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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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火-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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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东面的海湾好像还有没醒过来,淡淡的水天一色,一点霞光也没有透射出来。铁道西面的群山蜿蜒起伏着,将一片浓郁的墨绿色无休无止地向南面延伸着。
    闷罐车停在了军门台。
    “醒醒!老武叔,到山海关了!”秦凤凰喊道。
    车厢里已有了淡淡的亮光,酣睡着的几个人醒了过来。
    “啥山海关?这是军门台!”老武头揉着眼睛,顺着门缝看了看,扶着车门站了起来。
    忽然,车厢外响起了鬼子杂沓的脚步声和哇啦哇啦的说话声。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秦凤凰紧张地掖了下道袍。
    “你闭嘴!”罗云汉一瞪眼睛,蹿到门前,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听,“他们在说啥呢?”
    “他们在说,这节车厢的车门咋没锁上?”秦凤凰懂日语。
    “哗啦哐当!”闷罐车从外面被锁上了!
    火车开动起来。
    “操蛋了!”老武头一拍车门,“门被锁上了!这回出不去了!我他妈刚想到外面撒泡尿去!”
    此话一说,几人顿时都有同感,以杨欣为甚。
    “哼!喝吧!昨晚上一瓶子,昨夜里三瓶子,加在一起有半水桶,我看这回都往哪儿倒去?”罗云汉幸灾乐祸地看着杨欣,摇晃了一下,坐在箱子上。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几盒水果罐头,戏谑地瞄了一眼秦凤凰:“我的天!这些罐子水果搁谁肚子里也受不了呀?到山海关非得把吹巴(膀胱)憋两半儿不可!”
    杨欣和秦凤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目光里充满着痛苦状。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喽?”老武头冲罗云汉、杨欣说道:“你们俩把脸背过去!凤凰,你到我身后去。”
    “啪啪!”车门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外面有人!”老武头叫道。
    “嘘……别慌!啥事儿也没有!都闪到门边去!”罗云汉微微一撇嘴,晃了一下闪到门口。
    门慢慢地被打开了一道缝,忽地闪进一个人来,车厢里光线很暗。来人麻利地蹲在地上,紧接着又闪进一个人来。
    “到齐了吗?”罗云汉双手环胸,站在门边戏谑地问道。
    刚刚站起身来的俩人吓了一大跳,惊慌地抬起头来,猛地向后一闪,“嗖”地从腰间拔出了短刀,神色一下子就镇静过来。
    “嗬?还整得挺利索呢?”罗云汉一笑,“吃两条线的高手哇?”
    “各位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号来,我杨快手向来不杀无名之鬼!”
    说话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双眼如锥,身手敏捷,黑衣黄裤,打着赤脚。身旁的人,赤红脸,大眼睛,穿着白色短褂、蓝裤子。两人身材瘦削,一律光头。虽然看见杨欣和老武头手里都拿着枪,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只是惊奇地看到,车门旁居然还站着一位漂亮的小道姑。
    “杨快手?一听就是他妈的小偷儿!”罗云汉撇了下嘴,“大爷是打鬼子的罗云汉!不过,今天没工夫和你玩儿!还得谢谢两位帮助开了门!我说,这位快手兄弟,这儿离山海关还有多远?”
    “十、十多里地!”杨快手答道,眼睛阴晴不定地扫了下身形剽悍的罗云汉。
    “快!下车!”罗云汉推开车门,一回身,不由分说一把抱起秦凤凰,“嗖”地跳下车去。紧接着,杨欣和老武头也迅速地跟着跳出车门。
    罗云汉夹着个人跳下火车,如走平地,紧跑几步,就站在了铁轨旁的公路上。
    外面天光大亮,公路东面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砰砰砰!”四人刚一跳下闷罐车,东面的芦苇丛里便传来一阵枪声。
    “隐蔽!”杨欣喊了一声,跳进道旁的芦苇丛。
    罗云汉和秦凤凰、老武头伏在一个苇垛后面,看见一个女子背着一个男人,急急地从苇塘里走上大道。几个鬼子追了上来,那女子回手“砰”的一枪,一个戴着钢盔的鬼子倒了下去。女子忽然晃了晃手枪,一下甩掉了,背着男人在大道上跑了起来。四五个鬼子端着枪怪叫着,走出芦苇荡,冲上了公路。
   
