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道:“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搬救兵去了?”
张立疲倦的缓缓摇头道:“算了吧,我们继续前进吧。咦?”还没说完呢,“呼”的一声,又是一头金钱豹蹿了出来,它身后跟着几只负鼠。岳阳奇道:“这美洲怎么会有金钱豹的?”
肖恩没好气道:“是虎猫,不是豹子。奇怪,它是负鼠的天敌啊,怎么被几只小老鼠追着跑?”
拴木筏的绳子荡了一下,水中竟然出现了几只体型超过一米八的巨型水獭,在这样滂沱的雨天,也只有它们才能逐浪而行。跟着林中又跑出几只被淋得惨不忍睹的动物,有的连肖恩也叫不出名字,它们都朝四人来的方向跑去。卓木强巴喃喃道:“不对吧?我们已经两三天没看见动物了啊?怎么突然跑出这么多家伙?”正说着呢,一群野猪,少说有二三十只,轰轰轰跑了过去,头顶树上也是雨点狂落,一大群黑吼猴,悬猴,阔鼻猴……等等,纷纷蹿树,朝后面而去。
肖恩也学着巴桑那样猛甩了甩头,强打起精神道:“谁能上树去看看,好像是不很对。”
岳阳活动了一下手脚,顶着如注的大雨,边爬边说:“这么大的雨,上树也看不见什么。”结果他才爬到一半,就睁大眼睛,再爬了几步,叫了起来:“洪水!洪水又来了!就在我们前面!”
肖恩道:“胡说,洪水在我们后面,怎么会从前面来的?”他也开始爬树,其间又有无数动物夺路而逃。爬上树后,瞄准器一举,肖恩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声来:“天哪!快撤吧!什么洪水,那是劫蚁!美洲劫蚁!美洲土地上最大的猎食集团军!”
卓木强巴已经爬了上去,放眼望去,一幕壮观而又凄厉的景象呈现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红色,远远看去真的和洪水一模一样,目测过去,那是一个长度无法估测,宽约五公里的劫蚁军团,可怕的数目,根本无法计算。蚁群所过之处,那是真的寸草不生,可以说它们连地皮都啃掉一层,鸟儿惊恐的鸣叫高飞,最后又被雨淋得像一架架没油的飞机一头栽下;蛛猴与美洲豹同时落荒而逃,负鼠与虎猫争着想跳到河对岸;巨大的树木也倒下了,但是和被洪水冲倒,被雷电击倒完全不同,它们就像是被定向爆破的高楼,从根部开始,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沉于那红色的军团之中。
张立在底下拉着木筏,问道:“什么?是什么东西?”
“呼噜,马哈哟库咯阿欸”肖恩滑下树来,说了一连串音符,然后才纠正了舌头打结,急急道:“上船,上船再说。美洲的劫蚁和非洲的金蚁,同样是集体猎食蚂蚁,它们有一个共用的名称,叫,叫,叫食人蚁。只是美洲的食人蚁没有非洲的个头大,但数量却是非洲金蚁的不知道多少倍。它们,它们什么都吃,它们走过的地方,真的只能剩下荒漠了。按照印第安部落的说法,碰上它们,是魔鬼对你的诅咒,是你前世几辈黑了良心……”
当四人狼狈不堪的登上木筏时,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们十公里处,同一片丛林中,还有另一群人也在夺路狂奔,在劫蚁军团的铁蹄下,所有的生物都只有逃命的份。
2 '劫后余生'
更新时间:2009…5…27 0:28:01 本章字数:6680
