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儿的声音自身后飘过来,听上竟那么缥缈。
米红旗的胃部不由得一阵收缩。他回过身,看到叶儿手里握着一把菜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米红旗吸了口气问:“儿子呢?”
叶儿从冰箱里拿出一根猪大肠,在菜板上“咚咚”地剁着:“刚才还在这里,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这孩子也真是的……”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
不等叶儿说完,米红旗直奔院子。他房前屋后找了一圈儿,没有米丁的影子。他又来到马路上,四处搜寻着,一群小孩子正在不远的树荫下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可是米丁并不在其中。
儿子怎么就不见了呢?
米红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正当他准备回去找叶儿问个明白的时候,忽然看到二楼儿子房间的窗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
3
米红旗急忙跑上楼,来到儿子的房间门前。房门开了一条缝,他透过缝隙看到儿子正站在窗前,低着头,像在被罚站。这时,门忽然开了,叶儿阴着脸从门后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把拖布。
“你……想吓死我啊!”叶儿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
看到站在门外的爸爸,米丁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爸爸,我好怕!”
米红旗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朝屋内的地板上瞧去,只见地板上有一大片鲜红的血迹,还不时地散发着阵阵浓重的血腥气……米红旗倒吸了一口凉气。
“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是妈妈……”
米红旗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他怒吼道:“叶儿!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给震慑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老公,我……没有……”
米丁童稚的声音却抢了先:“爸爸,我正在院子门口玩儿,向房里张望的时候,看到妈妈端着红色的盆子上楼。我十分好奇,便偷偷跑上去看,就看到满地都是红色的水。”
米红旗盯着一脸愕然的叶儿,脸色阴沉得吓人,声音也阴沉得吓人:“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啊?你是不是想吓死咱们的孩子?”顿了一下,他又问:“这些是什么?是血吗?”
叶儿的声音变得颤抖了:“我……我买了只土鸡,想炖锅鸡汤给你当宵夜,补补身子。这些都是鸡血,可是……”
米红旗重重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叶儿的视线,她面向米丁说:“儿子,明明是你把鸡血弄得满身都是,妈妈给你找换洗的衣服,结果看到你房间里也是满地的鸡血,所以妈妈才端着盆子和拖布上楼收拾房间。”刹那间,她的神色变得十分凄厉,“你三番两次诬陷妈妈,难道妈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说着,向前疾走了两步,要去抓米丁的手。
米丁惊叫着逃开了。
“你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今天非教训你不可!”
叶儿擦了把眼泪,拿起拖把作势要打米丁的屁股,却被米红旗一把给夺过来扔到了一边:“你疯了是不是?”
叶儿再也忍受不住了,哭号起来:“他在说谎!他在说谎!他是要陷害我,陷害我啊!老公,难道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米红旗的心一下子被哭软了,他伸手拉住叶儿,想安慰她几句,可叶儿却一把甩脱了他的手,说什么都要打米丁,吓得米丁拔腿就跑。一声惊叫,米丁踩在鸡血上滑了一跤,额头重重撞在了床角上。
米红旗连忙走过去抱起儿子,一边安慰一边查看有没有受伤。好在撞得不是很严重,只是肿起了一个肉包。
叶儿被吓坏了,呆呆地立在门口,不知所措。
米红旗轻轻放下儿子,走到门前,二话不说,一把捉起叶儿的手腕就往外走。叶儿想要甩脱掌握,却怎么也甩不开,被米红旗硬拽出了房间。
4
楼下的客厅里传来叶儿歇斯底里的哭叫声。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老公,你究竟要我再说几遍才肯相信?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米红旗咬着牙,压低了嗓音:“你能不能小声点儿,孩子再也经不起吓了!”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不是我的孩子!”
“那他是谁?”
叶儿脸上忽然现出深深的恐惧:“我不知道……他太可怕了,他为什么会那么可怕?”
米红旗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的心乱得如同一团麻。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疼爱的儿子,他不知道该相信谁。有那么一瞬间,他认定妻子在说谎,然而当他看到妻子哭红的眼睛时,又觉得是错怪了她。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儿子……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叶儿,你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我明天带你去看精神科?我高中同学李小云在市精神病院当医生,这你是知道的。”
叶儿立刻止住哭声,绝望地看着米红旗,她觉得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
“米红旗,你以为我有病?你被骗了,你被那孩子给骗了!”
晚饭在阴郁、沉闷的气氛下结束,夫妻俩心里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而米丁却显得异常平静,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这使米红旗感到很奇怪,他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儿子在捣鬼?
