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慕白一袭白色长衫,站在船尾,望着码头上的他们,看着他们冲自己挥着手,距离逐渐拉远,人也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在也看之不见……
“我们也走吧。”码头上,施半仙抱起了小铁蛋。
“我想在看会儿……”施迎雪撑着伞望着那条船消失的方向。
施半仙看了一眼闺女,又看了一眼那船消失的方向,轻声一叹:“他异于常人,身上又有着太多的秘密,背负着这些秘密和我们生活了十年,我想他的内心是压抑的,压抑的越久,心魔就越深,我担心他的心魔会毁了他自己。”
“不会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坚信。
施半仙怪异的看向闺女,他不知道闺女哪来的自信,他问:“你知道他十年前的故事吗?”
施迎雪看向父亲,摇头。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他的一个秘密,也可以说是他心里的魔,他害怕那段往事,不愿回忆不愿提及,因为害怕而恐惧,恐惧之下衍生不顾一起的愤怒,所以在他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酝酿了十年的仇恨种子,一旦爆发,后果将不可想象。所以即使他成功了,回来的也不在是原来的他了。”
“爹,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就对了,等你懂了,你也就老了,也就看开了……”施半仙抱着铁蛋儿,转身走了,边走边吟唱:
寒来暑往春夏冬,看得浮生总是空;
世间百态欢离合,就是有人想不通。
你来何方我去何?世人谁又识半仙。
人世一遭乐逍遥,终归尘土墓中人。
第11章亡者归来
这天晌午时分,一艘商船停靠在了江州码头。
船上的人陆陆续续下来,其中三位书生形象的青年意气风发,望着码头上的一切,纷纷赋诗一首发出了感叹,尤其是那身穿白色长衫的书生更是显眼。
“行时风发斗志昂,不取功名誓不归,怎奈文豪何其多,厚颜归来亲朋稀。”
“功名利禄不对味,复绪不因榜中落,人各有志戏相逢,归期只怕棍棒抡。”
他在当中看了左右二人一眼,摇头笑笑,继而望着眼下的码头也即兴赋诗一首:“只为夺魁天子生,不料榜中二甲命,不要也罢待三年,你说他说是不是?”
三人对望一眼,继而同声而语:“呜呼哀哉!”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一月之前从京都临安出发的乔仁、周星以及施慕白。三人如果一直走水路,早应该到了江州,只是在中途他们下了船去游览名山大川,然后才又走水路,这才耽搁了不少时日。
一路上,三人吟诗作对,聊天聊地聊红颜,同食同住建立了很深的友谊。
下了船的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行李走在码头上,有说有笑,也就是这个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正朝这边跑来。多远就在喊:“少爷,少爷……”
闻声望去,三人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周星在旁边给施慕白说:“那是乔兄家的家丁,是来接他的。”
施慕白看了看那家丁,并未说话。
“少爷,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迟迟不见你回来,现在终于等到你了。”家丁来到了乔仁面前,第一时间就帮忙提少爷的行李。
乔仁朝家丁后面望了望,一叹,他问:“就你自己?”
“是,老爷本来不让任何人来接少爷你,说让你自己走回去,后来是夫人让我来接你的。”家丁诺诺的说。
“我知道了。”乔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换了一副笑颜面对施慕白,他道:“施兄,你远道而来,一路劳顿需要休息,这就和我一同回家吧。”
施慕白还未说话,周星就说话了,他道:“得了,我也该回家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说着话又看着施慕白,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慕白兄,去我家还得走一段路程,所以我就不和乔兄争你去我家了,改天我们在聚。”
“好,改日再聚。”施慕白拱手相送。
和周星道别后,就剩下了乔仁和施慕白,以及乔家的家丁。乔仁从周星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施慕白,他含笑道:“施兄,我们也别站着了,走吧。”
“去你家……”施慕白有点忐忑的问:“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乔仁怪异的看着他施慕白。
“我毕竟是外乡人,而今天你也是刚回家,刚回家就带一个外乡人,这……”施慕白摇摇头:“要不,我还是去住客栈吧,改天在……”
“施兄。”乔仁严肃起来了。
他盯着面前的他:“住什么客栈?这一月以来,你我同食同住,在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哪有朋友到了,让朋友去住客栈的理?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不是乔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施兄,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但你真的想多了,你虽然放弃了功名,但你的进士出身这个头衔是放弃不了的,有着这样头衔的你去哪儿不得受人尊敬和欢迎?能去我家,是给我乔仁脸,是我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说到这里的乔仁,情绪激动了起来,甚至有点失落的说:“若施兄觉得我乔仁不配做你兄弟,我家还不够资格请你去,那么就当是我自作多情,高攀了,告辞。”
说完,乔仁拂袖而去。
施慕白这时候是无语至极,这乔仁居然把不去他家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如此高度,对此,他赶紧追了上去:“施兄你等等,我错了,我去你家还不行吗?”
“当真?”乔仁停了下来。
“当真。”施慕白重重地点头,见他乔仁还不相信,便举起了手:“要不要我发誓?”