天色在渐渐好转,但是大雨未停,那些白花花的晶莹雨滴,似乎要做最后的挣扎,它们咆哮着,尽情的肆虐着丛林。艰难的跋涉了十几公里,现在又顺流而下的原路返回,四个人盘膝坐在湿滑的木筏上,像四尊入定的老僧像。雨如利箭,根根扎在身体各个部位,一阵麻,酸,痛,麻木的感觉越来越轻,剩下的就是酸胀和肿痛的感觉了,身体都快被泡软了,可能下一刻,他们的身体就会像泥塑一样土崩瓦解。环境是恶劣的,心情是复杂的,自从踏入叹息丛林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一刻也不得安生。三天了,足足三天了,没有一个人能入睡,甚至没有一秒钟可以安静的休息,虽未遭遇劫蚁军团,但身体依然像被万千的蚂蚁死死咬住,全身都是又麻又痒又痛的感觉,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舒服。
疲惫,疲惫到了极致,偏偏躺下去,又紧张得无法入睡,听说有一种酷刑,并不给你身体上有任何惩罚,只是不停的喝斥你,让你无法入睡,整个人用不了几天时间,精神就会完全崩溃。如今,这四人的精神就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十分的清楚,下一次雷暴袭来,自己是否还能忐忑的不安的爬在水里,企盼光芒不要照着自己;下一次洪水,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到水势退却;自己是否会像鲁赫那样,站立着带着呼吸死去。多希望找到一个支持自己撑下去的理由,可是希望,希望到底在哪里?这片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的丛林,这场好似永远也下不完的雨,那幽灵一样永不消失的雷暴,还有那些什么都吃的野兽,它们的数量也似无穷无尽。
四人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们还必须划,不停的划,后面的追兵像潮水一样,前进的速度惊人。还没走到回程路的一半,突然林中又窜出那头黑豹来,它去而复返,这次跑得更快,看也不看,径自对着劫蚁军团就冲了过去,跟在黑豹后面的,全是急速返回的动物大军。岳阳呆呆的,突然蹦出一句:“搞什么?举办动物马拉松啊?”
张立瘫懒的询问着:“我们要不要跟着又调方向?好像我们前面,有比劫蚁更可怕的东西来了啊。”四人都快绝望了,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他们终于感知到比利和鲁赫求死的决心了,如果遭遇什么更可怕的死法,还不如自尽,想来子弹穿过头颅,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轰鸣作响,一字线潮,红魔的大嘴,从后面袭来,正宗的洪水,第二次洪峰这个时候到来了!纵使想逃,又哪里来得及逃走,四人只能死死趴在木筏上,洪峰一下子就把小木筏吞没了。当小木筏再次从洪水里浮起,只剩下三只落汤鸡似的人了,卓木强巴大叫:“肖恩呢?”
“噗,噗,我在这里。”肖恩吐着苦水,从木筏背后爬上来,刚才被洪水冲了出去,幸亏他将手稳稳缠在安全绳上。小木筏根本就是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被卷入谷底,洪水像玩弄一件新奇的玩具,常常将小木筏翻过来,颠过去,高兴了,将它扔出水面近十米,让它在上面做各种空翻,然后又自由落体跌回水面,不然就让它成为水上碰碰船,接受各种树杆的撞击,考验它的结实程度。
好容易避开了洪峰的正面冲击,四人都已经被跌得七荤八素,面无人色,脏腑里翻江倒海的,将能吐的东西全都吐了,
更糟糕的是,那洪水将他们冲向那吃尽一切的劫蚁大军之中。张立跪在木板上,双手死死抓住系着木筏的安全绳,突然猛一抬头,在雨雾朦胧中,只听他猛喊着:“天哪,快看!我们要被冲过去了,那边全是劫蚁!”
