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李乾顺一再上奏,称董平在西夏
福,致使民怨沸腾,本王还认为他是捕风捉影,现在实情。否则,西夏军民,何以如此一呼百应?西夏之乱,孤之过也。”王钰览毕奏章,由衷叹道。
他不仅仅是说错用董平,更重要地是,现在看来,当初西征时,就应该一举灭亡李氏。不留这个祸根。如此一来,哪有今日之乱?
“王上,事已至此,追究责任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迅速平定西夏叛乱,否则北伐也将受到影响。”孟昭铁口直断。
“不能这么说。不搞清楚问题的根源,将来就会再犯。不但是本王,列位臣工都要紧记此次教训。除奸务尽!韩世忠和刘三石来了么?”王钰问道。
“两位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外堂候命。”尚同良一旁答道。
王钰当即命二人入内,商讨军情。北伐一开始,林冲的河东卫戍区精锐尽出,宁夏都护府目前又被困,所幸,北伐开始时,留有预备队。没有将黄河以北六十万大军全部派出。如今,兰州,延安,太原都还有可用之兵。
“王上,臣认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叛乱,否则蒙古人见有机可乘。必然作乱。如今,离西夏最近者,莫过于延安种师道部。可命其带大军入西夏作战。再命太原呼延灼部策应,兰州卫可以佯攻,作威慑状。”韩世忠到底是带过兵,上过阵地战将,临急不乱,有条有理。
“臣附议,不过,西夏太子目前仍在京作人质,西夏叛乱,自绝于中原,此人不可再留,宜杀之以绝后患。”刘三石建议道。
王钰摇了摇头:“不可,若杀西夏太子,只能激起党项人对大宋的愤怒,无助于解决目前的困境。毕竟西夏叛乱,我大宋也有责任。咱们坚持两条方针,军事上毫不手软,严厉镇压。政治上,要安抚,我看这样,送西夏太子到延安,让他随同大军出征,有他在,定可安抚百姓。”
“王上英明。”二人齐声称赞。
“好了,去忙吧,反正今年咱们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希望到了春节的时候,战火已经熄灭。”王钰笑道。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良好地愿望,北伐目前遭受到挫折,成败难料。林冲上奏,兀术的主力部队南下之后,见龙化仪坤丢失,并没有与南府军开战,而是向东撤退,在茫茫草原上,与宋军开始了追逐。而萧充部,在黄龙府遭遇顽强阻击,损失较大,若久攻不下,宋军粮尽必返。
而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出在这里,是财政上。北伐战火一起,消耗巨大,户口调拨地银两,是车载斗量,平均每一天,军费开支达到数十万两。而且战争一天不结束,军费的开支就只能上涨,降不下来。
大宋纵然是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可也经不起几十万军队地折腾。幸好这场战争还是有备而发,目前还坚持得住,否则早就无以为继了。
天色已暗,王钰步出皇宫,他地官轿就停在外面,等着他回府。但他却没有上轿,折身进宫找了王欢,投李清照处而去。
“王上,您就穿这一身去?”轿外,王欢小声问道。因为王钰还穿着他地官袍,戴着他的乌纱,就是市井小民一看,也知道这是朝廷大员,何况李清照。
“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以她的聪明,只怕早就猜到我不是普通人了,这层窗户纸早晚也是要捅破地。”王钰轻笑道。回京这么久,一直没有去看她,这次去,就准备告诉她日后的安排,不过这事必须要先知会素颜一声。毕竟她是靖王府主母,自己的正室,夫妻相处之道,就是相敬如宾,互相尊重。
到了那处金屋藏娇的宅院,王欢先自上前扣响了房门,李清照地丫头打开房门,王钰这才下轿。那丫头见他一身打扮,好像很是吃惊,倒也不敢多说,只叫了一声大官人,便领着他二人进去。
“多日不见,你好像清瘦了些?住得不习惯么?”绣房内,李清照见到一身官袍的王钰,并不是很吃惊,温顺的接过他的乌纱摆在一旁。
“还好。”李清照低低的应了一声,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此时正值八月天,气候火热,李清照身披薄纱,半挽着头发,身段婀娜,若隐若现,王钰心中一动,便伸手拉她过来。
“看到我一点也不吃惊?”王钰将她拥入怀中,笑着问道。
“初见官人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只是有点惊讶,你这么年轻,官衔如此之高。”李清照的父亲生前也是朝廷命官。她对官员地朝服颜色所代表的品级,并不陌生。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王钰见她坐在自己腿上,并无特别反应,心中有些落寞。但知道她性格娴静。也不见怪。
“若官人要说,何必我问?若官人不说,我问也无用。”李清照轻声细语。波澜不惊。王钰平安回京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而且这一段时间来。那一方也没有传达过任何指示。这种情况,让她有些担心。
“哈哈,聪明。实不相瞒,我姓王,名钰。”王钰抓着她地双手,哈哈大笑。
李清照一听,挣开他的怀抱,退后数步。疑惑的打量着他问道:“王,王钰?您是……”
“朝廷给我一个封号,叫靖王,也叫摄政王,不过很多
前面会加上相父两个字。”王钰说起自己的头衔时,谦君子。没有丝毫趾高气昂地模样。
李清照听罢,双膝一屈,不等她拜下去。王钰已经说道:“如果到你这里,还有这么多规矩,那我可真就失望了。”
“没想到您是王上,奴婢怠慢了。”李清照嘴上这么说着,但神情中却看不出来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样子来,这也正是王钰欣赏她的地方。
“这些话我不喜欢听,来来来,坐下,弄点酒菜来,陪我小酌几杯。”王钰召过她来,似乎颇有兴致。
不多时,酒菜上来,两人对席而坐,开怀畅饮。酒至半醋,李清照抚琴一曲,以助酒兴。王钰见她抚琴模样,不由自主想到那红颜薄命地李师师,一时感慨,又思及近日,国家多事之秋,不禁一声长叹。
琴声嘎然而止,李清照问道:“王上有心事?”