第四章 仇人相见(2)


    公路上,女子放下了男人,望着围上来的鬼子,神色凛然地举起了一颗手榴弹。
    罗云汉跳到公路上,一甩手里的盒子枪,“突突突”,几个鬼子倒在地上。
    “砰砰!”杨欣、老武头的枪声随之响起,追赶的鬼子全都趴在了地上。
    举着手榴弹的女子,却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秦凤凰抱起了农家打扮的女子喊道:“大姐!大姐!”
    女子背着的男人胸前一片血污。
    “死了!”杨欣过来用手试了下鼻息。
    “看啥呀?快走啊?”杨快手忽然出现在铁道路基上。
    杨快手摆着手说:“你们不是要到山海关吗?”用手一指东面的芦苇荡,“那儿有鬼子的两艘汽艇,混过白鸭石,就没事儿啦!下船就到了码头。”
    “你们的活儿干完了吗?”罗云汉望了一下东面,扭头问道。
    “没啥大油水!破罐头和洋酒,卖不出去!”杨快手指着东面,说,“我说,远是不远,就是这芦苇荡里的水路不好走!这里是青鱼河与渤海的交汇处,尽是河网叉子!”
    “我带你们去!”杨快手身旁的白褂小伙说。
    “砰!”一个趴在地上没死的鬼子一枪打中了刚刚跳下公路的白褂小伙。
    “砰砰!”罗云汉、杨欣同时开枪,打碎了开枪鬼子的脑袋。
    “我操你祖宗!”杨快手号叫着,暴起身形,扑向鬼子,挥起短刀,连连插进鬼子的胸口。
    “走!上汽艇!”罗云汉一挥手。
    “这位大姐咋办?”秦凤凰看着怀里的女子,担心地问道。
    “交给杨快手!我们走!”罗云汉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杨快手。
    “我不要!我跟着你们走!”
    “干什么?”
    “我、我他妈要报仇!”杨快手满眼血红。
    “那你就带路!可……”罗云汉望着女子犹豫了一下。
    “都是打鬼子的,不能扔下!我背着她,一起走!”杨欣背起了女子,“扒下鬼子的衣服,坐在汽艇上才能混过鬼子的巡逻艇!过了白鸭石,再脱下它。”
    “这个主意好!”罗云汉说道,“快!”
    “我说,咱们还是先撒完尿再走。”老武头说。
    北戴河竖琴中学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寄宿学校,整个校园掩映在婆娑多姿的法国梧桐树中。宽阔的椭圆形操场西面,是一座前后玻璃罩窗的圆顶体操房。
    “五天啦?他们怎么还没来?”一位佩戴着国军少校军衔的年轻军官在猩红的地毯上来回踱着步,“如果错过了今天上午到天成站的军列,那就得绕过秦皇岛,景牛子在碣石站肯定找麻烦!”
    体操房很大,大厅空荡荡的,南北墙上全是大镜子。东面是窗户,西墙下是一排排的体操凳。
    “丁雄啊,别着急,再等会儿。李总监在白鸭石和草叶桥都安排了接应人,同时,我又通过另外的渠道和辽西取得了联系。”体操凳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者,西装革履,神态怡然。
    “李校长,您是不是又和辽西的共产党游击队联系上了?那我就不去了!”被叫做丁雄的军官,剑眉一竖,睁圆了两只枣核眼,“军人以不闻政治为风尚、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此去辽西,押送军火,只因上峰有命、重任在肩,不得已而为之,本非吾所愿。一是辽西义勇军有共党插手,我不愿染指政治;二是队伍鱼龙混杂,胡子、土匪参与其间,君子焉与匪类同行为伍?李校长,您这是让我为难哪!”
    “丁雄!坐下,你听我说。”
    “好好!我听您说!”
    李校长是丁雄黄埔军校的步兵科教官,而且是他一向引为偶像、楷模的教官。
    “东北突变,国难当头!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日本鬼子!抗日救国,本身就是政治,你能袖手旁观吗?共产党也好,胡子也好,只要抗日,我们就是朋友!什么叫焉与匪类?”李校长站了起来,“奉天诗人江山说得好:养兵勿喜盗勿悲,养盗反可扬国威,君不见关外官兵十余万,一朝解甲付倭鬼。君不见饥寒愚氓敢走险,豪气足可吞鲸鲵……”
   
