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所有队员秘密召集开始安排计划,本想借此机会派人将阿芷送到第二总部,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她第一次反抗了他的命令:“我知道嫂子也被劫走了,不管队长你怎么安排,我留下来都不会多余,我是女的,救嫂子的时候也许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他皱皱眉,在她的坚持下默默点了点头。现在流剑刚刚入侵,再加上神胎又没有找到,他会有所动作,但不会太放肆的大开杀戒。
夏风静下心来,开始揣测流剑会有的每一个举动。
后来,当他在芷妹带回的视频中看见井井的身影时,看见她眼中的愤怒和无奈,看见她发抖的肩膀和强作镇定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想去见她一面。
当他离她只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他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就再没敢看她。那天左奴留下的话他一直在心里揣摩,如果方井之真的有什么安排,他不敢贸然打乱他的计划。
后来事情的发展也出乎他的意料。他见到了莫川,却没想到长弓会把苏戈抛出来。他想,这样也好,至少对井井而言都会多一份保障。只是,在发现他们把神胎的矛头指向方井然时,她再看他的眼神已明显掺杂了怨恨。
他没有办法解释。
看着她因长弓施术晕厥过去,他心里狠狠疼了一下,但是后面关于神胎的事情他却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要交出的那个神胎,还是方井然。
离开九重天后他将自己关起来,在有些破旧的笔记本上一遍遍的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和最好的应对方式。
然而,当他最后看着被电筒光线照亮的那些画痕时他终于失去了冷静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狠狠的砸向墙角。
他再也找不到兼顾的办法。
然而笔记本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接住。苏戈握着笔记本站在角落的暗影中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轻声道:“总要有人牺牲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是方井然!他是她的弟弟!”他看着苏戈反问他:“你如果在乎她,就不该保护好她所在乎的吗?”
苏戈掩在兜帽下的面庞有一瞬间的僵硬,半晌,他走过来将笔记本递给他淡淡道:“不,我若在乎谁,就不会再顾旁人。”
苏戈垂下眼眸笑了笑:“总要有人牺牲的,也许有人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比如方井然。”
夏风静默了片刻,哑声问道:“所以,神胎到底是谁。”
苏戈扬了扬嘴角,没有告诉他答案,只道:“流剑一定会逼我,到时我就把方井然托付给你了。
夏风,流剑不会甘心于目前的局面,后面的路很难走,你自己……保重。”
他当时还没有猜出他的打算,直到流剑的最后通告传达到他面前。流剑要以井井的性命相逼,而苏戈,却恰恰借此机会可以在今后正大光明的守在她身旁。
原来,他自始至终要保护的人,就只有方井井。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苏戈背对着我站在套房的落地窗户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缩在沙发的一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酸涩。
良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先开了口:“苏戈,你不该来救我。”
苏戈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嘴角竟然浮着一抹笑意。
我抿了抿嘴,低下头去。
前方传来脚步声,然后我看到苏戈半蹲在我面前的身影。我又抬起头来看他,他半长不长的刘海下,一双黑眸依旧是笑意盈盈。
他抬手,将我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井井,你恨不恨我。”
我说:“恨你什么?”
苏戈说:“恨我没有保护你弟弟。”
想到方井然现在的处境,我叹了口气,问道:“苏戈……这都是方井之安排的吧。”
苏戈沉默片刻,突然起身在我旁边坐下:“你都猜到了……”
我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这样的世道总有要牺牲的人,起初心里不是一点计较都没有,但再想想,那些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的战士,他们也有兄弟姐妹,有父母,有妻有子,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所以,方井然……或者还有我,不管方井之怎样安排,我们都不会有半点计较。”
我想,与其苟延残喘毫无意义的活着,还不如像个英雄一样去赴死。何况,还是为了夏风。
苏戈看着我沉默片刻又道:“可是,如果你为夏风死了,他却不记得你了,你还是这么心甘情愿吗?”
我看向苏戈:“什么意思?”
苏戈不紧不慢道:“当她蜕变成神的时候,她的这幅凡躯会无法承受,神力会将她吞噬,为她重塑一个身体,连带着她在现世所有的记忆和感情,都会消磨,她只会记得……她作为神胎时的事。”
我僵在那儿,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哑声问他:“所以,他会忘了我,忘了我是他……什么都忘了,对不对。”
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揉搓在一起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在发抖,苏戈垂眸看了一眼,突然将它们握住。
我身子一僵,看着他将我双手捧在他的手心,有丝丝暖流涌进身体,然而心里却因为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到凉意渗人。片刻后他先开了口:“是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曾经对她好过的人。会肩负起她的使命,给凡界带来希望。她是神,谁都无法攀附,无法……”苏戈说到这忽的停住了,他看着我,喊了一声:“井井……”
我从他的手心里将手抽出来抹掉眼角的泪:“……那也没关系。”
苏戈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又很快扬扬嘴角,思索片刻后突然换了话题:“这次真是侥幸。流剑大约是觉得现在的方井然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只威胁让我回来,并没有让我带着他一起回来,不过他现在应该要动手了。”
“动手?”我连忙问道:“是要去追杀他吗?”
