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二货那天晚上,我九点二十五下班,十点正准时翻墙来到了这个公园的大歪脖子树底下。
时逢盛夏。
公园一片安静。
大歪脖子树,远远看去就像修行千年的黑山老妖似的。
抻了个大脖子,勾搭意欲轻生的人上这儿来结束生命!
傻逼才去呢。
我暗自在心里嘀咕一句。
来到了树下。
哗!
一阵小风吹过,眨眼功夫,我身上爆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炸毛了!
好,开练。
拳打卧牛之地。
我现在练拳主要是走五行,十二形。然后体会在转身,回头,这些复杂动作中劲力于体内的变化。
我已经不发明劲了,改用暗劲的方式来练。
这样,能够很清晰体会到,身体里边有一道道的劲流,跟着我的动作,来回的缠绕,冲击,旋转。
我需要搞明白的是,劲流的生成来源在哪里。
然后,怎么个走向。这个清楚了,下一步才能去研究化劲的东西。
否则,强行用化劲来改变劲的走向,一下子就把自已给打出内伤了。
反反复复练了一个小时。
子时的时候,开始站这个子午桩了。
医家有子午流注一说,武学上有子午练法。
子时,人的身体外阴而内阳。外阴极,而内阳生。这生出的一缕内阳极其的宝贵,将其与我们的劲力,动作沟通了后,拳功又会更上一层楼不说。后期,听祝老师讲入了道,还能学到长生久视,打也不会漏空的法门。
午时则是外阳而内阴生,要借这一缕的内阴来滋养体内的阳气。从而加强医家讲的固阳这个功能。
至于普通人,子时要睡觉,要内阳生出来后,以活动脏腑,使肝胆经借内阳之力来疏通。
午时也要小睡一会儿,借这个内阴的力来固阳。
我在大树下,站了半个多小时的三体式。
正感觉通体舒畅,根扎大地,能够透地三尺以上的时候。
突然,我后背,唰!炸毛了。
这次是在原有炸毛的基础上,又炸了一层,皮肤好像都紧绷了。
咦。
什么情况?这是来神儿了,还是把黑山老妖的真身给气出来了?
我静了静,接着按正常动作收了功,立在原地,朗声说:“来者是妖,是鬼,亦或是哪路仙人?还请报上名来?”
话音一落。
身后草丛,哗哗一阵响。
随之我先是听到脚步音,不久,有人跟我说话:“哎呀呀,这是大侠,真大侠。不过,实话跟你说,我照你也不差什么,我也是练家子。”
这人说话有股子很浓的口音味儿。
好像西安那边儿,又像是河南那边儿的人。
分不太出来。
我定了定神,知道这是个人类后,我转过了身。
不远处,月光下,草丛灌木旁站了一个戴了大盖帽的家伙。
咦?公共安全人员?
我心中一怔,往前挪了两步,这下看清楚了,对方穿的是保安服,他是一个保安。
这小破公园没保安呢。
他哪来的?
我定睛探头再仔细打量。
只身来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体不胖,不瘦,五官长的倒也不是很惊奇,只是流露了一股淡淡的呆气和土意。看上去,有点像那个龙套出身的明星x宝x。
我用文抱拳的方式对他比划一下:“朋友哪里人,贵姓。”
“啊,免贵姓迟,名叫二炳,二炳不是麻将里那个二饼,是一二的二,火字加个丙字的炳。”
对方认真比划着跟我说。
迟二炳,二炳兄!哦不,看样比我小,得叫二炳弟!
我又一抱拳,这次改用不客气的武抱,我意思,试探一下。
结果,二炳弟浑然不觉,大咧咧跟我回了个武抱,走上前,扑通一屁股坐地上,伸手摸出盒烟,拿了一根递给我。
我摆手说:“我不吸烟的。”
“噢。”
二炳弟看了我一眼说:“那哥,那啥,你叫啥名啊?”
