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住在大巴山的南麓聋山脚下做阴差,行鬼神之事,门下徒子徒孙成百上千。除了传授祝由之术外,还以符咒禁禳、百草万物来治疗疾病,行医一辈子。为了体恤百姓疾苦,从来都是分文不取,有的敬奉推辞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点。所以在聋山那边,现在都还有人把她刻成石像,供在家里当菩萨拜祭……”姚老道津津有味的给我们说着伍祖的事迹,包括大祭酒和无尘道长,我们都对姚老道说的事情听得很仔细。
听到这里,无尘道长立马来了精神,接过话来说道:“这位近代玄门宗主,因为她的功高德著,所以被地府册封为‘阴长侍’。这种阴差的封号,我们整个大西南几百年来仅此一人,可见殊荣!可惜四十多年前,天师道的一名道士为了庇护一名阳间屈死的鬼魂,和地府的阴吏牛头阿傍发生冲突。这牛头和马面两位阴吏,竟然将这位道士的魂魄和那屈死的鬼魂一同捉到了地府,那罚恶司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判处他二人都下阿鼻地狱去受脑箍拔舌之刑。
此事一传到阳间,玄门各派举皆震惊,天师道大教主亲自下地府去与鬼王和寇判官周旋,去了三趟结果还是没有办法挽回此事。地府的人一口咬定这二人有罪,非下地狱不可。后来祖太知道此事后,非常的气愤,当晚就下到地府去,以她那支百年蓍杖力抗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地府众鬼,当着楚江王的面把小道士的魂魄和那屈死的鬼魂给带了回来。当时此事震惊各界,天庭都在过问此事,地府的人意见极大,说非要严惩伍祖才会善罢甘休。
“竟然有这样精彩的事情,祖太她老人家真是英雄无敌了!那后来呢?”罗常月连忙问道。
“后来在张天师和紫虚元君的极力周旋下,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以大局为重,慈悲为怀,将此事压了下去。但地府后来说祖太以下犯上,还是取消了她的‘阴长侍’封号,闹腾了大半年,此事才不了了之。尽管她的封号取消了,但阴阳两界的人士确是更加的尊崇她了。当年天师道、正一道还有我们上清派等五大教主,曾一同到聋山去拜访祖太,对她老人家行******之礼!
所以直到今天,天师道的人都不接受地府的阴差封号,以此抗议地府曾经的不公。后来七几年闹‘红潮’,县里来的红卫兵要破四旧,想把这位祖太拉出来当典型批斗,结果当地的农民和红卫兵发生武斗,死了三个人。当时祖太很难过,带着乞姑一夜之间消失了,世人都说她们隐居到深山中去了。后来改革开放,我们这些牛鬼蛇神才喘了口气,跟着解放了出来。
二十年前,我上清派才无意打探到她老人家其实并没有躲藏在大山里,而是隐居在离此地六十公里处的茶河镇。想到她老人家如今隔绝尘缘,安心的颐养天年,所以我们便封锁了这个消息。如今知道祖太去向的人除了我派的几位人士及祖太的嫡传门人外,外界其他的人一概不知。”无尘道长说完后拈了拈胡须,得意的摇了摇头,仿佛以知道这位传奇人士的去向为荣。
“是呀!如今她老人家不问世事已久,归隐泉林三十多年了,现在我们怎么好意思再去相烦她呢!刚才大师傅说出这个意思后,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却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找祖太,更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帮这个忙!这正是我的为难之处。”大祭酒叹着气说道。
“眼下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有其他路可行了。你要去找她,她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这点我敢打包票。”姚老道缓缓的说道。
“事到如今,我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我们就再厚着脸皮去麻烦她老人家一次得了。”无尘道长笑着说道。
