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女人,女人正用掺杂了喜悦、羞涩的目光看着他。
步半寸似乎意识到自己和瞎子再呆在这里不大合适,一把搭住瞎子的肩膀说道:“夏老,扶我到外面透透气去。”
瞎子嘴角面颊一抖,露出个怪异地笑后,便站起身来扶着步半寸往舱阶上走。刚踏上舱阶,两个人又同时转身朝着鲁一弃,步半寸压低声音问道:“大少,我们现在过去的地方有可能找到宝贝吗?”
这个问题让鲁一弃心尖一颤,他感觉等待他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好像还不止面前的这三个人。似乎有好多只耳朵都在屏息静待着他嘴里会发出的每一个字。
鲁一弃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看旁边女人还没有开怀的腹部。转眼看看角落里那只老叉抢上来的瓷瓶,也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把瓶子拿到舱底来的。再仰面朝上舒展了一下脖颈。这才用平静清晰的声音说道:“有的,肯定会有的。”
1520年,麦哲伦船队穿越智利南部的险恶海峡(此后命名为麦哲伦海峡),进入了一个浩渺无边的大洋,在这大洋上航行了100天都没有遇到任何风浪,由此他们把这大洋命名为“太平洋”。但是麦哲伦船队从南美洲的最南端,往西北方向进入菲律宾群岛,恰好躲过了一个处在台湾东北部、日本以南的空旷冷清的三角形海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知道是否还有人知道麦哲伦海峡,知道太平洋。
这个海域后来有好多叫法,最为通俗易懂的就是“魔鬼龙三角”。在这个海域中,产生过不知多少的恐怖与灾难,也不知埋葬了多少沉船和尸骨。
魔鬼龙三角的产生的说法有很多。磁偏角是个说法,它是由于地球上的南北磁极与地理上的南北极不重合而造成的自然现象。这和鲁一弃他们铁头船被引力吸住吻合,同时船影子等现象也可能是磁现象作用的结果。热流说,是说温暖洋流导致大雾飓风,迷失方向触礁或直接被飓风颠覆。这和鲁一弃他们遇到雾墙等现象吻合。地震海啸说,在龙三角西部的深海区,地壳最为薄弱,岩浆的巨大威力随时可能穿透海面,毫无先兆又转瞬即逝。还有当大洋板块发生地震时,超声波达到海面表层,形成海啸。这与鲁一弃他们看到海底有光、有怪异歌声、海泥扬底、水花直跳,以及最后的倒海楼等现象吻合。
至于具体是什么造就这个魔鬼龙三角,科学家至今还在研究探寻。但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那里是一处凶穴,一处至今未定的凶穴!
铁头船回头的航线一变,最大的好处是避免与坠在后面的对家相遇。除非对家有先知先觉,要不然,按当时的航行和搜寻设备,在这茫茫大洋上,想找到一只不大的渔船,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家没有先知先觉,要有的话他们会在途中摆好坎子落好扣子侯着,就像在百变鬼礁那次一样。但是夜空中一声尖利的鹰啸让好些人纷纷从各种梦境中惊醒。没有先知先觉的对家还是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第十二节:海飘魂
鲁一弃也知道自己会做出准确判断,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为这样一个准确的判断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有可能在作出判断后,局面也变得不好控制了。可他没有其他办法,身边这钉儿拔不出,他们就连一筹的胜算都没有。他只能期望计划尽早地见效,避免太多牺牲。这样也可以尽量多留点力量来控制最后的局面。
惶惶中过去了几天,这天夜里,轮着老叉看舵。很明显可以看出,老叉做了好多准备。他将两支闪着寒光的棱矛和一支缅铁三股鱼叉斜靠在后杠上,在上舵台的木阶上竖了两个网捆子,这是用来阻碍有人快速窜上舵台的。在他的脚边还放了个瓦罐,这样有什么情况,一抬腿就能将它踢出摔碎进行报警。其实自从鸥子被杀后,夜里看舵的人都用自己独特手段做了防备。不仅如此,他们还都对饮食加了小心。瞎子的鼻子和女人的银簪都是鉴别饮食中有无蒙药和毒药的绝好工具。
鲁一弃瞧着大家都进了舱,就又走到舵台那里,悄声对老叉说:“你在二更时分将船悄悄转向朝北,尽量做到谁都不觉察。还有就是这件事谁都不要告诉,有谁问起也不要理他,只管坚持我告诉你的航线。”
“那宝贝不启了?”老叉问道。
“不启了,对家在背后坠着,启了也捂不牢。”
“这里离宝地的海程不远了。可以抢时间过去,启了就撒丫儿,对家也不一定能把我们套着。”
“不用冒这险了,凶穴移位太远,展得也太大。启来的宝贝也不一定定得住,海上来回又费事费时。那宝贝对我们没用了,现在只是对家想要它。”
“这事和步老大他们商量过了吗?”