苏戈摇头:“不仅如此,他的屠杀也要开始了。逼你们亲自交出你们的希望,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要瓦解你们的意志,他想将你们彻底变成他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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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苏戈所说,和上次那117人的祭礼相比这才是真正的屠杀。不同于曾经那些人为的战役和恐怖组织,这次的浩劫没人能反抗也无法反抗,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就好比被圈养的牲畜。如夏风曾经所言,这世间食物链的最顶端,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终日被囚禁在这间还算宽敞的套房里,苏戈除了偶尔被流剑叫走,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我,说说目前的形势,或者讲讲那久远年间真正的神话故事。
我知道他是怕我胡思乱想,但因神胎的事尘埃未定心总像是被什么吊着,便是那些有趣的故事听起来也觉得无味的很。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天晚上苏戈突然来找我,他说:“井井,方井然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怔怔的盯了苏戈好久,半晌,才缓过神来,然后捧着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嗯,他在哪儿……”
苏戈把我拉起来轻声叮嘱道:“井井,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闭上眼睛,你要记住流剑是用什么方式杀死了你弟,一定要记住……”
我抬头迎上苏戈的视线,身子忍不住的开始发抖,我哑声道:“为什么!”
苏戈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几近崩溃的跌在他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又是方井之安排的吗?他到底还想要我们做什么!”
苏戈抱住我,手掌似在安抚般的轻轻拍着我的背,一遍遍的呢喃着:“很快……很快就会解脱了……”
漆黑的山野丛林里,夏风和十几个队员将方井然掩在身后,看样子,他们似乎已经战斗了很久,每个人都在喘着气,身上沾着还带着冰雪渣滓的落叶,各个神色紧绷的盯着距他们十米远之外的流剑和其他几个魔族追兵。
“方井然!”我看着夏风身后再熟悉不过的那个身影大喊一声就想冲过去却被苏戈一把拉住。
“你放开我!”我一边吼着一边想要挣脱,苏戈却从身后一把抱住我然后禁锢在他怀里:“井井,别去……”
“姐!”我听见方井然撕心裂肺的哭着喊了我一声,心里仿佛戳了一把刀,痛的要滴出血来。
就在这时,流剑清冷的声音在附近响起:“你看,本王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让你见了你姐,你是不是也该……主动一点。”
几秒钟的沉默,我看见方井然拨开那些护在他前方的队员向流剑走去。
“井然……”夏风拉住他的手臂。
方井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投向我:“姐,妈曾经说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除了当逃兵,做什么他们都支持……”顿了顿,方井然哽咽道:“姐……爸妈已经死了,他们为了我,已经被流剑杀了!”
“……”我僵在那儿,身子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跌进一个黑洞,巨大的悲痛不期然的席卷全身,整个世界好似在一瞬间轰然崩塌,我终是忍不住心口撕裂般的疼痛哀嚎出来:“啊!……”
我哭着向下跌去,苏戈却将我抱的更紧,他撑起我全部的重量,将头埋在我的颈窝,一遍遍的喊着我的名字:“井井……井井……”
“姐!”方井然嘶喊道:“姐!我不怕!我不怕死!”