听到大家都这样说,大祭酒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常清跟了我三十年,我总不能对她见死不救吧!无尘师兄先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后,后天我们就下山去拜访祖太她老人家。”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阴长侍
等我们走出屋子后,太阳已经开始西下,晚餐的时间已经过了。但几个当家的都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其他的小道士也不敢先动筷子,一直在等我们出来。常宁她们几个道姑帮着前山的道士打扫完斋房后,个个都坐在客堂看电视,见到大祭酒过来,连忙起身跑了出来。樊厨子和哑巴道士洗了大半个下午的碗筷,才将厨房收拾干净。
我们从无尘道长的小院出来后大祭酒原本说要回后山去,但听无尘道长说什么中午剩下的菜很多,热天又存放不久,不吃了可惜。于是她才决定同后山来的三个道姑用完斋饭再回去。正吃饭的时候,程王子打来电话,和我瞎聊了一通,说什么那边有个女孩子最近在疯狂的追他,他不答应,嫌人家太胖,说什么长得跟堵墙一样……等我放肆的笑出声来后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大祭酒姚老道他们都在旁边的饭桌,我怎么能这样没有规矩呢?幸亏他们自顾着吃自己的饭,并没有说什么。
感情这事情,有时候真的是不能勉强!“只愿君心似我心。”这简短的只言片语,仿佛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须臾的一见钟情,片刻的缠绵温存,俄而的海誓山盟,离别的执手泪眼,我们还做得少了?也曾经有过为那人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痛不欲生……得到的或许是冷眼或许是背叛!想说爱我,对不起,请六十年后再说吧!繁华百年,我们可曾有人真心爱过?可曾有人相濡以沫?既然这是个疑问,那么我们就必须好好的爱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都好好的珍爱自己!
大祭酒已经带着三个道姑回后山去了,前山的道士们开始做起晚课来。樊厨子说累了一天,收拾完厨房后就早早的回到客房歇息去了。我坐在律堂外面的石凳子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这几个月知道的事情,比我这二十年来知道的还要多。我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在这边一切都好,让她们放心。母亲喊我好好的养身体,又说父亲昨天才从省城回来,说已经把那边的房子租了出去,又把我的一些贵重东西都带回来了。
早上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小猴子在外面敲打着窗户,大声的喊我起来,说太师傅喊我过去帮他晒药材。我听了这话,一咕噜的爬了起来,简单的洗涑了一下,然后和他一同往云集山房走去。刚到后面的八卦门,就碰到樊厨子从里面出来,原来他准备下山去了,是过来给姚老道告别的。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樊厨子让我安心的在上面休养,又说现在山下正农忙,等过段时间农闲后大家都回上来陪我的。说完后他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往前面走去。这个人,脾气很好,心肠也好,只可惜老天不公,让他面相如此怪异。
今天阳光很好,按着这老道的意思,我们先要把山房后面一块地里的刺五加全部砍倒,用刀切断干茎,然后再剔去根茎上的杂乱须根就可以了。我们还要把这些根茎抱到院子去,再找一把小刀来破皮。破出来的皮我们要按姚老道的要求洗净切好,然后才拿到石桌子上去暴晒。这五加皮补气和胃,温中强肾,有很好的药用工效。在西南的一些地方里,有的老中医甚至把它拿来当着人参滋补身体。