第四章 仇人相见(3)


    “李校长!他们来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体育教师说着,和一个虬髯大汉带着罗云汉、杨欣几个人,走进了体操房。
    “秦凤凰!”
    “李校长!”
    穿着白衬衫、黄军裤的秦凤凰,几步跑了过来,拉住李校长的手连连地摇晃着,就像遇见了久别的亲人。秦凤凰是在北平民众救国会认识李校长的,这次是按着李校长的指示,与严申到辽西执行联络军火任务的。
    忽然,丁雄诧异地站了起来,他看见一个满脸怒容的铁路工人,正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丁小宝!”杨欣咬牙切齿地掏出了手枪。
    “你?你、你是杨柱子,杨欣?”丁雄眯缝着眼睛回忆着,微微蹙起了眉头。突然,“刷”地一下,抽出了枪套里的勃朗宁手枪,直指杨欣。出枪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干什么?”虬髯大汉倏地插到了两个人中间。
    “哎哎!我说洪胡子,你别跟着瞎搅和!过来!”罗云汉一把拉出虬髯大汉洪胡子,不客气地指着丁雄说,“你知道吗?这小子姓丁,他爷杀了杨欣两代先人!这可是血海深仇啊!”
    杨欣把手枪递给老武头,紧了紧腰带,向大厅中央走去。
    丁雄摘下大盖帽,解下武装带,脱掉了上衣放到了凳子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李校长松开秦凤凰,惊异地走过来,拉住了丁雄,“你是国军师部侦察营的营长,他是南满抗日游击队的队长!都是来打鬼子、送军火的,你们怎么……”
    丁雄和杨欣,两人身形修长,个头不相上下。丁雄小背头油光可鉴,气势神武伟岸;杨欣留着分头,眉目清俊凛然。猩红的地毯上,两个人就像即将角斗的公鸡和火牛。
    “李校长,你别管,我们俩是世仇,早晚要了结。”丁雄平静地说着,轻轻地拿下李校长的手,冲杨欣微微扬了扬下巴,“来吧!”
    “不行!你们还有点……”
    “哎哎!李大爷,李、李校长!”罗云汉拉开了李校长,“你官再大,这事你可管不了!为啥呢?谁杀了你爷、杀了你爹,你能让着他吗?”
    “你、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你是谁?”李校长不满地看着罗云汉。
    “辽西胡子罗云汉!”秦凤凰在李校长身后严正地指出。
    “正是在下!”罗云汉滑稽地鞠了个躬。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李校长望着秦凤凰。
    “他是梁丹手下的骑兵连连长!虽然在同昌宪兵队救了我,但他仍然是个胡子!”
    “凤凰!这你可就不对了!人家既然是义勇军的连长,又在宪兵队救了你,咋还说人家是胡子呢?”
    “扑通!”丁雄被杨欣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地毯底下是红松地板,所以,摔倒的声音很大。
   
第五章 授命体操房(1)


