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叔,干得漂亮!”丁雄很满意老黄头的情报工作,想不到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院老头,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军车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
说话间,院里走进一个穿着小白褂的小伙子。
“这就是二满!”老黄头说,“劫车的信儿接晚了,知道后给你们送信儿也不赶趟了。赵铁匠和大满都去王家大院瞭哨去了。”看着走进屋里满头是汗的小伙子,“二满,别着忙,慢慢说,有啥情况?”
秦凤凰忙递过手巾,二满擦着汗说:“李歪脖子带着十几个黑皮和鬼子,在王家大院前门和炮手们吵骂起来,说是要进院搜缴粮车,炮手们不让进。看样子,一会儿就兴许动起手来。赵叔和我哥在北壕里等着呢,让我回来,问你咋办?”
老黄头看了看丁雄,丁雄说:“先别动,原地监视!有情况随时报告!”
“听好了没有?去吧!”老黄头一挥手,二满点头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丁雄坐在炕上沉吟了一下,看着老黄头问:“王家大院后门外有没有隐蔽物?好接触不?”
“好接触!出后门就是柳树林子和一道大壕!向西北不远就是大道,直通北树林子!”
“好!”丁雄收起地图,“我看这样,何叶儿在这看守王宪他们,随时准备传送消息。洪海和秦凤凰、老武叔去袭击西营碉堡,动静弄得大点。完事后迅速撤出阵地,带着何叶儿到北门大壕里和我们会合。我和老黄叔、大满他们到北门大壕里潜伏,伺机夺车救人。但有个先决条件,”丁雄下了地,“任务完不成不怕,就是人必须得安全地给我回来!”
“是!”
洪海嘿嘿一笑:“丁营长!瞧好吧!这会儿给他整个东门失火、西城冒烟,让他妈的满营子鸡犬不宁!”
秋老虎的日头晒得地皮冒烟,碉堡前的鬼子缩进门洞里,歇着凉快。两个伪军夹着抢,在道口木栅栏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忽然,北面集市的人群里急匆匆地走过来三个人。领头的是个一身白衣女子,后面跟着一高一矮两个身穿黑衣的汉子。
“看!这不是白蛇子吗?”
“准是他妈来找李排长报一枪之仇的!”
两个伪军扇着大盖帽嘀咕了两句,一个伪军戴上大盖帽,凑上前去:“哎!白、白二嫂!”看到白蛇子裸露着的半边臂膀上缠着药布,问道,“有事儿吗?”两只鼠眼紧紧地盯着凝脂一样的玉臂。
“有事儿能和你说吗?站好你的岗!”白蛇子柳眉一竖。
“李排长不在里面!”另一个伪军机警地说道,忽地眼光一亮,看到白蛇子掏出了大洋。
“拿去打酒喝!”白蛇子甩手扔出几块大洋。
“多谢、多谢白二嫂!”两个伪军急忙猫腰在地上捡起大洋来。
白蛇子带着两个黑衣炮手走进了碉堡。
门洞里的两个鬼子还没等问话,已被两个炮手掐着脖子在腰上捅上了一刀,一声不吭地被放倒在楼梯下。白蛇子和炮手迅速地登上了二层楼板。
第十九章 真假白蛇(2)
碉堡的二层楼上,一群伪军围在桌子中间,正在吆五喝六地掷着骰子。白蛇子端着手枪娇声喝道:“都给我消停点!坐着别动!”
伪军们一愣,一个矮个炮手已从窗口夺过机枪,转身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高个炮手端着手枪,登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弟兄们都坐着别动,白二嫂,有话慢慢说,你这是干啥呀?”姓郑的伪军班长一摆手,伪军们安静下来。
“郑班长!你听好!我白蛇子枪下从来不死冤鬼!我跟你们兄弟一无仇二无恨,前无梁子后无过节,今天我是奔李歪脖子来的!跟你们无关!”
白蛇子头缠白巾,腰扎皮带,手里摆弄着一支德国镜面匣子枪,话说得利索干脆,就是带着点好像伤风感冒似的鼻音:“现在,这一枪之仇我得报!他不在这儿不怕,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把这炮楼子给他妈崩塌!兄弟们要不怕粉身碎骨上西天,就在这儿继续待着;要惦着老爹、老妈、老婆孩儿,就赶快下楼走人!这两天赶上伤风,我他妈说话不得劲儿,也不知道你们听明白没有?”