这片药林没有多大,四周用木条编制的栅栏围着,一些藤蔓攀爬在上面。里面的刺五加大多指头粗细,一人来高。因为有刺我们不敢直接用手去抓,姚老道递给了我一把木叉,教我如何的收割这些药材。我先用木叉把这些小刺棍叉到一边,然后用弯刀从根部处砍断,再用锄头把根挖起来,小猴子负责把我砍倒的药材杆拖到外面的路上去,再把根清理好泥土拿到外面去。
“你看你猴急猴急的,须根要刮干净,还有老皮。”姚老道训斥完小猴子后又对我说:“你看看,我都种了三年了,如今才长成这么大小……那边的山腰里有一株快百年的刺五加,有碗口粗细,你祖父都是知道的。以前年年我都要去刮些皮下来,如今是走不动咯……”这老道一个人在那里嘀咕着往事,我时不时的应答着他,心里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老祖祖,你说茶河的祖太有多大年龄了?”我好奇的问道。
“哎哟,这个可难说了,记得我还是你这般大小的时候,她就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姚老道回答道。
“比太师傅还要老,那不是有两百岁了吗?这么老不是神仙就是妖怪!孙悟空,在山下压了五百年,大师兄说的。”小猴子听了姚老道的话后,连忙接了过来。童言无忌,我们听后都笑了起来。
“大人说话,小娃娃不要乱开腔。”我笑着说起了小猴子,这小家伙很听我的话,听我这样说,他果然不再发言了。
“这祖太的法力很高吧?”我又开口问道。
“高咧,在我看来,她可是上天入海龙一样的人物!符箓咒语、招魂诅咒、占卜问卦、下阴入魔、念咒舞作、医道……无所不通!她手里的那支黑木蓍杖,神鬼皆惊。那时侯啊,她可是阴阳两道的风云人物,威望很高,所以当年地府才会册封她老人家为‘阴长侍’。当年的聋山,可以说是天下巫师朝圣的地方!别说我们这些玄门修道的人士对她崇敬无比,就是得了正果的土地城隍,这些地方小神,见了祖太也要行拜望之礼。”姚老道感叹的说道。
听他这样的说着,我问道:“巫师、道士同属一家吗?‘阴长侍’是什么样的封号呢?”
“巫和道同属一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想分开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巫的职责是沟通鬼神,协调和人之间的关系。嘿嘿……用你们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媒介’,电视上就经常这样讲。而道士的主要职责是飞升做神仙,自度和度人。方士因为具备一些特殊的功能,当然也要问问鬼神的事情。地府为了让阳世的玄门之士帮他们管理世间的鬼怪,于是任命一些巫师道士为‘阴差’,为他所用。
阴差分为三级,分别为一级阴差、二级阴差、三级阴差。管理阴差的头目册封为‘阴司’。比如我们这群人中,江苏的大师君是大阴司,大祭酒无云子为阴司。我和无尘为一级阴差,你祖父和相木匠、莫正林为二级阴差,常月、常清还有你三叔鲁三和樊厨子、小赖子都是三级阴差。阴长侍不是阴差的级别,而是地府为了表彰那些功劳非常大的阴差,而专门设立的一个封号。阴长侍并不参与对阴差的管理,只是做为一种头衔被尊崇……”姚老道坐在旁边的石头凳子上兴致勃勃的给我说道,这老道一说到这些,如数家珍,话语也抖得非常的利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刺五加
这老道虽是百岁高龄,一口雪白完好的牙齿却是让我非常的羡慕,听罗道士说他这太师傅练了几十年的磕齿术,牙齿非常的好,吃东西也不用费心。我们边闲聊边做事情,一片刺五加林,很快就被我砍了一大半。小猴子把这些药材打扫干净后拖到路边去,用马桑条扎成一小捆捆的。
姚老道见我额头上挂着汗珠,于是招呼我先歇息一会再干。我坐到他旁边的一块小石头上,听他说着玄门中的一些事情。“大祭酒说的乞姑是谁呢,是祖太的后辈吗?”我突然的想到这个人,于是问道。
