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头的头发似乎都倒竖着,脊背阵阵发凉。
勉力把六一抱起来,拿起燃着的松明子,走了四五步,点亮了洞壁的第二根松明子。
还是充满怒怨的女尸的眼睛,红的衣服,垂飘着的长发。
周围是死寂的静。
我和六一不均匀的呼吸声在互相传递着恐怖的气息。
我提不起勇气再往前走,低声对怀里的六一道:“还点灯吗?”
“不……不点了。”六一看也不敢看地紧搂着我道。
一阵风吹来,松明子的火焰忽闪了一下,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心内反倒镇静了,胆气陡生,猛向前踏了几步,吼道:“鬼,有鬼吗,都出来,老子不怕!”
这一吼,倒让我想起了身上的尸魂钉。
唰唰唰,一连掷出七八枚。
爆裂声响起!
原来女尸是束在了一个玻璃外壳里。尸魂钉掷出去的效果,只是造成了一地的碎玻璃。
忽然有五六具尸体开始飘动了。
我没有看错,是速度极快的驰动,几团惨惨的白,五六对鬼爪一样的手向我抓来。我来不及多想地往前直扑,狼狈地趴到地上,身上飒飒掠过一阵冷风,红袄女尸又霎然回转,再次扑了过来。
看到胡六一胸前挂着的一只黑驴蹄子,我抓到手里,待一具倒挂着的女尸冲过来,两手较力塞到了她的嘴里。
毫无作用!反倒是胡六一的衣服被女尸抓住了。
胡六一惊惧地惨叫!
拚了,造他狗日的!我发狠咬牙地握住女尸的一只手腕,反关节擒拿,拧拉到她的后背上,女尸猛一缩,弯成了一个肉弹,一下子把我和胡六一撞到了黑暗里。
洞壁上的松明子一下子全熄掉了。
周围黑得半点光也欠奉,只是凭感觉紧搂着胡六一。
忽然,我隐约听到了金属齿轮转动的声音,只响了几声,又悄无声息了。贴到洞底细听,却听到了洞底部訇然的水声。
当时,我身处洞中,对外面的状况毫无所知。其实,洞外已是大雨滂沱,女儿河又决了几个口子,山洪肆虐地冲击着山崖,水位在激剧地上升。
整个山都在震颤!
求生的欲望,使我不得不赶紧行动起来。用脚试探着往后移了移,碰到了一处洞壁,用手摸啊摸的,摸到了一个按钮似的东西,不假思索地用力按了下去。
轰隆隆一阵机括连动的声音,我和胡六一被猛然翻了下去。
身体在急剧的降落,怀里的胡六一惊惧过度,两手一松,晕过去了。
扑通一声落到水里。
睁开眼,看到清冽的水,提到心口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
入水的感觉不错,暖洋洋的,而且是脚先入水,没有让水拍晕,水的流势也缓,看了看趴在我怀里的六一,松了一口气,调整一下姿势,把胡六一托在水面上,伸开腿打着扑楞,就这么顺流而下。
到了一处水潭,借着微弱的光,看到斜上方的山壁上有一个很窄的通道,光正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把胡六一背到背上,很费力地爬了上去。
本以为洞外就是日月星天了,可没想到还是洞,而且是很大的洞。那丝光亮是再上方的几厘米缝隙透出来的,看那微黄的光晕,浑不似太阳或者月亮的自然光,倒象是寺庙里的长明灯什么的。
胡六一醒过来,转头四处看了看,脸上马上露出了笑意:“华仔哥,你把新娘僵尸全打败了?”一说话,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几声。
“你先闭上眼,睡一会儿,我去找点吃的。”我摸了一下胡六一的小脸,把她抱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山石上,抬腿小心地下到了洞底。
洞底有一大半面积是水潭,水波潋滟的,有点洞天府地的感觉。饿得两眼冒金星的我,顾不上欣赏自然美景,低着头瞧水潭里有没有鱼或虾。
鱼虾没看到,却看到了一种类似枣树的植物,大红的枣果,挂了一树。
我扑到水里,先他娘的痛吃了一顿,又踢里扑楞地兜着衣服摘了一大堆,蹦着高地爬到洞壁上,胡六一早就引颈以待了,手抓嘴啃,吃得是相当得风卷残云。
怕她撑着了,我赶紧把住了她的手,“消化消化再吃,多着呢。”
胡六一停住嘴,抓住我的手,惊讶道:“手,华仔哥,你的手全是血!还滴着!”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是鲜血淋漓,手指上的小血洞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肯定是刚才饥不择食让树刺给刮破的。
顺着血迹再看到水里,我不由得呆住了,刚才还清澈透底的水潭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那棵长在水底的红果树,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爆长出了水面。有一干绿枝速度极快地顺着血迹摇动伸长着,所过之处,石壁上的血被吸得干干净净。
我的娘唉,怎么怪事全让我碰到了?
