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老武头忙问,“别慌!慢慢说。”
何叶儿带着众人走进西厢房:“你们看!”
西厢房除了堆放着的纺车、织布机和一些农具外,不见一个人影儿。地上是几根解开的绳子,西窗大开。
“黄大婶说是去借豆腐包,准备给大家做豆腐,出门去了。”何叶儿说,“我到这西厢房里看了两次都没事儿。外面传来爆炸声后,我急忙过来一看,他们就没影儿了!”
“他们肯定没跑远,咱们赶快去追他们!”洪海拔腿就要往外走。
“算了!”老武头说,“来不及了!军火事大,咱们赶快去北壕!”
“碉堡一炸,丁营长他们一定等着急了。我们走吧!”秦凤凰说。
“那好!赶快收拾东西,走!”洪海走到院里悻悻地骂道,“这个王宪,不是他妈个好东西!跑了个大祸害啊!”
四人来到北壕,一声鸟叫,便与潜伏在北壕中间的丁雄、老黄头、赵铁匠他们会合了。问明了情况后,丁雄很满意,望着秦凤凰夸赞着说:
“干得好!白蛇炸碉堡,火上浇油!这一下,他们一定在前院打得不可开交!”趴在壕沿上,一指南面的王家大院北门又说,“情况是这样,赵师傅发现前后三人骑马出了北门,进了北树林子。其中一个女的被绑在马上,最后面的一个人是追上去的。我估计第一个人是关上飞,被绑在马上的是赵梅,追上去的是杨快手。有杨快手在,问题不大,先不去管他们。好!现在大家听我的命令!进院后,洪海和秦凤凰赶第一辆车,老武叔和何叶儿赶第二辆车,赵师傅和老黄叔赶第三辆车。我上东面炮台,大满和二满上西炮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只要三辆马车在北树林能会合,就立刻向金鸡岭进发,任何人都不等!包括我在内!出发!”丁雄一跃而起,跳出大壕。
王家前院的枪战进入白热化。
吉田泽、李歪脖子带着鬼子、伪军躲藏在空场前面的房子和院墙后,向东西炮台和大墙上的炮手射击;王老虎、黑蛇子凭借着炮台的有利工事,和他们对峙着。
王老虎一向没把吉田泽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李歪脖子了。凭着自己的实力和面子,一句话就能让热河的渡边少将把他们一撸到底。可自己这些年贩卖大烟、走私军火的事儿这俩小子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一旦闹起来,大家都没啥意思。所以,一向以来,双方就这样不冷不热地僵持着,谁也不服谁。
第二十章 混战王家大院(2)
可今天这架势不对,王老虎一看吉田泽要拼命,照这样打下去,一旦吉田泽的迫击炮上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几次想和吉田泽解释清楚,可对面一家房后碾盘上的两挺歪把子机枪,打得他不敢露出头来,根本不容他说话。
“虎哥,还是让我姐上来吧?”黑蛇子也看出苗头来了。
王老虎知道,此举危险异常,可事已至此,已别无良策,忙令人把负伤的白蛇子叫上来。
“吉田太君!你听我解释!”王老虎趴在垛口下拼命喊道。
“解释个啥呀?你让白蛇子出来说话!”李歪脖子躲在墙后喊道。
“好好!别开枪!我让她出来和你们说话!”王老虎一摆头,白蛇子从炮台垛口上露出头来。
“李排长!你好好看看!我白蛇子带着伤,连家门口儿都没迈出一步,我上哪炸你的碉堡去?”白蛇子露出头来,说罢,索性站了起来,“你看看!李排长,我这肩上的枪伤,可是你打的!”
“我说,排长,炸碉堡的可不是这个白蛇子!”郑班长附在李歪脖子的耳边悄声说道。郑班长早就怀疑秦凤凰的说话声音,现在一看炮台上的白蛇子,不但肩上包扎的伤口位置与碉堡里的白蛇子不一样,而且臃臃肿肿的形状也不一样。
李歪脖子可不这样想,一旦炸碉堡的不是白蛇子,那他的罪过可就更大了。念及此,狠狠地对郑班长说道:“你还扯啥王八犊子?啥叫不一样啊?就是她!要不是她的话,咱俩可就都完蛋啦?听见没?瞄准了,一枪撂倒她!”站起身来,对碾盘后面的吉田泽说道,“太君!郑班长说啦,就是她!没错!”说罢,向炮台上喊道,“白蛇子!你截粮车、报私仇,又炸掉我的碉堡,你拿命来吧!”
