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诚一皱眉,“您的意思是说,祖师爷在犹豫要不要画?”
“不是要不要画的问题,是他在凭印象画。应该是有张原图遗失了,他想凭记忆重新画出来。因为如果是自己原创的图,那断然不会只画半张。”
“我还是想不明白,即使是临摹,也可以全画出来呀。”
“可是他记得不全,所以只勉强画出了半张图,而且是极其不工整的半张图。”我看看他,“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他一怔。
“贺兰山上的那次祭祀出了问题,他们激怒了贺兰神姬。因此这八百多年来,贺兰神姬一直不放过你们门派的嫡传弟子。你们祖师爷留下这张图,是寄希望于后代传人,希望有人能参透其中玄机,解决这个大患。”
金诚苦笑,“您觉得我师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凭我这点修为能办得到么?”
我拿过那本书,“这个问题不是您修为的问题了,这都是定数,西安在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了。这样,您先别急,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金诚一抱拳,“小七爷,您多费心了,我听您的,需要怎么做您尽管吩咐。这样,您先琢磨着,我出去安排一下。”
“等等金老,我想出去转转。”我看着他,“带着这本书。”
“那行!”金诚很痛快。
我淡淡一笑,冲他一抱拳,“多谢金老的信任。”
下楼来到小区里,我边散步边沉思,金诚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给我装糊涂?这个事情很大,他师父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告诉他?这个老头看似简单忠厚,实际上城府很深。他知道这事情难办,想让我帮他出面解决,而且是主动出面。
我走到那张长椅旁坐下,就是我和程睿儿坐过的那张。
程睿儿说接下来要寻找第三件信物,虽然她没说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应该是祭祀贺兰神姬之物。我又翻了翻那本书,合上放到一边,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要知道真相不难,我只需要让九姑娘帮我一下就行,可是那样一来我就会参与过多。
现在的情况是,两边都想让我出面解决这个问题,不同的是,大小姐只希望我配合,而金老则希望我全盘替他办了。我不想参与那么多,所以接下来应该配合一下那个大小姐,而不能再跟金诚走的那么近。我应该在他们之间保持平衡,而不成为任何一方牢固掌握的砝码。
我再次打开那本书,仔细研究那张图,那上面是弯弯曲曲的线和不规则的圆,只在图的边界处,写着毫无目的的三个字,探马川。
为什么说毫无目的,因为那字上画了一个箭头,箭头的方向指向边界,而边界之外,一片空白。这种画法很容易让人觉得这图就是探马川,或者说是探马川在这图上所画之地的东边。但那箭头放佛带着情绪,强烈的向我倾诉着绘图人的无奈和激动,它让我很明白的肯定了一件事——绘图者,根本不知道探马川到底在哪儿。
似乎是灵光一闪,刹那之间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在我脑海中显现出来。
金诚的祖师爷,那位宋朝道士,他见过一张图,一张到探马川的路线图。他和师兄以及朝廷的官员带着噬魂宝刀和贝叶经按照那张图赶到了探马川,顺利的找到了贺兰神姬的祭祀之地。
于是他们按计划来祭祀贺兰神姬,但却失败了,原因不明。为了完成使命,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用血引出噬魂宝刀中的怨灵,让怨灵帮助他们完成祭祀。道人的血阳气太重,所以他们只能用那官员的血,俗人的血能激起那野利公主的怨气……
一阵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愣了一会,掏出手机一看,是程睿儿打来的。
“你去哪了?”她说。
“哦,我玩腻了,现在正在路上,回北京。”我说。
她笑了,“你才不会半途而废呢,是不是去那老头那里了?”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她顿了顿,“他找你有什么事?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请我吃饭,顺便聊点别的事。”
“你赶紧回来吧,刚才梦里我看到她了,想和你说说。”她语气突然低沉了很多。
“嗯,那你自己先吃点东西,我估计得午饭后才能回去。”
“那好吧,我就在宾馆等着你,省的你又说我。”她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继续闭目沉思,但脑子里一片空白。灵感就是这样,一旦被打断再继续就不容易了。我无奈的笑了笑,再继续想也没意思了,反正心里大概有数了,顺其自然吧。
回到金诚家里,我把书还给了他,准备告辞。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他坚持要请我吃完午饭才让我走,看他那么热情,我也只好答应了。
我们来到小区外的一家清真馆子里,吃的是涮羊肉。
“这老板跟我一样,都是北京知青。”金诚介绍,“他这儿的涮羊肉特别地道,十足的北京味儿。”
我一笑,“您要这么说咱还真该试试,现在北京那边想吃到纯正的京味儿涮羊肉也不容易了。”
“是啊。”金诚感慨,“这味道就是回忆,我们这些扎根在远方的人,最怀念的就是家乡的味儿,最想见的就是家乡来的人哪!”
