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呆了足足一顿饭的
又才见他出来,上了通化街,转过新街口。到了夜市些苦哈哈们住地地方,想必陆康就是到这里来寻人了。
“老弟,生意不错嘛。”陆康走进一家茶馆。其实严格说起来,这里不算是茶馆,至少汴京城里其他茶馆不愿意承认这家同行。
这种茶馆是专门为穷人开的,卖的是实惠地大碗茶,也就是在这大热天里,乖个凉,解个渴,再听店里那个老瞎子吹吹牛,说些荤腥的笑话。张家娘子偷人,许家老头扒灰,图个乐子而已。
“哟,陆大官人,给您问安了。”老板慌忙从灶头后面转出来。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找人。”陆康摇了摇手,径直向角落里一付座头走过去。那里坐着一个人,估计不到四十,面黄肌瘦,眼睛突出,留着几缕黄须,端着大茶碗那只手,鸡爪一般。冷不丁一看,还以为外地进京逃荒地难民。
陆康直接坐了下去,那瘦黄的汉子一看,立即起身拱手道:“哥哥,有些日子没见了。”态度十分谦恭。
陆康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怎么样,你老娘身子骨还硬朗吧?”
“唉”那人一声长叹,满脸苦相,“完全聋了,对着耳朵喊也听不见了,手脚也不太利索,我正寻思着,去南方贩点货回来卖,我有个表弟那边,听说给周兴周大官人的一处商号办事,都娶两房妾了。”
陆康一听,笑道:“两房小老婆就把你羡慕成这样?凭你的本事,十房也不多。哥哥我给你指条财路,事成之后,我保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那人一听,来了兴趣,他知道这位陆大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次在街上碰到开封府衙门的差头大爷,都向他点头哈腰,说不定跟官场上的老爷们还有点关系。
“哥哥,不知是什么路?”
陆康瞧了瞧四周,伸过头去,那人也会意,附耳过来,只听陆康说道:“杀人。”
那人听到这话,却没见怎么吃惊,想了想,直接说道:“哥哥知道我的脾气……”
“当然知道,实话说与你听吧。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地女人,不过着实可恶。她原是个粉头,勾搭上了一位大富大贵的老爷,金屋藏娇也就罢了,她却还连哄带逼要让那位老爷休妻,将她扶正,你说,这种人留得么?”陆康说起谎话来,头头是道,比真的还真。
那人一时迟疑,良久,问道:“这事不小,兄弟有些担心。”
“你如果对你的身手担心,哥哥我就没有办法了。如果是其他事,那大可不必,我可以保证,事成之后,官府不会有任何动作,一句话,干不干?”陆康自信满满的打下了包票。
好一阵沉默,那人终究还是点头了:“一言为定。”
“痛快!”陆康一拍桌子,而后探头过去,将李清照地地址,样貌告诉了他。并提醒他,四周有扎手的人物在保护,要他小心行事。
交待完毕之后,陆康匆匆离开了这家茶铺,专捡人多地街道走,绝不穿越那些窄小而又幽暗的巷子,哪怕绕再远也无所谓。
“前面不是陆大哥么?”没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陆康回头一看,发现喊他的人,是福王府地一个小厮,好像在膳房打杂,跟自己虽谈不上什么交情,倒也还算熟悉。
“王七?你怎么在这?”陆康笑问道。
“嗨,说来倒霉,小弟最近遇到一遭祸事,正想着不死也脱层皮。现在遇到哥哥你,算是有救了,啥也不说,走走走,先寻一个地方,喝上几盅再说。”那王七说完,上前热情的搭住陆康的肩膀就走。
陆康也不疑有他,一路上追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王七却一直推说到了酒桌上再讲。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陆康渐渐发觉不对头,这是往哪儿去?再往前走,可就是专卖棺材,寿衣等丧事用品的街了。平常人没事去触这霉头干嘛?再说了,那里本来就冷清,谁没事去那里干什么?
“哎,你这是往哪儿带?这里能有酒楼?”陆康停步不前。
“马上就到了,过了这个巷子就是,我一亲戚开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王七满脸堆笑,拥着陆康踏进了那条小巷。
走到半道,那王七突然停了下来,陆康左看右看,这是条死巷啊,遂问道:“哪儿呢?”
“已经到了。”王七还是满脸笑容。
陆康神情大变!可还是迟了,他话没来得及问出口,王七的刀已经从他的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间插了进去,分毫不差。
“我就知道,福王连我也不会放……”他紧紧抓住王七的衣衫,满脸怨毒。
王七又往里面捅进了几分,还是在笑:“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这时候,你老婆孩子也差不多上路了,去吧,合家团圆。”
陆康的脸上,这时候竟然也露出了笑容,随后一阵抽搐,软软的滑了下去。王七拔出了刀,在他身上拭干血迹,藏回身上。
恰在此时,几人奔进这条人迹罕至的巷子,王七扭头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办妥了吗?”