“砰!”郑班长的枪声响了,白蛇子一头栽下炮台。
“我操你妈!李歪脖子!”王老虎气歪了马脸,抱起了一挺机枪,站起身来,“突突突”一阵猛扫。李歪脖子不及躲闪,身上连中数枪,浑身一阵乱抖,摔倒在墙下。
“打!”黑蛇子挺身双枪齐发,碾盘上的鬼子机枪射手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打!给我往死里打!鬼子、黑皮一个不剩!”王老虎疯虎一样吼道,机枪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院墙上的炮手露出墙头来,长短枪齐发,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对面的鬼子伪军。王老虎发狠了,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活口也别留下。上头要追查下来,就往青云山、瘟神庙的胡子身上一推。
枪声骤起。
吉田泽没想到王老虎敢这样大胆拼命,在疯狂的火力下慌忙躲进胡同里。靠在一棵柳树下,揉了揉肉泡眼,看到带来的鬼子、伪军已经没剩下几个了。忽然,看到西面胡同里扛着迫击炮赶过来了几个鬼子,门牙一掀,向炮台上一挥军刀,吼叫了一声,“开炮!”几颗炮弹立刻飞了出去。
“轰隆隆!”东西两个炮台坍塌了!大门被炸开了!
吉田泽一声吼叫,带着仅有的十几个鬼子、伪军冲进了塌陷的大门楼。王老虎和黑蛇子带着五六个炮手慌忙撤向正院。
“老爷!后院的三辆高粱车,有两辆被胡子劫走啦!”一个炮手跌跌撞撞地跑出后院的月亮门,对被黑蛇子搀扶着的王老虎说。
突然,后院东西两个炮台上的枪声响了,几个退到后院的炮手纷纷从月亮门里跑了出来。王老虎头上流着血,腿已摔伤。几个炮手在正院的月亮门里,不断向追过来的鬼子、伪军开枪射击着。
“停火!”王老虎“扑通”坐在地上喊道,“别打啦!都站好了!”
“吉田太君!别打了,我们投降!”黑蛇子喊道。
吉田泽和郑班长带人跑了过来。
“吉田太君!咱们上当了!”王老虎坐在地上指着后院的炮台说,“你看!胡子已经占领了炮台,把后院的三辆马车劫走啦!不瞒你说,那三辆马车上装的都是军火!”
“啊?”吉田泽一惊,“快快地!”指着炮台,一挥战刀,“开炮!”领头向后院冲了过去。
第二十章 混战王家大院(3)
洪海、老武头赶着两辆马车已冲出了后门,老黄头赶的马车没走成。这辆马车是被关上飞割断绳子、翻走大洋的那辆马车。所以,老黄头和赵铁匠两人急急忙忙装车、接绳子。可绳子已被关上飞割得乱七八糟,不够长,怎么也拢不上车。
“快!到柴房里看看!”丁雄在炮台上喊着。丁雄眼看着前院的鬼子伪军和炮手们涌了过来,心里十分着急。
赵铁匠在马厩、柴房里找的绳子也不够长,两人耳听着枪炮声、脚步声,知道情势已万分紧急,可拢不上绳子,马车根本不能赶出后院。
“赵大叔!接着!”忽然,后房的一扇后窗打开了,一声怯生生的话音过后,一捆绳子扔了过来。随即,窗户又关上了。
“是大娟子!”赵铁匠接过绳子,与老黄头迅速拢起车来。
刚刚拢好车,还没等他们赶出后门,炮台上的丁雄、大满他们,就和退到后院的炮手们接上了火。
丁雄端起机枪一阵疾射,撂倒了几个敌人,一声大喊:“大满!快撤!”
