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的滑动停住,独眼就翻转身体往屋檐下滚躲过去。
“不止一个大弩,不止一个大弩!”这是独眼还没来得及喘出一口惊恐的气息就发出的叫声。
不止一个大弩,是多个大弩围射,再加上一个更为厉害的能射出飞矛的大弓,鲁一弃倒吸一口气久久憋在胸中没有吐出。这样的围杀看来是势在必得,难道今天真的没机会了?
没有等到鲁一弃吐出胸中的这口气,对面的木屋的木壁突然出现了一个圆洞,一声叹息从洞中哼吟而出。
哼吟声从鲁一弃这几人中穿过,没入到身后的木屋中。
“晓霜侵鬓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女人没有声音了,付立开终于松开拖着女人的手。因为他需要手去擦抹满脸的鲜血和脑浆。
鲁一弃没有细看,这一瞬间的情形全搜罗在他的感觉中、意识里。那飞矛射穿对面木屋的两层木壁,然后穿透女人的头颅,再射穿入背后木屋的木壁不见了。女人喷溅出的鲜血和脑浆扑满了付立开的脸。
鲁一弃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的恐惧,飞矛给他的惊吓是无法形容的,小圆木拼搭的木壁连穿透两道,又穿透一个满是骨骼的头颅,再穿透一道木壁。这是一把大弓射出的力道,而且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凭双臂拉开巨弓射出的力道,这样的弓必定是千石硬弓,可这人莫非是这山林中的山神?
“还是快跟我走,我知道一条安全逃出寨子的小道。”哈得兴焦急地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一点自信。
鲁一弃也觉得自己的一念执着有些欠考虑,平白让个无辜女人死了,便再没坚持,回头跟着哈得兴往另外一条屋子间的夹道跑去。
他们四个人跑出屋群,往西面的栅栏处跑去。按理说,现在他们的地势更加危险,因为没了木屋群做掩护,所有的射手轻易就可以瞄到他们。但是这段不算短的路径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一次袭击。
西面的栅栏上没有鲁一弃想象中的门,但是他们依旧可以从这里逃出寨子。连接栅栏上碗口粗细原木的铁卡子上上下下断了有二三十个,原木倒下有十几根,豁开的缺口足有八铜钉的大门那么宽敞(过去以门上铜钉多少定门大小,八铜钉大约宽度在三米左右)。
缺口前鲁一弃和独眼站住了,他们看到缺口里外都有杂乱的脚步。他们有些迟疑,在一个不应该出现出口的地方出现了出口,保不齐就是个坎子面的坎沿,这些脚印也可能是请君入瓮而故意设置的诱子。
独眼瞄了一眼那些铁卡子,断裂的口子精亮光滑,如同刀削一样,看来断开铁卡子的是些好东西。
哈得兴毫不犹豫地冲出了缺口。
鲁一弃依旧没有出去,虽然哈得兴没有出现踩到坎面的迹象。
这就相当于是个选择题,你答对答案并不意味着你知道为什么,而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意味着你还是不懂这个题,也就意味着当这道题以其他形式出现时,你还是会做错。
“遗患!”鲁一弃的脑子中嘣出这样一个词。决不能在自己的所有行动中留下遗患,这样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所以他没有走出去,他希望能在尽量短的时间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解释为什么?