正惊疑中,又听到频死人的惨叫声!头顶上的石壁裂开,嘭嘭嘭!连续有十几个人掉进了血色的水潭里。
怪树的绿枝莫然张开,刺进了那些人的身体,血顺着绿枝中的脉管被吸进了主干中,主干由绿变红,越变越粗,又不断地长出细小的枝杈,结成了小的绿果,绿果快速变大,变红。
脚下一阵刺疼,低头一看,那根吸血的绿枝已然伸到了脚面上,毫不客气地刺缠住我的脚,跟河时原马蝗一样开始吸血。
我抓起一块石头砸断了怪树的血枝,顺手把带着血的石头扔了出去,绿枝竟感应极快地把石头包住了。
我索性又用手抹了几块血石头,加力掷得远了一些。绿枝果然听令而行,忙着追踪血石头了。
“快……救我……”潭中有个女人微弱的呼叫声。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四娘也经常熏陶我“人命关天,救人救已”的道理,再加上我是一名可以为人民群众不惜牺牲一切的军人,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冲下去,拉住那个生命垂危的女人的手臂,把他拖到了岸上,用石头砸断了缠在她身上吸血的绿枝,抱着她上到洞壁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把身上的内衣撕下来,给她把一些大点的伤口包住了。
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渡边加乃之,是日本人,偷潜到十三里铺的无际天师寺是为了盗取无际大师的延命秘方,和她一起落到了潭里的这些人都是横滨古尸探研所的,全是为秘方而来。
第一卷 新娘鬼棺 第六章 无际天师寺(1)
快要死的渡边加乃之,在回光返照的时间里,又给我讲了无际大师的一些事情。
无际大师是武则天的大周朝时期的高僧,深研佛经,师承也很有来历,听说还跟袁天罡有点缘源,能未卜先知。最令人称奇的是他打坐涅磐的日暮时分,西天满是彩云飘摇,隐隐有钟声传来,并伴有笙歌阵阵。涅磐后,肉身经一千多年而不腐。
有一个叫渡边四郎的日本牙医,随侵华日军到了南岳衡山,借行医之名到处挖坟盗墓,偶然机会见到了寺中无际大师的金身,动了邪念,装着学佛念经,跟和尚们套近乎,在一天夜里,渡边下毒害死守寺的和尚,又纵勇当地土匪放火烧寺,他秘密把尸身藏于十三里铺,准备择机运回日本。
1947年渡边死了,他的探墓盗墓笔记被一名日本兵发现,笔记记载了无际大师的金身所藏之地和大量古墓地图,但不巧的是地图被盗了。日军大为恼火,最后将线索锁定在刚建起没多久的无际天师寺。
寺里的和尚倒也没作无谓反抗,在日本鬼子气势汹汹要进行屠寺时,二百多和尚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日军遍搜寺内,一无所获,硬把寺庙给砸了。战败回国时,几个日本军官将无际大师的金身偷运到了横滨市,置于一座寺庙内。
渡边加乃之正是当年那个渡边四郎的孙女,她手里还有一张渡边早期绘制的藏宝图。
这日本女人临死之时,其心也善,竟把那张藏宝图交给了我,还以恕罪的眼神看着我,请求我寻到无际大师的嫡传弟子虚明,希望我能恳请虚明大师将施加在日本女人身上的摄魂术解除了,不要再让她们无谓的自杀轻生。
听渡边加乃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四娘跟我说的虚明大师,他好象一直在日本到处活动,以他的佛学给日本少女们灌输早早做鬼的种种好处,哄得一帮子少女非常向望死后的绚丽,经常会忍不住集体宣告自杀,搞得日本政府大为恐慌,直到现在这种预告式自杀还屡有发生。