    “把皮鞋脱了吧!省得说我欺负你!”杨欣扭动着手腕,冷冷地说道。
    “哼!你不说我占便宜就行!”丁雄慢慢站了起来,拽了拽白衬衫的衣领,“不错!父债子还!可我得好好看看,你有没有让我还债的本事?”丁雄淡然一笑,突然,身形急转,越转越快,一下竟飞旋起来。霎时,杨欣的眼前都是眼花缭乱的腿影和脚影。
    “扑!扑!”杨欣胸口连挨两脚,踉跄倒退几步,勉强拿桩站稳,不由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滚。
    “我操!当兵的也会外八门的陀螺拐子脚!”罗云汉嬉笑着向杨欣提醒着。
    杨欣双手一分,倒踩九宫八卦步,突然身形暴涨,身子横飞起来。
    丁雄身形疾转,拐子脚刚待漫天飞起,不想,杨欣空中一腿断前、一脚勾后,竟扼住了丁雄的脖颈!
    “蹬死他!”罗云汉大叫。
    “嗨!”突然,斜缝里插进一个人来,双臂一抖、一扬,丁雄和杨欣便双双被震飞了身子,扑棱棱滚落在了地上。
    “特派员!”李校长叫了一声。
    “李总监!”
    “李老师!”
    丁雄和杨欣在地上抬起头来。
    来人五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双眼精光四射。身穿灰布长衫,脚下却是一双黑色的马靴。
    “都给我坐下!”老人声若洪钟。
    体操房里的人们立刻鸦雀无声地坐到了西墙下的体操凳上。体育教师给众人发着搪瓷杯,一个驼背的老校工提着一个大水壶,默默地给每个人倒着水。
    罗云汉拍着杨欣的肩头,意犹未尽地说:“我说杨欣,就差一步,你这螳螂腿就钩断了他的脖子!可这老头儿……”
    “你叫罗云汉吧?”老人威严地看着正在与杨欣说话的罗云汉。
    “你认识我?你、你是谁?”
    “李胡!李大胡子!和你一样,后边都带胡子两字!”
    “哎,快站起来说话!他就是我的老师,北平救国会派来的特派员!”杨欣一推罗云汉。
    “嘿嘿!咱爷俩都是胡子,可您老是京城里的洋胡子,我是山沟里的野胡子!”罗云汉站起来笑嘻嘻地说。
    “哈哈哈!”
    李胡一抹胡子,和众人大笑起来。
    “我早就听说过,梁丹手下有个罗胡子罗云汉!你请坐。没想到,这回他能派你来!不过,他是派对了!这趟押送军火,是血雨腥风、炮火连天啊!”
    李胡看了看丁雄和杨欣:“我已了解到你们俩的情况,杨欣,我十分体谅你的心情。可大敌当前,一切以民族大义为重!我相信,在大是大非、民族危亡面前,你们两是会分清国事家事孰轻孰重的!”
    李胡是中共地下党员,公开身份是国民政府委员,任东北抗日民众救国会辽西分会会长。下属10余支抗日武装,主要活动于锦西、义县、北镇、同昌、朝阳、热河一带。
    “眼下,辽宁全省的抗日义勇军已发展到二十万人,仅辽西地区就有四万七千人。去年六月,救国会已把辽西地区划分为第一军区。现在,他们奇缺枪支弹药,特别是军门台青云岭的齐明远和同昌西山的梁丹。诚然,一车军火,杯水车薪,难解战事需求。可我们送去的是关里同胞的骨肉情谊,是血战到底的一片心意!让他们知道,政府有些人不抵抗,我们抵抗!我们是谁?四万万同胞!”
    李胡激昂起来,脸色涨红,挥动着手臂。
    “对!杂种操的!我们抵抗!”罗云汉忽地站起来,脱口而出地喊道。
    “我们抵抗!”众人群情激奋地喊道。
    “坐下!坐下!”杨欣拉着罗云汉。
    “好!好啦,这样吧,大家先认识一下,”用手一指虬髯大汉,“看见没?这还有个胡子,叫洪海,是齐明远的大刀队队长。你们就管他叫洪胡子吧!”
    洪海站起来连连拱手:“多多仰仗各位!”
    “丁雄、杨欣,还有那个罗云汉、罗胡子,我就不介绍了!”李胡掏出怀表看了看,向窗外望了一眼,说,“这批军火共有步枪六百支、手枪两百支、轻机枪十挺、子弹二十箱、手榴弹二十箱,还有一些炸药、布匹、电台、帐篷和张学良将军送来的两袋大洋。听好!洪胡子、罗胡子,你们一家一半!”
   
第五章 授命体操房(2)


    “我说会长大爷!”罗云汉一摆手说,“把枪和子弹给我们一半,剩下都给洪胡子!”
    “真爽快!”李胡说道,“那你不是亏了吗?”
    “亏啥?炸药、手榴弹我们有的是!对了,我们急需制造癞瓜手榴弹的技术!那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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