我笑了下:“山海关的关,单人,加个二字的,仁。关仁。“
“啊,有缘,有缘,我名里也有一个二呢!“
二炳弟一脸兴奋,抬头看着我说。
我黑脸,稍加无语。
二炳弟则很兴奋,他给烟打着火,抽了一口比划着说:“我老远一看你练,就知道你是练家子。不是吹的,我眼睛毒我能看出来,你是有真功夫的人。唉…”
忽然,二炳弟重重叹口气。
“可学了真功夫,又能干啥。像我还不是给人干保安,天天像条狗一样,站在那里。然后,还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帮人干活,扛物上楼!”
“唉…”
二炳吐了一口烟圈。
“对了哥,你练啥地?”
我笑了下:“形意。”
“啊…听说,听说过。枪拳,厉害着呢。跟锤拳,刀掌一样,都是厉害的东西。”
此时,我听二炳说了枪拳,锤拳,刀掌,我身上唰的一下,又炸毛了。
这小子,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形意枪拳,很多人知道,但八卦掌是刀掌,是刀术来的,这就很少人知道了。更不要提,太极拳其实就是古代骑马使双锤的猛将用的锤法演化来的!
是啊,谁能想到,老头,老太太们,用来健身,打慢动作的这个功夫。其根子里,骨子上的东西,竟然是传说李元霸之流使的刚猛威武的双锤之术呢?
周师父跟我说武的时候他特意提了这个东西。
说如果有人不说形意,太极,八卦。直说,枪拳,锤拳,刀掌,那我得注意了,那人绝对是有来头的人,绝不是一般的人物!
念及至此,我没多说话。
稍微整理下思绪,又问二炳:“老弟,你练啥地。”
二炳满不在乎:“我练的杂,师父说我脑子不开窍,学不了枪拳,锤拳啥地。我就一根筋,你们,好几根,几十根筋,我脑子里就一根筋。所以,他就教我硬气功。”
“我学了开碑手,铁头功,还有大力腿。”
我一呆:“开碑手,铁头功,大力金刚腿?”
二炳摇头:“大力腿,不是大力金刚腿,就是大力腿!”
我眨了眨眼我说:“大力腿,很大力吗?”
二炳嗖的一下起身,直接就对空踢了两下说:“大力,很大力的。”
我扭头,我看了眼眼歪脖子大柳树,我说:“你试试?”
二炳:“哥,你看好了啊,我这,我这一般人,我都不让看的,师父说了,给他们看了惹麻烦,招祸,你看好了啊。”
说话功夫,二炳来到了一人合抱的大柳树前。
他弯腰,做了两个下腰的动作,又扎了马步,哼,摒息,运气。
过了大概六七秒吧,他突然一下子跃起,转身挪到树前,哈!
一甩腿。
砰!
那动静,好像一个大棒子砸在了树上一样。
引的树叶,树枝,哗哗的一阵摇晃。
我倒吸口凉气,两步跑过去一看。
黑山老妖啊黑山老妖,你也有今天呐。那大树上,能有巴掌大块地方的树皮全给踢烂了。
“哥,你找块砖头,你砸我一下呗。”
我又是一怔,转头就见身后不远处,二炳骑马蹲裆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话。
第五十二章二炳摊事了
我转了身,用惊骇目光看二炳。
二炳呆了一下,复又想起什么般,一抬手给脑袋上扣的保安大盖帽摘下,嗖,飞一边去。末了认真说:“哥,砸我一下,真的你试试,我这铁头功练好久的。”
我打了个激灵,心里忽地升起一缕不祥。
“别地啦,老弟,你这…这行吗?”我犹豫。
“哥,你看不起我。”
我说:“那,那我试试?”
“来吧,没事儿,奔这儿砸,使劲,你拿了砖头,使劲砸。”
我四下一打量见不远处草堆里好像有几块砖头,我过去特意随便找了一块,又担心是二炳弟特制的面包砖,我还敲打了两下。
很实在的大砖头子。
红砖,很硬,很硬。
我拿砖就走过去了。
二炳一拍脑袋,又深吸了口气。
我看了又看,我说:“我砸了啊。”
“嗯,嗯!”