渡边加乃之见我答应了,头一歪,死了。
得,给她把尸体埋了吧,俗语说死者为大,她既然在临死的时候放下恶念,那咱也得表现得宽容一些。
抬起头来给渡边加乃之寻个墓穴位时,发现到吸血的怪树把十几个人的血吸完以后,又缩回了水里,柔柔地摇荡着,水潭也血色褪尽,恢复如初。
危险已解,我可以很安心地给日本女人掘坟下葬了。
手头没有工具,临时找了几块石头,跟山顶洞人似的,鼓捣出一个土坑,把渡边加乃之埋了。
看到堆在水潭边的那十几具干拉拉的女尸,我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超度了一下她们的亡灵,准备也挖个大坑,让她们入土为安。
要埋十几个人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得找点工具。
胡六一很聪明,早就蹦着在四周看有没有可以出去的洞口了。
我走过这个几千平米的大洞,问钻到小洞里的胡六一:“有发现没有?”
“还没呢,里面好黑。”胡六一刚说完,又惊喜道:“华仔哥,快进来,里面是地下指挥部,还有电话。”
我闻声闪进去。
果然,很大气,里面四通八达,周围设置有无线电台,很板正的北墙上挂着一张作战决心图,我估计这个洞中之洞至少是一个集团军地下指挥所的宽敞设置。
找到了供电闸,我卡地一下合上,诸洞立时灯火通明。胡六一找到一个诸藏室,捧了五六个罐头出来,这下可以美餐了。
肉罐头的肉质很好,太美味了,我敞开肚皮,吃了四五个,胡六一也学我的样子,吃得满嘴肉碴子。
我抹了一下嘴,意味深长地道:“六一小妹妹,你在资本主义的星条旗下长大,受的是美帝国主义的教育,还不了解我们伟大的祖国当初为了拒敌于国门之外,所进行的抗美援朝战争,更不用说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日,我们能这么幸福无比地吃着肉罐头,你知道应该感谢谁吗?”
胡六一眨着可爱的眼睛,好象并不赞同我的政治灌输,咽下口腔里的肉,站起来,拿起石桌上的军用指挥棒,学着电影里将帅指挥战争的样子,走到军用地图前,指挥棒一指,言道:“别以为我小,就什么也不懂,八一老爹在领养我的时候,就非常郑重地告诉我,我的血统虽然有点混,但脉管里只要流着汉民族的血液,就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中国人。”
“那你就说说,我们吃的肉罐头是怎么来的吧?”我笑道。
“这个——这个,是解放军叔叔的战备物资吧。”
我站起来,背起手,学着电影里那毛主席到重庆跟老蒋谈判,上飞机时那样子的挥手,伸出手臂,大声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嗯哼——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想当年,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高瞻远瞩,敢跟一切的帝国主义较劲,面对他们的狼子野心,连原子弹都不怕,号召广大人民,挖通了一座又一座山,储备了成吨成吨的不腐食品,所以,才有了我们俩今天的美味果腹,我们不应该感谢他吗?”
胡六一有点发蒙,但却还不服气,强词夺理地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毛主席也有缺点,他……他把所有国家都得罪了,六十年代饿死了好多人,我八一老爹一说起来就忆苦思甜,非要我吃掺了沙子的地瓜叶蛋子,这个你要怎么说?”
