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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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巫灵-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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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给来人递烟,母亲起来也和他打招呼,跟着他们笑。我本来不好意思笑,但见到秀儿扑哧的笑了起来,也忍不着跟着笑出声来。我认得此人,是村头老井边的大富叔,这个人刚赶集回来,是个牲口贩子,专门做买卖猪牛的生意。
第七十二章  乡下
    天微微泛麻的时候,我们正准备进屋去。对面的路上传来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兰儿,兰儿啦!快来帮我拿下哦。”我听得出是大姑婆回来了,连忙起身去接她,走近一看,她老人大包小包的东西攥满了手。
    我过去喊“大姑婆”,这老太太眼神不好,耳朵却不背,一下就听出了我是谁,很高兴的对我问东问西,又问我带媳妇回来没有。我接过她身上的包裹,边走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进门,见到我母亲,二人又开始亲热起来,老人家刚进门还没有歇下,便从包裹里面掏出花生核桃一个劲的喊我们吃,说是从女儿家带回来的米核桃,壳薄得跟纸一样,肉也多。
    我吃着核桃,走到厨房看三叔做菜,又偷吃了一块刚起锅的鸡肉。这只半大就短命的小公鸡,肉香脆嫩滑,合着泡椒炒出的那个味道好得很,别说吃,闻到味儿就是流口水。我吃了一块,又给秀儿偷了一块。母亲只顾和姑婆闲谈,也不说我。
    她知道我早就把三叔家当成半个家了,从来都是不顾忌什么的。也是的,我从小就在三叔家玩,他两口子就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见我长得乖巧,加之又是亲戚,所以对我很是疼爱。这老太太一点脾气也没有,我虽然调皮,却总是帮着她做事情,老人家有些封建思想,重男轻女,见我很懂事,自然喜欢。
    三叔家也是独门独户的,两层楼的青砖瓦房,楼上三间卧室,三叔两口子就住在上面。楼下中间的是堂屋,右边的一间卧室,老太太住在里面,左边的一间被隔开了成了两间小的,外面的半间做成了一个仓库,墙上挂满了腊肉。里面半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长年锁着,记得小时候有次我和秀儿好奇,想打开进去看看,见三叔在凉椅上睡午觉,钥匙挂在腰间。于是我怂恿秀儿去偷钥匙,秀儿本是不敢的,见我怂恿的厉害,便偷来钥匙。
    哪晓得我们刚打开密室的门正要进去,却被后面的三叔敲了她几个暴指,那秀儿立马痛哭起来。我虽然没有挨打,心里却比秀儿还要难受,躲到院子的牛栏里大半天也不好意思不出来!这后来三叔又在房子的左右各搭建了两间矮瓦房,左边是厨房和堆积柴物的,右边养着猪牛还有一个厕所。
    我们在堂屋里吃晚饭,三婶用没有种完的红苕种煮的干饭,除了泡椒辣子鸡块,又炒了两个素菜,一盘烟熏老豆腐干,一碟子香酥花生米,香喷喷的摆了一桌子。
    那堂屋中间墙上高挂的毛主席图象已经泛黄,下面贴了一张明星油画日历。年轻的抢着鸡肉吃,老太太牙不好,对鸡肉不感兴趣,拈着青菜使劲的吃。母亲三婶陪她老人家有句无句的闲聊,如同有说不完的话。我陪三叔喝了一点药酒,刚下肚就上了头,脑袋昏沉沉的如同吃了药的老鼠。
    我听到母亲她们在说到什么明天都进城去的话,仔细一听,原来明天秀儿要进城去看她丈夫。她丈夫在县城里一家家具厂里当工人,很挂念孩子,嚷着要秀儿抱过去看看,夫妻二人也好久没有见了,相思的厉害。又加上兰儿耍完周末也要回城里读书,言语中三婶也有进城去逛逛的想法,母亲一听,连忙邀请她去我们家耍。
    几人一拍即合,商量好明天一同出发。母亲又喊姑婆也去,老太太连忙摇手,说愿意留在家里照看鸡鸭。又说城里住不惯,楼下的人也不好,和她们闲聊个个都爱理不理的……我门大笑起来,知道她老人家不喜欢城里人“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方式。母亲边笑边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害怕回去了担心我一个人在这边。
    于是我说道:“你们都去好生的耍,我在城里呆厌了,还想在乡下好好的住几天呢!这边有三叔和姑婆他们,还有幺叔幺婶,你们就不要担心我的着落了!”