这是要跟我打感情牌了,但我并不反感,“金老,我不是老北京人,但是故乡离北京不远。要是在这儿论起来,咱们也算半个老乡吧。”
“哈哈哈……”金诚笑了,“什么半个老乡,往上数个几代人,还有几个老北京?我爸是江苏人,我妈是湖北人,他们都是军人,我是出生在北京,那您说我是老北京还是新北京?”
“这个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认识了,很投缘,这就够了。”我笑着说。
“对,投缘最重要!”他端起酒杯,“今儿个您没开车,也不办事,咱们就多少喝点,不然可就说不过去了。”
“好吧!”我心想反正有人送,“金老,我是个晚辈,那就借您的酒,先敬您一杯!”
他摇头,“您呢虽然年轻,但是金某是真心佩服您,您要是敬我,那我可不敢喝了。您帮我办这么大的事,我是真心感激您哪,所以这杯酒,应该我敬您!”
我没再坚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的卫东赶紧站起来给我们满上。
“来来来,咱们吃着聊。”金诚说,“对了七爷,有个问题我还得请教您。那些贝叶经损坏了不少,已经不全了,后面办事还用得着么?”
我吃了口羊肉,“用不着了,您送国家也行,自己处理也行。”
“真的?”他眼睛一亮。
“你们祖师爷带那贝叶经去贺兰山,是为了对付西夏。如今大宋和西夏早就成了历史,再那么做没意义了。后面的事情要办的话也是另外一种办法,所以用不着了。”
“行,那我这心里就有底了!”他高兴的举起酒杯,“来,我在经您一杯!”
下午两点多,卫东把我送回了宾馆。程睿儿似乎知道我要回来了,早早的就在宾馆门外等着了。见我一下车,她慢慢的走过来,“你果然喝酒了。”
“她告诉你的?”我问。
她不置可否,冲卫东一笑,“谢谢你,请回去吧。”
我看看卫东,“告诉你师父,我没喝多,让他别担心。”
“好的七爷!”卫东说完开车走了。
“七爷?”程睿儿眉毛一挑,“原来虾米大师还真是个人物呀!”
“人家给面子而已,我们家兄弟多,我排行老七。”我看她一眼,“北京人尊称别人,都爱用个爷字。你要是一男的,他就叫你‘程爷’了。”
“哦,行。”她淡淡的说,“先上楼吧,你倒是有人请客,我还饿着呢,买点吃的去。”
她转身走了,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这要是懂事点的,起码先送我上楼吧。
“年轻,可不是不懂事儿的理由。”我心想。
一个多小时候她回来了,买来一些水果,“起来吃点吧。”
我睁眼看了看,“不吃,我要睡觉。”
她不以为然,洗了一个苹果,用面巾纸擦干放到我枕头边上,“我昨晚梦到她了,看到了她的样子,她很漂亮。”
我心想这不废话么?要是不变个漂亮的样子忽悠你,你还能给她办事?
“她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说你前世很喜欢一个女孩子,但不能在一起,那个女孩子和她一样穿的是紫衣……”
我心里一动,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第二十五章天性
“她说你前世喜欢的女孩子,和她一样,穿紫衣。”她重复。
“哦……还说什么了?”
“她说让我告诉你这些,你就能知道她是谁,会帮我继续去找第三个信物。”她咬了口苹果,“虾米,是这样吧?”
“我前世最喜欢的女孩子,穿的不是紫衣,你的她认错人了。”我静静的说。
“啊?”她一愣,“不是……我想想,她说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穿的和她衣服是一样颜色的,我记得她穿的是紫衣,所以就那么说了。”
“哦,那你想清楚再说。”
她琢磨了一会,“她身上的衣服是紫红色的……哦……好像还有金色的……”
我一笑,又闭上了眼睛,“你慢慢想吧,我先睡会。”
她叹气,“你是不是又怀疑她了?”
“不用给我整这些,该帮你的我自然会帮,不就是那第三个信物么?明天咱们就去找——不过丑话说前面,我只是帮忙,至于那信物在哪之类,让她自己告诉你,我不管。”
“嗯,她说了,今天晚上会告诉我的。”程睿儿站起来,“你睡吧,我看会书。”
“哪来的书?”
“刚才路过一书店,正卖旧书,我就随手拿了一本。”她从包里掏出来,“你要看么?”
“没兴趣,我要睡觉,你安静点就行。”我说。
天黑之后,我睡醒了,她则抱着书睡着了。
我起身下床给她盖好被子,顺手把那本书拿了起来。那是一本外国人写的关于轮回转世的书,基本上就是各种例子,我迅速的翻了翻,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些老外总想用科学的名义来解释玄学,这就好比用理性来解释感性一样,永远不得其法。就像这个转世轮回,这书里已经搜集了数百个例子,最后得的结论却是,“难道真的有转世轮回么?现在的科学家们还无法回答。但我想在不久的将来,灵魂学作为一门科学的存在,或将成为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不是扯淡么?科学讲实证,科学家们可以用各种猜想来解释那些传统理论解释不了的事情,然后就成了所谓的“伟大发现”。但是玄学的实例摆在那里,因为不能被“科学”用实证来证明,所以就被认为是迷信。其实要是过于偏执,只许自己喧哗而不许别人说话了,那都是迷信,不论科学还是玄学。
“竟然还看这个,真是无聊。”我把书扔到一边。
她睁开眼睛,“什么无聊?你是说我吗?”