“说好了,你照办就是了。”说完转头就下到舱里去了,不再与老叉搭腔。
鲁一弃和老叉说着话的同时心里一阵起伏,这老叉的底料毕竟和鸥子不一样,鸥子是只管去做,他却是刨根问底地要理由。
船甲板上一片寂静,海面子也一片寂静。只是偶尔从海风中隐约传来几声呜鸣声。
船舱里,鲁一弃偷偷从女人那里要来驳壳枪,压在自己的枕头下,再将萤光石捂在怀里,随时都能掏出。上次鸥子那回,他根本没料到自己计划的一个步骤会引发这样大的后果,所以事先没有做什么准备。
一切都办妥后,他打足精神,躺在那里静待状况的发生。可让他失望的是一直到凌晨时分,船舱里始终静悄悄地,除了咂嘴放屁打呼噜,没有一点其他状况。然后他终于抵挡不住晨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看到女人、瞎子、步半寸、鲨口、老叉,甚至还有死去的鸥子,他们一个个用鄙夷轻蔑的眼神看着他,用嘲弄的口吻在质问他:“你这点小伎俩能骗谁呀?!你这点小伎俩能骗谁呀?!……”
“啊——!老叉!”“老叉——!”……
鲁一弃没有眯多大会儿,就被外面嘈杂的喊叫声给惊醒了。他一骨碌坐起来,顺手拔出枕头下的驳壳枪,睁开朦胧眼睛的同时掏出了怀里的萤光石。
等他清醒地看清楚周围环境时,他知道萤光石用不上了。船舱的舱门大开着,明亮的光柱伸进了船舱,天已经大亮了。船舱里其他人都不在了,他们起身出去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外面的喊叫声渐渐低了,甲板上却多了杂乱的脚步声。一个身影挡住了舱门口的光柱,有人探头往里在叫:“鲁门长!鲁门长!”
鲁一弃站了起来,头有些晕晕地。虽然门口的光线朝里耀眼,让他看不清叫他的人。但是从声音上可以听出那是鲨口,鲨口说官话时总带种生硬怪异的尾音。
“你上来瞧个眼儿,老叉不见了!”
鲁一弃身体一震,血往头顶一涌。估计要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可是自己竟然错过了。
舵位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就连那几支棱矛和鱼叉依靠的角度都和鲁一弃夜里说话时一模一样。舵位上、甲板上、船舷上没有一丝正常以外的其他痕迹。可是,也同样没有老叉的一点痕迹。老叉消失了,连根毛都没留下。
鲁一弃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他很不甘心地在舵位、甲板上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又在船舷里外仔细查看了,真的什么都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就算老叉失足落海,凭他的手段不说游着追上船,就是呼救喊叫也能惊动船上其他的人。再说了,老叉怎么都是个练家子,这失足落海怎么都要在船舷、船沿上抓抓划划,可他们连个指甲印都没找到。
本想一网将鱼起水。没曾想这一网更失败,连个鱼鳞都没捞着。鲁一弃很沮丧地坐在船一侧的一只网捆上。
正低头沉思的鲁一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问道:“船的航向有没有变化?!”