洗完碗筷后,叶儿准备早点回房休息。经历了刚才的事,她感到身心无比的疲惫。无意间,她瞥了一眼窗外,再次看到了那团诡异的磷光。
叶儿的目光又一次变得呆滞了。她缓缓地走到窗前,那团磷光像是有生命一样,知道有人在看它便忽然间消失无踪了。紧接着,她听到身后传来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像在唱歌,又像在小声嘀咕,可当她回过头时,却没看到任何人。
5
米红旗拿着拖布在儿子房间的地板上用清水一遍遍地拖着,血迹好不容易才被拖干净。米丁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满头大汗的爸爸,眼睛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
放下拖布,米红旗来到儿子身旁坐下来,轻声地问:“米丁,你老实跟爸爸说,你真的看到妈妈做这些事情了吗?”
米丁沉默了。
米丁沉默的时候,米红旗注意到他的脸色在不停地变换着。
足足有五分钟之久,米丁忽然咬牙切齿地说:“她是个坏女人!”
米红旗吃了一惊,儿子的话让他无以应对。
这时,他似乎看到了叶儿的身影在房间门口一闪而过……
三、平静背后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1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叶儿变得谨慎而又敏感,甚至有点神经兮兮。
下了班,叶儿去幼儿园接了儿子,便开车到米红旗的公司等他下班,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回家。晚饭后,米红旗看电视,叶儿就坐在他身边批阅文件,或者看书。即便是上厕所,叶儿也要米红旗在外面等着,陪她聊天。
之前的不快,似乎烟消云散了。
然而,暂时的宁静,并没有使米红旗的心情有所好转,反而使他感觉到某种危机正朝着他逐渐逼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他甚至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正从房间的某个隐秘角落里散发出来……
好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再没有发生恐怖的事,母子之间的关系也似乎逐渐好转起来。只是有那么几次,米红旗在工作室里工作,叶儿坐在一旁看闲书,米红旗注意到米丁躲在门外偷偷地向里面窥视着,目光中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过,这也没什么。
这天夜里,米红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知道叶儿同样也没有睡。
米红旗首先开口:“儿子应该上学前班了吧?”
“嗯。”叶儿冷漠地应了一声,仿佛在说的是邻居家的孩子。
米红旗的火腾地蹿了上来,他稍微提高了嗓音:“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可是米丁的亲生母亲啊!”
叶儿竟也不甘示弱:“什么态度?他有把我当成他的母亲看待吗?”
“小孩子心思没那么多,你要是真心对他好,他不会排斥你的。”米红旗的口气软了下来。
“真心?米红旗,说话可要凭良心,我对米丁还不够好吗?以前喂奶、换尿布的事你做过半件吗?”叶儿在黑暗中发出一阵冷笑。
米红旗的心哆嗦了一下。
“我说的是心意,是感觉,而不是那些琐碎的小事。”
叶儿哇地哭出声来:“你又知道我的心意,我的感觉了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米红旗顿时慌了手脚:“好了好了,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我是想……想把米丁送进你任职的小学上学前班。我本来是打算送他去贵族学校的,后来仔细想想,还是送你们学校去的好,也许这样做可以让你们的母子关系得到缓和。”
“把米丁送来我的学校?”叶儿止住哭声。
“是啊。”
良久,正当米红旗以为会遭到拒绝时,叶儿忽然冷冷地说:“那就这样吧。”
2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叶儿因为到市教育局开会,米红旗只好亲自去接儿子放学。一路上米丁一言不发,像怀揣着心事。当车子拐进他家所在的那个街区时,米丁忽然开口:“爸爸,我能不能换一所学校?”
米红旗看了看儿子,没吱声。
晚饭后,叶儿到厨房洗碗筷,米丁旧事重提:“爸爸,我能不能换一所学校?”
“换学校?为什么要换?妈妈在你们学校当校长,可以好好照顾你的。”米红旗耐着性子开导儿子。
米丁忽然沉默不语。
这时,叶儿把切好的水果端了出来,看到父子俩表情都怪怪的,便寒着脸将果盘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转身回了厨房。
米丁目送着母亲走进厨房,这才重新开口:“实在不行,那爸爸每天来接送我上下课,好不好?”
“你还没告诉爸爸为什么呢。”
“我不要和那个坏女人在一起!”
“坏女人?!”
这是米红旗第二次听到儿子这么说了。儿子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个词的呢?又是谁教给他的呢?米红旗想不明白。
“儿子,她是你妈妈,不能这样子说她,这是不礼貌的。”
“她本来就是个坏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米丁简直是在咬牙切齿。
正当米红旗因为儿子的话而感到茫然无措时,叶儿那冷冰冰的声音从卫生间里飘出来:“米丁,过来洗澡!”
