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西夏。朝中大臣,多半对此次出征,抱着悲观的态度。
李纲等一班官员,神色阴沉,一言不发。王爷如今大权在握,日渐骄横,听不进逆耳忠言,这是取祸之道啊。童贯一反常态,竟然也身着戎装,一副当仁不让的模样。此次出征,他为副帅,不知道能否重现当初大破横山的盛况?
“来了。”有官员叫了一声,众人齐齐望过去。只见全副铠甲的王钰,领着耶律南仙飞奔而来。群臣俯首,躬身作揖,高呼千岁。王钰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挥手对群臣示意,意气风发,神气活现。
到城门口勒住战马,王钰环视群臣,见尚孟二位副相也在,遂叮嘱道:“本王此去西征,朝中大事多赖二位相爷,万望克尽职守,辅佐陛下,不可有丝毫懈怠。”
“谨遵王爷钧旨,祝王爷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尚孟二人齐声说道。
“哈哈,借二位吉言,我军必势如破竹,扫平西夏。”王钰仰天大笑,百官莫不色变。正说着,忽听鼓乐齐鸣,金锣开道,回首一望,只见天子銮驾,迤俪而来。王钰西征,乃国之大事。是以赵桓也不得不亲自出宫相送。
王钰见状,翻身下马,率群臣恭迎于天子车驾之前。王欢搀扶着赵桓步下龙辇,至王钰面前说道:“丞相领军亲征,朕恨不能为公分忧,惟有于国中日夜期盼,愿爱卿荡平党项,凯旋归来。”
“臣谢陛下隆恩,此去必全胜而归。”王钰答道。吉时已到,众将催促进军。王钰辞别天子及众臣,领军出征,赵桓携文武百官,一直送出城外三里,方才回朝。只见王钰大军,浩浩荡荡,旌旗遮天。马蹄震地。十万虎狼之师,杀奔西北。此次西征,王钰调动南府骑兵,计十万之众,加上林冲军团,呼延灼军团。及延安,兰州两处兵马。共计大军近四十万,却对外声称百万雄师,声势震天。
西北之地,战栗不已,西夏闻知大宋兵马来攻,夏王李乾顺大惊,一面飞遣将领,把守各处关隘,一面派人向金国求援。而金主完颜晟也早闻知此讯。听王钰驱使百万大军,也是惊恐不已,但未虚实,不可轻动。
驻防上线的金国名将兀术,上奏金廷,言党项与女真,乃唇齿之邦,唇亡则齿寒。若王钰击破西夏,他日必兴师攻金,建议金国援夏抗宋。只因去年年初。幽云种师中兵出归化,双方五十万兵马血战上雄。金国伤着元气,一直心有余悸。此次王钰率雄师百万,四海皆惊,完颜犹疑不决,只得遣回西夏使臣,敷衍搪塞。
兀术于上雄听闻金帝敷衍西夏,惊怒交加,一面再度上奏,一面派出斥候,探听宋军虚实。据传言,宋军总兵力虽然号称两百万之巨,但历年来,王钰改革军制,淘汰旧军,精兵简政,怎么可能驱动一百万兵马,去打一个小小的西夏?要知道,西夏的总兵力鼎盛时期也不过就是五十余万,自横山,天都山失守,国力急转直下,至李乾顺亲政后,稍有起色,却也难当“中兴”二字。
大宋宣武元的二月初,王钰率十万南府军开进延安。一代戍边名将种师道及延安文武官员亲迎出城,合兵一处。王钰一到延安,便发下军令,各路兵马就地整顿,克日发兵,直取西夏,踏破贺兰山。
自大宋开国以来,从未如有过如此强硬姿态,各路兵将,振奋鼓舞,摩拳擦掌,只待王爷军令一下,便奋勇之前,一洗国家百年耻辱。可王钰到延安十余日,三路大军都已齐备,他却迟迟不见下令进兵。
延安帅府,种霸于白虎堂上静待多时,今日王爷传令军中,召自己来见,不知所为何事?