“嗵嗵!”两颗炮弹把东西两个炮台炸塌,老黄头的马车冲出了后门。
吉田泽、郑班长、黑蛇子一群人来到后院,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众人冲出了北门,对面北壕里的枪声响了。
“大满、二满!快!你俩从东面撤回屯里去!”丁雄趴在壕沿上,甩掉了草帽,抽出了双枪,指着大壕的东面说,“你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谢谢你们!快跑!”丁雄跳下炮台时,后背摔在了地上,白褂被撕裂,右肩胛上都是血迹。
“不行!要死一块死!”
“我们不能扔下你!”
“轰!”一颗炮弹飞了过来,落在了一边的壕沿上,一棵小柳树被拦腰炸断。两面的壕沿很宽,上面可以跑马过车。丁雄抖了抖头上的灰土,瞪圆了杏核眼:“我是营长!这是命令!懂不懂?命令!快!”
大满和二满互看一眼,还是不放心。
“没当过兵是不行!连命令都不懂的!”丁雄左手一梭子向南面扫了出去,扭头右手用枪一指大满,“再不走我就崩了你俩!”
大满和二满向壕东跑了过去。
“来吧!小鬼子!”丁雄左右开弓,一阵猛扫。
北门前面是一片开阔地,鬼子、伪军在吉田泽的指挥下,郑班长和黑蛇子分别带着几个人,迅速地穿过柳树林,从大壕的东西两面包抄上来。吉田泽和王老虎躲在北门里,指挥着两挺歪把子机枪,从北壕正面压向丁雄的拦击点。
丁雄数了数,把吉田泽、王老虎加上,鬼子、伪军一共才十一个人。迫击炮扔在一边,看来是没炮弹了。冷冷一笑,就你们这些饭桶,还能抓住我?回头望着老黄头的马车已经跑进北树林子,决定从壕沟的西边撤退。可刚一动身,人影一晃,黑蛇子手持双枪,远远地站在大壕西面的沟口前,望着贴在壕边上的丁雄,高喊道:
“哎!我说相好的!就你一个人啦!还打个毛哇?举着双手过来!给你留个全尸!”
丁雄掂了一下手里的双枪,糟糕!凭手感就知道,枪里顶多不超过三四发子弹。这时,东面传来“嗵嗵”的脚步声,看来郑班长他们从东面壕沟里也赶了过来。听着动静,南面的吉田泽也带着鬼子向北壕压了过来。
丁雄明白,现在自己一旦跃上壕沟突围,身子就会立刻被东、南、西三面的子弹打成筛子底。
他妈的!没想到啊!我丁雄今天竟能落到这般田地!好在赵梅、杨快手脱离了危险,三辆马车赶出王家大院,军火是保住了。行啦,剩下的事儿让杨欣、罗云汉他们干吧!剩下这三四发子弹不能糟践了,看准机会,把这几个头子都给他灭了。留一颗,自己就够用了!
“马胡子的!投降的有!”吉田泽骑着马,跃上了壕沟沿上,手挥着军刀,肉泡眼逼视着壕沟里的丁雄。两个鬼子手持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丁雄。
突然,一匹红马从西北面的大道上疾驰而至,跃上大壕。一声婉转的画眉鸟叫后,从马肚子底下倏地钻出一个人来,大肚盒子一挥,“嗒嗒嗒!”黑蛇子和几个炮手纷纷倒下,“嗒嗒嗒!”大肚盒子又一挥,吉田泽军刀一扔,栽下马来。
第二十章 混战王家大院(4)
罗胡子来啦!丁雄听到鸟叫和那骑马开枪的动静,就知道准是罗云汉来救他了。机不可失,“砰砰砰!”丁雄的枪声响了,壕沟上王老虎和两个鬼子机枪手滚了下来。扭头向东面沟里过来的郑班长一挥枪,扳机扣空,子弹没有了!