3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米丁跟米红旗提了好几次要转学的事,米红旗最终作出让步,答应每天接送米丁上下课,但又不忍心跟叶儿明讲,只好骗她说,他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所以由他来负责接送米丁。
叶儿听了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那好啊”。
从那以后,米红旗便早上先送米丁上学,然后再上班。下午将米丁送回家后,让他一个人在家玩,自己则跑出去会客户谈业务。一个月下来,累是累了点,好在相安无事。
这天晚上,米红旗和老同学徐明正在酒吧里叙旧。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两人正聊得兴起时,米红旗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朝徐明笑了笑,然后掏出了手机。
电话是叶儿打来的,米红旗的心不由得打了个颤。叶儿一向很少给他打电话,尤其是他在外面有应酬的时候。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米红旗的手指悬在按钮的上空,犹豫是不是该接听。
徐明笑着说:“是嫂子查岗吧?还等什么,快接呀!”
米红旗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原本他今天是要接儿子回家的,谁知儿子自己却说要给爸爸放假,晚上他跟妈妈一起回家。米红旗听了心里自然非常高兴,这起码是母子关系改善的一个信号,就没再说什么。
想了想,他悬在半空的手指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叶儿,有事吗?我在外面有应酬。”
话筒那头忽然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老公,你现在能不能来市局刑警队一趟?我……我真的好怕!”
“刑警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米丁他……米丁他跟警察说我杀了人!”
4
当米红旗火急火燎地赶到刑警队时,几名警员正在给满面泪痕的叶儿作笔录。而米丁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把长条椅上,冷漠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刑警小张向米红旗大致介绍了下情况。
傍晚六点左右,110接到一个小孩子的报案电话。这个小孩子口口声声说她妈妈杀了人,还埋在了家中花坛下的铁箱中。
十几分钟后,警察驱车赶到了米红旗的家,把正在准备晚饭的叶儿给吓了一跳。很快,他们便在花坛里挖出一口大铁箱。那只箱子的箱盖处贴着几道驱邪的纸符,但已经被撕开了。打开箱子,里面蜷着一具男孩的尸体,经过确认,刚死了不超过三个小时,死者是叶儿所在学校的一名小学生,叫复明。
听了小张的话,米红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他宁可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不相信叶儿会杀人,而且还是藏在了……那只铁箱中!
“张警官,那只铁箱里,除了那男孩子的尸体外,还发现其他什么东西了吗?比如人的脊椎骨、手骨什么的?”米红旗紧张地追问。
小张皱了下眉,说:“除此之外,在铁箱的底部,还发现了一些婴儿的碎骨,不过……没有你所说的脊椎骨。”
“没有脊椎骨?”
米红旗失魂落魄地走向长条椅。
四、不堪回首的恐怖往事
1
米红旗问米丁:“儿子,你……你真的看到……看到妈妈杀人了?你答应爸爸要诚实的回答好不好?”
米丁眨巴着眼睛说:“爸爸,我没说妈妈杀人啊!打电话的不是我。”
米红旗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打电话的不是你?”
“是的,经过声波比对,并不是你儿子报的案。不过,的确是在你家里发现了尸体……这件事还真是有点奇怪。经过调查,那个电话是在你家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的。”小张走过来一脸疑惑地说道。
“我没杀人!你们在冤枉我!我真的没杀人!”
叶儿那尖锐凄厉的叫声忽然响了起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只见她站起身,用颤抖的手指着米丁,眼睛里写满了怨恨。
米丁则低下了头,默默地掉下了眼泪。
“一定是你报的案,一定是你!你就是想——让——我——死!”叶儿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米红旗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仿佛塞满了泥巴,闷得不得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2
叶儿被扣压了。
米红旗整晚都没有睡着觉,直到凌晨五点,才渐渐有了些困意。正当他刚刚进入睡眠状态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急忙拿起电话……
两分钟后,米红旗抱着儿子跑出了家门。
案件有了重大转折。
经过法医的鉴定,那个叫复明的男孩是被人用手活活掐死的。他的脖子上还留有深深的掐痕,只是痕迹的大小和叶儿的手掌不符,而且在叶儿车后备箱里也没找到有关死者的任何遗物,所以叶儿杀人证据不足。不过,令警方头痛的是,在男孩身上根本采集不到凶手的指纹,那人应该是戴着手套行凶的。也就是说,案件进入了死胡同。
听了小张的解释,米红旗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然而小张接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