“叹气就代表有心事么?”王钰笑道。
“奴婢先前抚琴,琴声高亢,这是有英雄在听。忽又低沉婉转,王上若无心事,不会如此。”李清照难得露出了笑容。
王钰到她这里来,就是想抛开那一切繁杂的国事,找一个清静的场所,抒发郁闷之情。当然不想提军国大事,遂随口说道:“也没什么,朝廷上一些琐碎地事务烦心。”
李清照见他不肯多说,当然也不敢多问,眼前这个男人,大权在握,为当世第一权奸,较之他的前辈“六贼”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要对付他,必须得小心翼翼。
“奴婢虽是女流之道,也曾读过老子,知道无为而治,又云治大国如烹小鲜,重在过程,而非结果。王上心情烦闷,何不读读道家学说?”
王钰一时哑然失笑:“你倒是会劝人,可天下安危,系于我身。若是无为而治,放任不管,这天下不知几人称王。我若不重结果,何以管治天下?”
他这话,其实是在说自己责任重大,不容有失。可李清照听来,却是另外一番解读。
“他果然有窃国之心!”
那头王钰,见李清照听到自己这句话时脸色微变,遂问道:“怎么?不认同我的话?”
“不敢,奴婢之言,不过是妇人之见,在王上面前卖弄,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李清照平复心绪,回到桌前。坦诚的说,她自己的心情是很矛盾的,接近王钰以来,她发现此人并不像福王所讲那般暴戾无情。而且她身在民间,常使丫头外出采办物品时,探听百姓想法。方才发觉,民间对王钰颇为推崇,百姓对他也是感恩戴德。即使是目不识丁的愚夫愚妇,也能一连串背出王钰的那些“丰功伟业”。
即使是对他有意见地人,也不过就是些文人墨客,而且这些人对他不满,大多是因为他削减了文科的名额,抬高了武举。很少听到有人批评他篡权独大,欺凌君上。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这样下去,有朝一日他真的废赵自立,天下恐怕也不会群起反对。
“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王钰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嗯?哦,没有,没有。”李清照有些慌乱。
王钰也不疑有他,以为是李清照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一时不能适应。想到此来地目的,于是便对她说道:“你可愿意住进靖王府?”
李清照一时没反应过来:“王上说什么?”
“我是说,你愿意跟我么?”王钰说得更直白了一些。其实这事根本不用问她,她是王钰从妓院里面赎出来地,为奴为婢都是她应该做的,她没有权力自己决定。
李清照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回答。她一切行动,都是听福王的,眼下王钰要接她入靖王府居住,也就是说有意要收她填房作妾,这么大地事,应该问问福王如何安排才是。
一念至此,她遂推脱说:“王上若是心情烦闷,想听琴喝酒时,便可来此。我不过是犯官之女,沦落风尘之中,得王上搭救,始得清白,又如何敢作此奢望?何况王上府邸,豪门深似海,我一介风尘女子,怕有辱王上门风,还请收回成命。”
王钰闻言,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赞道:“难得,不贪恋富贵,又有主见,还能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真是难得。若世间女子都像你这般,那我们男人,可就有福了。”
李清照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权倾天下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自古以来,女子为男人附庸,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不应该有主见,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三从四德,不可逾越。而高高在上的他,居然能称赞女子有主见,还说希望天下女子都是如此,这可真是一个怪人。
正想着,王钰已经站起身来:“行了,我走了。近来事务繁杂,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看你,天气炎热,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些冰块来。你既然不想到王府,我也不勉强你。哦,对了,你是个才女,我会让人替你收罗一些书籍送来,多读书有好处啊。”
王钰已经离开,李清照还愣在那里,这是那个“暴戾好杀,欺凌君上,篡权自大,狼子野心”的奸佞么?