栅栏外山坡的老林子里闪出几个人,神经一直紧张的独眼下意识地将“雨金刚”挡在自己和鲁一弃面前。鲁一弃没有动,他手中的枪口依旧垂向地面,因为他的超常感觉已经让他瞬间知道那是几个什么人。
林子里出来的是任火旺、瞎子还有那个白胖老女人,最让一弃想不到的是,他刚才不顾危险想寻到的那个若大娘若冰花也在其中。
看到了任火旺,鲁一弃释然了。在这个铁工高手面前,连接栅栏铁卡子可以说如同腐木,弄开个几十个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远远的又是一支“无羽哨管箭”呼啸而来,独眼手持“雨金刚”护在鲁一弃前面,想要回身阻挡已经来不及。
这尖利的呼啸让身后的付立开突然慌乱地奔出两步,双手似乎要往头上抱去。这样的动作让他手臂上挽着的大锯横着挥舞而起,在白色的雪地的衬映下,划出一片乌光。乌光与刺耳的尖啸碰撞在一起,于是那片乌光闪烁了,跳耀了,尖啸声也颤抖了,呜咽了。
整个山谷中没几个人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鲁一弃也看不出,他根本也没有回头去看。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他全身心地感觉得出的结果。
大锯另一边用来拉紧锯条的绷绳从侧面砸在大箭上。绷绳虽然很有弹性,挥砸的力量虽然很大,却不能将大箭一下砸开,那弦绳反倒被大箭的力道弹起,大锯往一边跳开。但大锯的砸击是持续的,刚被弹起便又落下,再弹起再落下,于是一连串的撞击在乌光和尖啸之间发生。乌光的跳跃越来越急促,而尖利的啸声则越来越低缓。
大箭没有射到鲁一弃这里,就连付柴立开的身边都没能过。在大锯绷绳的连续缓冲下,那霸道嚣张的“无羽哨管箭”竟然温顺地落下地来,一下子伏卧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就像条冻死的蛇。
鲁一弃和独眼奔出栅栏的缺口有十多步,付立开才缓缓倒退着出了缺口,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这样是在戒备,还是一时没从惊惧中恢复过来。
风水学中有“连坡多龙形,深谷藏灵穴”之说,也就是说多山之地有许多风水极佳的地方。北寒之地原就少有人烟,深山老林中定阴阳宅穴更没这样的讲究,但是这并不是说这白山黑水间就没有那极为灵验的好穴。就拿大清祖先的祖居地来说,要不是有些王者龙脉的局相,满人恐怕也得不到天下。
钻老林子的人都知道一个传说,这山林中有一处“满祖地”,那可能是满人祖先用来祭祀的地方,在那里是参娃无数,金宝堆积。据说这地方离着满人祖先聚居地不远,曾经有好多人冒险寻宝地,要么没有寻到,要么就没能回来。也有人偶尔迷路闯到过那地方,但从那里出来时都已经是半死之人,而且都没活过几天,更没一个能带出些东西的,也想不起来到那里的路径。
若冰花若大娘也不知道沿自己手中的图到底可以到什么样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不是也和“满祖地”一样遍地珍宝,那个爬到金家寨的参客临死时手里紧捏着这张绘了图的羊皮,嘴里一直在念叨:“妈妈的,宝贝!妈妈的,宝贝!”
这趟生意若大娘的要价很特别,就是要带上她一块儿到那个地界。其实这样的条件对鲁一弃来说应该挺实惠,要是若大娘提出其他要价,他鲁一弃身上也掏不出什么。但鲁一弃在犹豫,他不知道面前这女人的底细,其实他们一起这么多人的底细他都不是太清楚。但是其他那些人多少有些可以让别人相信的凭据,而这若老板能相信吗?