只见天地雨幕中,身后是赤红色的涌潮,呼啸着席卷一切而去;前方是褐红色的劫蚁兵团,浩浩荡荡吞噬一切而来,小木筏在洪峰怒涛之中上下颠簸,冲在两种红色的军团的最前方,筏上的人更是亲眼目睹了这两军厮杀的全过程。在大自然毁天灭地的破坏力面前,劫蚁军团再没有那气吞山河的雄霸气势,它们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就像一匹绸布,被轻易的撕裂开来。只见洪水漫过之处,数以百万计的劫蚁被吞没殆尽,它们原本是以数量优势取胜,如今碰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地洪荒,它们聚集起来的数量就如汪洋上一匹布,实在不值一晒。
木筏上的四人抓牢了绳索,生命与木筏一起在空中与水中翻飞,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还是被那惊心动魄的屠杀场面所震慑,劫蚁军团以数百万为基本计量单位,被洪荒一口一口吞掉,每侵袭一块土地,便是数百万劫蚁丧生,又一块土地被洪水淹没,又是数百万劫蚁消失;顷刻间,哀鸿遍野,横尸截流,放眼望去,洪水上层,密密麻麻都漂浮着劫蚁尸体,就像在赤红色的洪水表面,又披了层褐红色的毯子。接着,让四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无数漂浮在洪流表面的劫蚁,并没有死尽,而是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想在洪水中找寻一处栖身的所在,而洪流上漂浮的小木筏,无疑是一个安全的平台,不仅是劫蚁,所有被洪水吞没包围的生命,都看中了这块救命木筏。
木筏的边缘,已经附着不少劫蚁,看着那些张着一双大螯嘴的小家伙,令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卓木强巴等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劫蚁,只见那些小东西,体长不过一厘米左右,大的也不超过三厘米,身体腹部是褐红色,脑袋却是黄白奶酪的颜色,颅骨演化成一层透明的胶状壳,可以清晰的看家头壳里黄白色脑汁在流动;真正令人生畏的是工蚁那张嘴,巨大的螯嘴就像头上顶着一双牛角,一张一合如同一把巨钳,嘴的内侧生满锯齿般的倒刺,黑色的螯嘴有着剧毒,据肖恩说,一只负鼠只消被三四只劫蚁咬住,就会被麻痹动弹不得。
一时间木筏边缘蚁头涌动,一张张大螯嘴翕翕合合,那么小的劫蚁,竟然让四个状如猛虎的男人畏若鬼怪,不过一想到它们能让美洲大陆食物链稳坐第三的美洲豹落荒而逃,那也就不值得奇怪了。三只水獭正挣扎着游过来,一只豪猪狗刨着也朝木筏靠拢,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一时间争先恐后的朝木筏接近,方才它们还被劫蚁大军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此刻却拼了性命也要和劫蚁抢占一袭之地。
永远只向最强的力量低头,这就是大自然千古不变的规律,一只野猪遭遇一头美洲豹,肯定会成为美洲豹的美餐;可是面对劫蚁大军,它们也能结伴而逃;同样道理,当洪水袭来,劫蚁大军溃不成军,其余生物将大自然的洪荒当作第一猛兽,它们与劫蚁同是落难者,那么风雨同舟,也就不足为奇。倒霉的是这舟的制造者们,他们只是为了自己逃难而用,可没想过助兽为乐,眼看着木筏即将成为美洲野生动物展台,随时有灭顶之灾,四人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千方百计阻止别的生物上船。
张立将一头巨獭踢下木筏,又拼命拍打因那一踢而粘过来的几只劫蚁,岳阳以手做勺,不住往试图爬上木筏的劫蚁身上浇雨水,因为惧怕毒螯,所以不敢用手直接驱赶它们;肖恩和卓木强巴同时手脚并用,将所有想挤上木筏的生物统统赶回水中。四人顶着最后的暴风雨,一面驱赶成群结队的逃难动物大军,一面还要死死拽住木筏上的绳索,以免失手掉落,其情形之狼狈,是前所未有。张立又将一头说不出名字像袋鼠的四蹄类猪头动物踢落水中,大声呼喝道:“别挤啦!别挤上来了!这不是若亚方舟!”