二炳点了两下头。
“真砸了!”
“嗯,嗯。”
我拿砖,我一咬牙,抬手叭!
“哎呀妈呀。”二炳嗷一声儿。
砖头喀嚓碎成两半的同时,一缕红红的鲜血顺二炳脑门子就下来了。
月光下。
我看着二炳。
二炳看着我。
末了,他伸手抹把脸。
再把手放到眼前一打量。
“血,血…血…”
就这么连叫了两声儿血…
二炳弟眼珠子一翻,扑通倒地上了。
我呆呆站在原地,让清冷晚风吹的略微凌乱了那么一小会儿。我把手中握着的小半截砖头放到眼前仔细一打量。
我晕了。
原来,这是一块从墙上拆下来的砖,砖的一面竟然突出了几个尖锐的水泥碴子。
什么也别说了,我飞砖,扛人,往医院跑吧!
两个小时后,在附近一所医院的急诊室。
二炳坐在我身边,伸手摸了摸缠满了绷带的脑袋,一本正经跟我说:“哥,今天有点小意外,改天,改天你再试我铁头功,顺便我让你看看开碑手。”
我拍了拍二炳肩膀,语重深长地说:“二炳,你的功夫很厉害!真的很厉害,我都知道,都了解了。二炳,你不用给我看了,真的不用了。”
二炳轻叹口气。
“唉!真是不利,我从小就怕血,一见血就晕。哥,这事儿让你担心了啊。对啦,那医药费多少钱,我这兜里…”
二炳掏兜,掏出了七块五。
我把他的手给按下去。
“行啦,行啦,医药费你不用担心啦,放心吧,这钱我出,我出。”
“哥,这哪能成。等我发工资,发工资我还你钱,对了多少钱来着,你把那个单子拿来我看下。”
尽管我一再说不用二炳掏,可二炳死活不同意,愣是把单子抢过来,仔细看过数目后,又揣进自已的兜,并言说月底开了工资,一定还我这笔钱。
十分钟后,拍的ct片子出来,说是脑袋没事儿,让二炳回家静养就行了。
这样,我才跟二炳一起离开了医院。
出来时,我要打个车给二炳送回去。
二炳死活不同意,说京城打车太费了,他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也就四五公里的样子,走路一会儿就到了。
我争不过,就同意。
好,走吧!
往回走的路上,我跟二炳聊天,然后我知道他的基本来历了。
二炳陕西人,大概十三岁的时候全家搬去了河南那边儿给人养羊。那会儿二炳书也不读了,就天天守着一群羊过日子。
这期间,他就认识了一个住在山里的孤苦老头子。
老人家七十多岁了,自已住在一个破房子里。
二炳为人心善,看老头儿日子过的清苦,就经常给老人家捎带一些家里的米面。
一来二去熟了,二炳知道老人家姓陆。
这个陆老爷子没说他是哪儿的人,也没说为啥到这地方来了。
他在问过二炳八字,看了骨相之后,说要传二炳一些东西。
这东西,就是我知道的,铁头功,开碑手,大力腿。
往后情况,基本跟我遇见马彪子的过程差不太多了。反正,二炳一根筋,告诉怎么练,他就怎么练,最终真就让他给练成了。
陆老爷子是在二炳离家半年前走的,临走老爷子也是一番叮咛,比如让他别随便露什么功夫等等之类的话。
陆老爷子远走他乡后没多久,羊不用二炳散放了,因为已经形成了规模化的基地。
二炳父母在基地里打工,他跟着没什么事儿做,喂了几天羊后,有个西安的亲戚在京城做保安队长,听说了二炳没事做,就给他招到京城做了一名小保安。
这二炳刚来京城没几个月。
看哪都新鲜。
新鲜了一两个月后,他又让功夫憋的闷的慌。后来,他在附近转了转,就找到这个小公园,接下来跟我一样,跳大墙进去,开练他的功夫。
以前,我们时间都是错开的。
今天二炳贪功多练了一会儿,这就看到我了。
然后跟我有了这么个接触。
二炳问我是干啥的,我说就是给人打工,没干别的什么东西。
二炳说,是啊,学武又不用,实是太憋屈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学呢。
我没说什么,只告诉他,是英雄终归会有用武之地,这个不用他急的。
然后,快到他住的保安宿舍时,我和二炳互留了手机号。又相互约好,每天固定的时候,一起跳大墙进公园,搁那个歪脖子树下一起练功。
那天给二炳送回宿舍,看到他没事,我就打了个车独自回家。
当天晚上,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跟我一起练武的朋友,虽说这个朋友有那么一点‘二’但我喜欢跟他结交,原因就是他单纯!