第两百四十九碗 西北大漠 辽军忽现
靖四年八月,大宋延安卫种师道率四万马步军入西夏太子李仁孝奉旨随行。一路安抚州县,宣扬朝廷恩德,军民百姓无不望风而降。至月末,李乾顺闻朝廷官军入境,急命叛军回防兴庆,放弃围攻宁夏都护府。
月底,两军相峙于兴庆,种师道恪守王钰命令,约束军队,不抢夺民财,不滥杀无辜。并写信送于兴庆城内,劝降李乾顺,命其伏罪投降,以求得朝廷的宽恕。李乾顺自思罪大,若降则必死无疑,遂斩杀宋军特使,负隅顽抗。
并命人秘密入蒙古,会见蒙古王汗,请求其出兵相助,承诺事成之后,割让大片领土,奉蒙古为尊。忽图刺与各部落首领商议,众人多有不臣之心,欲与宋军开战。但也有人认为,大宋是一个巨人,蒙古目前的实力,仍旧不足与之抗衡,若此时翻脸,对蒙古不利。
而忽图刺的儿子也速该却建议,大宋目前与在进行灭金之战,兵力分散。若此时不动手,等到金国灭亡,蒙古与大宋两分天下之时,蒙古就再无优势可言。同时他认为,大宋制度与蒙古不同,发动一场大战,要牵扯到方方面面。
而蒙古是游牧民族,全民皆兵,可以战养战,越打越强大。即使大宋灭亡了金国,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再发动大规模战争。如果蒙古能占据西夏,大宋只会默认这个事实。有了西夏横山,天都山,贺兰山天险,蒙古就能与大宋形成长期的军事对峙,甚至恢复当年大宋的岁币政策。也不是没有可能。
忽图刺接受了儿子的建议,回复李乾顺,同意出兵援助。让其坚守一段时间,蒙古随后便出兵南下。
绥靖四年的天下。烽火连天,几大强国争夺天下地霸权,小国也各怀鬼胎。望风而动,世界的东方打得尸山血海,热火朝天。
劝降不成。种师道决定以强硬的军事手段攻打兴庆。缓过气来的宁夏都护府范道远,也随后出兵兴庆,与种师道所部合围。八月二十四,宋军火炮开始轰击兴庆城,城内一片火海,军民死伤无数。李乾顺拒不投降,督促军队奋力抵抗,焦急地等待着蒙古军队的南下。
九月初。蒙古五万六千余名骑兵由忽图刺亲自率领,挥师南下。越过蒙夏边境,直奔兴庆城,正式宣告脱离大宋。
骄阳似火,大宋西北的沙漠中。蒙古大军疾速开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五万余大军日夜兼程。奔赴前线。
“大汗,天气炎热,不如停军歇息一阵再走。”一名首领驱马至忽图刺身边。挥汗如雨。蒙古人长期在草原上纵横,对西夏境内炎热地气候,有些难以适应。
“不行,兴庆被困,宋军凭借优势兵力和先进的装备,极有可能攻陷兴庆城。若不赶在城破之前到达,我蒙古铁骑将与宋军正面作战,这是我不愿看到的。”忽图刺断然否决。
大军继续南下,卷起漫天黄沙,正开进时,前部突然折向左侧,这是要停止前进地征兆,忽图刺大怒,使人上前责问。
“大汗,正前方发现敌人踪迹!”部下的报告让忽图刺大吃一惊。难道宋军已经攻陷兴城,平定了西夏的叛乱?又得知我蒙古南下,在此地阻击?
“派人前去查探!”忽图刺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刺探敌军情况。若真是宋军已经平定叛乱,蒙古是否还要坚持原来的策略?如果不,那又如何向大宋解释蒙古军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探子回报的军情,更让忽图刺意外,前方数里之外的军队,并不像是宋军。他的旗号,装束,决不是宋军的风格。在西夏境内,若不是宋军,那还能是谁?难道是西夏自己地军队?
在蒙古人疑惑不解之时,对方也派出了探子,忽图刺一见情况不妙,立即下令全军原地布阵,准备作战。若对方一有异动,蒙古大军就要抢先发起进攻。
在蒙古军队排兵布阵,准备作战之际,对方竟向他们派出了人,前来询问。忽图刺大疑,命部下将来人带至面前。
“你们是哪国军队?”那人到忽图刺面前勒住战马,大声问道。他那一身装束,忽图刺似僧相识,这绝对不是汉人,尽管也是黄皮肤,黑头发,但他的穿着更像是女真人。
“你们又是哪国军队?为何挡住我军去路?”忽图刺反问道。
“我乃大辽国主麾下战将,奉我主之命,前来询问。”来人语出惊人,竟是辽国军队!辽国不是被金国灭亡了么?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莫不是见着鬼了?
众将士一阵窃窃私语,都感觉不可思议,忽图刺也是如坠云雾之中,仔细一想突然明白过来。辽国灭亡之时,其国中有一权臣,名耶律大石,据说此人带走部分军队,在宋金两国夹击之中,向西逃窜。
他们最后到达了西域,征服当地的人民,重新建立了国家,仍旧定国号为辽。听说王钰有位夫人,就是契丹人,而且仿佛就是这西辽国的公主?可他们远在西域,怎么出现在
此时对方询问,如何作答,颇费思量。要知道,王钰的女人,是西辽国地公主,那大宋与西辽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他们地军队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帮大宋作战?如果是这样,我蒙古人南下攻击宋军,辽军岂肯善罢甘休?
想到此处,忽图刺换上一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