一身常服的王钰从堂后转出,种霸看得一愣,行军打仗,王钰从来都是铠甲不离身,今日为何这般打扮?
正束着腰带,见种霸神色异样的盯着自己,王钰失笑道:“看什么?不认识本王?”
“不是,王爷,您今天怎么穿起常服来了?”种霸拱手问道。
王钰步下白虎堂,说道:“走亲戚嘛,哪能穿着铠甲,带着武器去?”亲戚?丞相在延安还有亲戚?种霸听得一头水雾,遂向王钰询问。
“嘿,你这小子,你这不是忤逆不孝啊。不是我走亲戚,是你。种师道老将军,不是你地亲大伯么?你来了延安,也不去看望看望?”王钰佯装生气,训斥道。
种霸一听,苦笑道:“行伍之中,只有将士,哪有父子?卑职岂敢因公废私?”
“话也不是这么说,反正今日无事,本王陪你走一遭,去看望一下你的伯父。”王钰说罢,便朝堂外走去。种霸满心狐疑,王爷哪来的兴致,跟自己去走亲戚?这大军停了十余日不见开战,他倒有心去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世称“老种经略”“小种经略”,但也有一说,称这老种经略指的是他们两兄弟的父亲种谔。而种谔的父亲是种世衡,早年一代名相范仲淹在西北戍边的时候,种世衡就是范仲淹麾下的爱将,任经略安抚使一职,也就是“经略相公”的由来。
种家三代,哦,现在应该说四代,都长期为国家戍边,劳苦功高,称之为“种家将”也不为过。那种师道地府邸位于延安城西北角,城中百姓,人人尽知,王钰问明地址。便领着种霸径直前往。
“哎,两位官人,你们找谁?”种府门前,一位老门人拦住王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有亲属来访。”王钰一身皮裘,活像走南闯北的富商大贾,而种霸跟在身后,却像是个保镖。近年来,受朝廷新法的影响,西北边陲。行商之人众多,平常有人托关系,请种师道行方便,让他不胜其扰。是以向门人们下令,但有商贾来访,一律挡住。
此时,那老门人见他二人这般模样。便推脱道:“两位来得不巧,今早,我家老爷被丞相召去帅府,至今未回,您看是不是……”
“你这老头,说假话脸都不红。丞相根本就没有召种老将军去过。知道他是谁么?”王钰笑着指了指种霸。那老门人瞧了半晌,摇头表示并不认识。
“这是你们种家的小官人。种霸。”
种霸?二老爷的公子?在小王相爷帐下当差的那个?老门人把种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慌忙点头道:“是是是,我马上进去禀报。”
却说这门人报入府内,种师道听闻侄子来访,本欲命人将他领进。但听说侄儿身边跟着一位贵人,仔细一想,断定此人必是王钰无疑,是以亲自迎出府门之外。
“哎呀,王爷。怎么敢劳您大驾,快快请进。”老远,种师道便拱起了双手,执礼甚恭。他与种师中乃同胞兄弟,相貌一般无二。
三人进入种府,种师道再三请王钰上座,都被他推辞。言道,老将军为国戍边多年,乃朝廷柱国之臣,小王岂敢托大?种师道见他如此礼贤下士。也不再客气,分宾主坐下。奉上茶水。
“侄儿种霸,拜见伯父。”种霸起身,具大礼参拜。种师道早就听说二弟生有一子,天生神力,幼时便能手格猛兽,虽关张再生,不过如此。在小王相爷手下当差,立下赫赫战功,位列南府十三太保之首。
这里面可就有个典故了,早先王钰任兵部尚书时,招降梁山十人。除吴用外,其余九人,号称南府九虎将。后得种霸,黄信,岳飞,宗泽,凌振等十三员战将,并称南府十三太保。“十三太保”这个称谓,出自隋朝靠山王杨林,他有十三个养子,都是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之辈,是以称之为十三太保。王钰借用这个称谓,也是为了笼络人心,表示这十三人跟自己亲近之意。
“好好好,我与你父各自在东北,西北戍边,多年未曾见面。不想他地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如今在王爷麾下任职,前途无量,却不强似我那几个不肖子?哈哈!”种师道放声笑道。
寒暄已毕,种师道料想王钰此来,定然不会是陪种霸探亲,是以再三试探。王钰却是十分沉得住气,东拉西扯,一直不入正题。未几,种师道四个儿子回家,便命其拜见王钰,而后与种霸相认,各叙兄弟之谊。
“老将军,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国家地军事,将来都要靠这些年轻人。你们种家,为朝廷培养了这么多将才,本王很是欣慰。种霸兄弟难得团聚,又都是战场勇将,不如互相切磋武艺,如何?”王钰笑道。
种师道一听,知道王钰必然有事,遂命长子种世充带领一干兄弟,到后院切磋。
他们前脚一走,种师道连忙问道:“王爷,今日驾临寒舍,莫非有事相商?”