这么一说,我还真没词了,我又不能说大炼钢铁,说大炼钢铁就得联系到跑步进入共产主义,这些东西,我也是一知半解,道听途说,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真知灼见,可我又不能这么败给这个资产阶级小妮子,无论如何不能让资本主义战胜社会主义。
我脑子速转了几圈,想起了新兵连政治教导员讲的志愿军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跟联合国军作战的英勇,立即道:“面对蒋家王朝的复辟和美帝国主义的双重打压,主席他老人家虚以实之,实以虚之,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全国各地的钢铁红炉吓退了老蒋反攻大陆的邪恶图谋,使刚刚开始经济建设的新中国免于再起战火,饿死人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总好过更多的人丧生于侵略者的铁蹄之下。”
胡六一再无言反驳,拿着指挥棒东指西点的,看到墙角边有一红一绿两个按钮,好奇地按了下去。
刚一按下去,洞内立即警铃声大作,几个洞门轰轰地落下了,
我和胡六一被落下的复合型防弹防生化重门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卷 新娘鬼棺 第七章 无际天师寺(2)
门落下的一霎那,突然出现了五个字:进入者必死!字血红血红的,好象是刚刚蘸着血写的,淋淋漓漓的。
灯火通明的指挥室一下子变黑了。
为了安慰比我还紧张的胡六一,我跟她讲:“没事,这是对付阶级敌人的必要手段,等守洞的解放军听到报警信号,会火速赶来,将咱们救出去。”
但是考虑到可能会有什么不测,我把渡边加乃之给我的藏宝图和鬼卦六十象经藏到了一个石缝里。
我和胡六一在黑暗中等呀等,呼出的二氧化碳充满了整个屋子了,迷迷糊糊地互相拉着手,都准备同赴黄泉路了,才觉到有人进来,把我们提溜了出去,上了车,颠荡着往出走。
呼吸到新鲜空气,精神振作起来,却发现被铐在大屁股吉普车的一根横梁上。胡六一待遇比我好一点,手上没手铐,但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警察夹在中间,限制了活动自由。
我刚动了动,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有一警察恶声道:“别乱动!”
看来是被当作罪犯了,只好老老实实做低头认罪状了,以免遭到警察大叔们更加凶猛的拳脚。
到了十三里铺派出所,我突然看到曾经与我并肩战斗过的“四大名捕”中的第四捕——路铁当,赶紧喊了一声。
有救了,路铁当很快地与支队联系上了,但是我手上的铐子却不给解,说是案情重大,不敢徇私。
Shirley杨和孙不二闻讯赶了过来,保释了胡六一。
胡六一得到自由,立即提出抗议,要求立即把我也放了,可警察们无动于衷。胡六一气得嗷嗷叫,蹦到桌子上,大讲我对她的几次舍命相救,证明我是一个无比好的人,甚至连人权、自由、尊严都讲了出来,警察们还是不放人。
我装作无所谓地跟胡六一讲,我是人民的子弟兵,受点委屈是暂时的,人民内部矛盾很快就化解了,还劝她赶紧去找失落了的紫阳辟邪铜镜,那东西可金贵得狠。
劝走了胡六一,我却接二连三地受到了公安、支队保卫机关的审讯,给我定的是破坏军事设施罪,丢失枪支罪,还有个没写到纸面上的罪名是叛国投敌罪。还好当时不是严打,要不然,我就被从重从快地依法枪决了。
在就要被送交军事法庭接受审判时,Shirley杨通过外交手段向有关部委施压,我才免了牢狱之灾。
当兵不到一年的我,先是被开除了军籍,接着又以可有可无的罪名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看押在福善公主岭东峰破败的无际天师寺里。
监视我的是八位虎背熊腰的武警,寺里还有两个不吃斋也不念佛的和尚,一个看门的老头。听老头讲,我才知道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