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亮起了灯,没多久,卷帘门拉开,一个头发乱如鸡窝、趿着拖鞋、眼角还挂着眼屎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喊:“成伟噻,吴娃儿,进来嘛!”
王成伟进门后说:“我侄女,刚从外地回来,我婆娘睡了,就带到你这里来。这是我堂兄弟,我二叔的儿。”
秦四娃走到柜台后取了钥匙,说:“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也一起睡这里嘛!楼上空房多得很。”说完拿着钥匙把他们往楼上领。
王涯想到这是镇上唯一的酒店,鬼婆婆的后人从外地过来,要落脚就只能在酒店,于是问:“秦四叔,这几天有没有外地人过来?南方口音。”
“有几个,好像是七个,里头还有个老头子,开的成都牌照的商务车过来的,说是来这边联系土特产打算销往南方,住了两晚,昨天上午走的。我跟你们说,老子看那几个舅子就不像好人,像盗墓笔记,越看他们越像盗墓的,前天李二娃还去摸了下他们,球钱没摸到,就整到几张符纸。就我们这穷地方难道还有古墓?”
王涯问:“七个人全走了吗?”
秦四娃说:“走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一个老头子两个年轻娃儿,那老头子路都走不利索了,两个年轻娃儿也都是一身伤,其中一个骨头都折了,有一个还吐了血,肯定是去整古墓遭机关整倒了。”
说话间,已经上到三楼,秦四娃依次打开三房间,说:“你们今晚就睡这里嘛!”
王涯问:“秦四叔,他们几个之前住哪几间房?我想去看看。”
“看啥子看,我婆娘早收拾过了,没得东西留下。我日他球,还吐了血在床单上,我婆娘扔洗衣机里的时候还骂了老子一顿。好了,不说了,你们早点睡。成伟,我听说你兄弟屋头遭贼没偷成东西把猪儿都给弄死,啷个龟儿子这么缺德?”
王涯把王成安安置在隔壁,王成安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还在问:“烧烤呢?”王涯把他推进房间,说:“自己刷牙洗脸睡觉,明天早上我叫你。”
“哦!”王成安懒洋洋地去洗手间,又喊:“我没毛巾,我没牙刷。”
王涯进去把酒店备的一次性洗漱包打开塞给王成安,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和王成伟的声音响起:“涯涯,你去睡嘛,我陪成安。”
王成安说:“成伟,你不跟你婆娘睡了哇?”
王成伟没搭理王成安,对王涯说:“你也莫着急,我和吴娃儿明天去趟县城,他们受了伤肯定要住医院,要是县城没得就去成都挨家医院找,秦四娃和李二娃都见过他们,明天叫上李二娃一起去,只要找到他们,他们就跑不掉,你奶奶的下落就有了。”
王涯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窗后把裹在衣服里的“传家宝”取出来。
书里裹着的果然是王涯小时候见过的古卷轴。
王涯小时候见到这卷轴的时候觉得很大,此刻再看发现不过二十厘米多点,像是皮质的但又不像,因为这卷轴的皮很软,摸起来又软又滑又薄,呈黄色,与皮肤的颜色相近,并不像她记忆中的那样又破又烂,相反很完整,只是显得很旧;轴的材质似乎是墨玉制成,王涯见过的玉很少,也就只是前阵子逛珠宝店的时候见过,她看轴的颜色呈墨黑色像石头又带点玻璃的通透便猜测是墨玉,看这卷轴的年代就知道那时候没玻璃,那就只能是玉。
这卷轴的阴气很重,浓郁的阴气罩在卷轴上,仿如泼了层墨似的,只不过这层墨是活的。因为阴气的缭绕,显得卷轴的皮也似是活的在呼吸一般,令王涯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屋子里静得只有她和呼吸声。
王涯紧着这紧裹的卷轴,手指微颤,看了半天也没敢打开。瞧这么浓的阴气,她真怕打开后会放出一只陈年凶鬼出来。万一这卷轴不是那大家都抢夺的“阴阳卷轴”而是用来封印厉鬼的器物呢?这一出吗?
王涯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打开看看。如果真是什么大凶的玩意儿,她奶奶也不会把这东西和传下来的秘笈放一起了!再说,她还有古铜钱和收鬼铃铛在,她最不怕的就是鬼!