“没有,你放心,连根鳞线(鱼鳃至鱼尾的中心线)都没偏。”步半寸早就查过了,所以非常肯定地回答。
鲁一弃苦笑了一下:“你们发现老叉不见,该早些叫醒我的。”
“不是,我们也是刚刚发现。”步半寸回道。
“你们也是刚刚发现?!”鲁一弃带着疑惑抬头望望天上的日头。
“是的,不知怎么,今儿都起晚了。”女人在旁边办着证实。
鲁一弃终于发现了蹊跷,但他无法判断这事情的缺儿裂在哪儿了。于是回头朝瞎子看去,他希望这个昔日的贼王能给点开些迷津。可是瞎子却默不作声。只是倚在船沿上不住地抽搐脸颊、乱翻眼白。
“前面是什么?”就在此时鲨口突然叫了一声。这一声惊动了其他所有的人,一起赶到船头船边往前面的水面看去。
水面上什么都没有。鲁一弃和女人没有看出一点异常,瞎子就更不用说了。但是步半寸一眼已经就知道鲨口指的是什么。因为他看出前面不远处有一道水线,一道两边水面颜色不同的分界线。
第十三节:水落砂
[仙吕#8226;太常引]
伊人别我下海船,有意锁舵方。
前后辨疑难,却折手足如衣裳。
一番梳理,几句阔谈,无踪复猖狂。
攻杀固守间,方知英雄与苍狼。
这下面会有什么?鲨口几乎都要怀疑鲁一弃决定的正确性了。
步半寸也有些怀疑这年轻人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地瞎搞。
鲁一弃还是没说话,拉着步半寸就往舵台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回头看着鲨口,手指坚定地往刚才指的方向点了点,然后才继续走下舵台。
鲨口虽然有疑虑,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鲁一弃的吩咐,双刀在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船尾的右下方,随时准备着和可能会从下面冒出来的妖魔鬼怪殊死搏斗。
鲁一弃始终没在说话,他只是将步半寸拉到了自己刚才坐的甲板处。然后伸手指住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碗,一只极普通的海碗,盛满了水的海碗。是的,就在鲨口要从船尾下去的那个当口,鲁一弃从鲨口系的回头绳他想到了另一根绳子,然后又想到自己的入定状态时发现的一个极微小的细节。于是前前后后许多的线索连接起来了,连接成一个结构严密的坎面展现在他脑海里。
步半寸一看鲁一弃指着的碗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他蹲在缆桩前,极仔细地瞄着碗里的水面子。过了一小会儿,他回头看看鲁一弃和离着不远的女人,挥挥手。鲁一弃也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步半寸对如此微小的差距把握不住,他要进一步地证实。于是便拉着女人走到船甲板的另一侧。
此时,呜咽的风声似乎变小了,坐在舱门口的瞎子也停止了嘟囔,好奇地看着步半寸。
看女人和鲁一弃离远了,步半寸将缆桩上的碗小心地转动了180度,然后更加仔细地趴在那里盯住水面。
终于,他爬了起来,回身朝鲁一弃点点头。
鲁一弃微笑了一下,朝堆放网捆、矛叉各种工具的地方努努嘴。步半寸也不作声,他的脸色此时很难看,走到那堆东西里乱翻了一气。翻完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晦了。
但至此步半寸还没死心,他捡起一个未穿绳的浮球,走到甲板中间。这船对于他来说太熟悉了,很准确地就找到甲板的中心线。手里的浮球他也很熟悉,这是用轻橡木刨削磨光而成,非常的浑圆。浮球放在中心线上,轻轻松开手。那浮球摇晃了一下便往船右侧滚去。浮球起到“偱坡球”的作用了。
