本想再问问耶律南仙对这位五弟地看法,但想到她很早之前就已经跟在自己身边。恐怕对这位弟弟也不太了解,遂作罢。
“王上,方才我在外头看到吴大人和尚大人两位,他们一起到王府来恐怕是有重要的事情吧?”耶律南仙见王钰似乎无意提起那件事情,遂拐弯抹角的问了起来。
王钰略一沉吟,回答道:“我没有接见他们,近来朝堂上一直在为迁都北方一事争得不可开交。各路英雄是轮番上场,热闹非凡啊。”
迁都?耶律南仙听到这两个字。马上明白了王钰地用意。汉人做事,向来讲究一个名正言顺,王上要想当皇帝,对天下人必须要有一个交代,或者说要有一个借口。那就是赵氏无德无能。他才能取而代之。而赵家在朝中的最后一面旗帜,就是福王赵。要搞掉他,也必须师出有名,要有一处切入点。
迁都这个议题一出来。会直接动摇赵家的根基,赵必定全力以赴阻挠这个议题在朝中通过。他一动手,也就给了王上动他的理由。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清算,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世,只要他被搞臭了,赵家也就臭了。
此时,耶律南仙又想起自己离开京城以前,王钰本来对一切已经有了详细的安排。他去南方主持抗灾,自己留在京城对赵家发难,可是由于耶律大石的突然病故,完全打乱了王钰的计划。
现在自己回到大宋,这个计划又可以重新实施了吧?
“王上,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赵红眼了,他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试图刺杀李清照,结果失败不说,连杀手也被逮了个正着,我刚刚才把李清照转移到安全地地方。不过他还算聪明,把威胁消除得干干净净,不过据我估计,他会有更大的动作,我正等着他。”王钰说道。
耶律南仙略一思索,忽然问道:“那个女人还不出来指证赵?王上不是打算赦免她一切罪责,让她指证赵来交换么?”
提起李清照,王钰笑了:“唉,这个女人呐,有些意思。我是软硬兼施,她却宁死不肯,好像指证了赵,就意味着她的背叛。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心转意了。”
耶律南仙点头道:“不错,赵已经弃卒保帅,杀她灭口,她如果还不反戈一击,就太傻了。这恐怕也是王上到现在才转移李清照的原因吧?”
王钰避开了她的问题,轻笑道:“我们汉人里从来不缺少这种轻生重义地人。在她眼里,赵家是正统,我是个乱臣贼子,向着赵家就是忠,所以她不肯。从去年我自边境回来,就试图扭转她这种观念,看起来还是有成效的。”
“那王上还在等什么?现在就可以让李清照指证赵,里通外国,谋害王上,就这一条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人头落地。”耶律南仙迫不急待地说道。
王钰神秘的笑了笑:“还不到时候,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重要人物还没有登场,现在收网太早了些。”
这时,童素颜与楚红秀出现在门口,大概是听到了王钰在与耶律南仙谈话,童素颜估计是让楚红秀扶她回去。
“素颜,来了怎么又转头回去?进来吧。”王钰朗声叫道。
两个女人一进屋,耶律南仙便站了起来,因她铠甲在身,遂拱手向童素颜施一礼:“南仙见过娘娘。”
“妹妹什么时候到的?路上还顺利吧?”童素颜热情地执住她的手问道。
王钰在一旁看到耶律南仙一身武装向童素颜行礼,笑出声来,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遂告辞离开,往近仙楼去了。
她一走。童素颜便对王钰说道:“王上,父亲身体欠安,我准备回去看望他老人家。”在这个时代,妻子回娘家。必须要有丈夫的允许。否则,除非是被丈夫休弃,绝不能再踏入娘家一步。
知道。童贯自从南方主持抗灾回来以后,身体一直不老丈人生病。作女婿的应该亲自去看,不过他现在称病在家,不方便在外抛头露面,遂对妻子说道:“这是作儿女应当的,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送去。”
得到了他地允许之后,童素颜准备离开,王钰心头一动,又将她叫了回来。
王钰本是一千年以后的人。他骨子里没有那种男尊女卑的观念。现在自己已经开始行动,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用不了多久,天下就应该改姓了。不过当上皇帝容易,当了之后麻烦事可就一大堆了。
人无妻。如屋无梁,有了皇帝。自然就要有皇后。自己地皇后,当然就是眼前这位了。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和妻子商量一下。至少也得通报一下吧。
“素颜,红秀,有件事情我想跟你们通通气。”王钰这位老婆,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只管家里的事情,对于朝政,一概不过问。所以,恐怕到了现在,她仍旧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女人应了一声,便等着丈夫地训示。
“是这样的,这个……”王钰口才向来是不错,可这会儿他却发现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跟妻子开口了。想了老半天,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你还记得当初我跟你开玩笑时,叫过你童皇后么?”
这么一说,别说是童素颜,就是楚红秀也明白了。两个女人同时失色,这改朝换代可是大事,咱们妇道人家虽然管不了外面地事情,但丈夫是自己的,这事不会有危险吧?
“王上,别人会不会……”童素颜紧张的问道。
“别人?哪个别人?天下还有别人么?哈哈!”王钰豪气顿现,哈哈大笑。
听到丈夫豪迈的笑声,童素颜心里有底了。想想也是,丈夫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打了那么多胜仗,将国家治理得如此繁荣昌盛,天下应该没有人反对吧?