“啊?没事,真的没事,就是随处逛逛,走走。”王钰笑道。
三路大军枕戈待旦,王钰这个三军统帅似乎并不急于进攻西夏。在延安府呆了十几天,四处游玩之后,他又突发奇想,要去搞民族团结。文武官员百思不得其解,王爷这是怎么了?这几十大军,多停一日,就得耗费许多的钱粮,国家的底子再厚,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
沿边横山一带,聚居着许多的羌族部落,西夏立国,李元昊发兵攻打大宋。羌族人势单力薄,在宋夏之间摇摆不定,也有小部分曾经投向西夏,为李元昊的军队作向导。宋仁宗时,范仲淹到西北主持军事,采取了联合羌人地政策。给少数民族发给农具,种子,耕牛,提供武力保护。羌人从此感念大宋恩德。诚心归降。平时为民,从事生产,战时为兵,冲锋陷阵。
羌人素来勇猛,三国时,马超父子在此聚集了大量的羌兵,连曹操也被杀得害须弃袍,狼狈不堪。
王钰提出要接见少数民族首领,以宣示朝廷地恩德。二月下旬,在种师道地陪同之下。王钰率延安文武官员前往横山一带的羌族部落巡视。这里是少数民族聚居地,但也有少部分汉人,民族关系融洽。
羌人听闻大宋丞相亲自前来,备受鼓舞,准备了盛大地欢迎仪式,载歌载舞,如同过节一般。羌人大多依山而居。住宅多半建在半山腰,或高山之上,形如城堡。党项人数次攻打到这里,对这种防御工事,十分头疼。
王钰领着一班文武官员,步入羌寨。尊敬羌人习俗,不高声喧哗。不指指点点。
“王爷,各部落首领前来拜见。”王钰正与众官观赏羌寨风景,种师道率附近各部落首领来到。他们的衣着穿戴,与汉人不同,男子多穿麻制绑腿,披麻衣,腰悬吊刀,十分孔武。
那十余名各部落首领,在种师道介绍之后。齐齐行至王钰面前,行跪拜大礼。
“雄鹰飞过山涧,猛虎跃过平原,千里皇都传来喜讯,贵人驾临羌寨。我等在此聚首,以十分的诚心,恭迎天朝大丞相。”
王钰喜形于色,亲手扶起部落首领,笑道:“免礼,免礼。汉羌一家,不分彼此。羌人百年来。为国家把守边关,本王代表天子,谨向兄弟民族表示慰问。此次前来,本王给各位首领带来了丰厚的礼物,还请笑纳。”
“谢大丞相。”各部首领见天朝丞相如此谦逊,五内铭感。拜见完毕,一名首领下令欢迎仪式开始。只见那漫山遍野,羌族男女
起舞,仙乐飘飘,舞姿曼妙,恍若世外桃源一般。
王钰在各部落地首领陪同之下,接受羌人朝贺,每至一家,主人必奉上美酒。王钰也不推辞,逢酒必饮。来时,种师道曾经提醒过他,这是羌人地习惯,必须喝完,代表满心满意。
这三五碗地不成问题,可这处部落里,少说也有百十来家,若是挨着喝下去,就是李白也扛不住啊。王钰酒量不错,可这羌酒劲道大,刚喝六七碗,就感觉头重脚轻。而且他们地房屋,分布在山谷四处,道路狭小难行,王钰一连几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
“王爷,若是不胜酒力,可由卑职代饮。”种霸见王钰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赶紧说道。
王钰尚未答话,种师道已经抢道:“这可不行,羌人最重情义,远来是客,况且王爷代表的是朝廷,岂能失礼于人?”