    “对的,表姐啊!你就一百个放心回去,你是知道的我从来就是拿九儿当儿子对待,有我在他的身体只会越长越强壮的。你回去和姐夫都安心的过日子,这边有我呢!”三叔怕母亲担心我,连忙承诺道。
    吃完饭后,三婶和老太太收拾碗筷去了,我们坐在堂屋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瓜子。秀儿的孩子哭着要睡觉,她只好抱他上楼去了。兰儿本来还想多看会,三叔却吼她去睡觉,说明天要上学起的早。
    三婶她们洗完碗筷喂完猪牛后便来陪我们闲聊,老年人起的早睡的也早,姑婆坐了一会就开始打瞌睡,说困了要睡觉,母亲说也要陪她睡去了,于是二人洗完脚便进了侧屋。三婶上楼给我弄好床铺后,下来看我和三叔还在摆谈,便说她也要去睡了,于是自个上楼去了。
第七十三章  道法自然
    堂屋里于是就剩下我和三叔二人,又过了半个小时,三叔见她们都已入睡。便起身说有事情和我说,于是关了电视,带我来到左边的屋子。我见他打开那间神秘的屋子,开了灯,引我进去。
    里面的这间房子密不透风,没有窗户,要是不开灯,白天都是一团的黑。我进去打量着里面的一切,看一眼便知道这是三叔的工作室。一张大的木头神龛摆在里面,上面供奉了一个石头雕刻的老君象,神台上摆了一些瓜果,还有几支熄灭的香蜡插在一个小的香炉上。三叔一进门就点了好香蜡,一个人面对老君象窃窃私语起来。
    墙上一幅古画,上面一个仙女模样的人如同腾云飞天一般,下面有一排小的隶书字,看样子是一首诗,标题是《留别卢陲》,我凑过去念了起来:
    留别卢陲
    唐崔少玄
    得之一元,匪受自天。
    太老之真,无上之仙。
    光含影藏,形于自然。
    真安匪求,神之久留。
    淑美其真,体性刚柔。
    丹霄必虚,上对之俦。
    百风之后,空馀坟丘。
    读完后,并不知道意思,只是觉得这诗很熟悉,好象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想了半天才忆起原来在《旧唐诗》里面读到过,还记得有注解说什么这崔少玄是汾州刺史崔恭的小女儿,颇有些姿色,后来嫁给了一个叫卢陲的人。这卢陲到闽中做官,路过建溪武夷山的时候,看到了云中有两位仙人紫霄元君和扶桑夫人。她二人问卢陲说:“玉华君来乎”?卢陲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于是回去问崔少玄,崔少玄于是说道,我曾经是天上玉皇大帝的左侍书,被册封为玉华君,只因尘缘未了,动了凡思,被贬谪到人世,做了你的妻子……又过了几年后的一天,崔少玄突然对卢陲说上天重新召她为玉皇左侍书,要回去了。卢陲不答应,苦苦相求挽留。崔少玄于是说,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点指示,你按此指示去做,终究有一天一定会再见到我的,说完后便留诗一首飞天而去。后来卢陲悟透了这首诗,修炼几年后也飞升做神仙去了。
    这样的故事我原本以为是神话传说,不料三叔他们却是拿来奉为真知。三叔见我读画中的诗句若有所思,于是说:“如有人读得懂这首诗,便和我金丹派有些缘分,只要经过我们悉心指点,假以时日一定能悟及大道!我今天带你进来就是想给你交代我和你祖父的第一重身份,前天你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索性今天全都给你说清楚的好。”
    “第一重身份?三叔是不是说你和祖父都是什么金丹派的传人!”我问道。