“我们随时都会没命,到那个地方可能什么都得不到。”鲁一弃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得不到并不代表我得不到。”若大娘也像是在自语,说话时下颌是朝着鲁一弃相反的一侧微微扬起。
“你为什么要和我做这交易?”鲁一弃觉得这样一个问题是必须问的,这个问题的合理答案暗藏着许多东西。
“我得到这样一个秘密路径也不久,你们是我得到消息后第一个来这里寻宝地的人。”若老板的语气显得很坦陈,理由却好像有些牵强。
“还有就是他说你信得过。”若大娘朝任火旺那里看了一眼。
任火旺和其他人都远远地在一颗大树下等待鲁一弃和若大娘的交易结果。独眼很佩服地看着任火旺在说:“任老你行,把栅栏铁卡碎得好整齐。”
任火旺奇怪地看着独眼:“哈哈,你当我是傻子?那不是我弄的,要弄我有必要弄开那么多吗?够个人出来就行了。再说我自己也是跟若老板从暗门出来的。”
“咦?!”鲁一弃距离这么远竟然听到任火旺的话,但他不是因为自己有这样超常的能力而惊讶,他是因为老任说的话而惊讶。他心中有种莫名受到欺骗和愚弄的感觉,可这愚弄他的人是谁?他不知道,他一时还没理得清脑子里的那团乱絮。
第十三节:路径疑
(清平乐)
斯人不留。无音极乐去。
一思难酌山林途,读尽鬼惑妖愚。
顿觉由我意行。面面突杀难拒。
庸人淫赖休说,突出奇招无凭。
鲁一弃始终没能答应若大娘的条件,不是他不想得去那个神奇地界的路径,但是这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是其他的人在护着他帮着他呢,这要平白加上两个女人,自己真不好意思作主。而且哈得力临死时已经说过哈得兴知道一个神秘地界,可以带他去。“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那人为你而死”,这是大伯临死留下的忠告,一个为自己而死的人是不会骗自己的,他没有理由不跟着哈得兴寻藏宝之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第一眼见到面前这个女人,他就觉得自己有许多事情应该和她联系在一起。
任火旺肯定是一口答应的,看得出,就算没有交易,他也打算带上那个胖女人。
正用积雪仔细擦洗脸上血渍的付立开,头还没抬就忙不迭地答应,从他猥琐暧昧的眼光中就可以知道,有女人同行的路途他更感兴趣。
哈得兴似乎很快就忘却了兄弟死亡的痛苦,事实也要求他必须如此,只要是与鲁一弃这些人为伍,他就必须清楚地面对许多事情和东西。对与有女人同行,他是一连说出十几个“不行”。特别是对若老板用来交易的那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地界,他觉得很不靠谱。他也知道一个地界,那是哈家祖上留下的秘密。虽然他也只知道大约一个方位,范围蛮大,但是他相信,通过他们这几个能人的寻找,肯定能找到一个充满神奇的地方。
瞎子一直是沉默的,仿佛在聆听着什么,可是这里除了几人的谈话声,就只有北风刮过林子的“呜呜”声。那么他就应该是在思考,可是这样一个决定需要这样长的时间思考吗?
独眼探身轻轻推了一下瞎子,瞎子的身体没怎么动,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了很大变化,脸颊肌肉一阵乱抖,随即肯定地摇了摇头。
于是几个人的眼光都汇集在独眼脸上。是的,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就剩独眼没有表达他的意见。
独眼是个刨坟挖墓不惧鬼神的汉子,可这一刻却变得有些犹豫不定了。他看了看鲁一弃,鲁一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又看了看若大娘,那个女人漂亮的脸蛋上竟然也没有一丝表情。这让他的心里有些担心,这女人是个厉害角色,这是他刹那间在心里给那女人下的定义,带上这样一个女人说不定就是个麻烦,很大的麻烦。
“带上她,有用!”这是独眼最后脱口而出的简短话语。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若大娘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改变了他的决定。女人侧转了下身体,于是独眼看到女人的半边**。
女人穿的棉裤面子是碎皮拼接而成的,在左半边**的地方有一块碎皮子,那形状花纹有些像个铜钱,有所不同的是铜钱是圆形加正方孔心,而它是椭圆加长方孔心。据独眼所知,这是盗墓这行中“只手派”独有的标志,这一派的人认穴别有一番功力,能在地面上就定出主墓室甚至主棺椁的所在,所以他们只需要用特别工具打一个小洞直取主室,然后只手拈宝。这派是干盗墓这行中最轻松也最保险的一派,铜钱样的标志其实是一种叫“瞬变镜”的镜面模样,那长筒形的镜子是他们派中独有的,可以在观测风水定穴位时进行远近局相的比较。