姚老道笑了笑回答道:“乞姑啊,是现在伺候祖太的人,岁数也有六十好几了哦!祖太没有婚嫁,好象也没有什么亲属。四十多年前,一个疯女人乞讨到聋山脚下,祖太见她可怜于是收留了她,大家不知道她的姓名,因为乞讨而来,于是都喊她乞姑。后来打听到乞姑是山那边的人,一年夏季,儿子和丈夫都被洪水淹死了,她受了刺激疯掉了。祖太治了三年才治疗好她的精神病,好后她不愿意离开,发誓说要照顾祖太一辈子。七几年闹红潮后,她和祖太偷偷的搬到了茶河镇,不问世事,开始隐居起来,我听说她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乞姑当年婆家留下的。因为祖太的原因,大家对乞姑也非常的尊敬,除了祖太喊她为乞女,其他的人包括老道我都称呼她为‘乞姑’……”
我们坐在石头上闲聊着,说着祖太和乞姑的事情。这些话,小猴子却不感兴趣,做完他手里的活后便到路边的草丛里逮蛐蛐去了。太阳渐渐升到头顶,我害怕等会天气会更热,于是起身又开始砍着刺五加。没过多久我就把这一片药林全部砍倒,见小猴子在后面忙不过来,于是过去帮他剔叶刮刺。这些刺五加虽然被我砍倒了,一些小根却留在土里,等到明年开春后,小芽子又会长出来,隔个三五年的光阴,又可以再次收割。
我们把一捆捆的根须全都抱回到小院子里,然后提了一桶水出来清洗上面的沙泥。如今这山上观里用水还是比较方便的,用的是机器从井里抽上来的自来水。以前却不是这样的,听罗道士说,在厨房外面有一个老井,好多年里,道士们每天都要用竹竿拉很多桶的水上来饮用。后来他们嫌这样取水麻烦,于是买了一台抽水机,学着山下的村民把水直接抽上来,又在观里各处按上了水管,这样一来用水就非常的方便了。
姚老道尽管百岁高龄,手脚却还利索,和我们一同剔着刺五加的皮。正在忙碌的时候,哑巴道士送来饭菜,咿咿呀呀的招呼我们吃。忙了一大早上,的确感觉有些饿了,我和小猴子都一连吃了三碗白米饭。姚老道只吃了大半碗饭,上了年龄的人,或许都吃的很少。等哑巴道士收拾走碗筷后,我们又开始动起工来,这老道士不停的夸我做事情仔细,又说往常的常宝和常同,总是毛手毛脚让人不省心。
等我们把这些五加的皮和木质全部分开后,我便用一把切刀把这些树皮全部切成一寸长短,然后铺到院子的青石板上晾晒。忙到响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把老道士交代的事情忙完,我们洗了洗乌黑的双手,然后和小猴子一同来到前面。罗道士和常同、常宝在几个殿里转悠,这几天时不时的会有些香客上来烧香,他们要负责接待。
好久没有这样舒展过身子,我觉得很累,全身发软。回到房间后便洗了一把脸,倒在床上开始睡起午觉来。一直睡到下午小猴子过来喊我吃晚饭,晚上的饭菜很合口味,哑巴道长早上在后面山里拣了些新鲜的菌子,加了一些青椒炒了,非常鲜美。饭桌上,并不见无尘道长的身影,我问旁边的罗道士,他说主持刚才到后山去了,大祭酒有事情找他商量。吃了饭我便过去帮姚老道收药材,今天的日照很强烈,半天的时间,这些五加皮就被晒去了五成的水分,等明天再晒上一个日头,就可以存放起来了。
收拾完药材,我和姚老道正在院子里闲聊,无尘道长和罗常月走了进来。“你看看石九这孩子,怪不得大师傅对他疼爱有加,人懂事又勤快,做些事来一点都不马虎。”无尘道长笑着说道。他这么一表扬,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进屋里端来两把椅子给他们。
“大祭酒安排好啦,好久下山去呢?”姚老道问道。
“都安排好了,大祭酒昨天也把我们这边的想法禀报了大师君,大师君说大师傅这个建议很好,希望我们好好的安排一下,务必要做好此事。这边时间紧迫,刚才大祭酒和我商量后决定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去,赶水路去茶河镇。”无尘道长回答道。
姚老道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你们哪些人去呢?人可不能去的太多,免得打扰到她老人家了。”
“这个请大师傅放心,我和大祭酒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