“突突突!”楼顶上传来枪声和扑打声。
一个黑胖子伪军刚要拿起靠在墙上的步枪,“突突突!”站在白蛇子身旁的矮个炮手一扣扳机,机枪响了,黑胖子哆嗦着身子摔倒在地上。其余的伪军们慌忙捂着脑袋,跪倒在地上。
“扑通!”一个鬼子的尸体从三楼的楼梯口滚落了下来。
“快走!”三楼上传来高个炮手炸雷似的吼声,几个伪军哆哆嗦嗦地举着双手走下了楼梯。
原来,高个炮手登上三层楼,看到五六个伪军躺在地铺上睡着觉,便迅速到窗口抱起机枪,冲到碉堡顶上。
碉堡顶上站岗的一个鬼子和一个伪军,猛然间看到黑衣炮手端着机枪上来,便同时把枪指向炮手。可炮手的机枪先响了,两人身子一挺倒了下去。
三层楼的伪军被枪声惊醒,刚要起身摸枪,高个炮手跳进三楼,机枪一端,吼道:“谁动就打死谁!”不想,身后一个鬼子忽地抱住了他的后腰。炮手一撤右腿,扭身一个肘锤儿,正中鬼子太阳穴。鬼子闷哼一声,被重重地摔倒在楼板上。炮手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谁动?谁动就是这个下场!”
伪军们眼看着炮手脚下的鬼子,嘴巴张得大大的,两只眼珠带着血丝冒了出来,顿时魂飞魄散。望着凶神恶煞的高个炮手,伪军们纷纷举起了双手。
高个炮手一脚把堵在楼梯口的鬼子踢下楼梯,向伪军们喝道:“都下去!”
“别开枪!白二嫂!我们听明白了,冤有头、债有主,谁的事儿谁担着!我们走!弟兄们,跟我走!”郑班长高高举起双手喊道……
“白二嫂别开枪啊!这事儿跟我们没关!”
“都是李歪脖子扯王八犊子!操他妈的!”
“听班长的,我们走,我们都走!”二楼的伪军们咒骂着。
“好吧!都起来吧!”白蛇子说道,“给我听好了!一会儿这炮楼子就要上西天了,到外头告诉集上的人都躲远点!”
“是是是!马上告诉!躲得远远的!”郑班长站起来带头走下楼去。
“轰隆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一股浓烟冲上天空,西营的伪军碉堡坍塌了。浓烟过后,楼板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烤人的热浪向四处辐射着。集上的人们惊恐地四散逃去,郑班长带着几个伪军急急跑进了西营喇嘛庙。
望着火焰冲天的碉堡废墟,白蛇子和两个黑衣炮手会心一笑,钻进了土地庙胡同。
这位白蛇子就是乔装打扮的秦凤凰,高个炮手是洪海,矮个炮手就是老武头。
“太君!王老虎的白蛇子带着炮手攻进碉堡,打死了皇军和我的弟兄,把碉堡给炸啦!”郑班长望着跑出大殿的吉田泽报告说。
“巴嘎!”吉田泽抽出战刀,肉泡眼一瞪,掀起两颗门牙,“王老虎的、白蛇子的!良心的大大坏啦!统统的死了死了的有!”一挥战刀,一阵风似的领着鬼子、伪军冲出了喇嘛庙。
第十九章 真假白蛇(3)
王家大院的大门前,四个黑衣炮手全部被鬼子挑死在台阶上,伪军们用枪托“咚咚”地砸着大门。门楣上“虎踞龙盘”的匾额也被打翻在地,砸得稀巴烂。李歪脖子站在台阶下高声叫骂着:“王老虎!你这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你他妈抢走了皇军的粮车,打死了皇军和我的弟兄!你犯下的是反满抗日、满门抄斩的死罪!就是你那龟儿子县长也救不了你!这回我让你牛!还他妈虎踞龙盘哪?杂种操的!一只虎、两条蛇,都得他妈的抽筋扒皮喂狼狗!”