一行人在山林间逶迤而行,速度极慢,因为越往山林的深处积雪越厚,他们的迈步很艰难,特别是鲁一弃和那两个女人。
任火旺的担子已经将两边担绳束到最短,但是两边火炉和箩筐的底部还是不断点拖在雪地上。
独眼一路都在注意若大娘,他没告诉任何人他的发现,因为这皮子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眼可以看出的,他必须通过女人的每一个动作细节,来判断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厉害角色。但直到现在为止,所有细节都是让他失望的。
哈得兴还是砍了一棵大枝杈,走在最后面,将他们一行走过的脚印给扫掉。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这行人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觉得道路越发艰难些。但是快到晚上的时候,若大娘和哈得兴发生了冲突,因为两个人在路线上有了分岐。原先他们行进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可是现在越接近目的地,在路线上所见就不同了。
对于两个人的意见,鲁一弃没有马上做决定。这一晚他们很早就找了个浅浅的山洞休息了。他们从金家寨出来都没有带吃的,倒是若老板早有准备,带了一些东西,可以让大家果腹。哈得兴出去踅摸了一圈,竟然让他找到许多干果子。
鲁一弃没有吃什么东西,他一直在看书,看的是《班经》,那《机巧集》他都看过,说实话,能懂的东西不是太多,他只是将内容尽量都背下来,以便什么时候用得着。自家的《班经》倒是通俗易懂,而且从中可以找到许多证实《机巧集》中理论的工法。
鲁家六工“布吉,定基,辟尘,立柱,固梁,铺石”,他已经知道独眼学的是总则加铺石,也就是砌墙列瓦平地面的功夫,瞎子有的是总则加辟尘。但是现在从书上内容来看,他们学得并不好,大都是用自己已经会的功夫来替代六工之力。
此刻鲁一弃拿着《班经》,眼睛却盯着洞外,嘴里喃喃地嘀咕着“对巧,对巧。”
“对巧”是“铺石”一工中各种砖缝、墙缝以及地砖缝的对接关系,既要保证结构的牢固可靠又要美观,在大户人家还要达到风水学中“线汇成流,聚福纳财”的要求。可此时鲁一弃反复着这两个字是想到些什么了吗?
任火旺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在给那个胖女人剥干果,似乎也若有所思。
付立开和独眼都盯着若大娘,所不同的是付立开的眼光在若大娘全身扫视,而独眼一直都盯视着女人的**。
瞎子谁都没看,当然他也看不见,他在聆听,好像要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寻找到一些其他人听不到也听不懂的声音。
若大娘和哈得兴的争执没有持续多少时间,是因为若大娘自己放弃了。也难怪,她自己也没有太多把握。她不是个钻林子的汉子,也不知道那个垂死的参客是不是用这样一招骗取生命最后的温暖和美食。再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按谁都路线走,都必须带上她,江湖人说出的话不会轻易改变。她没有必要和那个愣头青费口舌力气,那个年轻却异常冷静内蕴的般门门长会做出决定,所以自己可以很放心地早早就闭眼休息。
哈得兴明显对自己祖上留下的秘密很自信,而且从这小伙子争执的怒容中可以看出,他很在乎自己的路线被不被采纳,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大哥临死的意愿。
后半夜的老林子里竟然没有白天那么寂静了,时不时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几个人先后醒来,却都躺着没动弹,只是将手中的武器攥得更紧了些。
白胖的老女人好像是最后才醒来的,如果任火旺不是伸手到箩筐中拿取打铁的大锤,也许这老女人不会被惊醒。醒来的女人嘟囔着几步走出山洞,她和平常老女人一样,半夜起身后一般都尿急,她要找个地方解手。
老女人走出山洞没多远就解开裤带蹲下了,那距离足够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独眼清她那白花花的大**。
谁都能听见蹲着的女人含含糊糊地轻声说了一句:“是你吗?才来?”
谁呀?这漆黑的老林子里除了他们谁还会来?女人的梦还没睡醒吧。
可紧接着,女人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裤子都没提就发出一声尖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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