“伯父,王爷是万金之躯,倘若……”种霸是个急性子,对王钰忠心耿耿,眼见他已经步履踉跄,只怕再喝下去,肯定要出事。
“罢了,民族大团结嘛,本王喝就是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脸上,却已经有了不悦之色。众将都为种师道捏了一把汗,这老将军,久在西北戍边,看来是不知道朝廷里面的情况。丞相不想作地事情,谁敢勉强他?你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又到一处笼,却建在峭壁之上,王钰在种霸搀扶之下,抬头仰望,只有一条小路通上去。笼坝上,一家羌族老小,都端着酒食,战战兢兢地望着从皇都来的宋朝丞相。
近十年来,王钰声威远播四海,羌民多闻王钰之名。只知丞相,而不知皇帝,以为丞相就是天朝地首脑,汉族的领袖。王钰一来,羌人虽备受鼓舞,却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惟恐有半点疏忽。
“唉,种大人,你看本王这,实在是没办法,是不是……”王钰坐在路边一块岩石上,他可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软话,这可是破天荒了。就连各部落的首领见他不胜酒力,都纷纷劝说,心意到就行,不必拘泥于形式。
可种师道却是不知好歹,对王钰地不悦视若无睹,再三地重申这是羌人十分重视地礼节,中华是礼仪之邦,不能失礼于人。众官见他如此坚持,都忿忿不平。好像你种师道是地头蛇似的。
“别吵了,既要羌人礼节,本王再喝就是。”王钰强行撑着膝盖站立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向半山腰爬去。这一路酒喝下来。王钰胃里翻江倒海,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恶心吐了出来。众首领见他如此客气,都是惶恐难安。
童贯一路上,半个字也没有讲,他当年总领陕西六路大军时,种师道就是他的老部下。深知其人性格固执,认定地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也就由着他了。
从羌部归来,王钰神色阴沉。也不理会众官,自乘车驾先行离去。众人心知他为今天地事情恼羞成怒。谁也不敢去劝。
“种大人,你今天事情做得太过了,王爷发怒,你以后可得仔细掂量脚够不够小。”童贯遥望王钰车驾离去,对种师道说道。
“多谢枢相提醒。卑职问心无愧,又怕什么小鞋?”种师道却是处之泰然。
童贯听完,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略一沉吟,又说道:“自当初西北一别。你我几十年未曾谋面,眼下。老夫又到边陲,种大人可得一尽地主之谊啊。”
“呵呵,好说好说。枢相请。”种师道笑道,全然不把今天地事情放在心上。
二月初六。王钰于延安帅府升帐,检阅众将。自三天以前在羌族部落醉酒以来,他一连三天不能理事,一应军务。皆交由童贯处理。
白虎堂上,王钰身着戎装,正襟危坐。堂下,左右两排将领,神情肃穆。一连停了二十天,现在。总该是发兵攻打西夏地时候了吧?兵贵神速,再拖下去,可于我不利。
王钰环视一周,朗声问道:“值事官。诸位将军可曾到齐?”
种霸持王钰宝刀立于堂前值事,听他过问。遂上前报道:“回王爷,指挥使种师道未到。”
“岂有此理,本王升帐,他迟迟不到,是何道理?”王钰突然一拍桌案,勃然大怒。众将一个机灵。不好,看来王爷还记着三日之前那段过节。偏偏这种师道今日以来迟一步。少顷,保不齐真有小鞋穿。
就在此时,种师道全副披挂,奔入白虎堂。立于堂下拜道:“卑职来迟,请王爷恕罪。”
“恕罪?军中大事,岂同儿戏?你为何来迟?”王钰拉长着脸,沉声问道。
“卑职坐骑,年长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