“军国大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懂的,如果王上考虑周全了,就尽管去做吧。为妻的帮不了别的忙,就只好把家里的事管好,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童素颜这话,其实也是一种表态。王钰听得心中感动,当真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绥靖五年七月末,王钰期盼已久地,赵家的大动作终于来了。据王欢向他报告,这个月十七,近来一直低调异常的蔡太后在宫里以皇帝赵允同的名义召见了几位大臣,巧的是,这几位正是近期在朝上非常活跃地反对派。
不过蔡太后忙着张罗,福王赵却突然闲在家里了。据枢密院的探子回报,这段时间,福王府没有出入过朝中大臣,反倒是一些生面孔陆续出现。这些人地身份有待查清,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这些人虽然不是朝中大臣,但一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一回,就连王钰都弄不明白了,赵这唱的是哪一出啊?生死存亡地关头,他不求助于朝中大臣,反倒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在随后的一个月里,朝中关于迁都的议题渐渐降温。因为王钰暗中授意他的亲信大臣,对于反对迁都的那些人,要区别对待。因为这当中,有一部分人是因为死忠于赵家,无论是跟他们是说不通的。
但还有一部分人,是从国家民族这个角度出发,认为迁都会动摇国本,对朝政会有不利影响。而对于这一部分人,就要尽量争取,尽量说服。把迁都的好处,以及迁都的出发点,跟他们解释清楚。
果不其然,在经历吴用等大臣苦口婆心的劝导之下,部分大臣的立场开始动摇,倾向于同意迁都。即使不同意,态度也不如以往坚决,保持中立。
这段时间,王钰一直称病不出,暗中观察朝中局势,在反对的声音渐渐降低之后,他认为时候到了。正准备出来一锤定音,把迁都一事定下来之时,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当日,正是中秋佳节。王钰在宫里宴请两位金国废帝,与完颜亮纵论天下大事。完颜亮自被俘到汴京以后,王钰可没有亏待过他。仍旧高爵厚禄。供养起来,并时常接见宴请。
完颜亮虽有亡国之痛,但也对王钰如此宽宏的胸怀表示尊敬。同时他也明白。金国已经不存在了,但女真人还得继续生活下去,王钰的民族政策至关重要。所以,他借助王钰接见他地机会,时常向其建议,“善待夷族,则天可汗不期可至”。所谓夷族,就是指汉族以外的其他所有少数民族。他建议王钰。只要善待其他民族,天可汗这个称号,不用期盼,自己就会到来。
王钰也对完颜亮的才干十分欣赏,时常与其共论国事。待为上宾。就连朝中如吴用等大臣民恐怕都不知道,迁都这个建议。最早正是完颜亮向王钰提出来的。他分析自唐代以后,天下动乱,不能统一地原因。根子就在北方。
只要把都城迁到北方以后,关外的广大地区,必然稳定。北方一稳,天下就稳了。因为都城一旦定在某个地方,它的效应会是辐射性地。都城,往往是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甚至交通枢纽。大宋的都城,如果迁到北方某个城市,那这附近地广大地区,必然要在军事,经济和交通上,得到大力发展。如此一来,就会对北方的草原势力,形成威慑,若如此,则天下大定,指日可待。王钰对他这个建议,十分重视,正好也准备动手,所以才有了这长达数月的朝中迁都争论。
“王上,开封府尹汪思继紧急求见。”王欢来到王钰身边,小声对他说道。
求见就求见,还加上紧急二字,看来事情小不了。王钰正吃得兴起,但还是回头对完颜亮说道:“失陪。”
“王上请便。”完颜亮低头回道。
匆匆步出宫殿,远远望见开封府尹汪大人在宫门外急得团团转。这位汪大人
纪并不多,还不到四十岁,跟陈东是同科进士,作过官,两任地方官,政绩卓著,被王钰点名提到京城来担任开封府尹。
“白大人,什么事这么着急,连跟家人团聚的机会也放弃了?”王钰老远就问道。
看到王上驾临,汪知府快步上前,施行完毕之后,语速极快的说道:“王上,出事了。”
王钰倒没见怎么紧张,左右一望,说道:“去政事堂说吧。”
政事堂是中书省最重要的部门,丞相的办公场所,就位于禁宫之中。当下,三人来到政事堂,因为天色已晚,又是中秋佳节,政事堂内一个人也没有。
王欢重新叫来人掌上灯,那汪思继着急忙慌从袖中掏出一物,双手呈上。王钰看了一眼,好像是一张纸,背部隐隐透出墨迹。
“王上,请用茶。”王欢知道王钰今晚喝了不少,特意泡了一杯浓茶奉上。
王钰抿了一口,这才展开那张纸看了起来,原来却是一篇文章。遂笑道:“开封府尹不会在中秋佳节,没事做跑来向本王献上一篇奇文佳作,又或是在赏月的时候,灵感如泉涌,写了一篇词?”
可一看这篇文章地内容,王钰就笑不出来。这是一篇出自京城一位大儒之";qzone";中,痛陈迁都的危害,并列举出来几大罪状。其一,动摇国本,国都乃龙肪所在,不可轻动。其二,劳民伤财,一旦迁都,花费甚巨。其三,背弃祖宗,历代陵寝在此,如何弃得?其四,不利安全。北方乃距离蛮夷巢穴很近,且地势平坦,易于用兵。
这位大儒倒不愧是饱学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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