王涯用古铜钱摆阵,又把收鬼铃挡握在手中,这才小心翼翼地展开古卷轴。卷轴并不大,之前摸着厚那是因为外面还裹了本厚厚的书,卷起来时也不过一寸多点厚。她一点点地展开卷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朦朦的一片,不是纯白,隐约泛点黄的白,如果非要拿种颜色和它相比,那就是胸光衣服时看到的胸脯肉的颜色,当然,女人的。展开的画卷上一片空白,或者又不能说是空白,只是什么画都没有,只有隐约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光华在闪烁还有很浓的阴气缭绕在上面,像是封在了卷轴里,正一点点地往外透。
王涯一点点地展开卷轴,随着这卷轴的展开,上面的阴气也越来越浓,越来越深,甚至组成了图案,像绘制的山川,水墨画一般,只是随着“水墨画”的加深,上面又有了鲜红的色彩涌现,鲜艳欲滴的红滴在了山水画上一般,水墨画中又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人影,或许说是“鬼影”,它们都小小的,在画卷上或行或走或飞。阴气也愈发凝沉,连收鬼铃铛都在颤动,发出一声声叮当的声响。
卷轴开到三分之一,王涯就不敢再开下去。她不知道打开这卷轴会发生什么事,这里面的阴气浓得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开黄泉汇聚的阴气都没有这么浓!
王涯犹豫着想将卷轴卷上,地突然看到卷轴最靠里的地方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她深吸口气,把卷轴再打开了一点,就看到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夹在卷轴中。王涯把信纸抽出,迅速把卷轴卷上。卷轴合上,阴气便似被压了回去,只剩下极少许的一点缭绕在卷轴外。王涯赶紧用之前裹卷轴的画着符纸的黄纸裹上,又用收鬼铃铛缠在上面把外溢的那点阴气镇住,将卷轴塞在枕头下,这才去把信纸展开。信纸上写着满满的繁字体,钢笔所写,字迹娟秀、工整端正。信的开头写着:“涯涯:”王涯的眼里瞬间滚出泪来,这是她奶奶写给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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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寻仇
王涯抹去含在眼眶里模糊住视线的泪水花;好几页信纸,大概是她奶奶怕弄乱了,还特意在页角标上了页码;整整九页信纸。
“涯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便是该告之你一切真相的时候了!”
王涯的心“咯噔”跳了下,继续往下看;她看信的手都在抖。
“‘余琴’是我的化名,我的本名叫‘封瑜琴’。”
王涯看到这句话惊得大抽口气,惊呆当场。她虽然一直猜测她奶奶就是中阴封家的嫡长女,可又一直不愿相信,此刻见到她奶奶的亲笔书信,真是一点怀疑的余地都没有了。
王涯继续往下看;因为知道她奶奶的真实身份,再加上对于中阴封家早有耳闻,对后来的内容就显得没那么惊奇。
信上写她奶奶封瑜琴是中阴封家第七十四代传人,是中阴封家的嫡长女。封家出了一个叛徒,联合正邪两道,于一九六十零八月十五日、中阴封家祭祖之日杀入中阴封家族居之地。那是一场惨烈的拼杀,杀入封家族居地的正邪两道死伤殆尽,十不存一,中阴封家只有封瑜琴破开黄泉借道阴曹地府逃得一命。
封瑜琴凭借封家重宝从阴曹地府回到人间时已不在云南,而是在四川,且已时过半年。她拖着重伤的身体昼伏夜出逃了半月,在一个叫“周子镇”的地方见到有家人死得只剩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瘦成皮包骨的姑娘躺在床上,当天夜里,那姑娘就死了。她半夜偷偷地把那姑娘埋了,借用那姑娘的身份在那户人家家里养了半个月伤,后因家中再无存粮,不得不离开。那户人家姓“余”,正好与“瑜”字同音,她便化名“余琴”。
她奶奶嫁给王涯二爷爷的经过和王涯以前知道的没什么太大的出入,她奶奶在逃难路上因为伤重加上饥饿,昏倒在路边,被她亲爷爷王大队长救了,然后嫁给了王家老二。她奶奶在信上说她爷爷痴傻是因为早年被吓散魂魄、魂魄不全才那样的。
她奶奶封瑜琴嫁给王家老二后,王大队长还特意给他们两口子盖了三间泥瓦房把他们分出去单过。王老太太觉得一个姑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给她二儿子亏待了她,从不让她干活,一直照顾她、给她治病,唯一的希望是她能早点养好病给王家老二留个后。