“出事了,陆康一家人全不见了!”
第两百七十三碗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郑大人。”
“嗯,都小心着点,出半点差错,上头找我的麻烦,我就只好找你们麻烦。”一身便服的郑僮眉头紧皱,望了望李清照居住的那所宅院,如临大敌般吩咐自己的部属。
“大人放心,这件差事是枢密相公亲自挂帅,枢密院的精锐都在这里了。”一名部下回答道。枢密院的规矩,只办事,不多嘴,这些人执行任务,从不问原因。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这所宅院里面住的是谁。
郑僮盯了他一眼,哼笑道:“你知道什么?岂止是刘枢密亲自挂帅,上面都再三交待过了。要不然,我用得着亲自来视察么?”那人吃了一惊,枢密院就数刘枢密最大,再上面,不就是……
郑僮视察完毕,见保护得天衣无缝,选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的,都是枢密院一等一的好手。所谓好手,不仅仅是身手了得,更重要的是经验和快速的反应能力,否则,枢密院的招牌不就白挂了么?
可思前想后,他还是不放心,咱们的人都在外头,万一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可就麻烦了。但这院子里面住的是女眷,总不能把人派进去吧?
“来人,去把季红调来。”郑僮决定还是小心为上,哪怕一丁点漏洞也不允许,枢密院不比其他衙门,出半点差池,后果都极其严重。
“大人,童娘娘今天要到大相国寺烧香,季红被派过去了。”部下犹豫道。
“换其他人去,回头我跟枢密相公解释。”郑僮说道。
夜幕渐渐降临,喧嚣了一天的汴京城渐渐归于平静,城内的点点星火逐渐熄灭。而李清照所住的宅院附近。却灯火通明。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住所附近的院子都点满了灯笼。无论是前门还是后院,都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房内,她地贴身丫头正陪着她坐于桌前。两人均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一身布衣,正在替她整理床铺,以便她就寝。无论怎么看。这女人都是一个普通的下人,没有丝毫起眼的地方。
“姑娘,床铺整理好了。您可以就寝了。”那女人整理完毕之后,回头对李清照说道。她估计不到三十岁,个头不高,却比一般妇道人家强壮,言谈之间,自有一股风范。
李清照听后,对自己地丫头说道:“你去睡吧。”
“可是,姑娘……”那丫头望了望床边的那位不速之客。似乎放心不下。
李清照苦笑一声,握着她的手说道:“他如果要我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丫头不安地看着她,最后还得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李清照也随后起身。向床位走去,可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人。虽然是同性,那种感觉仍然很怪。
“你不会通宵达旦的守在这里吧?难不成还怕我跑么?外面不是布置了那么多人手吗?”李清照终究忍不住问道。
那女人面无表情:“我必须寸步不离,一刻也不能让姑娘离开我地视线范围之内。”
“那我这日子还怎么过?”李清照已经开始有些不满了。
对方似乎对李清照的态度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从现在开始,姑娘喝的水,吃的饭,我都要先尝。姑娘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李清照终于发怒了,粉面含霜的喝斥道:“那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那女人仍然是我行我素:“为了姑娘的安全,请您配合。”
“为了我的安全?为了我的安全?”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地言论,李清照苦笑不得。难不成除了王钰,还有人想要对我怎么样?监视就说监视,居然还美其名曰为了我的安全。
渐渐的,李清照发现,跟这个女人说话是世间最无趣的事情。无论你问什么,她都是同一套说词,若要问到她的情况,回答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
最终,这位大宋第一才女失去了耐心,赌气似地合衣卧在床上。而那个女人则吹熄了灯,搬了一把椅子,坐到蚊帐后面,屋子里终于又归于平静。
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李清照渐渐开始后悔了,自己不应该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这些手握大权,高高在上的人,不是自己所能够了解地。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就像是个木偶,被人家牵着。好笑的是,自己还认为自己是怀着一颗忠义之心,在勇赴国难。
就算王钰真的要篡位又如何?当年本朝太祖皇帝,不也是篡了柴氏地皇位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女人家,能起什么作用?天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果王钰作了皇帝,能施行仁政,善待百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
外面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已经过了二更天了,李清照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沉沉的睡去。
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大门外,在通明的灯火下,除了偶尔窜过一只野猫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可在暗处,无数双眼睛丝毫不敢怠慢的盯着四周。