    “是的,佛教有‘一叶开五花,结果自然成’的说法,我们道教也是如此。尹喜当年创立了楼观派,他以《老子》为教典,尊奉李耳为教主,以得道归真为使命!这样一直传到东晋的梁谌后才逐渐的分成了很多个不同的派别,于是这道教的派系就枝繁叶茂了。
    先是东汉张陵在蜀中鹤鸣山广收门徒,让入教的人交纳五斗大米,于是该教就被称之为五斗米教,又称天师道。又有张角、张宝创立的太平道;其后大真人魏伯阳创立了金丹派;道教第一女道士魏华存创立上清派;北朝时,北魏太平真君年间,嵩山道士寇谦之代张陵为天师,创建北天师道;在南朝宋明帝时,又有庐山道士陆修静,‘祖述三张,弘衍二葛。’创立南天师道;还有箫抱珍创立的太一派;王重阳于金大定七年创立的全真道;刘德仁创立的大道教;宁全真创立的东华派;王文卿创立的神霄派……”
    三叔一口气的介绍着道教的支派,我听得有些出神。
    他继续说道:“后来天师道第三十八代天师张与材,于元大德八年游说上清、灵宝派成功。将三派合并一派,创建正一教,自任第一任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此后,江西龙虎山传天师法的龙虎宗(正一派),清江阁皂山主要传灵宝法的阁皂宗(灵宝派),江苏句容传上清法的茅山宗(上清派),皆统一于正一派。天师道从此亦名为正一道,其他如净明、武当等支派均属之。当时的正一派是多么的显赫一时啊!只可惜好景不长,这张与材升天后没过几年正一派便四分五裂了,回到原先,几个派别改回名字各自领导一方去了。孟子说:‘古圣人,皆是明于礼仪而陋于知道人心。’可真是一语道破玄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强行合并扩张也不见得是好事。”
    我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
    “清末民国后,洋毛子的思想传了过来,我们这些所谓的‘牛鬼蛇神’跟着封建王朝一咕噜的下葬。玉石俱焚了,各大道教派别摧枯拉朽般的垮台。然而惟独这上清派却是偏居江南一隅,天佑般的保存了下来!后来又联系到蜀中的残余星火,改革开放后,宗教人士得到了相应的权利,这上清派空前的壮大发展,就成当今第一道教派别。然而其它的道教派别却没有这样的好运,不是灭失就是仅剩零丁!你看看,到今天我所晓得的就只有太一教、天师道、还有我们金丹派分别有个把传人,其他的派别别说‘帝钟’,连祖师爷的道场都已经是瓦砾无存了!”
    我仔细的听三叔讲述,偶尔插上一两句话。“难道金丹派就剩下三叔和祖父二人了吗?相木匠爷爷和莫端公还有樊叔叔他们都是上清派的?”我问道。
    “是的,我金丹派自东汉魏伯阳祖师爷创教一千九百多年以来,集大成者的先师不计其数啊!魏伯阳、左慈、葛玄、郑隐、葛洪、李涵虚、伍守阳、柳华阳皆是一等一的宗师,人才济济,门庭煌煌。然而到如今,教主信物‘金元帝钟’早已不知失落何处!现在传人手头有的,惟独魏真人当年炼药丹使用过的一只‘白石丹炉’仅存蜀中,成了这金丹派的唯一嫡传信物。
    我只听说我们金丹派的最后一任教主丙大阳,解放前在陕西云霞山被国民军窜逃的残余势力绞杀后,便让我们这金丹一派从此中落。这道士自古就分为在家的和出家的,出家的要经过严格的簪拔仪式才能称之为出家道士。
    这些人,甘愿寂寥,自绝红尘,隐居于深山洞底里面,与青山为伴,清溪为友。日出后出没于竹林蹊径,月开时在殿堂里烧香诵经,晨钟暮鼓,素食蓝衫。这在家修行的称之为火居道士,可以婚娶并无约束。正是晨抱孩儿闲话桑麻,夜拥娇妻狎语龌龊;闲暇时读它一卷经书,忙日里耕作二亩稻田;可明目张胆读阅黄老,可窃窃祟祟捻翻**。悠哉由哉,不已乐乎!”