她奶奶告诉她其实嫁给她爷爷并不坏,她奶奶拖着重伤之躯、在那动乱的年代只有嫁给她爷爷才能活下来,如果她奶奶那时候死了,封家的传承就断了。而且她爷爷因为痴傻特别好使唤,即使偶尔发癫,关上门拎起棍子收拾一顿就老实了,和她爷爷过日子简单、不操心,能够安心养伤,不然以她奶奶这将近半残的身体也不可能养到还能生出孩子、再展道力、还有精力教徒弟的程度。但她奶奶没有想到因为带着重伤的身体在阴曹地府走过一遭使得体内凝聚的阴气太重,导致她爸爸天生近阴、心智不全,是个智障,难以传承封家衣体。
封家有祖训,封家传承只传嫡、不传庶更不外传,她奶奶见封家已到末路,一直犹豫要不要打破祖训收徒或收养,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一九j□j年农历七月十五的子时三刻,封家的一件传家宝碎了,同一时刻,王家长房长孙女出世。
她奶奶匆忙赶到王家长媳妇的房间,却见王成志正倒拎着新出生的孩子欲将她溺毙于尿桶中,她奶奶劝了许久,最后许以两头肥猪、将她过继到二房、时年十九岁的王成安名下。
她奶奶告诉她,封家正统传承有三样,她出身恰逢其时已得其一,这就是她与她奶奶有缘、与封家有缘。第二件传承便是那本书,王涯只学了一半。第三本传承便是那卷轴,封家千年传承留下的宝藏都在这卷“阴灵卷轴”中,且再三告诫她不可以轻易动用卷轴。最后三页信纸上写的全是卷轴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王涯整整花了三四十分钟才把这九页信纸看完,最后三页看得糊糊涂涂的,但多少还是明白一些。这卷轴名叫“阴灵卷轴”不叫阴阳卷轴,它不能连通阴阳,但它可以打开另一个世界,当然,不是在哪都能打开另一个世界,得在特定的地点才行。阴灵卷轴还有一个相当牛气的功效——收阴灵、收魂!不管多厉害的阴灵,卷轴一展,必收无疑!它还有几个小缺点:一,如果在收阴灵的时候正巧也照在活人身上,会连活人的三魂七魄、精血一起收走,直接把活人变成干尸;二,受阳气压抑,它在太阳光下无效;三、不管是收鬼还是收魂,必须将卷轴全部打开才能收走。呃,这卷轴还有一个缺点,制这卷轴的人是封家先祖、制这卷轴用的皮是封家先祖背上的人皮,这卷轴不收封家人。她奶奶在信上说因为她王涯体内留的不是封家人的血,不知道这卷轴认不认她这个封家传承,让她使用卷轴的时候当心点,最好用古铜钱镇身后再使用,以免万一被阴灵卷轴收成干尸死得太冤枉。
她奶奶还告诉她,她得到这几样只是拥有得到封家传承的资格,只有在她真正得到封家传承后,才有资格决定怎样将封家的传承继续传承下去。
她奶奶在信上求她照顾好她那傻子爹,那是封家最后的一点血脉。封家的传承绝学在王涯身上,封家的血脉在王成安身上,整个封家就只剩下他们两父女了,还告诫她如果哪天他们父女在无生路可走之时,可破开黄泉遁走,只要没死在阴曹地府中,循着“阴灵卷轴”的记载打开阴阳交汇的中阴界即可通过中阴界回到阳间。
王涯又把信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后,将信撕成粉碎,本来想冲进下水道,想想还是不放心,跑去隔壁敲响房门问她二叔借来打火机将信烧了。
王涯看完奶奶的信,心里踏实了许多,总算看到些希望和方向。只要她弄明白阴灵卷轴打开中阴界,说不定她就能找回奶奶。同时她也恨,恨鬼婆婆他们。她奶奶写了满满九页纸的信,却连半个仇人的名字都没有提,根本没有想过要报仇、也没想过让她去替封家报仇,所为所求不过是把封家的传承传下去,灭门大恨啊,她奶奶都放得下,而那些人,却仍不肯放过她奶奶、不肯放过封家,非要赶尽杀绝。
可她王涯不是封瑜琴,她没那么宽宏大谅的胸怀,也没重伤半残的无奈,鬼婆婆既然敢让他们的后人来,就得承受让他们来的代价!即使他们来到四川,那就别回了!王涯发誓,一定要把他们的命留在四川,绝不让他们活着回去!
信烧完,已是凌晨一点,王涯简单洗漱过后,把她奶奶留下的东西压在枕头下,又用古铜钱镇身,把手机插上充电器、调好闹钟倒头就睡。
凌晨六点,王涯被闹钟叫醒。
汽车站的早班车是六点班开始发,有两班车同时发车,一趟去县城,一趟去成都。去成都的车有两趟,一班发在早上六点半,一班发在中午十二点半。
王涯决定先去县城,因为从王家镇开到成都至少要五个半小时,那还不算上进入成都市区的时间。走掉的那三人在有重伤在身,怎么熬得住路上六个小时左右的颠簸?
王涯起床后就敲响她二叔的房门。王成伟倒是听到她的敲门声就起来了,等她洗漱完过去时王成伟也洗漱完毕,但王成安还卷着被子蒙头大睡,怎么叫也不起来。王成安属猪的,好吃、贪睡,向来习惯早睡晚起,不睡够十个小时就算泼他水他都不起床,想六点多点把王成安从床上拖起来那纯属做梦。
王涯对王成伟说:“二叔,我把爸留在这里自己去县城找他们。你也别去了,我虽然没见过他们,但见到他们或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就能知道是他们。”
王成伟刚想说话,王涯就打断王成伟,说:“二叔,你放心,违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