忽然,木筏从边缘松脱,一根圆木离筏而去,四人大惊,经历这么久风雨,难道安全绳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支持不住了么?再看,才明白,原来是那些吃的户发挥了本能特质,劫蚁它们吃掉一切可吃的有机物,那是一种天生的本能,根本不管周围是什么状况,它们贴在木筏上,不管是木头还是安全绳,它们一律大啃特啃。接着,当一根被冲毁的参天大树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时,在肖恩“不好啦!散架啦!”的呼号声中,木筏四分五裂开来,四人一人抱着一根圆木,瞬间便相去甚远。
卓木强巴本想伸手硬撑,让木筏避开倒塌的大树,谁知道是螳臂当车,那巨树犹如当头一击闷棍,将卓木强巴打入水底十几米深,当他好容易离开漩涡,重新探出头来,一根直径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树干又横向撞来,直撞得他眼冒金星,辨不清方向,迷蒙中听见不知道是张立还是岳阳,紧张得用中文喊着“强巴少爷!……”接着除了“蒙咕咕”的水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谁在前面?只见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唐敏笑靥如花站在面前,卓木强巴三步并作两步,将唐敏拥入怀中,喜道:“你没事就好了,敏敏,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忽觉气息不对,怀中那人抬起头来,哪里是唐敏了,竟然是巴巴兔,卓木强巴赶紧退了一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巴巴兔小姐,我以为,呵,我还以为……”只见巴巴兔眉头一皱,眼色间流露出一股凌厉的英气,竟然不是巴巴兔,那分明就是吕竞男,卓木强巴失口叫道:“教官!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哦,对了,难道是你救了我?”
只听吕竞男冷冷问道:“卓木强巴,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吗?你忘了你是为什么要接受这么艰苦的训练了吗?如果你不倾尽全力,你恐怕永远都找不到它了。”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头紫金色身影,迎风而立,威风凛凛,那股飚飒的王者之气,在举手投足间豪气勃发。卓木强巴心情激动,吕竟男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只大声呼喊:“紫,紫麒麟!是紫麒麟!”他拨腿追去,那紫麒麟却也开始奔跑,不管卓木强巴怎么努力,始终只能远远看见紫麒麟一个模糊的背影。从城市跑到原野,又从原野跑到荒漠,再从荒漠跑到雪山,最后竟然从雪山又跑回了城市,但他离紫麒麟却越来越远,街道不住的向后退去,似乎街道永远也没有个头,卓木强巴竭尽全力,也只看见紫麒麟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气息。卓木强巴颓然倒地,面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心中道:“难道,我真的找不到了?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便在此时,他清晰的感觉到,一个动物正用温暖的舌头舔他的面颊,是犬,它回来了,一定是紫麒麟回来了!
卓木强巴睁开了眼睛,他看见的却是参天大树的树根,身边是高蹿的草,地上有小的甲壳昆虫,林间传来一两声悦耳的鸟鸣,告诉他这里是南美洲原始丛林的深处。他脸朝下的紧贴着地面,冰凉湿漉,暴雨似乎已经平息,但雨并未停,不住有冰冷的雨滴窜入他的颈中。扭过头来,肖恩就蹲在一旁,看来是他把自己弄醒的,天边有光亮,狂风骤雨已经变成了斜丝细雨,如江南的杨柳,微风拂絮,但此刻的卓木强巴,看见雨就说不出的厌恶。他淡淡的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张立,岳阳他们呢?”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在暴风雨中一阵撕吼,声音已经沙哑了。
肖恩答道:“不知道,我们被冲散了,幸亏你的包勾住了木头,才没有沉下去,我离你最近,所以抓住了你那根木头,我们在洪峰里飘了大约三小时左右。”他的声音也如破皮鼓。
卓木强巴感觉极度疲倦,连抬手的力量都使不上来,方才在大风大浪里已经将吃过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又死死抓住安全绳,力量早就透支了。肖恩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已经睡足二十四小时了。”他帮卓木强巴翻过身来,自己也好似拉了三头牛一样的大喘粗气。
卓木强巴看着肖恩通红的眼睛,问道:“一天一夜!那你……”
肖恩无奈的苦笑道:“我也想睡啊,但是没办法,这一片丛林比前面的丛林都要大,林子比前面都要深,估计地面阳光照射率不足百分之一,里面不知道究竟藏着多少野兽。这一天里,已经有大小十余只东西觊觎着我们了,只要我一躺下,保管没有人能活下去。”
卓木强巴看着肖恩那绅士的头发糟乱不堪,脸上污垢横生,几天下来,皱纹也多了不少,面容憔悴,睡眼惺忪,颇似一个拾荒已久的外国老乞丐,心里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