“别别别,我信我信。”乔仁赶紧将他手拉下来,换了一张笑脸:“你呀,早说不得了?非要让我生气你才松口,真是。”
“是我不好,我赔罪,我赔罪。”
“当然要赔,不过怎么赔,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到时你可不许耍赖。”乔仁坏笑着勾搭上了施慕白的肩:“走吧。”
就这样,施慕白去了乔仁的家。
当然,施慕白刚才知道乔仁是在演苦肉计,他其实也是在演戏,毕竟去乔家是他这次江州之行的目的,怎么可能会不去?只是去之前要铺垫一下,让外人觉得是你乔仁非邀请我去你家的,不是我自己非要来的。不可不说这场戏演的很到位。
自孝宗登基以来,南宋与金国已相持了十几年,战事全无。
在这个休战期内。人民得以修养,生产得以发展,商品得以流通,整个经济处于蓬勃向上的形势。没有战争,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都投入到经济活动中,创造了大量的社会财富,使得南宋的经济总量在领土减少的情况下,反而超过了前朝―北宋。
也是在这个大社会大环境下,江州乔氏家族从十年前的萎靡不振又重新昌盛了起来,整个家族是枝繁叶茂,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乔氏家族旗下,良田千亩,每年收租都不少财富,另还做皮草、纺织、茶叶、药材、木材、酒楼、客栈、开山取石以及香烛鞭纸。可以说旗下产业涉及多个领域。现如今在江州地界,首富必须是他乔家。
能有这么大一片家业,还多亏了乔氏家族第三任大家长乔英在位期间所奠定的基础。否则当年乔英病逝后,乔家上下不会为了感谢他为家族带来的繁荣而举办浓重的丧礼,甚至还特意打造了一口极其笨重的铜棺。
现如今乔氏家族的一家之长,是乔定远。
也是继乔英之后的第四任大家长,在位已有十几年时间,可以说他在家里的地位极其有威信,是一个杀伐决断式的铁腕人物。
乔仁就是乔定远的儿子。
乔家府宅坐落于江州城最热闹繁华地段,占地面积很广,家中房舍大大小小两百余间,皆雕梁画栋,抄手游廊、假山溪池、亭楼阁宇、旋竹花园更是令人大开眼界。
乔仁这个时候正带着施慕白有说有笑往家领,所过之处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忽见前方有一高大门房,门前左右各挂一个大红灯笼,各写一“乔”字,甚至大门外面还蹲着两个极具震慑力的大石狮,彰显着这乔府的气派。
家丁提着少爷的行李,第一个跑了进去,边跑边朗声大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家丁的声音从大门外面传来,一路跑一路传信,让府宅里面的很多人都听见了,纷纷出来迎接观望,毕竟少爷参加科举已离家半年,虽然有消息说未金榜题名,但具体是不是,也不知道。
乔家大宅,议事大厅里面气派非凡,乔定远正坐在正上方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没有喝,只是用茶盖轻轻拂水。
很多人都在等回来的少爷,可是迟迟不见人。
乔家大门外,乔仁和施慕白两人站在门口。
“这,就是你家?”
乔仁点头含笑,看了身旁的施慕白一眼,轻摇手中扇,望着眼前气派的乔府:“怎么样?不比临安城里的那些商贾巨富的宅子差吧?”
“气派,好气派啊!”施慕白站在大门口说着,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他那极其复杂的目光凝视着门梁上的那块牌匾,上写“乔府”二字。
看着那乔府二字,他的内心是澎湃的,是兴奋的,更是落寞悲凉的,熟悉的大门,熟悉的房檐,熟悉的味道,回家了!
家,是啊,这是乔仁的家,但何尝不是他的家?!
不,这不是他的家,因为这个家从来没有给过他家的温暖,给他的只有嫌弃和厌恶以及不当人的辱骂毒打,从没有把他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甚至当累赘一样无情杀掉。所以这里不是他的家,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
这里只是一个罪恶的地方。
甚至他此刻的眼里没有看到乔家的气派,看到的只有破败和荒芜,因为这是他来此的目的,他相信,破败和荒芜一定会成为这里的标签。他发誓!!!