现象很难发现,道理却很简单。鲁家的船在制造过程中讲究阴阳论、文武道,所有这一切概括成一个简单的名词就是“平衡”。步半寸学的是鲁家的技艺,虽然没有真正去成为一个工匠,但在平常的运用上也把鲁家技艺融合其中,船上所有设施的分列排布以及东西的摆放也下意识地掌握平衡这个概念。而且鲁家人造这铁头船的时候,外型上采用的是宽尾窄高底,这样的船虽然便于破浪,但在平衡上的要求就更难掌握。
现在鲨口站在船体的宽尾中间偏右点,瞎子在舱门处是中间位,女人和鲁一弃在船左侧,只有步半寸一个人是在船的右侧边上。按道理此时应该是船体左侧偏低,至少也应该是两边平衡。但事实不是这样,那水碗的水面、浮球的滚动都表明了现在是船的右侧偏低。这说明了右侧有一个多余的重物,而且这重物从倾斜度上来看,要么份量挺重,要么就是距离中心线的偏差很大。
鲁一弃让步半寸翻船上的东西,是因为鲨口拿的绳子让他想到了另一根绳子。一根他感觉已经好久没看到的绳子——老叉的探底绳。步半寸检查过老叉做的各种玩意儿,数量没少,却偏偏疏忽了他最常用的物件。
两种最大的可能性:失踪了的老叉自己将自己吊在船尾右端,老叉的尸体被吊在船尾的右端。
鲁一弃心里还是非常肯定第一种可能的,因为昨夜一夜间船行未偏向,这说明有人在控制着舵,虽然不是操作舵把,但是可以直接摆弄舵页。而现在舵页又被卡住,谁会这样做?谁能这样做?活人!或者鬼魂!或者比鬼魂更可怕的活人!
步半寸与鲁一弃对视了一眼,随即抓起一把三股倒钩叉,拉住一根桅缆就要从一侧船舷下去。
步半寸这样的做法很不合适。根本还没弄清楚对手的具体位置和情况,就冒冒失失下去,只能成为个飘红标子(活靶子的意思)。就在他要滑出船舷时,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桅缆。
只是抓住桅缆,却没有说一句话,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然表明了一切。
瞎子的状态明显恢复了许多,刚才鲁一弃他们也没有说话,但他从自己听到的动静中就已经判断出他们在做些什么,于是同样无声默契地阻止了步半寸的错误举动。
瞎子的举动也提醒了鲁一弃,是呀,应该先证实自己的判断,然后才能进一步采取行动。于是他再次踏上了船尾的舵台。
海上风力没有变小,但一直持续的呜咽风声几乎听不见了。这现象让鲁一弃对自己一系列的判断有了很多的信心,同时也让鲁一弃平静的言语在寂静的船上显得格外响亮清彻。
“我知道你在下面,我也知道下面待着很辛苦。”鲁一弃平静的话语中带着对别人很多的理解,这样的言语开头,会让听的人从一开始就感觉自己已经被说话的人完全掌握了。
“你们几个人中,相比之下你对宝贝的**是最强烈的,对我们行动的每一个步骤也是最好奇的。而在前往凶穴时,你的状态却又是最好的,并且还做了一些在凶穴派到用场的玩意儿,处处显示出你对凶穴周围的情形有所了解。凶穴无宝移位,这情形不是祖先留的典籍中可以知道的。只有实地查探过才可能有所了解。对家有凶穴的海图,又有凶穴起水的鬼船,这都说明对家曾经有人探过凶穴,只是没能探到正点,更没有想到根本没有宝构。所以我相信你的所知肯定也是来自于对家,还有你后来用的‘冷焰吹’,我后来也寻思过来,如果就是你当年一个排头的身份恐怕是搞不来的,而我又正好知道,江湖上许多突然消失的门派拥有的绝技最后都出现在了对家门中,这让我很容易就联想到你准备的物件也来自对家。”
船下只有铁头船划破水面的哗哗声。
第十四节:还其道
本来鲨口以为海里有什么死浮(大型动物或者鱼的浮尸),把这些鸟儿漂带到这里,但是现在一看,那些鸟儿漂飞得很散,远远近近都有些,不像是盯着什么死浮。
“不对呀,真的不对呀!这些鸟儿这样是寻不到食,活不了的。特别是那种鹭鸟和长喙黑面鸟,它们都是吃小贝小蛤这些滩食的。”
“你说吃什么?再说一遍!”鲁一弃很少有这样激动的言语,他的声音和腔调让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船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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