    三叔说得高兴时摇头晃脑起来,我听他话说的诙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白石丹炉
    我并不打断他,听他继续说道:“道士学习的法门很多,包括服食、辟谷、外丹术、内丹术、引导、行气、炼神、啸法、符箓、咒语、雷法、占验、禹步手诀等等,所以并不见得哪个派别的人士就只学自己一派的东西。比如我和你祖父除了修习吐纳内丹外还要学些符箓咒语,伏龙山上的道士也要学习我们的内丹大法。
    这莫端公和樊厨子是上清派的火居道士,学的是上清的符箓法门,当然各自跟着行业师傅又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旁门左道。那相木匠无门无派,小时候拜师学木工,他师傅是个老瘸子,懂得些法术。相木匠有次建房的时候,不幸从屋梁上掉了下来,偏偏遇巧手挨到了放在地上的斧头,割断了手腕。”
    “啊,怎么会这样!”我瞪大着眼睛说道。
    “是啊,事情也就这么巧合。所幸老天有眼,二十多岁的时候得了神授天书《小木经》,到如今练成了浑身的法术。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就数他道行最高,本事最大。我和你祖父乃金丹派的火居嫡系传人,都是修炼内丹的人。外人只当我们是亲戚,是我舅舅,却不知道他也可以说是我修行的启蒙老师,我喊他伯父喊他舅舅或者是老师都是可以的。
    我六岁开始就跟你祖父修道,迄今四十余年,他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细心教诲。我们这些练内丹的,以人身为丹鼎,以身中之精气为药物,以神为运用,在自己身中烧炼,使精、气、神不散而成‘圣胎’。南宗白玉蟾说:‘自家精气自交媾,身里夫妻真妙哉’,所谓圣胎,即是内丹。
    邋遢道长张真人说:‘嗟夫!人身难得,光阴易迁,罔测修短,安逃业报?不自及早省悟,惟只甘分待终,若临歧一念有差,立堕三涂恶趣,则动经尘劫,无有出期。’至理名言啊!可惜世人大多丝毫不知,到了宝山也是空手而回,百年后终究是一堆朽骨。”
    我听得出神,若有所思,完全插不上话来。
    “我们金丹派修炼的书籍宝典主要以《周易参同契》、张紫阳的《悟真篇》为主,辅以元代陈致虚《金丹大要》,当然也还要学些符箓咒语反厌胜防身。这丹宝大致为五个级别,分别为子丹、元丹、大丹、金丹、仙丹。修行到仙丹的时候,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那时便可以羽化飞升去了。
    然而这每修一个级别却也是非常的不易,一般来说要勤修二十年才能上升一个级别。说来惭愧,我每日里打坐吐纳,行道引气,修了四十多年才得了枣子大小的元丹一枚。你祖父不同常人,心无旁骛,潜心修行,还不到七十年就接近金丹了,足足有鸡子那么大啊!黄澄澄的……”
    我听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让人看不出来有半点吹嘘的成分,俗话说眼见为实,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起来。三叔说完,又从一个小柜子里面取出来一个小匣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件黄布包裹的东西,摊开布原来是一件白色的石头香炉,磨得有些发光。
    他告诉我这个就是那白石丹炉,等我看完后又从神台下取出一本线装发黄的书来,书的后背上写了五个字——《周易参同契》。我接过来翻开一看,从右到左竖着的繁体字一点也看不习惯,看了半天,全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我虽然是学的汉语言文学,但现在读这样的书却也是费神伤脑筋。看了一点点就索然无味,暗暗想来还真佩服三叔,他没有上过几年的书,却能自学看懂、领悟这样生僻的书籍,可真是不容易!
    想想他们那时候的人,学东西没有一点的掺假,国学功底扎实,完全不似如今学生的得过且过。我见他一个老书架上最上层全是些密密麻麻发黄的书,下面又有不少略新的书本。我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天文地理,史料文学,百家之言什么都有,还有几本野史杂闻掺杂在里面。
    “三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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