从他眼睛里就能看出来那种骨子里的单纯。
他的心很干净,比我在学校和健身房见过的那些高级知识份子,顶尖白领都要干净。
可事实,绝没有那么简单…
往后的小半个月,二炳果然天天跟我一起练武了。
我也确实开了眼。
他的开碑手真的很厉害,差不多十公分厚的花岗岩板,运了气一掌下去就能给拍碎。
至于大力腿,我接了几次。
他的腿很重,完全不逊于乔雄实力最强时踢出的那几腿。
而这按二炳话说,他还是收着劲踢的,倘若狠踢上来,我估计,我真得运七成力才能抗住他的腿劲。
二炳练功方式很特别。
他站一种马步,然后利用呼吸,摒气,捶打周身的方式来练一个叫一口气的东西。
他摒气很特殊,就是吸进气后还能继续呼吸,不是憋气那样儿。
这种练法应该源自一种古老的外门功夫。
而我只稍稍打听几句就没再细问,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武行中最忌讳的就是拿话来套别人身上的功夫了。
那样做的人,极其的无耻。
月底的一天晚上,二炳来了后,突然塞了我一把钱。
我忙问这什么意思。
二炳说上次,我给他头拍坏了,我垫付的医药钱,这钱是他还我的。
我急了,忙说不要,不要。
二炳不干。
后来,二炳说,干脆咱俩打一架谁赢按谁说的来。
“真的要打吗?”我斜眼看着二炳。
二炳大口呼吸着空气,同样斜眼看我:“说实话,我不服你。虽然你练枪拳,但我的硬气功不比你差。哼!”
我说:“好,那,请教了。”
二炳:“好,那我不客气了。”
呼!
二炳一记大鞭腿就扫过来了。
从这一记鞭腿我就看出来,二炳真的没什么实战经验。
我跟他距离这么近,他腿起的这么高,这不等于是找打吗?
我没理会,顺手起臂,用磕打的方式,旋着,对准他的腿砸了一下。
叭!
就这么一下,二炳疼的一呲牙的同时,他另一只脚,迅速往起一跳,同时,大脚丫子呼,对准我胸口来了个正踹。
我则架起了一个马形的架子,然后身体前往一顶,运上的却是炮拳的劲,直接拿两个小臂,对准他的脚,砰!
撞上去了。
伴随一股大力传来,我身体本能似的往前一送劲。
这个劲,不是打人的劲,而是放人的劲。
放人劲要拉长,要绵,好像海浪一样。而打人的劲是冷,脆,像大枪头似的。
可怜的二炳,发力过死,没留后手,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就让我给放飞了。
嗖的一个倒飞出去三米多远,这才扑通一声倒在了草地上。
“哎呀,哎呀我去,我不服了。”
二炳跳起来,一扑愣,又冲上来了。
就这么,你来我往,我跟二炳死磕上了。
二炳这兄弟,虽说实战经验不怎么样,但让我比较佩服的是,他身上有股子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甭管是吃疼了,还是放飞了。
他扑打两下,活动胳膊腿,又会好模好样的冲上来
我受了感染,也不再以戏弄的姿态跟二炳打,而是真真正正地跟他对起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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