“方井然……”我哭着求苏戈:“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让我去看看他……苏戈,我求求你……”
我不知道一贯好说话的苏戈为什么任凭我怎么求他都不肯放开我,我就这样被他锁在怀里,眼睁睁的看着方井然握着手里的刀孤注一掷的向流剑刺去。
明知是徒劳,也这般的拼尽全力。
就在方井然向流剑冲去的时候苏戈再一次小声的提醒我:“井井,记住你看到的一切……”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流剑极快的用刀在手心划出一道血口,汩汩流出的鲜血瞬间沿着五指蔓延开来然后随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迅速凝结成坚韧的长甲,在方井然冲过来的刹那刺进他的心口……
方井然僵在那儿,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溅在流剑的脸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流剑的手里握着方井然还在跳动的心脏,他开始笑,笑的狂妄而嚣张,他一遍遍的喊着:“盟血石……盟血石!”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切,将这短短的几秒钟牢牢刻在心里,我本以为我会无法接受这样看着方井然死在我面前,然而此时此刻,那在睡梦中想要侵蚀我的力量却意外的再一次来临,我能感觉到那从血液到皮肤甚至蔓延到发丝的力量已经代替了那巨大的悲痛开始将我包裹,我安静的站在那儿,默默的等待着那力量攀上巅峰……
“井井……”苏戈轻轻唤了我一声,与此同时,另外两股力量也侵入身体,像是要极力压住我身体里的力量。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明确的感觉到有一股是苏戈的,然而还有一股,带着睡梦里的丝丝凉意,像是幽静山谷间的一股清泉,正在试图浇灭那如火焰般汹涌蔓延的力量。
“苏戈……你放开我……”再开口时嗓子似乎哑的只有自己能听清。
似乎这样冷漠的口气让苏戈察觉到我是最后一次在求他,他沉默了一下,说:“井井,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后背心口刹那间冲进一个东西,我怔了怔,在看见流剑将那心脏瞬间捏碎然后露出一块红光四射的盟血石后重重的跌了下去,不省人事。
☆、第74章 舞会
第七十四章
要从这样的悲痛中走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我重新回到那个和方井然一起租住的房间,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度过了一整个冬季,那一夜的记忆却仍时常如洪水般袭来让我感到慌乱无措。
即便这一个冬天,一直都有苏戈陪着。
窗外的冰雪已经消融干净,茵茵绿草破土而出,街道旁桐树的嫩芽也在努力装点着这个看似繁华实则伤痕累累的城市。
我站在窗边捧着水杯发呆,直到眼睛突然被人从身后蒙住。我无语道:“喂,苏戈,这个把戏你打算玩儿多久?除了你就没别人了啊……”
苏戈松开手转到我旁边的窗台坐下,手里拿了个礼盒,他笑了笑,带着一点无赖回道:“可是我觉得很有意思。”顿了顿,又道:“可能是没人陪我玩儿过。”
我抽了抽嘴角,看着他手里的礼盒问他:“这是什么?”
苏戈解开绑在上面的丝带,笑着打开盒盖,拿出一件黑色的晚礼服。
我挑眉看着他。
苏戈站起身,抖开这件长裙在我面前比了比:“我一直觉得你穿黑色最好看。”
我皱皱眉头,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苏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这才缓缓道:“流剑不知从哪里听来了舞会的事,自己也想办一个,就在今天晚上。”
我别过头去:“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以为我会去吗?”
苏戈将礼服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轻声道:“我知道,只是莫川今晚也会带莫茜出席,她说她想见见你……”
傍晚,夕阳在林立的高楼间摇摇欲坠,我穿着苏戈准备的礼服,披了一件如织锦般绚丽据说是传说中鸾鸟鸟羽织就的披肩跟在苏戈身后出了门。
重新置身在外面的世界时,眼前所有的景致都带着扑面而来的故人气息。
方井然坐在楼前等我回家的长椅,夏风常常将车停在一旁的路灯,还有莫茜买汽水的商店。所有的都在,却抵不过一个物是人非。
似乎察觉到了我又在发呆,苏戈忽的拉住我的手,指了指楼前的那一丛花木:“喏,还记得你在这里救过我吗?”
我点头:“哪是救?即便你被抓到他们也不会将你怎样吧。”
苏戈笑笑:“早知是今日这境况,我就跟夏风走了。”
我抬头看他:“为什么?”
苏戈默了一会儿,小声道:“那样就没有你和他的事了吧。”
我慌了一下,试图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
苏戈握的更紧,回头看了我一眼:“井井,现在你是我的人。”
“我不是……”另一只手的指甲狠狠嵌进皮肉。
苏戈沉声道:“在流剑眼里你就是。”
我低下头,没有再反驳他,任由苏戈拉着我的手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是马车,流剑不愿一尘不变的过现在凡人的生活,他用他们与生俱来的魔力召唤着那曾在传说中出现的一切。因此,除了开在街道上的汽车,还有可以御风飞行由珍奇异兽驾驭的天车。他们用了一整个冬季向凡人表示着友好,大街之上无处不见魔族的影子,他们在餐厅用餐,去电影院看电影,逛商场,做云霄飞车,他们不再轻易伤害凡人,甚至还有的魔族开办了飞行体验馆,只需一百元就可以拥有在空中飞行五分钟的体验……
如此的和乐融融,甚至让不少人已经接纳了这样一个崭新的世界。“和平”的口号被重新提出,曾经与魔鬼斗争到底的标语也再也寻不到。然而流剑若真想要和平,又怎么会明确划分了等级制度,这看似和平的世界,哪一处不挂着魔族为尊的条款。
我抬头望了望偶尔从空中掠过的魔族,想起电视和网络里那铺天盖地的“美好”,心里漫上无限的悲哀。流剑大概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慢慢磨去大家的斗志,然后成为凡界的真正主宰。
苏戈将我牵上天车,待我坐稳后对前面驾车的一只小魔道:“走吧。”
那小魔恭敬的回了一声是,然后抖开长鞭,驾着那只头部白色,尾巴却是红色,身上反而又长着老虎的斑纹的马向空中飞去。
见我对这只神奇的马感兴趣,苏戈在一旁轻声道:“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