“李歪脖子!你他妈咋呼啥呀?”西角炮台的垛口上,黑蛇子平端着双枪,露出头来,“你蒙蔽皇军、围攻民宅、打伤我姐,现在又挑死我四名弟兄!这笔账怎么算?”
“还算个毛哇?”李歪脖子跳着脚骂道,“黑蛇子!你下来!操你妈的!我他妈扒光你!挂在钩儿上吊王八!”
忽然,一声呼哨,院墙上露出了几十个黑衣炮手,个个端着盒子枪,砰砰砰向大门外的鬼子、伪军开起枪来。子弹打在鬼子、伪军的脚下,“嗤嗤”地暴起一片片的烟尘。十几个鬼子、伪军猝不及防,惊慌失措地躲闪着,可门前空荡荡的一点隐蔽物没有,只有蹿到墙根底下躲藏起来。
“哈哈哈!”黑蛇子身后露出了一张马脸,“李排长!大晌午头子不在王八壳子里头趴着睡觉,到这儿吵吵啥呀?刚敲两下锣边,你就跳起舞来了,看你这兔子胆儿吧?”
“王老虎!你他妈不要命啦?”李歪脖子手端盒子枪,不藏不躲,直挺挺地站在门前的空场上。
“歪脖子!亮起你的招子好好看看!我王老虎可不是你李歪脖子两句话就能吓倒的!大爷我是大河里的木头鱼子——闯江山老梆子啦!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好吧!今天咱是打葫芦论葫芦、打瓢论瓢,别屎掺尿、尿掺屎的!你听着!我截车伤人不假,可你也打死了我这些弟兄!是非自有公断,有账不怕重算。可跟你说不明白,咱俩没话,你让吉田泽来!”
突然,西营碉堡轰隆隆一声巨响坍塌了。
鬼子、伪军一阵慌乱,李歪脖子向右歪的脖子,猛地向左一歪。
“嘿嘿!李排长!快回去吧!”王老虎得意地一笑,“青云岭的胡子下来了!再待一会儿,喇嘛庙再被端喽,你这个小排长就得喂狼狗啦!”
“哼!王老虎!你别臭美!”李歪脖子心里一阵阵发紧,碉堡被炸,自己脑袋难保,可事已至此,只有把责任都往王老虎身上一推,再作打算,“我告诉你!碉堡被炸,是你们黑白双蛇勾结青云岭的胡子干的!这是关上飞在北树林子亲口说的!黑蛇子就能作证!”
“你放屁!”黑蛇子骂道,“我作什么证?”
双方正在吵闹着,吉田泽、郑班长带着鬼子、伪军从西面胡同里跑了过来。
“吉田太君来啦!”炮台上露出王老虎堆满笑容的马脸,“今天这事儿是场误会,天大的误会!太君,你听我说……”
“巴嘎!”吉田泽战刀一挥,“误会的没有!死了死了的有!”
突突突!身后的两个鬼子平端着机枪,向炮台和墙头扫去。
“王老虎!白蛇子炸了碉堡!你们要反哪?”李歪脖子听了郑班长的介绍,顿时来了精神,冲着伪军一挥手,“打!给我往死里打!”
杨快手和赵梅被关在后院柴房里。
原来,黑白双蛇把三辆马车押进后院后,关上飞就嚷着要卸车、松绳子找出大洋。王老虎站在后院,向受伤的白蛇子问明情况后,顿时马脸一翻,勃然大怒:“谁让你们打死鬼子和黑皮啦?你们他妈不是给我惹麻烦吗?”恶狠狠地看着关上飞骂道,“还要大洋呢?要个毛哇?大车先别卸!”
“老虎哥!你这是……”关上飞不解地问。
王老虎怒道:“闭上你的狗嘴!”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指着杨快手和赵梅说,“把这两人关进柴房!捆结实点。还有,把梁二请来治伤!炮手都上前院!快!”