见施慕白沉静在自家门脸的气派中,乔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还不算什么,走,我带你进去看看更气派的。”
施慕白的眼神亮了,转头看向他乔仁,微微一笑,笑得很有深意:“好啊。”
乔仁就这样把施慕白领了进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迎来了贵客,殊不知迎来的是一个索命亡魂。
第12章奇货可居
乔家枝繁叶茂,兄弟姐妹众多。
乔定远,今年五十有六,兄弟姐妹共九个,他排行老七。
由于老三乔英,老五乔安,老六乔邦,老二乔武相继去世,老八乔国厚在外打理生意不在家,老九乔小凤已多年前嫁人,所以在家的只有乔定远以及老四乔杰。
乔家议事大厅里,此时聚集了不少人。
乔仁一进入大厅,就被一个身着华贵且脸上有着皱纹的妇人迎上前来,身边簇拥着年纪相仿的两个妇人,以及几个丫鬟。这妇人上前拉着乔仁的手就爱怜的说:“仁儿,你可算回来了,来,娘看看,瘦了没有……”
乔仁风度翩翩,笑着让母亲仔细看,然后唤了声“娘。”紧接着又朝母亲身边的那两个妇人分别喊了一声:“四婶,八婶。”
“仁儿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娘老是念叨你。”八婶摇头笑笑。
乔仁正和母亲团聚。
而与乔仁同时进入这大厅的施慕白则不自在了,因为大厅里的丫鬟小姐以及佣人家丁们都盯着他看,打量他,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有这些言语进入了他施慕白的耳中。比如一个丫鬟低声说“这人是谁呀?相貌堂堂,好有气质……”
也是这个时候,正在堂上坐着的乔定远咳嗦了一声。
这一声咳嗦,让乔仁将目光看了过去,见父亲脸色不阴不阳,心道不好,于是赶紧上前向父亲请安:“爹,孩儿回来了。”说完又看向旁坐的一个长辈,恭敬的唤了一声:“四叔。”
乔仁的四叔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下头。
“你还有脸回来。”乔定远不怒自威的将手中茶杯用力的落在了桌上。这是在责怪他乔仁不争气,没有金榜题名,没有给乔家争光。
乔仁撇了撇嘴,正想说话,乔定远就抢先一步说话:“那位是……?”
乔定远指的是门口的施慕白,当然他早已经注意到了门口的施慕白,只是想了想儿子认识的朋友中有没有这一号人,最后发现没有,于是便好奇的问了。
见父亲注意到了自己带回来的好友,乔仁就赶紧含笑回头看了一眼施慕白,朝其走了过去,与施慕白并肩而立,对正堂上的父亲说:“爹,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好朋友施慕白,是孩儿在临安认识的,和孩儿一样参加了今年的科举,只可惜孩儿落榜,但孩儿一样高兴,因为孩儿的好朋友施兄金榜题名获得了功名。”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人纷纷一愣,继而面面相觑,最后看他施慕白的眼神都亮了许多。
都知道金榜题名就意味着这是一位朝廷高官。而这些年乔家上下,没有几个考取了功名的,唯一考上的就是第一任大家长乔振江,而其余的也顶多考取了举人。现在这位金榜题名的未来高官大驾光临,当真是令乔家蓬荜生辉。
于是乔定远当即从太师椅上起身,拱手面朝施慕白歉意的说:“原谅老夫方才眼拙,未能认出施先生乃当世大才,罪过罪过。”
“乔老爷严重了,当世大才,对于只高中二甲的晚生来说,真是愧不敢当。”施慕白拱手还礼惭愧的说。
“哎施兄,你谦虚了不是,虽然只是二甲,但也是金榜题名。何况你不被眼下名利所折服,这一点尤为可贵。”说着话,乔仁就转头看向父亲,他道:“爹,有一件事您不知道,我这施兄明明可以平步青云,但甘愿放弃了来之不易的功名,选择蛰伏三年继续苦读,以待三年后再考夺魁。这等气魄不是谁都有的,我佩服他,而孩儿也立志三年后再考,和施兄有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所以就自作主张邀请施兄光临我们家与我同伴,我们一同努力,等待三年后夺魁。”
“打扰乔老爷了。”施慕白歉意的说。
乔定远有点愣,因为这施慕白放弃了功名,等于说不是未来的朝廷高官,就是一介布衣,那这……但儿子的面子不能不给,在说人家确实也有点才气和气魄,于是就笑着说:“施先生这是哪里话,你能光临寒舍,是我乔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接下来就是一圈客套话,然后乔定远让管家给施慕白安排房间。同时也将儿子乔仁叫到了自己的房中,把房门关上。
“爹,你叫我有什么事吗?”乔仁一进屋就问。
乔定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乔仁一眼,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开始不悦地问:“那施慕白什么来头?”
“之前不是和您说了吗?金榜题名的当今进士。”乔仁笑着提起茶壶给父亲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的是他是什么地方人,家里做什么的?”乔定远需要知道这施慕白的底细,毕竟一个不明不白的外人来到家里,多少不放心。
乔仁哦了一声,悠然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看向父亲,说了这么一句:“变戏法的。”
“变戏法的?”
乔定远愕然,继而没好气的说:“那你领他回来做什么?他都已经放弃了功名,虽然我们家不愁添双筷子,但你结交也要结交达官贵人吧。你临走之前,爹是怎么给你说的?”
乔仁哈哈一笑,他站起身来,来到父亲身后,给父亲捏肩,一边捏一边说:“爹,您的话我当然记在心里,你让我在京都结交达官贵人,打造我自己的人脉网,好为我接下一任乔家大家长的位置铺路,所以我结交了不少,但有些贵人不是你想结交就能结交的,而结交施兄,自有我的算盘,你觉得孩儿我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乔定远来了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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