郑班长向丁雄一挥手,“啪”地一枪打倒了丁雄背后、西面沟里向丁雄偷袭的鬼子。
“快!把他扶上去!”郑班长向身后的两个伪军一招手,眼睛机警地向壕外望去。丁雄一阵惊愕、茫然。嗯?咋回事儿?这个伪军班长难道是游击队的内线?丁雄来不及说话,就被身后的两个伪军推上了壕沟。
“上马!”罗云汉骑马跑了过来,向丁雄甩过了缰绳,丁雄一看,是吉田泽骑的马。回头向壕里一看,郑班长和两个伪军不见了。
战斗已经结束,吉田泽、王老虎、黑蛇子被击毙,几个鬼子伪军和炮手趴在壕里壕外,无一幸免。王家大院的四个坍塌的炮台,还在徐徐地冒着青烟。
“看啥?那三个伪军肯定是咱们的内线。没事儿啦!快走吧!南面蛤蟆滩和北面金鸡岭的鬼子伪军都来增援啦!”罗云汉领头驰下大壕,跑上西北面的大道,“看!”罗云汉侧脸一指南面的大道。集上的人早已散光,大约有五十个左右的鬼子、伪军骑着马驰入镇内。“杨欣已经带着洪海他们的三辆马车,钻进西山树林子去了金鸡岭!咱俩也得走小道,不然的话,兴许能碰上北面金鸡岭的援军。”
“没想到啊!罗连长!你还能来救我一命!谢谢你!”丁雄拍打着白褂上的灰土,这真是丁雄的心里话。
“我可不是奔你这个谢字来的!”罗云汉回头说道,“姓丁的,我可告诉你,这回咱俩的账算扯平了!你忘了?你帮助我看管过秦凤凰和赵梅。现在妥了,就算结账了!”两匹马并肩走在林荫小路上。
“丢人哪!上回让关上飞给憋在仓库里,这回让吉田泽给堵在大壕里!我丢人都丢到家了!”丁雄十分懊恼,这一路上风头也好,战功也好,都让罗云汉、杨欣抢占了先机。自己不咸不淡的,不但没起多大作用,还两三次临危遇险。怎么回事儿呢?这趟军火押的,咋这么别扭呢?是自己无能啊,还是罗云汉、杨欣能力太大了?
第二十一章 山神庙突变(1)
罗云汉扯开蓝衫衣扣,擦了擦汗说:“这都算个啥呀?我让人家给抓过多少回啦?憋气窝火的事儿就别提啦!谁都有走麦城的时候。可这回这事儿你可说错了!洪海他们两次打这喇嘛营子都没打下来,你这一下子就把他们包圆啦!连鬼子、伪军、炮手,那可一百多号人呢!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你见缝下蛆,给他来个一勺烩,拔下了这个中心据点,活儿干得地道!再说啦,三辆马车的军火还没丢,你还丢啥人哪?”
罗云汉虽说是对丁雄有着难以调和的仇恨,但对他的本事还是佩服的。就拿丁雄守护天成站仓库军火的事儿来说吧,自己在站台仓库门口曾胡骂过丁雄一通,可事后杨欣一条一条地给他一分析,他就服了。
丁雄听到罗云汉这番体贴人心的话,心里顿时感到比提升一级军衔还高兴。因为,这是他和罗云汉相识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夸奖他的话。罗胡子夸过谁?服过谁?连杨欣这样的人,他都没赞扬过几句。
“可、可毕竟还是把杨快手和赵梅弄丢了!”丁雄忽然问道,“对了,你们从北面过来的时候,看见杨快手和赵梅了吗?”
“看见赵梅啦,”罗云汉说,“她说关上飞抢了大洋,把她绑在马背上,拴着她的马向北跑。杨快手追上来后,关上飞就割断了缰绳,扔下她,向金鸡岭跑了。杨快手给她解开绳子,就让她快去游击队找人救回军火,他自己骑马向金鸡岭追过去了。放心,杨快手这小子鬼着呢。”
“你和杨欣的任务怎么样啦?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窟窿台大桥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可活儿不太好干!”
“那么大个桥,光桥墩就有十五个,炸药放在哪儿,才一下子能把桥全炸塌了?另外,炸桥的时间有规定没有?炸早了、炸晚了有啥说法没有?这些事儿还都没个谱呢?”
丁雄说:“看来,现在马上要做两件事儿:一是得需要把建桥的工程师找到,以便找准关键的炸桥部位;二是要了解敌人援军行军速度,以便确定炸洞、炸桥的具体时间。”
罗云汉说:“我从窟窿台桥上走了一个来回,又在桥下河里四处看看,就骑马回到了金鸡岭。杨欣炸隧洞的活儿也不好干,见了面他再跟你说吧。还没到晌午呢,我和杨欣就在金鸡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