世上,本没有天衣无缝的东西,在如此严密的保护下,一个人影还是悄然出现。他就躲在转角处的院墙后面,一动不动,仿佛生来就矗立在那里。
正门后门都被灯光所照射,院墙虽然不高,但绝对没有可能翻过去。看来,那位大官人还真下了血本,请来了这么多好手保护这宅子里面的狐狸精。今晚的活儿,有些棘手。
这里的地形,他已经探查过很多次了,怎么进去,怎么逃跑,路线早就已经刻画在他心里。缓缓的退后,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他来到了李清照的住气的北面。这里住着一户生意人,丈夫长年在外经商,屋里只有女主人和一对儿女。外加两名丫头。这时候,她们应该早就入睡了。
右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之后,他轻而易举的翻过了墙息地落在了院子里。靠着南院墙有一颗柏树,足有四五丈高,正好处在灯光的阴影中。
他开始爬树。而特别的是,他爬得异常慢,比蜗牛还慢。一点一点的往上蹭。因为人地眼睛对于活动的事物特别敏感。
过了许久,他终于爬到了四丈高的距离。从上面俯视下去,目标地住宅里一片黑暗。
这时,他用双脚固定住身子,不太粗的树干竟然将他的身体完全挡住,以至于从南面看过去,根本发现不了他。
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石子,他瞅准了目标住所大门对面地那所房屋。用足力气。将那颗石子扔向了那边的屋顶。
一声脆响,在黑夜的宁静中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就在声音一响起的瞬间,他动手了。他身体虽然瘦弱,但至少也有得八九十斤吧?可就是这八九十斤的身体,居然像飞鼠一样。迅速的滑翔着。眨眼之间,已经落入了李清照的院子里。
“都头。进去了。”黑暗之中,一个人小声说道。
“哼哼,也太不把我们枢密院地探子当回事了。每年几十万两的经费。要是这么容易糊弄,王上早把我们裁了。准备收网,弓弩手戒备,务必活捉。”另一人冷笑连连。
与此同时,潜入院中的人伏在原地许久未动,确定安全之后,才突然起身,身影一闪,已然射向了后院。看来,他对李清照住宅的分布也很熟悉。
后院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来到一间房前,他从身边不知道掏出一个什么玩意,从门缝里面插进去,小心翼翼地拨动着。
一声轻微的响动,门栓开了,他蹲下身子,轻轻推开房门,仅裂开一道不大地缝隙之后,迅速的滚了进去。
可意外的是,没等他身形稳定,突然感觉到破空之声袭来!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房间还有埋伏!又就地一滚,避开攻击,手中已然多了一对双刀。兵刃碰撞之声一时大作,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已经交手数十招。
这人骇然发现,对方不仅跟他一样,使一对尖刀,而且是个女人!难不成那狐狸精竟然也是个练家子?
“谁?是谁?”一个惊恐地声音从床那边响起。
原来正主在床上!那人用尽全力,猛攻数招,企图迫开对手,奔袭正主。可他发现,这是徒劳的,无论他使用什么招数,对方都可以轻易的破解。她手中的双刀,如影随形,招招攻向自己的要害。
“这买卖做不成了。”收银买命的勾当,完成主顾交付的任务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一旦发现不可能成功,就必须马上脱身。况且,此时屋里的打斗之声,定然已经惊动外面的爪牙,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中!”故意喊了一声,他竟然在双地发力,身子便离弦之箭一般直射向旁边,破窗而出。几步窜到前院,他施展出轻身功夫,射上院墙,再双足一蹬,直飞向刚才那颗树。
可刚射到一半,他身体突然往下一沉,直直的摔落在街上。腿上传来的剧痛使得他不禁闷哼出声,刚一落地,好几把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身上。
“功夫不错嘛,我看看。”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提着一盏灯笼照亮了他的面容。
“郑大人,直接带回衙门吗?”一人问道。
衙门?官府的人?这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一个富人金屋藏娇吗?怎么牵连到官府?
屋内,灯被重新点燃,惊恐不安的李清照躲在床上,盯着那扇被撞破了窗户。而那个女人正在把一对尖刀藏在身上。
“姑娘,没事了,您继续安睡吧。”那女人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刚才那是谁?他想干什么?”李清照直感觉三魂七魄都出了窍。
“他是谁我不知道,但他的目的很明显,要姑娘的性命。”那女人一边回答着,一边收拾屋子里面杂乱的桌椅。
要我地性命?谁这么歹毒,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此时。李清照才想起这女人刚才的话,她到这里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那这么说来,外面的那些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如果想要自己性命地不是王上,那还会有谁?
“哎,大。大姐,你今晚就在这里,行吗?”李清照终究还是个女人。
“当然。这是我的使命。”收拾完毕之后,那女人又准备吹灯。
“不要!就让它亮着吧,我心里踏实点。”李清照慌忙叫道。
屋子里,又平静下来,那个女人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居然不见丝毫倦色。
“究竟是谁要杀我?”虽然明知她不会回答,可李清照还是问道。
“姑娘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只需要想想。你地存在对谁构成威胁。”那女人居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