“别对号入座,我说那书好不好?”
她抱着趴趴狗坐起来,“你说为什么连外国人都承认有轮回了,中国人自己却半信半疑呢?”
“因为中国人大部分就没有信仰。”我说,“而且崇洋媚外的太多了,比如你,还什么连外国人都承认,外国人就什么都是对的么?”
“你这是抬杠。”她淡淡的说,“我身边的人信鬼神的多,可都是嘴上信,心里根本不信。再加上我们这里穆斯林多,所以能和我说这些的人就更少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总和仙堂的人混在一起,可是如果不是他们和我聊这些,我该有多孤独?你是高手,还不是一般的高手,因为你身上带着一种强烈的霸气和自信。你看不起我交往的这些人,是,跟你比他们境界可能不高,但对我来说,他们是我可以倾诉的对象。”
我没说话,默默的把书捡了回来。
“小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灵力,我就跟朋友们说,可他们要么当面笑我,要么当面说信我然后背地里笑我。只有一个朋友他相信我,因为他妈妈就是奉仙堂的。”她微微一笑,“我第一次去他家时,他妈妈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说,‘这个女娃不是凡人,是天上来的,身边跟着仙咧’,我一下就震惊了。原来世界上有可以看懂我的人,她就是其中一个。那天她和我说了很多,解开了我一部分谜团,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我的心里豁亮了,因为她让我看到了希望。”
她眼里闪烁着泪花。
“难怪你对奉仙堂的人,不分良莠都本能的愿意去相信。”我说。
“寻根,可能是每个人都有的天性。”她继续说,“我知道,我这个天性很强,比很多人都强。我也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去生活,去恋爱,去喜怒哀乐。可是我怎么说服自己?明知道我在人间的一切都是虚幻,还非要逼自己去把这些当真么?”
我笑了,没有理由的笑了,笑的心酸,但又很平淡。
她看看我,“虾米,这些问题你就没遇上么?我们都是天界来的,难道你就没有过这样的困惑?难道这种天性就没有折磨过你么?”
“当然有过。”我说,“大概二十多年吧。”
“愿意和我说说吗?”
我看着窗外的星空,“我们的路不一样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就当和朋友说一说,好吗?”她很渴望。
我看她一眼,“以前我也在思考自己的前世,想搞清楚,问过很多人,但都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我师父告诉我,把这个留在心底,因为这是我修行的动力。所以我就想,好好修行吧,为了搞清楚自己的前世。久而久之,这成了我的心结,然后成了我的魔障。不知不觉中我被这魔障影响的越来越严重,甚至差点迷失自己的方向。”
“为什么没人能告诉你?”她问,“你就没问过仙家么?”
我笑了,“你们所谓的仙家,与我们而言不是仙,他们有些是过去的修行人,有些是修得一定神通的灵体,但都不算是仙。对于你的疑问,他们的解答或许让你很满意,但对我来说,那不是根本的答案。所以,我们的路是不同的。”
“那你后来是怎么明白的?”
“缘分是很奇妙的事情,有些事情你看得透是一回事,真去做的时候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我知道缘分一到,我的疑问自然会解开,但事实上呢,我还是执着了。”我顿了顿,“直到那年,碰上了她……”
“她?”
“她和你正相反,她的心愿是能做一个普通人。”我心里一酸,“她对我说,有些事情我看透的太早,注定要经历更多的考验。她让我开始成熟,开始觉醒,然后我就慢慢平静了,而我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也一点点的知道了。当有一天你真的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你反而会觉得,也许不知道也挺好的,因为活在当下,才是真实。”
趁她不注意,我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虾米,你哭了?”她声音变的很温柔。
“没有,困了而已。”
“不用骗我,我听得出来。”她静静的说,“想她了?”
“没有……”我长舒一口气,“还有相见的时候,没什么可难过的。”
“不要隐瞒了,累不累你。”她笑了,“不知道我在天界的时候,认不认识你说的这个女孩。”
“你没资格去她住的地方,怎么可能认识?”
“看来她身份很高贵。”她点点头,“没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仙女,小到没有位置,这个我知道……”
她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以柔……”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泪水放肆的决堤。
我的抽泣声把程睿儿从梦幻般的畅想中拉回了现实,她赶紧过来拉住我的手,“你怎么了?”
我没说话,用被子擦了擦眼泪,示意她回自己的床上去。
“你别这样……”她关心的看着我,“你知道她在哪么?”
我点点头。
“真的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