第十九章 真假白蛇(4)
众人一阵忙乱,蜂拥着挤出两面的月亮门,奔向了前院,院子里孤零零地只剩下了关上飞。关上飞围着三辆大车转了两圈,眼睛瞄了一下北墙东西墙角上的两个炮台。
后院的东西炮台上各留下了一个炮手把守,关上飞没费多大事,就摸上去先后把两个炮手给捅死了。
杨快手被绑在柱子上,赵梅手和脚都被捆着,坐在地上。赵梅费力地扭动着,想解开绳子,可绳子捆得太紧挣脱不开。
“不行!你解不开!”杨快手说,“你滚着过来,先把我的绳子解开!”赵梅滚到了柱子前,站起来,背着身子给杨快手解着手上的绳子,边解绳子边说:“看来,他们狗咬狗得有一场恶战,后院没人了,咱们得趁机把车弄出去。”
忽然,柴房的门一阵哗啦啦响,杨快手忙说:“你快倒下!”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关上飞提着手枪走了进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赵梅说:“快说!大洋藏在哪辆车上?”
“知道也不告诉你!”
“我他妈崩了你!”关上飞把手枪顶在赵梅的头上。
“我知道!你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杨快手嬉笑着说。
“哼!你这个小偷儿!我他妈放了你,你他妈把我都得偷去!”
前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嘿嘿!我说关上飞!你听听!前院这枪声!”杨快手说,“枪声要一停,咱们谁也跑不了。你给王老虎惹的祸,他能饶了你?李歪脖子也得拿你开刀!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两全其美的道儿,你不就是要大洋吗?给你!只要你把我们俩放了,大洋归你,马车归我们!谁也不吃亏!”
“哼哼!你想得倒美!”关上飞眼珠一转,“我放她也不放你!”关上飞把手枪插在腰间,上前动手解着赵梅脚上的绳子,“赵梅!你给我听好,我放了你,你把大洋告诉我。我翻出大洋后,你回来帮他解绳子,军火就归你们!”
“赵梅,你去吧!到车前再告诉他!”杨快手说,“你放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关上飞能把大洋拿走,我就能把大洋偷回来!”
“呸,吹牛呢!”关上飞拉起绑着双手的赵梅,“杨快手!小心我剁掉你的爪子!”
“关上飞!不是我对你嘴吹牛,我要不把大洋偷回来,我他妈就不是杨快手!”
“吹吧!你就在这儿好好吹牛吧!”关上飞推着赵梅走出柴房。
“你把我手上的绳子也解开!”赵梅站在紧靠北门的一辆马车前说。
“行啦!你就将就会儿吧,找着大洋再给你松绳子!”
第二十章 混战王家大院(1)
热辣辣的日头投在后院的三辆马车上,没卸下车载的六匹檐马,被晒得甩头刨蹄不耐烦地嘶鸣着。后院挺大,东西月亮门前各有一个墨绿色的花瓷缸,粉红的柳桃开得正盛。西面的马厩里有十几匹马在马槽里嚼着草料,间或打着响鼻。
“快说!大洋藏在哪辆车上?”关上飞掖了下头上缠着的药布,来到三辆马车前,用手枪逼着赵梅问道。
“南面那辆!”赵梅向南面的大车努了努嘴儿。
关上飞爬上车檐,抽出刀子一顿乱割,绳子开了,动手翻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拎出了一袋大洋,阴阴地咧嘴一笑,放在了地上。迅速地到马厩里拉出两匹马,把大洋袋子绑在一匹白马的马鞍上。
“给我松开绳子!”
“给你松开绳子?哼!”关上飞冷冷一笑,“到金鸡岭再说吧!”说罢,拦腰抱起两脚乱蹬的赵梅,放到另一匹黑马上,“你他妈要再乱动弹,我就捅了你!”
“你这个浑蛋!你咋说话不算数呢?”
“哼哼!大爷我说话从来就不算数!”
关上飞把赵梅捆在马背上,把缰绳拴在自己骑的白马鞍子上,望了一眼柴房,龇牙一笑:“嘿嘿!我说,杨快手!你就吹牛吧!”打开后门,翻身上马,“我等着你偷大洋呢!驾!”
两匹马一前一后,箭一样冲出后门,向北树林大道驰去。
秦凤凰、洪海和老武头刚走进老黄头的院门,何叶儿就惊慌失措地迎上前来:“不好了!那三个人逃跑了!”
“怎么回事儿?”老武头忙问,“别慌!慢慢说。”
何叶儿带着众人走进西厢房:“你们看!”
西厢房除了堆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